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骨头

来源 :福建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blueeyes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作家简介
  李师江,男,1974年生,籍贯福建宁德,1997年毕业于北师大中文系,现为职业作家、编剧。创作有长篇小说《逍遥游》《福寿春》《中文系》《中文系二:非比寻常》《哥仨》《神妈》等、小说集《六个凶手》《找对象》等,曾获“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等。电影作品《六个凶手》《沃土》等编剧。
  1
  深夜一点三十分,范桂凤第一次起夜。原以为就要天亮,一看时间,叹了口气又睡下去。没什么睡意,只能硬睡,要不然黑灯瞎火的能干吗?第二次起夜,是三点三十五分,这个时间还有点盼头。她看了看客厅窗外,天还没这么快亮,但是有希望了。撒了几粒米在窗台上,天边有鱼肚白,应该就能看见抢食的鸟了。
  在煮养生粥之前,她把电视上方老米的遗像擦拭了一下。她不能忍受灰尘。她一边念叨:“老头子,要是你还在,这个点我就敢出去遛圈了!”老米走后,她经常这样跟他讲讲话,就像老头子还在客厅喝着浓茶,一声不吭地听她唠叨。
  五点半,范桂凤开始喝粥。粥熬得倒是讲究,薏米呀,红豆呀,砂锅里赤橙黄绿青蓝紫,热闹极了,但一个人吃起来,就淡得无聊,好比台上生旦净末丑,台下就一个观众。关键是在嘴里,没味儿。
  吃了一半的时候,她下意识拨通了儿子米书华的手机。响了好几声,米书华睡意惺忪的声音才传来。
  “妈,出什么事了?”米书华语气还是有点慌。
  “能出什么事。我是想告诉你,我最近手机有点问题,别人打过来,我听不到声音,你晓得怎么回事吗?”
  “哎——”米书华叹了一口气,连着一个哈欠,“妈,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要紧的事,别这么早给我电话……”
  “哎,”范桂凤也觉得犯了儿子的大忌,不能这么早叫醒他,但嘴上也不肯认,
  道,“这种事,我还不能找儿子问问?”
  米书华不耐烦道:“其实你可以找楼下的手机维修师傅,很好解决。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解决。”
  “你都硕士毕业了,难道还不如修手机的?况且你还是我儿子……”
  “妈,跟这没关系,我是你儿子,可是也隔着两千公里呀。”米书华强摁住怒火,“你这时候把我吵醒,我这一天,脑袋里都跟藏着棉絮似的,唉。”
  范桂凤准备挂电话,道:“行行,你继续睡,我吃完也该出去走路了。”
  米书华倒是不乐意道:“现在让我睡,也睡不着了,咱们索性聊点要紧事。妈,上次跟你提过那事,我还是决定按照我的想法……”
  “哦,上次提过,什么事?”范桂凤来了劲,加重语气问道。
  其实她心里明白儿子要说什么事,只不过要儿子亲口说出来。这件事在她看来,态度是坚决的,不容置疑的,必须亲口说出来。
  “我,我还是想回来创业!”米书华咬着牙道。
  “我告诉你,坚决不行。”范桂凤道,“除非我死了!”
  “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这件事你就不能依我吗?”
  “你在北京好好的,回来干什么,种地?”
  “我回来可以创业,有很多可以合作的项目,种地养猪也未尝不可,总之我不想过现在朝九晚五的生活了。”米书华一口气道,“再说了,我回来还能照顾你。”
  “种地,养猪,亏你还能说得出口,你这是给我丢脸。”范桂凤坚决道,“我好好的还轮不到你伺候的时候,你回来我就死给你看。”
  “妈,你用不着这样,我也有我的自由……”
  “你要再说这个,咱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范桂凤一急之下,赶紧挂了电话,似乎怕儿子会从手机里跑回来。
  再没什么胃口吃粥了。胃口好像也越来越差。回想起来,七十岁是一个坎。过了这个坎,某个弹簧松了,“咚”的一声,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各种不对付。她开始步行,从家一直走到新区南岸,来回至少有七八公里,她喜欢独来独往。時光不能倒流,但是身上的这股劲儿是可以要回来的。
  修手机的小门面还没开。修手机的,是头发黑漆漆、皮肤苍白的小齐,微信二维码露出个齐字,大家喊他小齐。小齐看上去总有营养不良的感觉。话不多,每日都在专注忙活,生意还不错。每次经过,范桂凤都会瞅一眼,总是有一种欲望,问问这小齐结婚了没有。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好像一种强迫症。今天强迫症已经到了临界点了。但现在时间老是和范桂凤开玩笑,以前没事的时候,天天瞅着小齐,比自己儿子还亲,现在有事了,小齐好像故意迟到似的。
  小齐到的时候,歉意地笑了笑,下意识把黑眼睛抬一抬。范桂凤迫不及待地问道:“有对象了吗?”
