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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抱着从前不放手,从来不去思考现在和将来,固执地认为那是藏在心底里的暖宝,可以顽强地抵御一切寒冷的袭扰。殊不知,其实它只是情绪的毒药,让人的精神麻木到看不到外界的好。
如果有一天,你走到阳光下,在春日的麦田里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微风吹来,将回忆一股脑儿地吹跑,就会发现:原来,自己可以重新拥有幸福和美好。
Chapter1
再次见到米兰的时候,我已经在北京呆了整整一年,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整整一年未曾谋面,自然我也就不太明了,这一年,对米兰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她一定经历了某种改变,而这个改变让她措手不及或者念念不忘。
因为单从她瘦瘦的脸颊和深陷的眼窝,就能清楚地知道,这一年,她过得并不好。至少,不像原来那样好。
之前的米兰总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即视感,这种感觉从我第一眼看到她就有了。
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去郑州的一家小型传媒公司求职。尽管公司规模不大,但是面试看起来依然很是正规和严格。
米兰端坐在主面试官的位置,一身得体的工装,在她略显稚嫩的脸庞的映衬下顿时生出了几分柔和。简单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后,米兰很快地交给我一份录音稿,说是让我以此为素材,写篇专访。
接下任务后,我不敢有丝毫懈怠,通宵写完了稿件,第二天一大早就发送到了指定的邮箱。上午11点钟,就如愿接到了米兰的电话,声音较之面试时随意了很多。
我很快过了复试,第二天就顺利入职。米兰算是我的顶头上司。
公司规模小,人员也并不复杂,工作却不少,老板是典型的工作狂,动不动就在临下班的前5分钟下达各种工作通知。米兰就是一个从中斡旋的绝佳人选,她为人聪慧,工作能力强,老板甚是器重。工作中出了纰漏,米兰从来都是主动承担责任,对我们这些新来的同事又格外照顾。渐渐地,我们与米兰的关系都很好。尤其是我,听说当初米兰对我“慧眼识珠”,极力向老板推荐,我才顺利入职。彼时的我基本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这个工作至少解决了我的衣食之忧,故此,米兰对我算是一种知遇之恩。
当然,在米兰的精心安排和英明领导下,我的工作也很顺利,在郑州的一年,现在想来还是存蓄了很多美好和欢乐。
Chapter2
一年之后的那个冬天,米兰开始有了一些变化。她开始化很精致的妆容,办公桌上会连续不断地出现各种减肥茶。她与同龄的同事丹谈论最多的话题也由版面设计转为私服搭配。
公司里渐渐有了流言蜚语,有的说米兰在老板的引荐下认识了业内的高端人士;有的说米兰新交了一个高富帅的男朋友。总之,关于米兰的话题在她在与不在的时空里从来就不绝于耳。直到那年的公司年会,一个手捧一束大大的蓝色妖姬站在礼堂门口等了米兰整整3个小时的男生的出现,才让所有人哑然。
男生叫杨卓。的确,名如其人,站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出他。在一片花痴般的赞叹声中,我的脑子中忽然就出现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画面。而后不禁唏嘘:原来在职场上杀伐决断的米兰也会醉心于这一款,唇红齿白、玉树临风的白面书生总是耀眼的存在,他迅速俘获了米姑娘的芳心。
之后的很多天,我们经常会在大厦12楼的窗格探头往下看。下午5点半,我们下班的点,总能看到杨卓的身影。
看着米兰自然地挎着杨卓的胳膊,巧笑嫣然,我的心底就陡然生出一种深切的祝福。像米兰这样好的姑娘,世间所有的幸福,即便她悉数拥有,也不为过啊。
