去不了伦敦的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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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赛前的晚上,王志敏不到11点就上床睡觉了。他不能让自己太紧张,“其实压力也挺大的,要坚持啊,再努力点儿,奥运会离我不远了。”
  
  世界拳王
  那是一场并不太被国人瞩目的比赛,即使王志敏打到了决赛,即使冠军可以直通奥运会。
  那也很好理解,王志敏参加的比赛叫WSB(世界拳击联赛)世界拳王个人争霸赛,是2011年新设置的一项赛事。决赛于今年5月17日在贵州举办。
  参加比赛之前,王志敏也不知道,拿下冠军就能得到奥运会的入场券。他被指令参加这场比赛,他只想打好比赛。
  没有人想到王志敏能打到决赛。
  那是一场高水平的鏖战,没有人能击倒对方。
  在61公斤级决赛中,王志敏凭借完美的防守和精准的前手拳拖垮了对手的体能和斗志,最终凭借点数优势击败哈萨克斯坦名将约尔然•穆萨菲罗夫,夺得金腰带和拳王战袍。
  WSB世界拳王个人争霸赛属于职业赛事,冠军奖金两万美元。
  一直以来,奥运会的拳击比赛和职业拳击比赛并不兼容,参加职业拳击赛的运动员不能参加奥运会。
  正因如此,为了参加奥运会,中国国家队和各省市队的拳击运动员都不参加职业比赛。
  WSB世界拳王个人争霸是唯一一个打通奥运会和职业比赛的赛事。2006年,来自台湾地区的国际奥委会委员吴经国当选国际拳联主席,他把创立与奥运挂钩的职业联赛提上日程,并得到了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的大力支持。
  在吴经国的努力下,WSB的赛事获得了国际奥委会认可,成为唯一既可保留拳手奥运资格,又能保障运动员收益的职业赛事。
  或许因为是一个新的赛事,赛事的组织和信息传达显然有些问题。王志敏参赛前,根本不知道这比赛可以和奥运会挂钩,打完常规赛第一场后,他才得知冠军可以拿到伦敦奥运会的入场券。
  王志敏的教练朱晓军说,WSB世界拳王争霸赛是国际拳联的一个尝试,比赛时拳手不戴头盔、由三个回合变为七个回合。事实证明,运动员的健康并没有受到损害。
  通过这些调查实践,今年8月1日,国际拳联全票通过了关于国际拳联全方位开展职业拳击的决议。国际奥委会也决定,2012年伦敦奥运会时采取此种赛制。
  从这个角度,王志敏也更适合参加奥运会。
  
  普通生活
  获得拳王称号之前,王志敏可以用“名不见经传”形容,他的成长经历和大部分普通的专业运动员一样,别无二致。
  王志敏说:“在湖北省队我是一名普通的专业运动员,跟国内其他运动员一样,属于省体育局项目中心,事业单位编制。每个月的工资不敢拿到网上晒。因为确实不多。”
  王志敏生长在浙江省宁波市宁海县。由于顽皮好动,王志敏从小对武术很感兴趣。平时打打闹闹,学习成绩也不理想。“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练武术。想练拳击是因为从小受我爸爸的影响,我爸喜欢看职业拳击比赛,我也跟着一起看,打拳很酷,还可以防身。”
  初中毕业前,王志敏不想继续读书了,想进体校。启蒙教练董克强把王志敏送到宁波体校,跟着宁波的教练周建洪。“教练测试了一下我的身体素质,认为我的身体素质各方面都还不错,所以进体校也很顺利”,王志敏回忆说。
  在宁波体校练了有一年多,刚开始主要是基本功和身体素质练习。练的时候很枯燥,“特别是练基本功,练抱架,就是基本动作面对着镜子,反复得练。”王志敏撇撇嘴。
  2002年省运会打完后,王志敏被湖北省拳击队的朱晓军主教练看中,就把他招到湖北省队去训练。此后,一直是朱晓军教练带王志敏训练。
  王志敏代表湖北队打比赛,第一次参加全国青年锦标赛,拿了铜牌。2008年全国锦标赛也是铜牌,十二届全运会获得铜牌,2010年全国冠军赛获得亚军。
  朱晓军教练说,王志敏这两年的成绩不错。“2010年冠军赛后,王志敏入选国家队冬训集训队。在2011年1月至3月间,王志敏在集训队训练了三个多月时间。”集训期间,王志敏也一直跟随朱教练打WSB世界拳王争霸赛的职业常规赛,几乎每两周就要打一场比赛。
  王志敏不是国家集训队中这个级别最好的选手,但参赛的资格最终还是落到他头上。
  “那时的比赛比较密,国家队有自己的考虑,有它自己的选拔办法。”教练朱晓军嘿嘿地笑,“湖北不是拳击大省,有些事不太好说。”
  王志敏的训练一般都是在室内训练馆里练,练身体素质和体能的时候是在田径场上。
  体能和身体素质在上午,下午练专项,比如条件实战、手靶、打沙袋、跳绳、腰腹肌力量等。
  夏天的武汉极其闷热,尽管室内训练馆有空调,可是训练起来挥汗如雨,每次训练完,王志敏都会掉两三斤的分量。
  朱教练说王志敏喜欢实战,最怕跑步。世界拳王争霸赛赛前加强训练时,王志敏要在2分40秒内跑完800米,接着马上进行20秒钟的手靶练习。这样加专项的800米跑要连续做8组。王志敏扛不住,还哭过鼻子。
  王志敏认为最痛苦的事儿还是控制体重。“比赛前一个月就开始控制体重,也要控制饮食方面,不能乱吃东西。”一天要上三四次秤,训练完必须要过一下秤,由教练监督。“经历过降体重的运动员都知道降体重的痛苦,一天吃得很少,还要训练。有次我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一吃好东西,我就没停住。吃完后我就后悔了,第二天狂练一顿,跑步!这滋味不好受!”
  让运动员难受的,还不止这些。
  王志敏很少回家,刚来湖北队时,曾经忍不住回过一两次家。“现在过年都是在外面。时间长了也慢慢习惯一个人在外面过了。”
  王志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训练就是要坚持,训练就是为了能在比赛时取得好成绩,再苦再累,我也要咬牙坚持着。”
  运动员的一切坚持,最后都要以成绩计,在中国,奥运会的奖牌才是含金量最高的奖牌。
  