  小齐有点腼腆,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不是来修手机的?”
  范桂凤把手机拿出来,道:“修手机就不能问点别的?”
  她一副好奇又忧心的样子,倒是把小齐逗乐了,道:“我是说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范桂凤也吃了一惊,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呢?这倒是个严肃的问题。
  “你开这个门面有两年半了吧?中午都是吃快餐,没有一个女孩给你送饭,也没有一个女孩来等你下班,这个,不正常呀!”范桂凤严肃道。
  小齐算了算,吓了一跳,自己的事老太太这么门儿清。
  小齐没有回答,问范桂凤手机的问题。他拨弄了片刻,告知手机没坏,是不小心动了接听静音键。这种老人机简单实用,但也容易把听键误碰了。
  有一个比范桂凤更老的老头蹒跚冲进来,把一只老人机递上来。小齐问哪里坏了,老头道:“打儿子电话打不通。”小齐调试一下,道:“手机没坏,是对方没有接。”老头听了一愣,生气道:“打了两天都没打通,肯定坏了。”小齐没有办法,只好现场做实验,用老头的手机打了范桂凤的手机,手机响了,是播报的声音:“159xxxxxx来电了。”声音倒是响亮,老头肯定是听见了。没想到老头是个糊涂蛋,叫道:“别人手机打通了没用,你要把我儿子手机打通呀。”   “生米做成熟饭,她就认了,这个不用考虑的。”
  “不,她说她会死给我看!”
  “女人说死,就是根本不想死,这点社会经验都没有,你真是太脱离社会了。”
  米书华却若有所思,道:“我妈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她可是说一不二的。”
  郝少林叹道:“哎,你是怎么养成这么听话的性格,我倒是很好奇。从小我就跟我父母对着干,难道你就沒有干过一件违背你母亲的事?”
  米书华掰起指头数了数,点了点头,道:“还确实如此,上学、找工作、结婚、生子,即便不是百分之百按照她的意思,也是百分之八十了。”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现在不是你妈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来,把这杯酒干了,以后当个男人!”
  米书华把酒干了,眉头一皱,道:“酒我能喝,可是问题还没解决,我妈要是知道了,别说寻死,便是一着急,血压升高,我也受不了呀。”
  “你妈的问题,交给我,好吧?你先把自己的心放在我们的事情呀,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老郑,而不是你妈。”
  老郑是林场的负责人,跟郝少林的谈判持续了几个月了。
  “我妈的问题,你如果不说,我还是不放心。”
  “哎,对付老年人,是我的长项。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这是逼我不得不提了。当年,我老婆肚子大的时候还是地下女朋友呢,她父母气炸了,喊着要杀我,我是无家可归呀。这个形势比你严峻得多吧,后来隔壁那个上门的老头给我指点迷津,说你把丈母娘搞定,一切就好起来。你猜怎么着,后来我丈母娘对我比亲儿子还好,身上的钱怕被我岳父偷去赌六合彩,都藏在我这儿。”
  “你是怎么做到的?”米书华饶有兴致。
  “这个是我的秘籍,一般人我不告诉,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你放一百个心就行了。”郝少林对此事势在必得,相当笃定。
  米书华道:“少林呀,要是别人说这话,我可能还放心,你说这话我就不放心了,当年你在班上,可是以马虎而出名的。”
  少林与米书华有过同桌之谊。当年郝少林褪下裤头,把屁股亮出来,一道道瘀青,像抽象派的油画。郝少林道:“这是我爹下的狠手,你还不帮帮我吗?”米书华被他的屁股蛋给吓蒙了,一狠心,考试时就故意露个空当,让少林偷看。米书华说:“这事对我来说也是为难,你可别说我故意给你偷看的。”即便如此,郝少林还只是考了六十二分。米书华是个完美主义者,看他的卷子,恨铁不成钢,道:“抄也能抄错掉,真没见过你这么马虎的!”郝少林喜滋滋道:“够了够了,及格了就不挨揍了,再多余可把我爹惯坏了!”