就在我们主观臆想着米兰与杨卓浪漫邂逅的精彩桥段的时候,一次公司聚餐,米兰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故事版本,这个版本让我们这些视米兰为御姐、女神的小迷妹们大跌眼镜。
Chapter3
米兰很早就认识了杨卓,严格说来,他们是老乡。高中的时候,米兰就对杨卓青睐有加,只是那时候的米兰完全被青涩和胆怯包裹,她不敢吐露心聲,只能让欢喜的情愫一再压抑沉淀。
直到高中毕业,米兰都没有开口说出那句喜欢。可是还是不肯轻易放弃,就像做所有事情一样,米兰不是轻言放弃的姑娘。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偷偷跑到杨卓的班主任那里,软磨硬泡,套出了杨卓的高考志愿。
可是,命运还是捉弄了米兰。当她手捧着有着大大的烫金字样的录取通知书欣喜不已的时候,却听闻杨卓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南辕北辙,他们的大学所在城市的距离足足有2000公里。
米兰又一次完美地错过了“离他近一点”的人生大戏。所以,高中告别会是她最后的机会。
那天,米兰喝了人生中第一杯酒,她没想到这种辣辣的液体可以有那么大的威力,迅速让她白皙的脸颊绽放出红灿灿的云霞。幸运的是,这一次,她终于鼓足勇气,向杨卓表明了心迹。
2000公里的距离对于心心念念想要见到杨卓的米兰来说,简单得就像在吃一碗泡面。21个小时的车程,米兰不知道她究竟走了多少次,只记得每次都会带着杨卓爱吃的城市特色小吃。
那时候钱不多,米兰用尽所有办法,最累的时候打3份工。可是,当她把一件品牌运动衣交到杨卓手中的时候,望着他满足的微笑,所有的疲累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尽管有时候,杨卓只是随意地提及某样东西,也许并不是真切的想要,只要有可能,米兰都会尽可能地做到。
唯一让米兰觉得委屈的是,大三的时候,有一次去看杨卓,一起走在校园里,米兰下意识地去拉杨卓的手,在握着她手的一刹那,杨卓脱口而出,说她的手粗糙,不像20岁的姑娘。米兰一下子愣住了,一边被杨卓拖着机械地走,一边转过头红了眼圈。 在回去的火车上,米兰小心翼翼地将卫生间布满水渍的镜面擦干净,一个白净漂亮的面庞清晰地映进她的眼帘。米兰才意识到,自己三年来做的事情有多么荒唐,镜子里也是一个漂亮姑娘,与精心打扮的同龄人相比毫不逊色,可是为什么竟然会被别人嫌弃,原来被喜欢的从来都有恃无恐,而付出的那一方很多时候只能言不由衷。
可是,人就是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痛。况且,杨卓也没有给米兰带来实质性的伤害。整个大学期间,他没有暧昧甚至没有绯闻,这一点,米兰觉得甚是感动,并且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所以,临近毕业,米兰又一次选择追随杨卓到他的工作地。
Chapter4
就在米兰做好一切准备奔赴爱情的时候,事情又有了猝不及防的陡转,杨卓签了一家建筑公司,毕业之后就要跟随工程队到中朝边境进行工程建设。
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米兰一个人窝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哭了很久。第二天傍晚,杨卓来到她的楼下,他说听着电话里长久的忙音,他终是放心不下。
本来想了一夜,想要就此放手的米兰,在杨卓一句“放心不下”的蛊惑下,缴械投降。两个人很快敲定以后定居郑州,米兰打前站,很快就带着寥寥无几的行李来到了人潮汹涌的郑州。
米兰很快找到了工作,但是微薄的收入只能勉强解决吃饭睡觉的问题,她甚至租不起一间像样的房子。前一天将银行卡里的8000元积蓄转给杨卓的时候,还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后一天就不得不搬进“一线天”间距的民房,开始了长达3年暗无天日的栖居。
生活没有诗意,但是米兰安慰自己说她的诗意在远方。可是现实生活来不得半点虚情假意,梦想很多时候长久地难以照进现实。每当米兰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漆黑的房间,摸索着找到开关反复按却迟迟不见亮光的时候,每当她一个人面对爆裂的塑料水管束手无策的时候,她都无法信誓旦旦地骗自己说,幸福就在不远处。
