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遍地是土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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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江湖永远有你意想不到的事......喂你这死贼,想劫财还是劫人?!
  一.迟归喜欢捡漏的
  有人送给师姐的木梳师姐看不上扔了她喜欢捡,有人送给师姐的簪子师姐看不上扔了她喜欢捡,有人送给师姐手帕师姐看不上扔了她也喜欢捡。
  当师姐们为了时下最流行的一盒胭脂睁得头破血流,她在角落里毫不起眼地捡起被打架丢出来的那盒胭脂,等到师姐们发现时,她已经在房间里高高兴兴地擦了好几回。
  师姐都不愿意和她一起下山,觉得很丢脸。
  江湖又是个不像话的圈子,打从迟归十四岁第一次下山之后,来来回回就捡了不少漏的便宜,堆在房间里乱七八糟的。
  新近天一派的掌门和少林寺的方丈老是喜欢一起出游,山上就由大师姐迟陌主事。迟陌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身为武林第一美人的她,很有资本雷厉风行。
  又正值武林盟主要举办五十大寿了,广邀武林豪杰齐聚京城。这让迟陌很恼火,因为武林盟主家跟她结了仇。
  三年前,武林盟主家的少主宋钦折一表人才年少有为,江湖上都觉得少主和天一派的大弟子迟陌最为般配。天一派是大派,宋钦折娶了迟陌并不丢面子。于是乎盟主夫人亲自携聘上山求亲,可哪知婚期都定下了,准新郎官却突然跑路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掌门不在,要她去参加盟主的大寿?!怎么可能!
  她还把当初宋家提亲的那把青宵剑一怒之下丢了出来。这时,迟归本性暴露,又巴巴儿地来捡了。
  迟陌心思一转,就说:“小师妹,此次你下山一趟,就以这剑做贺礼去参加盟主的寿宴。”此举也意在提醒宋家,天一派不是好惹的,她根本不稀罕这门亲事。
  迟归很喜欢凑热闹,欣然应允。可师姐都不愿跟她一起,她只有一个人代表天一派前去赴宴。而师姐们逛江湖会情郎的都各自逛江湖会情郎去了。
  下午迟归草草收拾了一下便下山,背上吭哧吭哧背着那把青宵剑。
  结果天黑了她还走在郊野,根本搞不清楚京城的城门往哪个方向开。迟归戒备性很强,路过骑马的江湖中人欲送她一程时,她就抬手握住了背后那把青宵剑剑柄做出一个欲出鞘的姿势,习着大师姐的口气冷冽地说:“滚。”
  月黑风高夜,为非作歹时啊。
  迟归在路上走了一阵,越来越辩不清方向时,突然一道凉飕飕的夜风迎面扑了过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她顿了顿,紧接着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忽而身旁掠过,头顶上团簇着的浓密的树叶便轻微地抖动了一番。
  迟归还没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前方又响起阵阵马蹄,一队黑衣人马正朝这个方向跑来。她侧了侧身子给让了道,结果黑衣人跑了过去又牵着马绳折了回来,把迟归团团围住。
  迟归习惯性地去摸剑,对方审视了她一下,问:“可有见过有人从这里跑了?”
  迟归竖起手指指着头顶上方,抬头时冷不防看见上方树枝上正蹲着一个男人,故意把呼吸调得很轻,关键是他手里还玩儿着一把飞镖对准了她,似乎只要她说出他的所在那飞镖就会立刻射过来。
  这圈子真他妈乱,不学会插科打诨根本没发混。
  于是迟归反应还算快地手指一曲,指向身后,惊惧地说道:“你们在抓犯人是不,往那边跑了!狗日的还抢我钱袋,要不是你们来得快我感觉他都要劫我的色!”话音儿一落,黑衣人马便飞飙着往她指的那个方向跑了,迟归跺脚大叫,“喂别跑这么快呀,能不能借匹马给我啊我也想跑!”
  树上还有一个呢。
  回应迟归的只有渐渐远去的马蹄声。随后上面树叶沙沙,那人从树上跳了下来,铁锈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迟归逃跑不及,被他一把勾臂搂住了脖子,整个身体都无力地靠了过来,迟归被他靠得踉跄,来不及反应,他的手便在迟归的腰间摸了摸,摸到了一只小巧的钱袋,再在迟归耳边吹了口热气:“你感觉我要劫你的色?”