  少林做其他事情,马虎一点可以,因为世上大多事并不需要过于认真,甚至糊涂一点还有好处。但米书华觉得母亲是个极度较真的人,少林这些花招恐怕无济于事。
  少林没有办法,只好劝他喝酒。他知道像米书华这样的怂蛋,如果不靠酒,根本不像个男人。米书华喝了半醉,还忧心忡忡道:“如果我妈给我电话,我该不该撒谎呀?”少林道:“你就当你在北京,平时怎么聊现在就怎么聊。那不叫撒谎,那叫空城计。”
  3
  工业局宿舍是2000年左右单位的集资自建房。在如今市区的高层建筑映衬下,灰头土脸,不起眼,但有个特点,结实。当初老米跟着单位员工日夜监督工人,生怕被偷工减料,住个几十年,质量上是有保证的。老米在的时候,女儿米月华和儿子米书华都建议把旧房卖了,加点钱买个电梯房,老两口也方便。但老米死活不同意,第一,这份房子是自己一砖一瓦用心督建,有感情,在老城区,生活方便;第二,在二楼,这几个台阶自己吃得消。范桂凤也同意老米的观点。老人家嘛,懒得再去适应新环境了。
  宿舍楼第一层是门面房,小吃店、杂货店、理发店一应俱全,就连年节要给先人的香烛元宝,也是一应俱全。生活是方便了,但是也嘈杂,卫生条件不太好,有时候范桂凤不免抱怨,这个抱怨成了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有一天这些小矛盾不存在,那就不是生活了。
  范桂凤回来时,经过铁拐李的水果店,买了四个脐橙。就在铁拐李转身称秤的间隙,手机已经被八九岁的儿子皮蛋握在手里,对着屏幕一顿乱戳。铁拐李转身,从皮蛋手里抢过手机,皮蛋还躲闪,被铁拐李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脸上,叫道:“我这刚过一关你就来捣乱,我打死你!”皮蛋脸上就涕泪开花,也许迫于铁拐李的淫威,居然不敢还手,只是朝着坐在轮椅上的奶奶哭。
  范桂凤火噌地冒了出来,叫道:“你这还是亲爹吗?就算是后爹,也不能这么下手!”
  铁拐李不以为意,梗着脖子道:“你不晓得这游戏多难打,孩子老来捣乱!”
  这一家子水果摊摆这儿有两年多了。最早是一家四口,铁拐李夫妻俩和儿子皮蛋,还有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娘,终日坐在轮椅上东张西望,口齿不清,瞌睡的时候还流口水。铁拐李是个瘸子,走路姿势不好看但也不太影响生活,开电动三轮车、搬运水果,样样不耽误,就是娶不上老婆。后来这个老婆听说是买的,贵州的,外人也不晓得姓啥名啥,就叫贵州人。贵州人一年前突然跑回老家,不来了,听说有另外的主了。铁拐李也不勉强,反正有了一个孩子,买得不亏,心里没什么遗憾。在残联的帮助下,有了水果摊,日子还能过,老小能在一块,玩着游戏心满意足。
  他老娘坐在轮椅上,像看电影一样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铁拐李削一个烂掉的水果给她,她用仅有的三颗牙齿嚼得津津有味,陷下去的腮帮子剧烈地运动,好像一台永动机。范桂凤倒是关心她,有时候凑着她耳朵问道:“儿子对你好吗?”
