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记者收到一位名叫臼井芳雄的日本人的传真，说是想在中国媒体上刊登寻人启事。70多年前，他父亲所在的侵华日军在湖南驻扎时，曾经拷问过一名中国村民，并致其残废。他希望能找到这位受害者，替父辈赎罪。记者在东京杉并区一幢略显破旧的民宅中找到了臼井芳雄。
　　每每说起总离不了“残酷”
　　今年63岁的臼井芳雄翻开封面已经脱落的家庭相册，向记者讲述了父亲臼井英雄的战争回忆。臼井英雄1939年被征召入伍时，还是个18岁的高中生，刚刚订婚。他跟随的部队从上海登陆后，整编加入“上海警备第一部队”，驻屯在浦东及崇明等地。之后，这支部队几经扩充变更，先后辗转于江浙赣鄂等地与八路军等抗日队伍作战，最后在湖南省华容、岳州附近驻扎，直到1945年战争结束。
　　在臼井芳雄的记忆中，父亲并不愿多说当年的事情，但每每说起总离不了“残酷”两字。士兵入伍前大多是学生、农民，只接受过非正规的军事训练。为了“练胆”，上级军官就把中国俘虏拉来当活靶。新兵不敢动手，军官就以天皇的名义强行命令。由于手法不熟练，活靶往往被砍得面目全非才求得一死。部队还经常到当地村民家里掳掠年轻女性。年迈的母亲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日本兵架走，跟在后面一路号哭。
　　有一件事在臼井英雄心中留下深刻记忆。不记得因为什么事，部队抓来一名20岁左右的男性村民拷问。军官用枪击落了村口的大钟，令这名男子跪在地上，将双手反绑在钟上进行拷问。仲夏的烈日将金属大钟晒得滚烫，看得出他非常痛苦。这是日军当年拷问中国普通村民惯用的手法。大约一年后，臼井英雄在街头偶然遇见了这位村民，发现他十个手指一个都没有了。
　　日军不仅对中国军民非常残酷，就是对自己的士兵也缺乏人性。上级军官常常要下级士兵把妻子和恋人写来的家信当众朗读，以此取乐。臼井英雄从小受民主思想影响较深，对这些做法非常痛恨，就当着上级的面把未婚妻的信撕碎招来殴打。在部队移防途中，有些士兵水土不服感染疾病，按规定应该抬上担架行军，但是为了优先保证运送弹药粮草，不少病号就地被弃，自生自灭。战争结束后，臼井英雄回到东京，从事气象仪器设备的开发，并与等待了6年的未婚妻成婚。臼井英雄于1987年去世。
　　要去中国当面谢罪
　　臼井芳雄说，中学时代一位名叫安藤的老师告诉他，中国是我们最重要的邻居，要好好研究和中国有关的历史。毕业后，他接手了父亲的研究所，有时也会关注一下政治和历史的话题。最近两年来，他感觉日本社会的气氛越来越像战前，和平宪法受到质疑，战犯被某些势力当成英雄，而年轻人对侵略历史一无所知。为了贴补家用，臼井芳雄在业余兼职开出租车。有时候，他和乘客聊起修宪等话题，表达对日本重新走向战争的担心，换来的常常是对方的无动于衷。网络上经常有一些否认战争的言论，他就以实名把父亲的故事说给大家听。今年8月，他参加了日中友好协会，开始学习中文。在参加活动的过程中，他对侵略战争有了更多了解，也为两国政治家开创的中日友好事业折服。他说，日本对战争至今没有彻底反省，这是日本社会今天走向右倾的原因之一。
　　由于时间久远，加上父亲没有留下事发时的具体地址，他只知道那位受害者可能生活在湖南临湘县长安、华容县北景港或者岳州附近。根据父亲的讲述，臼井芳雄手绘了中国村民被缚拷问的场景。为了表示诚恳，他还在提供给记者的每份证言材料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他说如果那位受害者还在人世，他要去中国当面向他谢罪。
　　彭立昭据《人民日报海外版》田泓/文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