  二.
  好歹也是天一派的女弟子,遇到恶人不能表现得太窝囊,不然他觉得你很好欺负。迟归一个转身,缩下脖子,便从男子手下逃脱,转而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抬手握剑欲出鞘,警惕地瞪着他。
  男子叫叶折,他躺在树下,惨淡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有些深深浅浅的痕迹,不难辨认出是血迹。
  迟归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江湖人的原则,你不用太感谢我但你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你试图再用暗器威胁我,我就会拿剑砍你。就这样,我走了。”走两步不放心又猛回头,盯着叶折,“不许从背后暗算我,别以为我会吃你这套。”这人一看就是有仇家追杀,还是少沾的好。
  叶折笑了起来,声音带着有些气虚的低哑,手指间挂着那只钱袋,慢悠悠道:“姑娘,你不想要你的钱袋了?”
  迟归摸了摸腰间,脚下一停,没了脾气,“你个混球,恩将仇报。”
  叶折动了动身体,勉强坐起来,迟归伸手就来抢钱袋,被他躲开了去。他道:“你也看见了我受伤了,姑娘不妨好人做到底,把在下送回城里,到时在下再将这钱袋归还姑娘,还另有酬谢,如何?我数到三,姑娘不回答就当是默认了。三。”迟归气得跳脚,脸色跟吃了隔夜饭一样臭,偏生叶折笑得人畜无害,伸手拽住了迟归的裙角,“好了,姑娘快扶一扶在下。此地不宜久留,一会儿那些人追了上来,姑娘也得受牵连。”
  迟归很憋屈,眼睁睁看着叶折把她的钱袋放进了衣襟里。她刚想伸手去抓,叶折便不要脸地眨眨眼说:“我里面没穿衣服,姑娘你确定很想摸?”
  迟归恨恨地把手缩了回来,这才费力地把叶折扶起来,道:“你是入京城吗,我不知道进城的路。”
  叶折约莫是被磨到了伤处,呼吸有些带喘,道:“在下知道一条进城的近路,往这边。”
  迟归听了他的话按照他说的方向走,道:“你敢骗我我就用剑宰了你。”
  “呵呵......在下是个老实人。”叶折说。
  “我只送你到城门。”
  “咳咳,姑娘,好人做到底啊,送在下去西城吧,那里有家云来客栈。”   走了一阵,两人抄了一条小路,等小路走完,便上了宽阔的官道。很快就是京城的城门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城门紧闭。但迟归是天一派的弟子,城墙这点高度难不倒她,她提起叶折的身体便咬牙吃力地飞上去......可她没想到叶折居然这么沉,脚下一个不稳,还没落地就给摔了下去。幸好有叶折垫底。
  两人一点点朝客栈靠近,迟归忽然八卦地问:“你为什么被人追杀?”
  叶折搭在迟归肩膀上的手微微曲起绕了绕迟归耳边的碎发,笑得很欠揍:“姑娘很想知道?”
  “你爱说不说。”
  然后叶折回忆似的说道:“可能是我睡了他们家的小姐,多留了几晚,结果搞大了小姐的肚子。”
  迟归:“......”真不该救这恶人的。
  三.
  本想着把这厮丢在客栈门前就走,不料客栈的小哥听到了动静出来一看,大惊失色地上前搀扶,道:“老板?你怎么弄成这样?!”
  老板?迟归看了看还算大气的客栈又看了看扶着的男人,眼下光线稍明亮了些,他衣袍上几处都是血,脸色有些苍白,鼻梁很挺像山峦,一双流光滟潋的眼睛却掩藏不住笑意,仿佛他一笑便满山桃花绽开,天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他是这客栈的老板?
  “啊呀你们老板在山里遇上了山贼,差点被抢了,幸亏我及时赶到救他一命。”迟归突然就变得很殷勤,轻手轻脚地扶着叶折,“来,先进房,一会儿我帮你敷药好吗?”
