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梦想 让艺术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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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周末,侯伟和Stéphane的小艺术家工作室会成为孩子们的创意乐园,在这里孩子们被希望尽其所能地天马行空,但同时他们也被要求从小就要懂得“规则”。有着法国著名艺术学府教育经历的侯伟和Stéphane在2011年创办了这家“提倡艺术通识教育的教育机构”,三年来他们一直坚守自己的艺术教育理念,坚持小的办学规模,将它视为一份可以得到回报的事业来经营,而拒绝市场目的。

从手工达人到孩子王


  看着留着微长卷发、戴着圆框眼镜的侯伟,很难想象他本科学的是和文艺毫不沾边的电子工程。进入大学后,侯伟对图像和摄影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发觉艺术才是值得自己“以身相许”的,于是走上了一条超级文艺之路:来到法国,先在瓦朗西纳大学读了视听学硕士,然后在巴黎圣德尼第八大学读了造型艺术摄影学及当代艺术硕士。
  那时的他,所学和儿童教育还没有任何关系。
  在法国读研究生时,侯伟投简历到一个当代艺术基金会,录取后其中的一项工作就是给参观者做展览讲解。有一次,他接待了一个庞大的孩子团,十来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在幼儿园老师带领下,来参观法国新现实主义雕塑艺术家凯撒的作品。
  侯伟在讲解前紧张地转圈,不知道如何把这位艺术家的理念讲给孩子们。直到真正面对这群孩子时,他们突然给了他一个出口——有个孩子指着艺术家的作品好奇发问:“这是什么?”侯伟灵机一动,干脆放下所谓的“理念”,开始寻找另一种方式跟他们沟通。他反问孩子,这些不同的抽象雕塑在他们眼里是什么。
  孩子们展开想象力,有的说像踩到脚下的口香糖,有的说像妈妈打出来的奶油,有的说是大号棉花糖……那些深奥的“理念”在有趣的一问一答中传递给了孩子们。
  接下来,侯伟又接待了很多不同年龄的小孩的参观,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游刃有余,同事们看到孩子团干脆就直接丢给他。一次次的经验让侯伟发觉,让孩子了解艺术并非将他们带到博物馆就大功告成,而是需要大人合理的引导和安排,大人应该让孩子从被动的接受状态转变为主动地发现乐趣。
  2008年,侯伟搞了一个摄影创作,主题是关于今日社会下孩子带给家长的意义。原本只是从服装方面探讨,但在导师的引导下,作品主题不断延伸,随着一步步介入孩子的内心世界,侯伟惊讶地看到,很多时候,孩子成了家长的道具。
  对儿童教育的关注,让2010年底回国的侯伟产生了一个念头,他想带给中国的儿童教育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种种机缘下,小艺术家工作室于2011年初成立,它旨在策划并实践儿童艺术教育活动。
  那时候,侯伟还供职于法国驻华大使馆文化教育合作处,他拉来的合伙人叫Stéphane Maggiacomo,是自己在巴黎时认识的好友,在北京一家国际学校工作。这个法国小伙儿从中学开始就学习艺术,拥有巴黎索邦大学艺术史研究生学位,有五年的图书馆工作经验,会设计橱窗、制作绘本。
  用侯伟的话说,两人最大的不同是自己是经验丰富的实践型,Stéphane是学富五车的理论型;共同点是,两人都喜欢艺术,愿意悉心教育孩子,另外便是热爱手工。
  侯伟的动手能力强大得让人钦佩,他会烘焙西点、烹饪中餐,能制作皮包,甚至自制润唇棒送给朋友。虽已是手工大神,但侯伟仍觉得不及Stéphane手工技艺的出神入化,后者是个折纸狂,用了140张纸,花费七个小时,折出过一棵郁郁葱葱的圣诞树;还能用简单的花布块儿拼刺在塑料球上,做出一个个精美的圣诞球。
  侯伟曾用充满诗意的语言描绘着手工对自己的意义,“手工是一个能和自己安静对话的平行世界,做手工时你全神贯注,忘掉一切,周围的人和事都对你无法干扰,你只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灵魂,还有活动的那双手。在这个浮躁的世界上,手工能让你安静。”
  手工所带来的宁静,让侯伟和Stéphane潜下心来,在喧嚣的北京城里,以自己的方式向孩子们教授艺术。
  

