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包装过的河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yron2005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的河流,我童年的河流,经过一番精心包装,就嫁给了城市。
  我心里翻江倒海,尽是酸涩和眼泪。
  我的河流,被浓妆艳抹,变得珠光宝气,完全失却了我熟悉的淳朴清灵,她对于我,已经高不可攀。
  我的河流,身上挂满城市送给她的珍珠饰品———一幢幢崭新的、扎眼的摩天大楼,一辆辆锃亮的、傲气十足的小轿车,躺在城市的怀抱里。我被当作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站在路边,看着我的河流,和城市相依相偎。城市,他的眼里,尽是扬扬得意、傲气和挑衅。我的眼里,尽是火焰和泪水。寓居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这么多年,我对童年的那一条河流,依然痴心不改,对土地、庄稼、河流、野花依然念念不忘。
  睡在城市的水泥钢筋屋里,我总是感觉很冷,梦里尽是青草的香味,和那一条我熟悉的河流的活泼、天真、有趣和温柔。我牢记着她一笑一颦、一扭头一回身的样子,我牢记着她叮叮咚咚、咯咯咯咯清脆悦耳的笑声,和温柔流畅的身子。
  我曾经和张家的小凤一起在河流那边的庄稼地里找过猪草。我曾经和小凤一起在河流那边的桑林里捉过知了。我曾经和小凤一起在河流那边的庄稼地里吹过蚕豆叶口哨,在河边的柳树林里吹过柳叶笛。我曾经和小凤一起在庄稼地间捉过迷藏,在野地里吹过蒲公英,挖过芦芽、野荠菜和马齿苋,吮过野花蜜。我曾经和小凤一起赤条条在童年的河流里洗过澡、捉过鱼和嬉戏……
  如今,小凤早已经嫁给了城市,妖冶浓艳,我不敢认她,也不愿认她了。
  我熟悉的河流,河道被改直,被拓宽加深,她那自然温柔流畅的身子,已经被包装得叫我感到尖锐、冷酷、生硬,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河边的柳树都已经被砍尽,河边用巨大的石头砌起了几丈高的河堤。
  那些野花呢?那些插进小凤的头发里总是很好看的野花呢?
  那些柳树呢?那些村庄呢?那些庄稼人呢?河边的庄稼地呢?那也是小凤和我童年的河流最和谐、最自然、最漂亮的饰品,我记忆里最漂亮的東西呀……
  我也曾很多次和小叔叔一起在雨后月明的夏秋夜里,用小竹篓在河边的小水沟里撵过鱼。我也曾和老祖母一起在河流边漂洗过衣服和野菜,我也曾和老祖父一起在河边放过水牛。我也曾和小伙伴在河边看过水鸭子打架。我也曾和小伙伴们到河边的庄稼地里偷苞谷、豆子和瓜果……
  如今,我的老祖母呢?我的老祖父呢?我的小叔叔呢?
  我的老祖母、老祖父早已经作古,城市包围了他们的村庄和坟地,又继而吞掉了他们的村庄,继而刨平了他们长眠的山头和坟墓……
  我的小叔叔将近半百,在骄阳或暴风骤雨下把身子弓得大虾一般,汗流浃背,在给城市做“骆驼祥子”。
  我的眼里,不见了我童年的河流、童年的小凤———我昔日曾经一遍遍做过美梦的新娘;不见了熟悉的、炊烟袅袅的村庄,蜂飞蝶舞的庄稼地,开满野花的野地,神秘美丽的柳树林,树木荆棘丛生的山头,性情温柔的水牛,朴实的庄稼人,还有我的老祖母、老祖父……
  我童年的河流,我童年的新娘,躺在城市的包装里,失却了活泼,失却了爽朗叮咚的开心笑声,失却了灵气。她心里,也很空虚很惆怅,很怀念昔日的村庄、水牛、庄稼地、柳树林、阳光和我们开心的笑声吗?
  我站在陌生的河岸,眼里尽是包装过的东西,陌生的东西。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条被包装过的河呢?由村庄流进城市里来,经过了十几年的努力,经过知识和一身洋装的包装,我终于也“嫁”给了城市,然而城市依然觉得我是一个“村庄”,脱不了土气,脱不了庄稼味。我依然进不了城市人的心里,我成了一条不该奔进城市的河!