  叶折眨眨眼,笑得柔情缱绻:“好啊。”
  叶折的房间在二楼最东边的一间房,里面十分宽敞,外面是书屋里面的寝屋。桌上摆好了包扎伤口用的东西,屏风后面水流哗哗,叶折正在里面沐浴。他时不时舒服地低叹,道:“姑娘好人做到底啊,来帮在下搓澡吧,一个人洗未免寂寞。”
  迟归又学了大师姐一句口头禅:“贱人就是矫情。”
  正当迟归研究着他书屋里的东西时,叶折洗好了,长发湿湿的,头上搭着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踩着木屐在木地板上当当地走出来,身上穿了一件单薄的绿色袍子,衣襟微敞,看得出来是个平时习惯不穿里衣的浪荡家伙。
  他眉色间有些倦怠,嘴角还噙着笑意,看起来慵懒而充满了风情。擦干了头发以后,便用了一根绿色的缎带把长发松散地束在肩后。
  叶折倚在桌边对迟归抛了个媚眼儿,迟归脸微热,毕竟眼前的男人还是很活色香艳的,反应很大条地随口便道了一句:“你个骚货。”
  叶折肩膀和背部有几处伤,背对着迟归,迟归给他洒药粉。叶折道:“姑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在下很欢喜。”
  叶折修长而修剪整齐的手指抚上桌面躺着的青宵剑的剑鞘,笑问:“姑娘是来参加盟主大寿的?看来来得有些早啊,离盟主大寿还有大半个月呢。”
  迟归一愣:“你怎么知道?”
  叶折侧头过来,冷不防与迟归咫尺之隔,鼻尖抵着鼻尖,天真又无辜地眨眼睛:“你猜啊。”
  “我不是无偿帮你敷药的,”迟归才懒得猜,一码归一码,又严肃地说道,“现在我们谈谈报酬事宜。我救你一命,你让我住你的客栈里,不许收我钱,而且还包饭。”
  “这样啊”,叶折摩挲着下巴,“姑娘又不是在下的女人,在下凭什么养你?”
  迟归帮叶折缠上绷带,淡定地说:“你要不同意,我就把你搞大别人小姐肚子的事告诉你的客人。”
  叶折:“......”
  四.
  迟归高兴地在云来客栈住下了。叶折每天都要踩着那该死的木屐折磨她一番,又是穿得一身绿袍风骚极了,脑后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所至之处犹如清风带着一丝淡淡的香甜。
  他往云来客栈门口一站,客栈自然是生意兴隆。
  这天晚上,迟归待在房间里拭剑,房间的窗户未关,外面是一条后街。但见不远处人影一闪,有人落到了后街。迟归爬起来就趴窗台上看,她最适合发现某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这一看,好家伙,不就是叶折叶老板么。他正一边走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条黑色面巾遮了脸,还束了宽大的衣袖,看起来干练又精神。
  迟归想也不想便跳窗而出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直接跟去了一大户人家,里面还有护卫在巡逻。迟归看见叶折在房间里翻翻找找,也偷偷摸摸地进去,在叶折背后拍了他一下,叶折反射性地便回身,把迟归抵在墙上,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迟归扒他的手,艰难道:“叶......老板......”
  叶折手一松,显然认出了她来,面色难得的严肃:“你来干什么?”
  迟归笑嘻嘻地道:“原来你是贼,”她在漆黑的屋子里四下望了望,“这里有宝贝?你怎么不叫上我?”自从发现这里可能有便宜捡之后,迟归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这里没宝贝。”叶折叹息,“你快走,被发现了就危险了。”
  “那你找什么,我帮你。”
  不等叶折反应,她就窸窸窣窣地摸索了起来。显然这是一间书房,书很多宝贝很少。她摸到了桌上的砚台,入手凉润像是玉,便把砚台里剩的墨汁随后一泼,把砚台装进了衣襟里。叶折正好在她身后,接受了泼墨的洗礼,气急败坏道:“你乱泼什么?”