  冠军迷局
  拿到冠军后,王志敏回家休整了四天。这四天,他在亲朋好友的饭局和卡拉OK中度过。
  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雀跃,“他们觉得我很厉害,不但是世界级别的拳王,还拿到了伦敦奥运会的入场券。”
  四天后,王志敏归队,在教练朱晓军的安排下,开始迎战奥运会的训练。然而,事件发展的轨迹在7月份的某一天发生了逆转。
  教练朱晓军和王志敏得到消息,国家体育总局拳跆中心并不希望王志敏参加奥运会。
  在五位拳王产生后,国际拳联分别向五位拳王所在的国家发出伦敦奥运参赛确认函。而国家体育总局拳跆中心并未回函确认。如今确认函有效期已过,这就意味着中国主动放弃了这一参赛名额,王志敏也失去参加伦敦奥运会的资格。
  拳跆中心主任常建平亲口承认:“是的,我们放弃了这个名额。”
  拳跆中心拳击部部长李频解释说:“WSB是国际拳击联合会的一次尝试,是第一次组织这样的比赛……比赛前也没有说要给奥运资格,是比赛开始后才临时决定给五个奥运参赛席位。所以当时中心并没有组织国家队参赛,参赛的选手也不是世界上最强的选手。”
  对于奥运会参赛问题,拳跆中心有一整套选拔办法和制度,按照国际拳联关于奥运会的参赛规定,一个级别每个协会只能派一名选手参赛。拳跆中心研究制订了中国选手伦敦奥运选拔办法。男子选手伦敦奥运资格选拔是以2010年广州亚运会、2011年全国锦标赛、2011年亚洲锦标赛和2011年全国精英赛的积分作为选拔标准。
  在这套选拔制度中,61公斤级的拳手,国家队的刘强成绩最好,而王志敏在今年的全国锦标赛上被淘汰。就这样,王志敏出局了。他甚至没有再搏一次的机会——今年9月中旬的拳击世锦赛上,前十名也可获得直通伦敦奥运的资格,但王志敏不在国家队的阵容中。
  知道自己不能去伦敦,王志敏先是愤怒,而后是无奈和伤心,“当时脸上长了一个大疖子,上火了。”
  王志敏的父亲说:“国家已经决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又补充说:“五个拳王,只有他去不了。”
  教练朱晓军对他说:“国家决定放弃,我们也只能接受。你说你不接受,这不可能。”
  时隔一个月,王志敏说自己已经从这件事情中走了出来。
  朱晓军教练找王志敏谈了好几次:“作为教练员,我希望他尽早从这件事中走出来。11月份王志敏要参加第二届WSB职业比赛,2012年全运会,我们希望能拿下冠军。”
  主教练说,走出来,对王志敏的训练乃至人生今后的发展都很重要。“想想我们哪里做得不好,还有哪里需要努力的地方。让别人有理由说,本身就是我们做得不够更好。”
  国际拳联主席吴经国对中国队主动放弃这个极为难得的奥运名额感到十分不解,另四位拳王所在的国家意大利、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和阿尔及利亚均在第一时间确认其拳王参加伦敦奥运会。
  吴经国在贵阳赛地曾多次表示,伦敦奥运会将取消头盔,而五位拳王已在争霸赛中提前适应了这一重大改革,他们的竞技水平都很高,将是奥运金牌的最有力争夺者。
  
  失去了什么
  谈到世界拳击职业赛和奥运会,王志敏和教练朱晓军都把奥运会排在了第一位。
  朱晓军说:“在中国,只要是搞专业的,奥运会基本上都是我们最高的追求目标。”
  从现实的经济利益上说,职业拳王有奖金,奥运冠军只有块金牌;但从另一个角度,一枚奥运金牌可以换来的远远不止是金钱。
  说到湖北的网球运动员李娜单飞,王志敏很崇拜李娜的坚持和努力。朱教练认为拳击单飞现在不太可能。拳击在世界上关注度很高,中央电视台转播的职业比赛有很多观众,但是拳击在中国的社会地位不高,大家的关注程度也不够。“王志敏是职业拳王,国家不一定派他去参加奥运会,李娜不派不行啊,没有她谁去拿冠军啊?”
  朱晓军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地拳击也许会向单飞发展,国家体育也在转型之中,但体制是现在最大的问题。”
  不过,缓慢转型的体制即将面临一次危机。
  在9月份的拳击世锦赛上,只有前十名才可进军伦敦奥运会,中国并非拳击强国,在60公斤级(拳王争霸赛向上浮动1公斤,王志敏所获得的奥运资格是60公斤级)的选手中,没有人能够确保杀进前十。一旦成绩不好,就意味着中国白白浪费了一张奥运会入场券。
  王志敏完全可以有另外一条路走,“不是客套话,美国、亚太区的职业比赛都找来要王志敏签约打职业比赛,但中国有自己的规则,所以现在不太合适。”教练朱晓军说。
  那些职业比赛仍然未能与奥运会兼容,一旦参加,就意味着彻底不能参加奥运会了。
  可是,伦敦奥运会后的里约热内卢奥运会是在2016年,到那时,王志敏就31岁了。
  到那个时候,命运,会再给这个拳手一次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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