可是,为了能快速的有个家,她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化悲痛为力量。工作上很快有了起色,收入也越來越多。米兰变得自信了很多,也很少再为金钱发愁了。这段日子曾经长久地沉淀在米兰的记忆长河里,被她定义为“从前”的它一度再美好不过。
那时,我正好遇见了米兰,见证了她的美好与谦和。如果再晚一点,一切也许就都不一样了,因为有些改变往往来不及适应,就猝不及防地发生。
米兰工作的第4年,也就是我入职满一年的时候,收到了同事丹的结婚请柬,喜庆的气氛在不大的办公室迅速弥漫,大家开玩笑说下一个应该就是米兰。毕竟好不容易他们才结束了8年的异地恋,一切似乎早已经顺理成章,只有我在交稿的时候看到了米兰眼角的疲倦。
3个月之后的年底,米兰的结婚事宜终于提上了日程。她开始马不停蹄地到处看房,每个周末都兴致勃勃地出去,而每个周一却都一脸沮丧地归来。我们不太方便过问,只是慢慢地,米兰脸上开始有泪痕,也经常隔三差五地顶着红肿的眼泡去上班。
就在这个时候,我离开郑州去了北京。在候车室,米兰提了大大一包特产,嘱咐我照顾好自己。我说:“米姐,等你结婚,我一定会回来的。”米兰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不管怎样,我会好好的。”然后,转过身,冲我摆了摆右手,潇洒地大步离开。
Chapter5
这次见到米兰,我心中蓄满了好奇,却不知如何开口询问,怕一不小心触碰她不愿提及的伤疤。可是,当她用苍白纤细的手指掏出一根香烟,笨拙地点燃,我终于没能忍住,问了她一年来的改变。
原来,为了房子的事情,米兰与杨卓吵了个天翻地覆,最严重的一次,在出租房的楼梯上,米兰一气之下竟然犯了心脏病。
她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她与杨卓的这段感情。提起8年这个字眼,很多人都是惋惜和慨叹,也许只有米兰知道这8年对于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米兰拿出4年来的全部积蓄18万,再加上杨卓的22万,距离首付款还差21万。米兰想要杨卓求他的父母支援,理由就是他的家境怎么说都要好一点。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杨卓的父母对此不置可否,甚至对他们的婚事也不十分热心,最让人失望的是,杨卓站在了父母那边。这样的情形再一次将米兰推向无助的边界。她无数次地将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统统自己解决,没想到在别人看来一切都是心安理得。米兰的心一下子跌入冰窟,冷得全身发抖。
又一次争吵之后,米兰把出租屋里所有杨卓送的东西都扔进了垃圾车,决绝得连自己都害怕。她关上灯,锁上房门,整整昏睡了3天。
“可是,那又怎样?有些东西是扔不掉的呀!”说着说着,米兰的眼角就出现了泪花。
我不知道如何劝她,因为我不敢断定,米兰能够断得那么干净,毕竟8年的回忆太过沉重。只是期盼她能早点走出这场失恋的阴霾。那么好一个姑娘,配得上她的应该是阳光。
Chapter6
事实证明,我们都低估了米兰的决心。
出了地铁,背包里的手机一个劲儿震动,一个陌生号码打了3次,正在我漫不经心地将它视为骚扰电话不予理会的时候,又打来了。
米兰的声音传来,一如3年前那般温和软糯。她说,她要结婚了,言语中是藏不住的雀跃爽朗。
新郎是一个身材略胖的高个男生,笑起来一脸坦诚,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在看向米兰的时候,眼睛里溢满了宠溺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笑得肆无忌惮的米兰,台下的我竟然泪流满面。细细想来,我已经许久不曾看到过,她那么天真纯粹的笑了。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准备好的贺词到嘴边却无法表达,只在心底大声呐喊:亲爱的米兰,你一定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