  “啊,噢,太黑了我看不见。”
  叶折不跟她一般见识,办正事要紧,亦摸索了起来,企图找到暗格什么的。这时迟归又在书架里侧找到了一个锦盒,她好奇地打开来看,冷不防里面迸发出幽蓝的光泽,几乎把整个书房照亮,让她看清了叶折漆黑的衣襟和那张虽被没墨汁泼到但却比墨汁还黑的脸,顿时就咧嘴笑了。叶折扑过来便合上了锦盒。
  迟归兴奋道:“这是夜明珠欸~”
  叶折正要发作,当是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和话语声,他当即牵起迟归,从书房的后窗翻出去,怎料外面是两堵墙,中间只留下窄小的缝隙。两人身体紧紧贴着,被卡在中间,叶折胸口被迟归磕得发痛,他低声咒骂了一句随手掏进迟归的衣襟里,想把那该死的砚台给掏出来。然迟归不知他心意,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叶折见状不好,情急之下俯头便含住了她的嘴。   只见那头正有两个人步入书房,谈笑风生。一人生得娘里娘气,一人已是花白老头。可是书房的地板上残留了墨迹,很快有人喝了一句“有刺客!”,府里侍卫重重,开始搜罗。
  这下迟归不敢乱动了,叶折静静堵着她的嘴,呼吸之间都是那少女特有的馨香。他把磕人的砚台取了出来,发现还是把砚台塞进去的好,因为迟归身体温软得几乎让他心猿意马。
  “别出声好吗?”叶折含糊道,见迟归用力眨了眨眼,才尽量调整呼吸,轻轻地放开了她。两人在这狭小的墙缝里滞留了半夜,想离彼此远一点都没有办法,迟归的额头紧紧抵着叶折的下巴,只要他稍稍一动,唇便能落在她的额上。
  老天一定是在惩罚他平时太玩世不恭,那些风流诨话说说就好,可眼下才是真真的折磨啊。
  后半夜,叶折捞起迟归便躲过重重侍卫翻出了千岁府。
  今晚一无所获,叶折显得很郁闷。他的郁闷需要人衬托,而迟归就显得特别的高兴,她捧着两个夜明珠和一方砚台,眉飞色舞道:“下次你叫上我啊。”
  叶折低声呵斥道:“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迟归随口一问。
  叶折闷闷道:“九千岁的府邸。”
  “九千岁什么东西?”
  “......”
  五.
  叶折再一次晚上简装出门时又被迟归给盯上了,甩了迟归几条街。他以为甩掉了,可迟归坚持不懈,气喘吁吁地追踪到底。
  这回的宅院也十分的大,叶折几个跳跃,便去了灯火通明的院子,挟持了一个花白老头。
  迟归趴在屋顶卸了瓦片往下看,有些失望,原来他不是来偷宝贝的。不过那花白老头她却认得,就是上次和那个娘炮男在一起的老头。
  叶折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比在老头脖子上,问:“东西究竟在不在你们手上?为何反过来诬陷于我?”
  老头道:“这,不关我的事,都是九千岁在计划,老夫只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我再问你一遍,天子策呢?”
  “这、这不是在宋公子身上么?天子策在何处,宋公子应该比老夫更清楚才是。”
  “你还想狡辩!”
  老头相当的狡猾,一边稳住叶折,一边企图伸手拉身后的一根绳子,这时恰好被叶折给发现。老头张口就欲大喊:“来......”
  叶折眸色一厉,杀意顿显,他手中匕首精准快狠地插进了老头的心口里,老头瞪大了眼睛顺着叶折的身体倒在地上,瞬时没有了反应。
  鲜红的血沾染了叶折的眉梢。就跟迟归初见他的那个夜晚差不多,但是却感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叶折走后,这宅子里的人显然还没有发现老头死了,迟归便轻手轻脚地爬下房梁,反正人都死了,她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拿......
  出来混江湖,胆子不能太小。迟归尽量不往老头身上看,可经过的时候眼梢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脚步顿了顿,便看向他的手。
  他手里抓着一样东西。莫非是方才顺着叶折倒下时从他身上抓下来的?她取过来一看,是枚碧色的玉佩,雕刻十分精致,可看之心中却一沉。
  刑部尚书在家中遇刺惨死的消息很快在京城里传开了来,这个时候京城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整天泡在一起讲八卦。
  讲到了九千岁时,迟归才知道,九千岁之所以这么娘炮,原来他是个太监,只不过比一般的太监过分有权有势了。
  迟归躲在房间里一整天,很纠结。
  没想到叶折是个杀人犯,他那熟稔的手法,一看就是干过许多坏事的。是个实实在在的大恶人。趁着官府现在捉拿凶手还有悬赏什么的......
