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这职位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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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揍了一个美少年
  大梁京城每年七夕佳节,皆是人声鼎沸,其中长东街这一片最为热闹。
  苏凉从街边买了个糖蝴蝶往乞巧楼下走,突地一声挑高的女声响起:“有强盗啊!”
  人群闻声顿时骚动起来,苏凉拧着眉头轻手轻脚地往后面的菜棚子里走,摸着黑翻起了一个大菜筐躲在了下面,屏住呼吸。
  外面喧嚣逐渐平息,确定再不会有人来了,苏凉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她推开菜筐站起来的瞬间,却听到自东南角那边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苏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动作顿了顿后,抱着那竹菜筐挪动脚步,往声源处而去,想也没想就一拳挥了下去。
  噼里啪啦一顿暴打过后,苏凉喘着粗气,单手拎着菜筐。有什么东西从角落里蠕动出来,边动边轻声地哼哼,想来伤得不轻。
  “还想跑!”苏凉一声呵斥就要再下手,刚好月上中梢,光影虽淡薄但足以辨清人的相貌。月色之下,待看清了他的长相,苏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娘,我这是揍了一个小孩子啊!
  少年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唇红齿白,生得十分漂亮。此时大约是被吓怕了,眼泪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着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苏凉看到他身上的衣服破了几处,隐隐有血迹渗出来,顿时愧疚难当。居然把一个孩子打成这样,真是丧心病狂啊!
  “你,你没事吧?”
  少年咬着下唇,像看禽兽一样地看着苏凉,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你别怕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是坏人来着。来,过来,我带你去医馆看伤。”
  苏凉又靠近几步,少年内心天人交战一般,下唇咬得更用力,半晌都没吭声。
  苏凉微笑着:“既然如此,那我倒是省了一笔银子。”她说着转身就走,心里默念着:一、二、三……
  “三”字刚一落,身后传来一句:“等一下!”
  苏凉顿住脚步转回身,少年扁着嘴委委屈屈地看着她:“我,我没有钱治伤……”
  就知道你没钱。苏凉心中得意,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你信我了?”
  少年点点头,极是认真地说道:“我三叔说了,不是对我的脸感兴趣的人我都可以相信。”
  治完了伤,苏凉领着少年从医馆后院绕了过去,一直走到了流水桥边:“今天是我对不住你,我……”
  “咕噜咕噜……”又是同样的声音响起,少年摸了摸肚子笑得有些尴尬,眼睛却瞪得圆圆地盯着苏凉的腰部。
  “你想吃这个?”苏凉解下别在腰间的糖蝴蝶递过去。少年接过来道了声谢后大口地咬了下去,嘴巴吃得鼓鼓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小鹿一般惹人怜爱。
  月色正好,连两岸杨柳投在水上的影子都显得格外沉静。萍水相逢的两人站在桥中央,苏凉抱拳一礼:“在下苏凉,今日相聚也是有缘,不知小弟如何称呼?”
