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往一个70多岁的老头儿家里打电话,原因是对方找我有公事商量,我是奉命给他打电话的,接电话的想必是他的夫人,声音戒备森严,像一道带电的铁丝墙。当我问某某老师在家吗?那边问我是谁,我就回答了我是谁,那边又问我是哪里的,我又回答是哪里的,那边又问我是在那里具体做什么的,我又回答了我是在那里具体做什么的,那边又问我找某某老师有什么事情,我就回答了有什么事情,那边又问我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事情来做,我又回答了为什么有这样一个事情来做……当那边又要继续“政审”下去的时候,我终于火了,我打断那边那个视丈夫如宝贝的女人,把原本温婉的口气改成大义凛然的口气,说道“请你告诉我他在不在家就可以了!”那边终于给出了答案:“他不在家,出去了。”
　　挂了电话,我气得胃疼。我打电话要找的那个人幸亏已是个古稀之人,无如日中天之龄,无曹子建之才无潘安之貌无比尔·盖茨之富,也无权无势,否则对方的老婆不知还要怎样狠查我的档案呢,她也许恨不得凭借一根电话线把我从这头使劲拽过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呢。是的,我与她素不相识,当然她不会仅仅对我一个女人这样,她其实是视一切老年中年青年的女人如情敌或者潜在情敌了。
　　这样的女人,就是连家里飞进去一只苍蝇,她都想审查一下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
　　往这样的人家里打电话,很像是进入什么重要单位什么要害部门办事,走到大门口传达室就会被门卫冰冷着脸拦截,用雷达一样的目光审视着,并要求当场填写一个来客登记表,上面须写明你自己的姓名、来自何方、要会见什么人、会见事由、会见时间等等,表格留在那里存档,以备万一出了乱子好用作破案之根据。
　　我还知道,如果那男人恰好在家,拿起话筒来了,旁边恰好有这样一个公检法一般的老婆在旁听着,如果他自己原本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残疾或者精神萎缩,那么他会竟连平日里的说话口气也没有了,那声调音质音色就会马上调整到“新闻联播”的频道上去了。
　　这样打电话的经历还有过几次,女友们也讲述过自己类似遭遇。每当遇上这种接电话的女人,难免会有受辱的感觉,在心里暗暗发誓,要长志气,对于这种女人的宝贝丈夫,见了之后须绕道而行,须视而不见,须授受不亲,就当他身上有非典或禽流感病毒,这样当然是为了成就他的名节,也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清静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