  下午,迟归出门时恰好跟叶折状了个正着。
  叶折风情万种地倚在墙上,笑问:“天快黑了姑娘是要上哪儿去呢?”
  迟归搓着衣角强作镇定:“我出、出去走走你管得着么。”
  叶折路过她身边,抬手随意性地摸了摸她的头,提醒道:“京城这么大,可别走迷了路。”
  六.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衙门,可迟归还在纠结。
  衙门的衙役拦住了她,瞅了她两眼,问:“干嘛的?”
  迟归鼓起勇气:“我......”她努力了一下,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叶折就是杀人凶手的这个事实,她心境十分复杂。
  他抛弃未婚妻,搞大别人的肚子,还杀人,明明就是大恶人啊......
  “原来在这里”,轻柔含笑的话语随风而来,木屐在青石路板上踏出优雅的声音,迟归抖了抖,扭头去看,见叶折披着袍子挽着手臂,几缕墨发淌进了衣襟里,眉目略略盈着笑意,正朝她走来,说道,“我找了你两条街。”叶折过来便亲昵地把迟归搂进了怀,又在她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迟归霎时就震惊了,“别闹了,跟我回去。”
  衙役道:“原来是闹了别扭的小娘子,你来是想告你相公对你不好?”
  “他不是......”迟归想反驳。
  叶折眸光霎时深邃了去,紧紧锁在迟归身上,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嗯?那你是有别的什么事跟官爷说?”
  迟归咽了咽口水,最终投降,“没有了......”那眼神她再明白不过了,只要她敢乱说一句,保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叶折笑容扩大,满意道:“乖,回去了。”
  晚饭后,叶折靠坐在迟归房间里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夹子,几块木片连在一起用绳子套起来,夹手指用的。
  迟归脚边还有一块搓衣板。
  叶折对她伸出了好看素白的手,眯着眼睛道:“来,把你手伸进来试试这个。”
  迟归把两只手都背在了身后,瘪瘪嘴:“不要。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你想把我送官府?那晚你跟着去了?”
  迟归闷不吭声。叶折眼神往下移了移,落在了搓衣板上,迟归很识相,背着手自觉自愿地跪了下去。她抬头看见叶折用夹子夹自己的手指,有些替他感到疼。   叶折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地忽然道:“要不因为你是天一派的女弟子,我才不会收留你,自找麻烦。”
  迟归阴阳怪气道:“我知道,你是觉得对不起我大师姐。宋钦折公子。”
  叶折眸色一黯,看着迟归:“你知道了?”
  迟归哼哼着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佩,递给叶折:“这个是你的吧,我从那老头手里取回来的。”
  良久,叶折才轻叹一声,无奈笑道:“是我大意了,这么说来,你又救了我一命。”
  不错,这叶折便是宋家失踪了三年的少主,宋钦折。打从一开始他就认出了那把青宵剑,也便知道了迟归的来历。
  “你起来吧。”他弯身扶了迟归一把。
  迟归问:“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你家又不穷,我给你一颗夜明珠也没见你要。”眼珠一转,又道,“你在找天子策?”
  宋钦折神色一凛,迟归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倾身过来把迟归扑倒,紧紧地压在地上,拂袖一挥熄灭的烛火。一支冷箭刚好射在了方才两人所处的位置,看得迟归起了一身冷汗。
  随即又有几支冷箭射了进来。
  黑衣人破窗而进手持刀剑,挥手便朝目标砍来。宋钦折飞快地起身应对,把迟归护在身后,往门口逼退,道:“走!”
  迟归想也不想就朝外面跑,黑衣人岂会放过她,趁宋钦折无暇应对,抬剑就冲迟归砍来。宋钦折情急之下挥手一挡,剑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直流。迟归愣了一瞬,躬着身就滚了出去。
  七.
  她一逃出来惊慌失措,直接顺着楼梯滚了下去,爬起来就敲锣打鼓地大声喊:“来人呐,老板免费请吃夜宵!先到的免三天房钱!”