最令人挠头的是家长


  侯伟对一件小事记忆犹新:在国内读本科时,他认识了一个比利时弗拉芒语区的朋友,他很奇怪为什么中国人总问外国人“What’s your English name?”,比利时人对此莫名其妙:“我是比利时人,我的名字是弗拉芒语名字,我没有英文名字,为什么大家总这样问我?”
  “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点,透露出我们对世界打开的心有多大。”带着这种想法,小艺术家工作室采用了中法两种语言授课,侯伟用中文循循善诱,Stéphane的法语滔滔不绝。两种语境非但没让孩子产生思维混乱,反而增加了他们对语言的敏感性。
  选择双语授课,侯伟和Stéphane并非期望給孩子们教授一门新的外语,而是他们相信跟孩子的沟通方式不只需要达到交流即可,还要有更多细微而敏感的接触层面才行,而这种细微及敏感也源自孩子对外界、对语言的反射。
  双语并行授课给孩子们打开了另一扇窗,他们了解到,外国人不光说英语,还说法语,外国人不光有电影中星条旗下的美国人,还有塞纳河畔的法国人。有的孩子会模仿Stéphane的洋腔洋调,有的孩子希望长大后学法语去法国——一颗颗小小种子就这样种在了孩子心里。
  两个小时的课程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放幻灯片和讲解,侯伟和Stéphane用语言、图像带出授课主题,第二部分是让孩子用绘画、折纸、剪贴、废弃材料利用等形式做艺术手工。圣尼古拉节(盛行于法国等国家的基督教节日),他们和孩子一起动手,用咸面团制作圣尼古拉小面人;圣诞节前,他们带领孩子做出了美丽的圣诞花环;复活节时,他们教孩子画花花绿绿的彩蛋……书本上深奥晦涩的西方历史、民俗、艺术,就这样轻松地呈现在孩子面前。
  “侯伟哥哥”“Stéphane哥哥”,这是孩子们对他们的称呼,虽然两人的教学风格非常严肃,对捣蛋的孩子毫不心软,但这种走进孩子心里的教育方式,仍让孩子对这两个大哥哥喜欢得不得了。孩子们上课时常常会带来自己画的画、制作的小卡片,上面稚嫩的笔迹写着:“送给亲爱的侯伟/Stéphane哥哥”。   “孩子的想象力非常丰富,他们会画出奇形怪状的植物,会在绵羊身上画水果。我们从不限定孩子的想象力,而是尊重他们的选择,但也要孩子学会守规矩。”对孩子充满耐心和尊重,是侯伟坚持的教育原则。有的孩子会抢夺手工材料,他会循循善诱,“你们是一个小小的团队,要学会分享,所有手工材料属于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有的孩子创作时爱互相模仿,他会上前制止,要求他们拿出不一样的作品;有的孩子会将做背景的硬纸撕坏,说这是最新作品,他非但不发火,反而对孩子进行逆向思维教育,“也许有一天你可以做这样的作品,但在上课时要遵守课程的要求。”因为要避免刺激到孩子的自尊心,他们甚至是单独点评作业。
  创办小艺术家工作室以来,侯伟和Stéphane遇到的最大困难,不是资金短缺,也不是调皮捣蛋的熊孩子,而是和家长间产生的观念差异。
  在教学过程中,他们发现有些家长对西方育儿论囫囵吞枣,只学会了无条件地去爱,却忘了给孩子定规矩;有些家长在孩子做手工时会越俎代庖,他们上课时不得不将家长和孩子分开;还有些家长对他们的教育成果表示质疑,因为孩子上课后没有做出“惊人之作”……
  “有的家长在报名前会问:孩子来到小艺术家工作室后会有哪些提高?我每次只能告诉他们,我们无法承诺,因为这不是一个培训班。如果能保证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那世界上就没有失败者了。”侯伟有些无奈。他的法国同伴Stéphane更是无法理解家长对孩子的纵容:“中国家长怎么会这样无原则性地对待孩子?要是我小时候这样做,我妈妈一定会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去玩了。”
  在种种hard模式里,身经百战的侯伟和Stéphane已是百炼成钢。