  她听懂了后连连点头,叫道:“孝顺,孝顺。”冯桂凤不晓得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做面子,又或者是为了讨好儿子,总之脸上还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不过对于孙子被儿子打得屁滚尿流,她也没什么招数,想伸手去给孙子擦把鼻涕却够不着,鸡爪一样的手指便在空气中空舞。
  范桂凤老是打趣铁拐李,道:“带老人孩子出去走走,现在公园特别漂亮。”铁拐李没好气道:“我哪有时间?你不也整天没出去嘛!”范桂凤骄傲道:“我没出去?我天天跑公园,远一点我想去旅游就去旅游了,坐飞机坐火车都没问题。”铁拐李晓得范桂凤是炫耀,道:“你倒是旅游一次给我看看。”   那次发烧事件之后,她觉得自己要成为一个强大而合格的母亲。想到自己是一个母亲,她浑身充满勇气。作为一个教师,她是合格的,而作为一个母亲,她是骄傲的。她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家中的主宰,自己的状态,影响整个家庭,这么多年来,她一刻没有放松过。尽管两个孩子已经成为父母了,到了年富力强的人生阶段,她也没有觉得孩子可以独立了。她依然觉得自己是万能的。当她是一个母亲的时候,就没有柔弱过,动摇过,家里每临大事,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稳住。女人比男人更有韧性,更有耐心,更有抗击打能力,这是她半辈子总结出来的。年轻时候,老米一感冒,就把自己埋进被窝,像是得了什么大病。范桂凤呢,感冒了,照样洗衣做饭,该干的一样不落,而且不吃药,就喝开水,涂点风油精,过几天就自然好转。她一直揶揄老米:你生个小病跟个大小姐似的。老米也不得不佩服,说,我就说你身上有点特异功能。范桂凤倒是不谦虚,回道,女人当了妈,身上就是铁打的了。
  她想起这事,就觉得可能是老天给了她健康的儿女,而现在要她付出一点代价,这个交易值当,把痛苦的考验放在自己身上,这很值得。这是她一直期待的。她甚至微笑起来,心里道:“孩子,我不会麻烦你,也不会让你担惊受怕,我今天就能爬到床上,我自个儿就能拨打110解决问题。我说过不麻烦你,我行的。”
  她自信起来。她可不想让米书华千里迢迢跑回来。要不,她那句“我这把老骨头还行”,岂不是打自己的嘴巴?
  现在她已经靠近卧室的门口了。就像一次长征,已经走了一半,只剩下另一半。再移动半米,她就可以用手抓住门框,也许可以直接把自己拖进去。自救成功的话,她也不会让米书华知道,即便住院了,请一个护工就可以。因为米书华要是知道了,就更有理由回乡创业了。她宁可自己住养老院,也不能让孩子回来。她想了很多,这样可以忘记疼痛。
  5
  从山上下来,郝少林把米书华带到一中后面的南漈山。这是一个开发未遂的小景区,现在变成城市公园。中学的时候,郝少林偷了一些狗肉,来到南漈山岩石上烧烤,香喷喷地带回教室,向米书华“行贿”,当然希望考试时能够得到关照。米书华咽了咽口水,严词拒绝,理由是,第一,他妈不允许他干偷鸡摸狗的事,第二,他妈说吃狗肉上火,影响发育。郝少林说,书华,你不是你妈的儿子,你好像是你妈手里的一个风筝。
  漫步上山,两人聊了聊年少的一些往事,与这座城市的情感在渐渐复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两个人并肩站着,做伟人状俯瞰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郝少林音色低沉,遥指前方道,书华,像你这样的成功人士,有一样品质不能丢,就是热爱家乡,建设家乡。米书华道,我是想爱呀,可是家乡不爱我。你看,老郑就这么对付我的,我爱得起来吗?