  客栈里住的多是江湖人,江湖人最喜欢捡这种有义气的便宜了,故而一听喊便迅速地出了房间聚拢过来,结果一看有杀手,有人立刻叫骂:“卧槽被骗了!”嘴上那么说,手上却本能性地出手,打退那些黑衣人,“杀人居然杀到客栈里来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人越来越多,黑衣人见形势不利,迅速撤退,从窗台跳下,隐匿在夜色中。
  宋钦折被打得很狼狈。手臂上了血染透了他的袖袍。他抱拳道:“多谢各位好汉相助,今晚夜宵免费,均免三天房钱。”
  江湖人士很高兴,个个下楼吃夜宵了,赞道:“叶老板就是爽快,下次有人杀你还找我们。”
  迟归端了热水和处理伤口的东西进来,宋钦折靠在桌脚坐着,她便跪伏在他身边,帮他包扎伤口。
  宋钦折勾唇笑着,眼里不再是那滟潋流彩的光泽,而是宁静温和的笑意,抬起迟归的下巴挑逗性地道:“你个败家娘们儿,下回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叫失火了也好,白白破了财。”
  迟归扭着下巴垂眼专注着他的伤,闷闷道:“人都没了还要财来干什么?下棺材......”或许他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坏,或许当初他抛下大师姐不告而别是另有苦衷,还或许他杀的那个人十恶不赦......
  就好比刚才,前一刻还要她跪搓衣板,下一刻就紧紧地把她护在怀里,趁机推出房间。
  思绪纷繁复杂之际,迟归瞳孔猛地一缩,话没说完便见宋钦折微微俯头,脸在她眼前放大。
  “你很舍不得我受伤?”宋钦折根本没给她机会多想,如山峦一样挺的鼻尖轻轻擦过她的,随后头稍稍偏了一点唇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感觉果然跟那天晚上的一模一样。带着怦然心动的美好。
  迟归甚至忘记了反抗,宋钦折把她的唇轻吮得娇艳若滴,彼此的呼吸都是湿热的。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睁开眼睛,略带喘息,笑着皱眉呲道:“你把伤口勒太紧了,快松点儿。”
  迟归拆了绷带重新包扎,脸颊泛着淡淡的绯红,良久问:“你搞大别人肚子的事是不是真的?”
  宋钦折轻声道:“逗你的,除了对我喜欢的女人,否则我不乱来。”
  “你要天子策干什么?”
  宋钦折不答,而是道:“你明天就搬去别家客栈,免得被我连累。”
  “我知道天子策。”迟归望着他。
  “你知道在哪里?”宋钦折显得不可置信。
  “你先告诉我你都在干些什么,我就告诉你在哪里。”
  虽然迟归的话不太可信,但都同患难一回了,他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大概说了一遍。天子策是前朝圣明郡主留下来的治国平天下的策论,能够得到天子策的君主便能使自己的国家富足强大。天子策本是要上奉给皇上的,只不过九千岁从中作梗,也想得到那策论,逆反之心指日若揭。而天子策失踪,宋钦折就怀疑是九千岁所为,但九千岁反倒诬陷是宋钦折私吞了天子策。此次武林盟主过寿召集群雄便是九千岁的意思,意在让江湖交出天子策。
  “其实天子策还有一个秘密。”宋钦折凑到迟归耳边,细声地说。
  迟归好奇地问:“什么秘密?”
  宋钦折在她耳边呵了口热气:“藏宝图。”
  “我知道天子策在哪里,就在我天一派的房间里!”
  “呵”,宋钦折笑得意味不分明,“你莫不是想把我诓去天一派跟你大师姐成亲吧?你说说,你在哪儿找到的?”
  “三年前,我在树林里睡觉,听见有人在打架,他们扔了一张羊皮纸在我脸上。我就捡到了啊。”
  果然是个捡漏的。
  “......”宋钦折抽搐了一下眉毛,三年前弄丢天子策时,他确实跟九千岁的人打了一架。
  宋钦折嘴上说着不信,当夜就备了匹快马飞奔回天一派。到天一派时天才蒙蒙亮。
  八.
