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nna,是仪式,也是祝福
　　
　　阿拉伯人喜欢在秋天结婚。这收获幸福的婚礼,也是很多人的快乐时光。
　　艾米娜就特高兴,这婚礼是她表姐阿依达的。
　　11月的突尼斯,白天还有些热。傍晚天气凉下来,艾米娜带我穿过葡萄架,到二层平台。像我小时候参加过的婚礼一样,他们的婚宴是在家里举行,帮厨的都是街坊邻里。
　　我以为婚宴吃什么呢,原来也是“古斯古斯”(一种阿拉伯烩饭)。是啊,这突尼斯国菜,这妇女们一起烹饪、象征幸福喜庆的古斯古斯,又怎能不是婚礼的主菜?除此,还有青椒烤熟后再捣碎拌的色拉,上面缀着几颗橄榄和一点金枪鱼,还有鸡蛋和蔬菜蒸在一起的达锦糕,都放在快餐盘里。
　　不像我们中国婚宴,大家聚在一起大吃大喝,这里就这么一点东西,谁饿了谁上来吃。
　　吃过饭,我走下平台,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孩子跑来跑去,椅子在人们头顶递来递去,没有主持人,大部分人就在音乐声中跳舞。百余平方米的院子里,放着四个大音响。
　　这是长达四天的婚礼中的第一天,来了很多新娘这边的亲戚,给新娘手上绘花。传统的突尼斯婚礼,要举行七天,给新娘手上绘花就要三天,现在简化为一天了。
　　新娘阿依达一直坐在那里,并不去门口迎候客人。来客走到面前,她也不起身。女宾俯身,与她行面颊吻礼。我估计她是这么想的:“忙碌的日子就要开始了,家务很多、很操劳,所以今天,我是说什么都不动。”在另一个北非阿拉伯国家摩洛哥时,我听说,政府一度要取消一夫四妻制,结果有人游行反对。出乎我的意料,反对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理由是:“家务活太多,一个女人干不过来。”
　　所以,“这是我的日子,我唯一受重视的日子,我就坐在这里享受。”——当然,这只是我的胡乱猜测。
　　跳了一会儿舞,我想,新娘子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节日袖手旁观呢?于是跑过去,拉新娘起来。起初她怎么也不肯。最后,她还是站起来了。她穿着米色长袍,慢慢扭着,很优雅,脸上有隐隐的娇羞。
　　有人过来撒糖。有的糖掉到地上,孩子们呼啦啦去捡。
　　两个中年女人从屋里出来。穿紫色长袍的女人端着银托盘,穿黑色长袍的举着蓝色的蜡烛。托盘里衬着紫红色的天鹅绒,盘里装着褐色的香泥,上面撒着白色的茉莉花瓣,还有一个纸卷,里面是脱脂棉。
　　穿紫色长袍的女人从泥盘里抠下一块泥,放嘴里嚼一嚼,然后一点点糊满新娘的手指,开始仔细地做出一些图案。十个手指都弄好后,再用脱脂棉将新娘的手指一一缠好,戴上缀着好多银色珠珠的紫红色手套。新娘手上绘的这东西叫Henna,除了美丽,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烛光闪闪烁烁,映着新娘幸福的脸庞。
　　“你做吗?”穿紫色长袍的女人问我,也在我的手上绘了一点Henna。
　　
　　音乐舞蹈美丽女宾
　　
　　婚礼的第二天。
　　送亲的队伍出门了。有人摇旗,有人敲鼓,众人高声唱歌。新娘穿米色绸礼服,在父母的陪伴下走在正中。
　　女人们“噜噜噜”高声叫着。这是她们表示欢庆的方式。
　　从新娘家到艾米娜家不过几十米,队伍走得很慢。在大门口还停了一会儿。也许,因为歌还没有唱完。