做个激起涟漪的小石头


  从未想到当老师的侯伟,现在会花上一周以上的时间备课,短短两小时课程的备课笔记能写满一个本子。
  “很多人觉得没必要把一个儿童活动做得这么复杂,我想,这不仅仅是有必要的,而且是一种做事情的态度吧。”侯伟经常想起在法国的导师Jean Claude Moineau,这位老先生是和Gilles Deleuze(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等一批左派人士创立巴黎第八大学的人之一。“他从第一天授课到退休时,从没教过两堂同样的课程,也不会只简单地給学生灌输。”他拒绝了无数国际哲学艺术论坛的活动,理由就是“有一堂课要上”。Jean Claude Moineau身为教育者的原则让侯伟受益匪浅:“我的导师让我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都不必被质疑所推倒,只要我在认真地做这件事。如果我还会走在教育的路上,我愿继续认真下去!”
  侯伟一直不认为小艺术家工作室是早教机构,他将其定位为提倡艺术通识教育的教育机构,其意义是让孩子感受艺术,并用欣赏艺术的眼光去感受世界。
  为追求精益求精的教学,小艺术家工作室开办三年多来,主题均为原创并不断更新,这对两个创办者来说,是一项高难度的挑战。面对扩大经营的建议,侯伟和Stéphane选择了拒绝,他们希望在不受外界干扰的情况下,静下心来以最好的状态教育孩子。时至今日,小艺术家工作室除了这两位元老,只有一位助教,而且一直在控制开班规模和学员数量,每一堂课不会超过15个孩子。
  “我们都是社会人,需要工作并取得经济回报,但教育机构不能以市场为目的。”比起经济利益,侯伟更看重的是小艺术家工作室给孩子带来的心理影响。
  孩子在你们的工作室想象力天马行空,如果进了学校,应试教育和艺术通识教育产生矛盾怎么办?面对这个疑问,侯伟的心态很豁达,“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改变应试教育,也许孩子在学校,老师要他画圆时一定要用圆规,但他却知道,在我们这里可以用杯子画一个圆。孩子和家长能够理解这一点,就是我们教育的成功之处,因为我们的播种已经成功了。”
  孩子会长大离开,家长会带他们去其他学校,学员人数和学习时间也终究有限,在这个泱泱大国,侯伟知道自己的影响力非常微小,他爱将小艺术家工作室的教育比作投入水中的小石子,它能激起一阵涟漪,但不会传播到很大范围。“我们因此而成长,学到了更多东西,也感动到了一些人,让自己的教育理念受到孩子的欢迎、家长的认可,已经非常欣慰了。”
  CUTE:目前,小艺术家工作室的投入和盈利怎么样?
  侯伟:我们的投入一直很大,主要是脑力投入,最早是和一些绘本机构合做,所以没有太大盈利,现在我辞掉了工作,是全职做,所以是全身心在投入。小艺术家工作室不是一个非营利机构,但营利绝对不是我们做这件事情的唯一目的。如果要取得最大的盈利,我们会选择培训老师、做教材,让小艺术家工作室遍地开花,但我们没有作出这样的选择,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给小艺术家工作室足够的成长时间,慢慢来。
  CUTE:你觉得小艺术家工作室和其他儿童教育机构的最大不同是什么?
  侯伟:我们不想去比较,也没有过多关注其他儿童机构。我们更愿意把这些精力放在认真地去做好手里的事上。如果一定要说不同之处,可能只是一些细节上的态度吧。我们提倡尊重孩子,但一定要列出规范,不去一味溺爱、吹捧孩子。经济收益固然重要,但绝对不该成为教育的唯一目的。我们努力做丰富的人,分享给孩子更有趣的课程。
  CUTE:如果有年轻人也想投身于儿童教育事业,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侯伟:看以什么为目的做这件事情。现在市场需求大,做儿童教育肯定能做起来,但最重要的是认真负责的态度,你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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