  大师姐迟陌一柄长剑横在迟归和宋钦折面前,冷笑道:“盟主大寿不是还没过么,小师妹这就回来了,还带了个小白脸。”
  迟归推了推宋钦折,道:“大师姐,他不是小白脸,他是宋钦折。”
  “哪个宋钦折?”迟陌皱眉。
  “就是你的未婚夫宋钦折啊。”
  迟陌眉头皱得更深了,打量着宋钦折,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有点姿色,但是......迟陌举剑就朝宋钦折砍来,喝道:“贱人看剑!”   迟归回房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那卷羊皮纸,外面迟陌正破口大骂,宋钦折云淡风轻地走了进来坐在迟归身边,呲道:“还好当初我没娶你那大师姐,就是一母夜叉。”
  迟归抬起头来,不想与宋钦折相隔咫尺,呼吸紧紧相抵。她眨巴了下眼睛,宋钦折笑得风流,忽然道:“还是你可爱一些。”
  迟归有些喉咙发干,把羊皮卷高高举起:“你看看,是、是不是这个。”
  宋钦折展开一看,抬首便提了“天子策”三个字,不由笑意疏朗。他把羊皮卷放在火上烤了烤,上面立刻浮现出一幅地图来。迟归二话不说,赶紧拿纸笔把图案誊下来。宋钦折告诉她那是西川的地形图,西川曾有某位皇帝留下过的一座行宫,只不过后来一场地震,把那行宫彻底埋进了土堆里。
  等迟归誊好了以后,宋钦折道:“去端一碗白醋水来。”
  他把羊皮卷在白醋水中泡过以后,再放火上烤,结果就没了那印记。迟归问:“你不想朝廷找到宝藏吗?”
  宋钦折看了看她,道:“金钱是很容易让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比如眼前这个。
  梨花树下迟归端着那张誊来的白纸地图喜滋滋地研究了一上午。她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么大的便宜不捡白不捡。宋钦折站在她后面,低垂着眼眸看着她半晌,晨光熹微映亮了她柔美的侧脸,淬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她眯着的眼睛,闪亮如通透的琉璃。
  宋钦折唇边又是那抹玩味而漫不经心的笑,忽而他俯身下来,头从迟归的肩头穿过,薄薄的呼吸扫过她耳郭让她一怔。继而宋钦折微凉的手指碰到了迟归的,从她手上抢过了地图,迟归一回头,他正志得意满地塞进衣襟里。
  迟归奋起就要抢回来,他慢悠悠道:“我里面没穿衣服,你确定很想摸?”
  迟归愤怒地瞪着他:“还给我!这是我誊的,你不许看!”
  “看心情吧”,宋钦折遥遥望着远山,笑意清朗,“我是个视钱财为粪土的人,你哄得我高兴了,说不定就给你。要是不高兴,嘿,我就撕了。”
  武林盟主大寿这天,宋钦折带着迟归快马加鞭地直奔京城。迟归坐在前面,迎面的风撩起她的长发,后背是宋钦折温润的怀抱。
  迟归眯着眼睛,道:“等送还了天子策,你是不是就要做回你的少主了?”
  “嗯。”
  迟归动了动唇,轻飘飘道:“那,是不是就要娶我大师姐了?”
  回应她的是腰间一双手把她抱起往上提,转个身让她面对着宋钦折。马儿还在飞快地跑,两边的风景飞快地倒退,她惊惧地望着宋钦折。
  宋钦折勾唇而笑,捧着迟归的脸细细摩挲着,手指抚上她的唇,道:“如果硬要娶的话,我觉得我会更想娶你。我数到三,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三。”
  迟归瞪大了双眼,宋钦折低低地笑:“真乖。”随后揽过她的腰肢把她压进自己怀里,吻落了下来,温柔而缠绵,迟归软了下去,任他唇齿厮磨,舌尖探进了她的口中,与她纠缠。
  “大师姐不会同意的......”
  “不想要藏宝图了,嗯?”
  九.
  宋家大摆桌席,宾客纷至。只不过当宋钦折和迟归赶到时,宋家的气氛正压抑。江湖人士与东厂的侍卫形成了对峙之势。正中间坐着一个娘炮的太监,正是那九千岁,悠闲地抿茶。
  “少主,少主回来了!”
