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工厂里没有烟囱，总是安安静静的。这里没有春夏秋冬，没有日出日落。一排排的兔笼里，养着大大小小的兔子。它们每天除了吃传送带上的饲料外，实在无事可做。养肥的大兔子被送去屠宰，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一批小兔子。
　　
　　生产巧克力的工厂叫巧克力工厂，生产大炮的工厂叫兵工厂。下面要讲的，是关于一家兔子工厂的故事。当然，你看完了整个故事，就会觉得，这可绝不止是两只小兔子的故事。
　　
　　有只大灰兔，老早就来到兔子工厂了，很快它就会被装进箱子带走。这一天，它的笼子里送来了一只小棕兔。小棕兔显然受到了惊吓，抖作一团。
　　
　　“嘿，嘿，这是谁呀？抖成这副样子。”大灰兔用很世故的语气问。它告诉小棕兔，这儿的生活过得好极了，小瘦兔子从箱子里拎出来，大胖兔子再装进箱子带走。至于会被带到哪里去，它并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兔子回来过。
　　可是，当小棕兔问它太阳和月亮，问它萝卜地、青草、树叶、树根和草皮，问它松软的泥土、深邃的地道和洞穴的时候，大灰兔压根不记得了，因为它呆在兔子工厂的时间太长了。
　　
　　小棕兔提议先去它们将来要被送去的地方看看。“干嘛等着被人拉走的那天呢？”它说。
　　于是，它们开始勇敢地啃墙壁，终于在墙上啃出了一个大洞。它们从大洞里钻出去，顺着通风道跑了出去。
　　
　　两只兔子兴奋地穿过一片湿漉漉的草地。大灰兔已经对野外没有什么记忆了。看到小棕兔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大灰兔也赶紧学着竖起耳朵。
　　
　　穿过一条公路，它们来到一片松软的芦苇地。它们真是累坏了：小棕兔太小，大灰兔又在兔子工厂呆得太久，几乎丧失了行走和跳跃的能力。它们在草丛里躺下，睡着了。
　　
　　一觉睡醒的时候，大灰兔饿得要命，可除了蒲公英和三叶草，这里也没什么可吃的。它有点怀念兔子工厂那有吃有喝的生活了。
　　两只兔子穿过草地，来到湖边。这时，一只天鹅伸长脖子扑过来，吓得它们惊慌失措，飞快逃走了。
　　
　　“有了自己的洞就安全了。”小棕兔说着，开始挖洞。它不时抬起头来看看不知所措的大灰兔。
　　怎么挖呢？大灰兔心想。它很难过，外面的世界和它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头疼！”它抱怨道，“被天鹅追着跑，没东西吃，我也不会挖洞！我想回家，哪儿也没有家好！”
　　
　　这时，小棕兔的洞刚挖好一半。它知道无论如何都挽留不住大灰兔了，只好陪大灰兔回“家”——也就是那个兔子工厂。
　　
　　回去的路上，它们差点被钓鱼的男子捉住，还被大黄狗追得没命地跑。
　　
　　大黄狗一直追到公路旁才停下来。两只兔子逃回小溪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倒在浓密的草丛上。直到天黑下来。
　　
　　“马上就到家了，那儿什么都有。我们一起离家出走，现在又一起回来了。”大灰兔说。
　　小棕兔摇了摇头：“大灰兔，你知道，我不会和你一起回去的。”尽管它也害怕，怕天鹅，怕公路，怕来抓它的人和狗。
　　
　　后来，它们终于找到了兔子工厂。大灰兔爬进通风孔，还没来得及跟小棕兔说再见，小棕兔就逃离了。大灰兔的悲惨命运，永远定格在最后这迷茫而留恋的眼神里。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的说教，却让我们震撼和反思。小到一只兔子，大到一个人、一个组织，或者一个国家，可能每天都有同样的故事在上演。
　　
　　（《再见，小兔子》，【瑞士】约克·史坦纳/文，【瑞士】约克·米勒/图，王星/译，南海出版社引进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