  在这样孤独的夜里,我和我的河流,一个躺在城市的这头,一个躺在城市的那头,内心里只有惆怅和对村庄的怀念……
  选自《中华散文》
其他文献
近日,我好心规劝一朋友改变一下她的现状,被怼:“我们这个年纪了能找什么工作?工资高的我们不一定胜任,还要照顾家里,工资少的我们还能干吗?这个年龄还能承受多少压力?都不是我们想象那么简单。你家里公公婆婆都包了,我呢,什么都是我弄,包括送孩子接孩子、家务、做饭等等。”她的潜台词多少有点嫌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我瞬间无言,赶紧道歉:“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希望没有让你不开心。”  静心细思她的话,我并不苟
我与苦荞的第一次邂逅,是在一个饭店,那是我想犒赏自己或招待亲朋的首选之地。它有一個很接地气的名字:小放牛,我喜欢一进门时那“哞”的一声牛叫和之后热情的一句:“欢迎来小放牛家串门”。于是在进门前,我便脑补了田园闲适的场景,并不自觉的把步调和心情调慢了。进门之后,他们会排号,会让我拿着号牌在一楼等,因为总是挤满了人。那时我会很享受,我喜欢拿个盘子,从自助台前装一盘西瓜或梨或哈密瓜之类的水果,坐在腰鼓形
昨夜雨,今日晴。风又起,云层浓。杨花飞,流莺鸣。走在这样的林荫间,空气里尽是青草的气息,那重重叠叠的蔷薇如同二八芳华的女子,娇羞的坐在瘦花枝上张望着,盛开着,无论浓淡,都好看极了。喜欢这样的小光阴,闲适,散淡,还可以和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相顾无言。路边有几棵樱桃,浓郁的绿叶间影影绰绰隐藏着星星点点的红艳。只见这清风徐徐,轻烟袅袅,怡红快绿,分外妖娆,随拿了相机拍些图片,也可在朋友圈晒晒靓照。此时有路
八十年代初,我去福州,曾经去过马尾,但那次似乎只是看了下风景,闻知了一点马江战役的事,便匆匆而去。但马尾到底对中国产生过什么样的影响,出过什么样的人物,我却基本无知。唉,那时到底年轻,光顾得贪玩。所以这次到福州,听老同学晓珊说那边有个船政博物馆。以我对博物馆的爱好,这是一定要去看看的。于是,我们一行四人专门驱车去马尾看船政博物馆。博物馆很清冷,几无参观者,除了我们四个。一进馆,便立马想起那句名言:
我常常想起魏晋时候阮籍的一件事。阮籍母亲过世时,他不哭。按儒教的传统,父母去世,即使要用锥子刺自己,都是要哭出来的,不哭是不孝,真的哭不出来,也得请五子哭墓。但阮籍不哭,宾客吊丧时哭成一团,他无动于衷,等到宾客散尽,他突然吐血数升……这是阮籍表现忧伤的方式。在他看来,母亲过世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哭给别人看?他不是没有道德,而是他不想让道德情操变成一种表演。当道德变成一种表演,就是作假,就会变成各
施耐庵笔下的北宋,与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成书时间相当,比张择端《清明上河图》迟了大约五十年。不知写作时,施耐庵有没有查阅史书,武松也罢,鲁智深也罢,进门对小二的吩咐差不多都是:“小二,五斤熟牛肉,筛四角酒来,有好吃的酒菜,尽管上来,须少不得你的银子!”似乎熟牛肉才是那时的主菜。但事实并非如此。宋朝人首爱是羊肉。有一天晚上,宋仁宗赵祯办公迟了,饿了,想吃羊肉,但为了不开不正之风,吞着口水克己了,传
唐诗以李杜并称,是件非凡的事。唐代的底蕴,或者说向度,太梦幻了。如果说唐代是个梦想,李白则是在这个伟大的梦里,更深地坠落在自己梦里的那个人。杜甫呢?恰恰相反,他是在伟大的梦里,从不入梦的那个人。李白天生自闭,表明他确实是个谪仙人。杜甫是真切地在世之人,世间所有的人事,都是他心之所系,也因此明察秋毫。李杜,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竟然并称了。天可怜见,适时出生了杜甫。如果杜甫早生十岁,唐诗可能就没有杜甫
心形的叶子缘血管般的藤蔓儿蜗行。爬至窗子顶端便沿线作水平运动,而后,在转角处沛然而下,琅然若泉。绯红,润白,绛紫,间或在绿色的瀑流中嫣然巧笑,娟娟静好。金边瑞香,却如老僧入定,瞑然兀坐。不像牵牛花,日日予主人以欢愉。浴着晨光,一朵两朵,甚或七朵八朵,足以怡颜。无花的日子也好,看新生的嫩蔓儿,昨儿还在窗子的顶端,横放杰出地孤悬着,今日终于缠上了苍苍的老藤,顺流而下优哉游哉了。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古人似乎比今人要有情调情趣一些,拿取名来说,不论是人名地名还是物名,都很有情怀、文化和诗性。比如,他们给乡村、故园就取了一个很雅致的别名:丘园。这两个字在古典诗文中经常可看到,最有代表性的是唐代诗人李商隐诗句:“世间荣落重逡巡,我独丘园坐四春”。意思是说,人世间的荣华会随着时间周而复始地出现或消失,我就独自在乡下老家坐看风云变幻好了。寄情山水,是古人惯常的生活态度之一,涵盖山水、田畴、阡陌、房舍等
我于茶,总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是我怠慢了它,是胃对它感冒,肠遇它就雷鸣。但,就是这段距离,反倒帮我看清了茶客的众生相。虽然,也许这仅仅是自以为是。我自以为是地把茶客大致分成了四类。第一类茶客往往是被二三类人视作“下里巴”的。这类茶客多为生活所困、尘劳所累,无闲暇时光,也就少闲情逸致。他们只视茶为解渴醒脑提神之物,犹如米饭之于饥肠,板床之于困躯。渴了,就大口地喝,冬喝热,夏喝凉,完全是根据身体的需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