  少年笑着,脸颊泛起两个浅浅的酒窝:“叫我阿黎就好。”
  “那在下先回去了,咱们山水有相逢。”
  阿黎甜甜地笑着道:“苏哥哥先走吧!过会儿我家人会来接我。”
  苏凉点头,沿着拱起的小桥消失在夜色之中。站在原地的阿黎砸吧砸吧嘴,只觉得满口都是甜意,连带着一颗心都变得欢喜起来。
  克太傅小能手
  苏凉女扮男装在翰林院做编纂,本来生活安逸得很,直到皇上下旨晋升她为太子太傅。
  本是能升官发财的好事,苏凉却生无可恋,只因这太子殿下宋黎,是大梁国赫赫有名的“克太傅小能手”。十三岁正式入学后的这短短三年中,太子殿下就换了二十七位太子太傅。算上这新鲜出炉的王太傅,刚好凑齐二十八星宿阵容,够七桌马吊了。
  这二十八位太子太傅中有三朝的老臣,亦有名动大梁的博学鸿儒。刚刚退下来的王太傅还是当朝皇上梁顺帝宋景的老师,阵容不可谓不强大。不过即使这样,也架不住有一位总是状况外的太子殿下。
  上一位齐太傅当职的时候,太子迷上了射箭,一不小心射掉了齐太傅的假头套。齐太傅年轻的时候可是名满京城的美男子,自从中年秃顶了之后一直想办法隐瞒着。战战兢兢地过了这么多年,却一下子被太子拆穿,齐太傅羞愧难当,一封奏折递上去,回并州老家了。
  还有上一位纪太傅,上上一位秦太傅……而下一个倒霉蛋,就是她了。
  站在恢弘的东宫门前,苏凉再一声叹息。东宫掌事太监带着她进去见太子,穿过蜿蜒的回廊,到了教授课业的凝贤堂门前,苏凉便听见里面一派叫嚷声。待殿门被推开的刹那,她便看清了里面精彩绝伦的一幕。
  自大殿高高的房梁上垂下一条长长的白绸,末端打了个结。少年站在凳子上,奶白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悲戚,大眼睛中裹着一包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双手抓着白绸就要往脖子上挂:“你们都不要管孤!皇叔说过,生亦何苦,死亦何哀!孤不想再连累下一位太傅,却也不能违抗父皇圣旨。唯有一死,才能阻止这场悲剧!”
  可苏凉现在没时间伤心,也没时间落泪。看清了正要优雅上吊的少年的容貌,她神色一愣,这不是阿黎吗?
  与此同时宋黎也看到了苏凉的身影,面部表情迅速由悲切换到喜:“苏哥哥?你就是新的太子太傅?孤好开心呀!原本以为新任太傅还是个糟老头,却没想到是苏哥哥。我不死了,我这就下去!”
  他兴高采烈地就要跳下板凳往苏凉这边而来,却是乐极生悲脚下一滑……
  苏凉微微张着嘴看着眼前的变故:板凳被太子殿下踹倒了!那白绸被太子殿下抓在手里了!然后,太子殿下的脖子就被挂住了!
  “殿下!殿下!快点儿搭把手把殿下救下来,快!”一时间殿中人仰马翻。苏凉看着眼前这一幕,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以后的生活。
  太子是朵奇葩
  其实平心而论,宋黎其实比传说中的要乖巧。他读书刻苦,不耻下问,堪称一代人学习的楷模。不过……他钻研的方向仿佛不太对。
  凝贤堂外,种着满院的枇杷树。自屋内,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就是说君子向上,通达仁义,小人向下,追求名利。”
  “太傅,孤觉得你这解释甚是不妥。”宋黎咬着笔杆子,皱着眉头一脸的认真,“追求名利者,怎能是小人?我三皇叔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就得鬼压床。没钱连饭都吃不上,还谈什么成为君子!”
  苏凉一怔,竟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话来还击。她轻咳一声,继续往下道:“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意思就是已成定局之事不必说,已近完结的事情不必匡正,已过去的事情不必追究。”
  “为何不追究!无能之辈才不追究。我三皇叔说了,作为一个男人,首要就是要睚眦必报,这才爷们儿!这才阔气!”
  苏凉额角一阵狂跳,太子殿下居然被怀亲王教成了一朵奇葩。眼风中瞥见什么,苏凉心念一动,拿过桌上的《论语》书朝宋黎一挥……
  宋黎捂着被击中的额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太傅,你怎么打人……”
  “你毁了这堂课,臣很不高兴。你三皇叔说得对,作为一个男人就是要睚眦必报。如今臣身体力行,想必太子殿下更能记住这一点。殿下,你可是懂了吗?”
