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暴雨初歇的夜晚，地面湿漉漉的，空气凉爽清新。
　　我和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拐进小弄堂，就隐约听到一阵微弱凄楚的叫声。
　　“哪里有猫？”儿子警觉地说。“嗯，是啊。”我也听到了。
　　循着叫声走过去，只见一只黑乎乎、貌似老鼠的小小活物蠕动着，哀叫着，滚在污水里挣扎。
　　“是老鼠还是猫啊？”我搞不清。
　　“当然是猫了。你听它的叫声嘛。快把它弄回我们家，它快死了。”儿子急切地说道。
　　又脏又丑，双眼紧闭，大小跟老鼠无异，但它的确是一只猫，它哀哀地喵喵着。
　　怎么弄啊？这么脏。我环顾四周，旁边立着几只大垃圾桶，我走过去，从中翻拣出一只盛满中药渣的塑料袋，我把中药渣倒掉，拿了这只脏巴巴的塑料袋装了这只小猫。
　　儿子提着，在前面跑，一边回头对我喊：“快点，快点，再不快点它就要死了。”
　　一进家门，儿子立即提来一大桶水，给它洗澡。
　　“妈妈，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儿子一边洗一边问。
　　“就叫小灰吧。它的毛是灰色的。”我回答说。
　　“好。”
　　我用小勺子喂小灰牛奶，小灰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它闻到牛奶味，就顺着勺子的方向张嘴，舌头吧嗒吧嗒作响，弄得牛奶滴了一身。
　　过了一天，我就发现小灰是一只病猫。我用棉签沾了清水给它擦拭眼睛，可它的眼睛还是睁不开，流出两行灰色的脓水。它的肚子特别大，几乎垂在地上。后背靠近尾骨的皮毛下，有一个包块高高的莫名突起。
　　我家住四楼。我把小灰放进纸盒里，放在家门口。楼道里很快就弥漫开一种混杂不清的不洁气味。
　　有一天，儿子又给小灰洗澡，我试探着用棉花签戳了戳它突起的后背，发现有木屑似的粉末落下。我心一惊，赶紧到网上去搜，经过反复判断，可能是皮肤真菌感染引起的。除了外用抗真菌药膏之外，还需要口服灰黄霉素之类的抗生素。
　　家中药箱里正好有一支抗真菌药膏，儿子拿来给小灰涂抹，第二天，它后背的突起似乎就消下去一些了。
　　
　　２
　　儿子坚持每天给小灰涂真菌药膏，点抗菌眼药水，大约半个月后，小灰后背的突起消失了，眼睛也完全睁开，再也不流脓液了。又过了几天，看到它能够完全站立起来，随心走动，我就把它放到楼下的院子里。
　　天气好时，小灰就在太阳底下晒晒。下雨了，它也知道躲到自行车棚子里避雨。
　　有一天，我在四楼楼道上发现了一堆粪便。我有点火，跟儿子说：“小灰真笨，跑到四楼来拉屎，我教它在花坛里便便，教了这么些天，它也没学会。”儿子说：“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小灰也蛮聪明的。它专门跑到楼上来拉屎，说明它还记得自己原来拉屎的地方。”
　　我转念一想，也是啊，而且，凭它小小的身体，是怎么上楼来的？爬上四楼要爬多久啊？
　　我曾经看见小灰上楼的样子，艰难地，一跳一跳地，每跳一级，歇一会儿。
　　当我走进院子，小灰听见我的脚步声，会从几步远的地方跑过来，紧贴着我的脚。我把猫粮倒在它的盘子里，它迫不及待地将整个身体扑上去，用身体捂住猫粮，嘴里发出兴奋的“喵呜”声，“喀嚓喀嚓”吃起来。
　　一个周末，我一大早就出去办事了，直到黄昏才回家。走进院子，四下里没有看见小灰。我找了一圈，在墙角发现它侧躺着，嘴张开。我的心一沉。
　　“小灰！小灰！”我喊道。
　　它一动不动。
　　我拿起旁边的树枝拨弄它，它仍旧不动。
　　坏了，坏了，小灰死了，小灰怎么就死了呢？
　　
　　３
　　我难得有晚归的时候，小灰独独就在这时暴毙。我很懊悔，如果今天我没出门，我在家，我看到小灰有些不对劲，我会立即把它送到宠物医院的。
　　晚饭桌上，大家都很沉默。我问儿子：“小灰该怎么办呢？”儿子看着我，反问：“你想把它丢进垃圾桶吗？”我说：“当然不能这样。”儿子松了一口气，说：“我们把它埋了吧。”我说：“对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匆忙地吃过晚饭，我和儿子拿着挖土的工具，在楼下的小花坛挨着楼梯边的地方，挖了一个坑，将小灰埋了。
　　小小的坟头紧挨着的，就是小灰每次一跳一跳，艰难蹒跚上楼的那几级台阶。
　　儿子说：“唉，我原来对小灰照顾得太少了，没想到它这么快就死了。”
　　“我们就在小灰的坟头上，撒下一些菊花的种子吧，让小灰变成美丽的花朵。”我说。
　　“啊？它怎么能变成花朵呢？”儿子不解。
　　“会的，到时候你就看到了。”我说。
　　儿子从抢救小灰到埋葬小灰，受到了深刻的生命教育：当他懂得了怜惜一只看似不相干的野猫，他就会怜惜所有的生命；当他懂得了一只死去的野猫也应该被尊重，他更会尊重所有活着的生命，也更会尊重自己，珍爱生命。相信儿子会一如既往地快乐地生活着，发挥他生命最大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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