  郝少林拍了拍米书华肩膀,道:“家乡哪有那么好热爱的?你晓得我们那个同学李根,去年回来,看见家乡工业污染现状,发了几篇微博,然后就被宣传部门弄进黑名单,各种麻烦。所以爱家乡是一件苦差事,真正热爱的人是不会妥协的。你这个,连小菜一碟都算不上。”
  米书华脸皮薄,被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道:“老郑这个,也太不讲究了,沒法弄。”郝少林道:“咱们现在先不谈老郑,你先过来感受下环境。小地方不比大城市,不讲规矩的人很多,九流三教都要接触一下,这里有这里的套路。你要是遇见这么一小道坎,就打退堂鼓,那我可就高估你了。”
  经过郝少林这么绕着弯子一敲打,米书华冷静下来。郝少林再次强调,老郑这只是给米书华一个下马威。晾他两天,他就没那么硬气了,到时候有得谈!所以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不要急。
  米书华想了想,也有道理,只不过自己水土不服,呛了一口水。他说,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要把这件事跟我妈坦白了,没有我妈的指导,我觉得很难搞下去。
  郝少林脸色一沉,丧气道,说了半天,这不是白说了吗?只要你妈一知道这事,准得黄。我晓得你们的关系,你不论多大,都是她羽翼之下的一只小鸡仔。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要你独立起来,像个真正的男人。
  米书华道:“原来我也是你这种想法,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总觉得,不告诉我妈,一个人偷偷摸摸这么干,压力太大,总是觉得对不住她。”
  “要不然,等过几天我们谈成了,再告诉她?”
  “可是,我现在就觉得很难受,觉得瞒着我妈就是犯罪。”
  “你这心,真是藏不住事。要不,我就带你在周边玩两天,也好让老郑冷静冷静,也让你适应适应。”
  过了一夜,米书华觉得心里跟被猫挠似的,总之就是各种不舒服。次日,他被一股莫名的烦躁笼罩着,心跳加速,不由自主拨打了范桂凤的手机。郝少林时刻看守着,看到米书华拨打手机,觉得不对劲,忙问拨给谁。米书华把手机放在耳边,斩钉截铁道:“给我妈打,我必须摊牌了。”郝少林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对米书华失望之极。
  铃声响了许久,对方没有应答,手机自动断了。米书华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会不会出什么事了?”郝少林正在手机上玩游戏,玩得入迷,对米书华的疑惑,只是微微一笑,含着幸灾乐祸。米书华道:“我妈会不会出什么事了?”郝少林道:“那你赶紧回家呗,反正也做不成事了,省得诚惶诚恐。”米书华道:“少林你别幸灾乐祸,你帮我参谋参谋。”郝少林道:“参谋什么呀,你现在跟鬼上身似的,神经兮兮,我就没见过你这怂样。”米书华道:“我真的有一种不祥之感,你说我妈不接我手机,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家的手机也不会时时刻刻都放在身上,或者手机有点毛病,没接一个很正常吧,你以前应该有过这种情况了。”
  米书华一拍脑袋,道:“对了对了,她前天打电话告诉我,手机来电响不了,问我怎么回事,我让她去找维修店,估计是问题没解决。”
  “这不就结了吗?米书华呀,你这心,可一点都兜不住事,这要做事,太难了。”
  “你别对我失望,这种情况只是针对我妈。”
  “米书华,我告诉你,你也该长大,独立思考了,要不然咱们就快点散伙,省得互相耽误。”
其他文献
1  在中国乡间,讲故事一直被赋予各种质朴的称呼,例如说书、摆龙门阵、唠嗑,而在我的老家,故事被称之为“古”,讲故事叫讲古,听故事自然就是听古。这也没错,几乎每个讲古人都愿意带听众走进历史,就算讲的不是历史故事,他们也会神秘莫测地以“从前”或者“很久以前”作为开场。当一个人开始讲古,他的人生可能正步入暮年,当人类开始讲古,历史势必就此拉开帷幕——既然都在追寻历史的所谓“真实”,那么其背后自然就隐藏