  宋黎委屈地搓着衣角:“孤懂了。”
  在苏凉的暴力打压下,宋黎总算是慢慢开了窍,学业也逐渐走上了正轨,在月末众皇子的课业考核中得了很好的名次。不仅宋黎得到了皇上的奖赏,连带着苏凉也被皇上另眼相看,专门单独召见了她。
  苏凉趁着这次难得的面圣机会,问了一个深藏在内心多时的问题。皇上沉吟片刻后开口:“要说为什么要你当太傅,这还是怀亲王给了朕启发。既然之前的那些太子太傅都是些博学的大家,年纪又大官位又高德行又出众。那这次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死马当活马医吧!”
  “你要知道,朕这可是在夸你。纵观朝野上下,像你这么默默无闻且毫无功绩的人可是不好找。这是个优秀品质,你要保持下去。你既然能这般恬不知耻地活到现在,当然也能在东宫多熬些日子,朕看好你哦!”
  苏凉:“……多谢皇上夸奖。”
  从御书房出来,苏凉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原本以为是她的才华终于打动了皇上,却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苏凉失魂落魄,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御湖桥边,凭空中一声熟悉的疾呼声传来:“太傅,投河可要不得啊!”
  苏凉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刚要转身却忘了自己的手正搭在哪里,一时不察右手胳膊肘撞在了桥上瞬间麻了,接着身子惯性地往前倾,“扑通”一声,掉水里了。
  苏凉用力在水中扑腾着,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宋黎站在桥上冲着她挥手:“太傅!太傅!你能听见我的呼喊吗?听得见就应我一声,不要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苏凉呛了几口水,心中简直万马奔腾。
  别废话了,救我……
  原来孤喜欢她
  苏凉昏睡了过去,一向最是尊师重道的宋黎亲自背着她回了东宫,亲自把她放到床上,再亲自给她换衣服之际,解开一半衣服的手却顿在了原地。
  守在殿外的小太监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从寝殿之中慌忙跑出来,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晕。他鬼鬼祟祟地躲在屏风后面好一会儿才又出来,脸上的红晕更盛。
  “殿下,您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奴才去帮苏太傅换衣服?”
  “不行!”宋黎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发觉自己的反应太过异样急忙又道,“孤,孤没事,你,你们都不许进来啊!谁都不许进来!”
  轻手轻脚地回到寝殿,宋黎一脸无措地咬唇看着床上的人,手上狠狠地搓着衣角。
  刚才他在屏风后面仔细地看了自己的身体,确实和太傅的不一样。宋黎的耳根子羞得通红,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怪不得太傅这么好看,原来是个女子。
  心中又是害羞又是喜悦,宋黎一时也很慌乱。床上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宋黎大眼一瞪收回思绪,急忙上前帮她把衣服换好。
  苏凉再睁开眼睛,正对上宋黎那双大眼睛。后者没想到偷看会被抓个正着,急忙撇开脸。苏凉坐起身子,瞧见他的模样满目不解:“殿下,你的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
  宋黎望了望天,讷讷开口:“……天气热。”
  恰逢一阵狂风吹过,刮得窗柩“嘎嘎”作响,眼见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临。苏凉嘴角一抽:“可真是好热的天气啊!”
  她伸手掀开被子,宋黎有些慌张地站起身:“太傅你要去哪儿?”
  “回家啊!待会儿若是下了雨便不好走了。”
  “太傅你别走。”宋黎抓着苏凉的胳膊左右地摇晃着,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苏凉柳眉一皱,哼笑着道:“多亏了太子殿下,臣才有机会到御湖里那样神圣的地方游玩。如今臣想回家休息了,太子可还有什么要紧事?”
  察觉出了她话中的愤怒,宋黎努着嘴放开手。刚好此刻一声雷鸣,瓢泼大雨骤然而下。宋黎神情一僵,“嗖”地一声上了床,把被子顶在脑袋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苏凉上前柔声哄着劝:“阿黎别怕,苏哥哥在这里。快从里面出来,别闷坏了。你出来,苏哥哥给你买糖人好不好?”