  宋钦折牵着迟归的手,迎接了大家的视线。
  九千岁笑道:“宋少主终于肯现身了。”
  宋钦折抬手拿着那卷羊皮纸,眨了眨眼:“天子策。”
  九千岁颜色一变,笑得越发明艳动人,起身道:“本座就知道宋少主能耐很大,既然东西找回来了,本座就代为上呈皇上,皇上定会龙颜大悦。”
  “不必麻烦了”,宋钦折转而又把羊皮纸塞进了怀,“我已经上禀皇上了,皇上很快就会派人来取。”
  “你!”九千岁没想到宋钦折还有如此后招,当即翻脸,吩咐东厂的侍卫道,“格杀勿论,把天子策给本座抢回来!”
  然而命令刚下,突然外面一片打杀声,率先进来的是天一派的清一色美女,大师姐迟陌为首。紧接着军队包围了整个宋家,一名朝中将军进来,带兵把东厂的侍卫全部拿下,并喝道:“九千岁有负皇恩意欲谋反,如今又擅自抢夺天子策,其罪当诛,皇上有令,押九千岁入宫候审!”
  原来下山的时候大师姐就跟他们兵分两路,前去请了朝廷的人来。大师姐为人虽然简单粗暴了一些,该办正事的时候还是办得很妥贴。
  宋钦折恭恭敬敬地把天子策奉上,表情严肃道:“皇上圣明。”
  于是这场风波迎刃而解,江湖众人很不痛快,以为还会跟那群阉人大战一回。盟主大寿,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但好像盟主大人......不太开心?他转身就哼着往屋里走了,宋钦折拉着迟归就想跑,道:“乖,今天的席我们就不吃了。”
  迟陌冷笑两声,当即一剑朝宋钦折的手上砍来,宋钦折迫不得已松开了迟归。迟归被大师姐给逮住了。
  “逆子!看我不宰了你!”说时迟那时快,盟主提了刀就冲出来准备大开杀戒。
  江湖众人拍手叫好,不仅有吃喝,还有戏看。
  当天迟归就被迟陌带回了天一派,训诫道:“你记住了,我天一派跟宋家势不两立!他可有占你便宜?”
  迟归想了想,摇头:“但他说他想娶我。”
  “我呸!贱人!”
  两天后,宋钦折带着聘礼鼻青脸肿地上山来向迟陌赔礼道歉,并解释了当时情非得已,主动提出让迟陌揍一顿解气。迟陌确实很揍他了一顿,他趴地上还不死心地问:“那个大师姐,迟归和在下两情相悦......”
  “滚尼玛!”
  大师姐不同意,宋钦折放下聘礼擅做主张地订好了婚期,扬言当天必要上山来娶妻。反正他混账惯了,爹妈都管不了他索性懒得管。
  这天他结婚,穿得一身大红喜服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结集了一帮江湖豪侠上山,跟天一派大打出手,还叮嘱道:“各位兄台,切记要怜香惜玉,别出重手!”
  迟归被关在房间里,宋钦折冲开房门时看见了她,弯起嘴角,手里挽着新娘的红色嫁裳,倚门而笑:“看见为夫来了,开不开心?”
  他径直过来扒掉迟归的衣服,穿上那嫁衣,手指拂开了她的青丝,温柔地挽了一个发髻。迟归道:“我嫁给你了大师姐会不开心,以后不能回来了。”
  “你都嫁做人妇了,是我宋家的媳妇儿,就不是天一派的弟子了。”他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上面画着地图,“实际上这份也是聘礼之一。”
  迟归眼睛立刻就亮了。宋钦折满意地把地图塞进怀里,打横抱起她往外走,道:“不过得等洞房花烛了再给你。”
  迟归把头靠近他怀里,心中沉甸甸地溢满了,说不出什么感觉,仿佛很甜蜜。宋钦折抱着她足尖点上梨树,摇了一束梨花,然后往山下飞奔而去。
  大师姐在山上咆哮,宋钦折眉飞色舞地回应:“对不起大师姐,在下赶时间回去拜堂成亲。”
  武林中最盛大的婚礼在宋家办成了,据说新娘子是抢来的。成亲之后,少主和少夫人齐齐失踪了,有人说看见过他们在江南戏烟雨,也有人说看见过他们在西川刨土坑。
  结果究竟怎样,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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