章镇的牌楼、戏台、祠堂、大队部、榨油坊、砖瓦厂、水泥厂、煤矿、石灰窑,到后来的电子厂、制药公司、包装厂和板材公司,还有穿梭在这里南来北往的人,他们被井字形的道路分割,被平行的铁路隔开,被自然的山川阻断,他们成为我虚构在小说的人物:刘医生、六尺叔、李木、刘伟不、曹菊花、小西、苞苞、阿强、鱼姐、裘细花、小美、阿童、毛细等。更多的是没有名字的车夫、服务员、警察、司机、路人甲以及某男或某女,他们和那些消失
一  父亲的眼前是苍茫的老河滩,他握着镐,身边是一副柳条筐,新掘出的沙冒着潮气。这是村西的老沧河,河床的大半拉都干涸着,只在一侧还有一股细细的流水。沙子丰沛时父亲也在河滩上掘过沙,那时候的沙是从水里淘出来的,清冽冽的像一粒粒珍珠。几十年了,父亲没有离开过这条河,一直没有脱离和一条河的关系。  父亲遇到一个对手。也不算对手,就是村里的哑巴,哑巴其实是放羊的。哑巴那天把羊赶到了沧河边,随羊在河坡上找草
1  雨不只是下那么简单,简直是有人故意在泼一样,一盆盆地兜头倒下来。  除了天上的雨声,就是地上走街串巷猛兽一样的洪水。它们咆哮着向前,倔强而任性,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此时,项青躲藏在屋檐下,仍然躲不过雨水没有规则、覆盖式地从各个方位给他的打击。好在他没有时间考虑水的问题,抬头一看,竟然发现上面晾着几件衣服。虽然那些衣服和刚洗完的差不多,正在往下淌着水。项青没有过多考虑,一把扯下上面看不清颜色的
山里住着一家猎户。父亲是个老猎手,在山里闯荡了几十年,猎获野物无数,走山路如履平地,从未出过事。  然而,有一天,因下雨路滑,他不小心跌落山崖。两个儿子把父亲抬回了破旧的家,他已经快不行了。弥留之际,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两根绳子,断断续续地对两个儿子说:“给你们两个一人一根。”还没说出用意就咽了气。  安葬了父亲,兄弟二人继续打猎生涯。  然而,猎物越来越少,有时出去一天连个野兔都打不回来,二人的日子
常有朋友问我:你的家乡盘锦有海吗?我答:有!盘锦地处辽河入海口,有海水也有河水,但岸边大多不是沙滩,是泥滩。泥滩中的生物多样性远比沙滩丰富。泥滩如温床,为鱼、虾、贝类和藻类提供了更多的营养。金滩、银滩也比不上我们的泥滩。  盘锦境内,波光粼粼的大海中、银光闪闪的池塘里,海鲜、河鲜数不胜数,为有滋有味的美好生活设下了流动的盛节,那正是味蕾的狂欢。  在集市上转转,花不了几个钱就可以置办一桌鲜味十足的
孩子们为自己创造了许多标签,这是他们独特的解压方式。没有哪个标签是一帖定终身的,不少学渣、学弱其实也很热血,只是表现得不以为意而已。  智商和成绩决不是人生的决定性因素,不过在可能的情况下,力争使自己跻身第一和第二象限,依然是明智的选择。
柯勒律治认为每个人天生不是亚里士多德派就是柏拉图派。这是博尔赫斯常用的一句话。非此即彼的选择固然稍显绝对,却表达了一种明确的倾向。时至今日,人们或许很难再确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但是,对于很多人而言,柏拉图仍然拥有致命的魅惑力。在流动不居、转瞬即逝、充满偶然和缺憾的感性世界之外,存在着一个标准、必然、完美的理念世界,赋予杂多以秩序,赋予虚幻以实在,这被认为是柏拉图哲学的本质,也被他的后来者认为是所有
患者通过定期检测血糖,可以掌握自己血糖的控制情况,了解药物的治疗效果,并为调整用药提供科学依据,同时还可以了解进食对血糖的影响,正确指导饮食治疗。如果光治不查、盲目治疗,其疗效和安全性均得不到保证。    一、血糖自我监测适合于哪些人群?    所有糖尿病患者均应进行血糖自我监测,尤其是2型糖尿病药物调整初期、1型糖尿病、胰岛素强化治疗期间、应用胰岛素泵、对低血糖反应不敏感、平时血糖波动大的患者以
文学并不是少数人的专业,而是每个人的状态,是每个人对时间的凝视。《普鲁斯特的凝视》一书,就是用朴实和确切的文字,介绍了100位外国文学大家的主要经历、思想和代表作。根据这些作家的写作特质,全书分“越界”“回望”“日常”“即刻”“行旅”“介入”“诗性”“博识”“异数”“综合”十辑,期待以这样的划分,让作家在读者中的印象更为清晰,并且作为了解作家及其代表作的起点。  这些文章意在深入浅出地刻绘出作家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