  床上的人僵了僵,苏凉趁势从被子里拉了出来。窗外暴雨如注,亮光闪过,又是一道响雷劈下来。宋黎尖叫了一声扑进了苏凉的怀中,呜呜呜地哭着,像极了找不到母亲的小兽。
  苏凉摸着他的脑袋:“阿黎不怕,有苏哥哥在这里陪着你,不怕不怕。”
  有苏凉在身边,宋黎的情绪倒是真的渐渐安定下来,到了晚上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却不敢合眼,生怕一闭上眼睛苏凉就会离开。
  “苏哥哥,你别走,孤害怕……”宋黎死死抓着她的一只手在怀里,迷迷瞪瞪地睁着眼睛,一脸的可怜相。
  夜深人静,累了一天的苏凉沉沉睡了过去。在她怀中的脑袋动了动,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噘起嘴巴想要碰一碰那樱色的唇,却停在半空中没有下嘴。
  要是太傅知道他偷亲她的话一定会不高兴的。宋黎这样想着躺了回去,眉眼一弯露出八颗小白牙。
  他三皇叔说了,喜欢一个人就要大大方方地亲才好。   宋黎抱着苏凉的手臂在怀里,傻傻地笑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一定要记得明天早上和东宫上下通气说太子殿下怕打雷,不然就露馅了。
  被拒绝了,悲伤
  最近,苏凉觉得很奇怪。
  十日前她和宋黎一道去骑马,然后马受惊了把宋黎摔了下去。虽然没有伤到哪里,但宋黎貌似被吓得够呛,哭着喊着拉着她不撒手,让她留在东宫陪着他睡。
  不知道为何,一看到宋黎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苏凉就忍不住抛弃自己的原则。她把这总结为:母性光辉照大地。所以她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陪着宋黎一起睡了。
  五日前她在东宫给宋黎上课之时,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一条花花绿绿的草蛇,宋黎尖叫一声跳在苏凉身上。太医来看过说太子殿下惊吓过度,于是苏凉就又留下来安抚宋黎了。
  还有昨天……
  苏凉掰着手指头数着,十天中有七天她都是在东宫和宋黎同床共枕的。这么一想,貌似也太奇怪了。
  此时此刻,苏凉正和宋黎坐在船上赏莲花。想到这里,再看看面前的莲花池,苏凉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事实倒是也没有辜负她的猜想,下一秒船身突然一震失去平衡,湖水漫进船来,只是片刻,苏凉和宋黎便双双没入水中。
  “太傅,太傅……”耳边焦急的呼喊声渐渐变弱,苏凉呛了几口水,呼吸变得异常困难,挣扎了几下就往水中沉去。
  突地一双手揽过自己的腰身,下一秒她的牙关被人撬开,新鲜的空气缓缓渡到她的口中,她的神志渐渐变得清明。身子被人托着举过水面,苏凉垂着眸往下看,宋黎那一双本就湿漉漉的眼睛蕴着水汽,看起来更加惹人怜。他在水下死死地憋住呼吸,脸色涨得通红。苏凉能感觉到他的胳膊越来越无力,却还在咬牙支撑着。
  这时从岸上跳下来的侍卫总算是游到了这里,把两人救了上去。上了岸之后宋黎全不顾自己浑身湿着,拿着干毛巾擦着苏凉的头发,不住地碎碎念:“女子不能受凉,孤给太傅擦一擦,不然着凉了可不好了!”
  苏凉嘴角一抽:“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的?”