　　乐队也来了,这是一个六人的小型管弦乐队。他们真是辛苦,一晚上几乎没有停歇。平日觉得阿拉伯音乐都是一个调,令人昏昏欲睡。后来有人告诉我,阿拉伯音乐,是将一个全音分为十个等分,这比西洋音乐分为两个半音要复杂得多,节奏也比西洋音乐丰富。现在乐队演奏的是Malouf(翻译成“风俗”或“亲友”),它是15世纪西班牙占领突尼斯后由安达卢西亚引进的一种音乐。乐队的主唱是个老头,嗓子非常清朗。
　　一个穿白衣黑马甲戴红帽的老头,拿着上下两层、外面装饰着彩色图案的像“鼎”一样的小东西进来了。香烟袅袅,原来是香熏。他举着“鼎”去新娘的头顶绕一圈,也在我头顶绕一圈。这是祝福的意思。
　　歌手唱了一个多小时后,旗手们去接新郎了。新郎穿得随意,休闲西装,牛仔裤。新郎的妈妈也来了,拿个红色的盒子递给新娘,盒子是用来装金首饰的。
　　众人跳舞,新郎的妈妈也起来跳。灯光下,女人们美丽的衣饰闪闪发光。
　　“跳大神”的也进来了。他赤着脚,一身黑,腰间绑着很多彩色带子,头上还罩着个黑套子,只露出耳朵和半张脸。他围着一盆炭火,跳着类似于我曾喜欢的“霹雳舞”一样的动作,大概也是有什么讲究的吧。气氛越来越热烈,众女眷把新郎、新娘围在中央跳舞。
　　男宾们再也忍不住了,从外面冲进来。他们都是新郎的好朋友。现在,把新娘、新郎圈起来的,都是小伙子了。一个小伙子试了两次,想把新郎抬起来,但没有成功,因为新郎在闪躲。歌声舞蹈,一直到半夜才停止。
　　婚礼的第三天,是在新郎手上做Henna。不像新娘满手都做,新郎只做小手指上的一截。这天,新郎家也有音乐,只不过那儿的主角都是男人,换成女人们坐在角落里。
　　
　　玛博露卡
　　
　　迦太基这个结婚登记处属于比较大的,在这里办登记仪式要400第纳尔(1个第纳尔相当于5块多人民币),好贵!我们等了一会儿,新娘的车来了。新娘今天穿的是洁白的婚纱,新郎是正式的西装。
　　新郎新娘不是独自去领结婚证,而是由亲朋好友陪着,足足有200多人。众人都正式装扮,女人们多穿漂亮的传统服装。领证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庄重、严肃,女人们不时“噜噜噜”叫唤,而小伙子们在一旁打趣。因为是穆斯林,他们还要打开《古兰经》,和真主安拉交流一会儿。
　　仪式结束后,大家排着队,轮流上前为新人祝福。“祝福的话怎么说啊?”我问艾米娜。“玛博露卡。”她告诉我。玛博露卡的意思就是“It’sgoodforyou”。轮到我了,我和新娘行面颊吻礼,道一声“玛博露卡”。新郎的朋友听到我说这句话,感到非常吃惊,高兴得嗷嗷叫起来。
　　走出登记处,摄影师开始为新人拍照。家里的亲戚实在太多了,一一上去和新人合影,一个小时以后,新娘和新郎才开始单独拍。
　　拍完照,就回家了。我想,这下怎么也该大吃一顿了吧——看我这中国人的思维,好像少了吃就不行。我还是想错了,家人要准备些东西,明天,新人就要出去蜜月旅行两周,去地中海上的吉尔巴岛,那是阿依达一直向往的地方。
　　虽然没有大吃大喝,但这场隆重、热烈的婚礼一直让我难忘。
　　第15天时,我手上的Henna已经很淡了。我突然想,阿依达已经做了15天新娘了。她在吉尔巴岛玩得好吗?这个我们很多外国人都去过的地中海仙岛,她这个突尼斯人还是第一次去呢。借着婚礼,她把梦想实现了,而归来后,23岁的她也将开始封闭的家庭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