  宋黎奶白的脸上飘上一层红晕,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瞄着她:“我三皇叔告诉孤,多知女人心才能娶到好媳妇儿。孤已经十六了,是可以娶亲的年纪了,这些当然是知道得越多越好了。”
  话音一落,四周一片寂静。宋黎心跳如鼓之际,听得苏凉道:“殿下,臣有事跟你说,借一步说话。”
  宋黎乖乖地跟着苏凉进了凉亭,后者定定看他半晌方道:“殿下知道我是女子了?”他说女子不能受凉,很显然宋黎已经知道她是女子的事了。
  宋黎诚实地回答:“是。”
  苏凉肃着一张脸,咬着牙继续道:“那你让马受惊,往凝贤堂放蛇,还有这次在船上做手脚,你做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黎挺直了腰身,鼓足勇气开口道:“孤喜欢太傅,孤想娶太傅做媳妇儿。可是太傅貌似不太喜欢孤,孤便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把太傅留在身边。三皇叔说,孤男寡女相处时间越久,就越是容易产生爱的火花。”
  苏凉心中一阵郁结,抬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杏眸因愤怒显得更加明亮:“知道我是女子居然还用这样的方法和我同床而睡,我真是看错你了,无耻!”
  宋黎捂着红肿的脸,委委屈屈地扁着嘴看着苏凉愤然离开的身影。
  被拒绝了,好难过。
  第二日苏凉向皇上递了一封奏折,辞去了太子太傅一职。皇上无奈恩准,继续寻找着下一位可堪重任的太子太傅,而太子殿下“克太傅小能手”的传说也依旧在延续着……
  圆月当空,漆黑的林荫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不多时马停在一个庄园门前,苏凉下了马顺利地进了门。
  大堂之上,庄主看着苏凉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第一手资料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皇上和怀亲王的关系非同一般,五皇子是个断袖,墨阳公主性冷淡……小苏,这次你可为我们庄里立了大功!下个月咱们庄里的话本册子必然能够爆卖,到时候庄主我就提拔你做主编。”
  无言山庄是大梁有名的话本制作单位,苏凉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小报编写者,想尽各种方法混进朝中,才得以拿到这些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如今目的达成,苏凉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辞去官位一是因为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二是……经过了那一吻之后,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宋黎。
  再让她单纯地以太子太傅的身份去教宋黎,苏凉自认为自己还做不到。
  “小苏,你怎么哭了?是嫌工钱少吗?庄主我再给你加一倍!”
  苏凉摸了摸脸,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她到底为什么哭?大概是因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她的阿黎了吧!
  无言山庄所出的《皇家秘闻录》爆卖,作为头号大功臣的苏凉顺利坐上了主编的位置,前途一片坦荡荡。只不过每当路过卖糖人的摊子时,苏凉总会一阵失神,脑海里浮现出那人吃着糖蝴蝶的笑脸,心中越发空洞。
  秋去春来,又是一年,苏凉过了二十岁的生辰。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庄主快为她愁白了头。再嫁不出去的话,要吃庄里的吃到什么时候?
  一日近黄昏,苏凉被庄主叫去,刚进门她就觉得不太对劲儿。还没等她缓过来就被庄主一把推进屋子,下一秒门外落锁的声音响起。
  “小苏啊,你这都双十了还未成亲,让庄主我如何放心得下。老六给你找了个男娃娃过来,那胸那腰那屁股……咳咳,保准你满意。”
  苏凉竟无语凝噎,暗叹着庄主可真是数十年如一日闲得慌啊!无奈地坐在椅子上,苏凉的目光从一派大红色的屋中掠过,啧啧称奇地惊叹道:“竟真的是成亲的婚房。”
  床边正坐着一人,不,确切地说是绑着一个人。他上身裸着,胸口戴了一朵大红花,头上被红布蒙着看不清脸。苏凉走过去,听见脚步声后床上的人默默直起身子,挺起胸膛。
  “这位小哥,是我身边的人鲁莽了。你放心,过了今夜我就放你走,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闻听此言,床上的人身子一僵,然后用力地摇着头。应是口中塞了东西,他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真是可怜,怕成这个样子。
  苏凉心头一软,先给他解开了绑着手脚的绳子。下一秒她的胳膊一痛,身子一转就被人压在床上。
  身上人掀开套在脑袋上的红布,露出一张夜夜都会入苏凉梦中的笑脸:“太傅我好想你!”
  惊喜涌上心头后,疑惑就更加深切。苏凉怔怔地看着他:“你,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太傅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今夜我就是你的人了。”宋黎眨眨大眼睛,一脸的无害。苏凉老脸爆红,刚想要一把推开他,那微凉的唇便凑了过来。
  等我来找你
  又是新的一天来临,苏凉从睡梦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边没了那人的身影,她心头一阵失落,刚坐起,便听见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娘子你醒了呀,为夫给你磨了核桃露,最能醒神补脑,你赶紧喝了吧!”
  宋黎捧着一个小碗过来,苏凉垂眸看着他手上的累累伤痕。他笨手笨脚的,却整日琢磨着做东西给她吃,才不到半个月便伤成这样了。
  这些日子实在太过美好,美好到不真实。可苏凉知道,美梦终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殿下,你什么时候回皇宫去?”
  宋黎笑脸一收,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高兴:“咱们已经成亲了,你应该叫我夫君的!你不叫我,就不告诉你!”
  “我没心思跟你玩笑,你到底何时离开?”
  宋黎见她神情严肃也不再逗趣,拎着把矮凳子乖乖地坐在床边,捧着脸仰头看着她:“不离开了。我知道我当不来皇帝,还不如让给别人。反正都是宋家的人,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的。”
  “简直是胡闹!”苏凉柳眉皱起,厉声呵斥道,“你身为太子怎么能抛弃身份跑到这里!”
  宋黎眼中少见的神色坚定:“我还有好多个兄弟姐妹可以陪着父皇,可是我喜欢的太傅身边却只有我能陪着,我舍不得让太傅孤单一个人。”
  苏凉眼眶一热,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后记
  苏凉自京城离开之后,宋黎大病了一场,高烧烧到神志不清,嘴里不住地呢喃着两个字:“太傅。”
  皇上爱子心切,本来已经追查到了苏凉的所在,正欲派人抓她回来治一个欺君之罪,可如今却是不忍心下令了。
  宋黎在鬼门关外走了一趟又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再不见没心没肺的笑容,大多时候都是一言不发,拿着一根糖蝴蝶,一边啃着一边掉眼泪。
  “朕不会再怪罪苏凉,这就派人把她从无言山庄接回来赐给你做太子妃。”
  宋黎总算是开了口:“太傅之所以偷偷地离开,就是因为她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皇宫。我喜欢太傅,不想让她不高兴地留在我身边。”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出宫?你想到她身边去?”皇上脸色黑得堪比锅底,“你可是大梁的太子!为了一个女人就如此,还有没有点儿出息了?”
  宋黎淡淡答道:“没有。”
  “你……朕告诉你,想都别想,除非朕死了!”
  宋黎被皇上呵斥,心中郁结,便紧锣密鼓地又病了一场。太医向皇上进言:太子再这样下去,性命危矣!
  皇上老泪纵横,却也没了办法。太子可以再立,可是这儿子的命只有一条啊!
  于是,一个艳阳高照,诸事皆宜的好日子,宋黎背着小包裹出了城门。
  “三皇叔说得对,只有苦肉计才能对付得了父皇。”迎着明媚的太阳,宋黎笑得开心,然而眼中的神色,却比从前多了几分稳重。太傅,跨过万水千山,等着我来找你!
  三年后,江南的烟雨小巷中,苏凉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第N次地问他:“皇上究竟为何会放你出宫?”
  宋黎还是像从前那样高深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听说了吗?皇上下旨封了越王为太子。”过路的行人谈论着这两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越王的生母身份低微,此刻却荣登太子之位,可谓是跌破众人眼镜。
  苏凉看着神色不变的宋黎:“你真的甘心吗?”
  后者甜甜一笑,梨涡浅浅,一如那日流水桥边初见:“娘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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