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哨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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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世纪以来,法国比利牛斯山脉奥索山谷附近(奥斯区)的居民都用一种特殊的语言来交流。他们以独特的技巧吹口哨,并表达一定的含义。这种现象在欧洲大陆上绝无仅有。最近几个月来,一些中小学,甚至是大学都开设了“口哨语”课程,使这一宝贵的精神财富得以传承。
在拉兰中学,有50多位学生学习口哨语。

  波城大学文学院的阶梯教室里,享有盛名的奥克语教授菲利普·比乌表现得有些不太对劲。突然,他把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发出尖锐的口哨声。乍一看,这情景有点不可思议。然而,没有学生感到奇怪,他们反而模仿起教授来。每个人掌握的程度不同,如果有人准确地发出了一个音,那么其他人也会为他欢呼。
  您以为自己在做梦么?并不是。这是一堂一月初开设的“口哨语”课程。您能在贝阿恩(比利牛斯山脚下的法国旧省份)听到“口哨语”课程,并非偶然。实际上,几个世纪以来,贝阿恩省奥索山谷附近的居民(奥斯人)都在用如鸟鸣一般的语言沟通。这种现象在欧洲大陆上绝无仅有。
  在奥斯,口哨语的编码基于贝阿恩人说的语言。语言应该具有基本的沟通功能,因此口哨语也并非仅有简单基础的含义(例如一声口哨代表肯定,两声口哨代表否定),而是基本涵盖当地口语的完整体系。“它再现了贝阿恩人所用语言的句法和词汇。”法国国家科学院研究员朱利安·迈耶说。在加那利群岛和墨西哥,人们基于西班牙语给口哨编码,同样的道理,在土耳其,则是用土耳其语;在贝阿恩,则是用贝阿恩人的语言——他们所说的语言是奥克语的一种,应用于法国南部地区。
  1926年夏天,偏僻的高山上,奥斯的年轻牧民尼托正在放牧。突然,一只小牛掉进了被草木覆盖的陷阱中。小牛爬不上来,很惊慌。如果几个小时之内不把它救出来,它就会死掉。尼托马上吹响了口哨。她用口哨描述了危险的情况,并请求救助。距离尼托20分钟步行距离的一位牧民听懂了她的口哨,并用口哨复述了一遍信息。在更远的一个山地牧场上,另一些牧民听到了哨声,并回应了传信的人。于是,这些牧民带好工具出发了。过了一会儿,5个人带着绳索,来到了尼托所在的地方。小牛得救了。
  雷奈·阿雷普给人们讲述了这个传说。他是口哨语传承者的儿子,写了一本关于口哨语的指南书籍。他说,口哨语这个奇特的技艺是基于奥斯居民的“天然需求”而产生的。20世纪以前,他们村庄的牧民都在古海特(Gourette)地区附近的棚子中度过整个夏天。因为彼此距离远,他们都呼喊着说话,但是人声的传播范围是有限的,有时对方无法听清。而哨声则响亮得多:据科学家计算,口哨声可以传播2.5千米左右。这种传播方式不但节省了时间,还避免了路途的辛苦。
  现在,通信技术发展了,在山上,牧民们可以使用手机通话了。过去没有电话时,他们用哨声沟通,打破孤立的状态,找到丢失的绵羊,通知周围居民熊的出没范围。在村庄里,口哨语的用途不是很广泛,因为邻里之间的距离没有那么远。不过有时,年轻人会用哨声传情,成就美好的姻缘;家长们用哨声呼唤孩子回家吃饭。一战期间,一位守卫惊讶地听到两个法国兵在用哨声顺畅地沟通,他们甚至还想把口哨语用作军事目的——这个想法在今天是不会实现的。
  这一神奇的沟通方式在战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很多原因导致了它的衰落——比如牧民数量减少,贝阿恩人的语言逐渐被法语取代。在奥斯,人们用口哨沟通的频率越来越低了。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只能后天习得这种语言,却几乎没有机会在日常生活中听到人们用这种语言沟通。逐渐地,原本熟悉口哨语的人不再传授这门知识,因为他们认为口哨语缺少现实价值。它不再应用于生活中,因此逐渐被抛弃。
  为了留住这门技艺,不至于让它完全被遗忘,学者们做出了努力。1959年,为数不多的口哨语专家、声学家雷奈·居伊·布斯奈在广播中向人们介绍了口哨语。法国最高法院律师马克尔·吉尔伯特喜欢在奥索山谷度假。他听到那期广播节目后,写信给雷奈,告诉他,奥斯地区存在相似的语言现象。对于研究者来说,这是个重大发现。当时,人们只知道两个地方存在口哨语:一个在加那利群岛,另一个在墨西哥。雷奈教授马上组织人员前往奥斯,采访那里的村民,并拍摄了一部带有怀旧气息的影片。他们根据此行的所见所闻,在伊夫林省的实验室中逐渐还原口哨语的原貌。雷奈得出了一个结论:由于村民们对口哨语的应用少,口哨语已经处于“残缺不全”的状态。奥斯地区能听懂口哨语的居民仅剩下30多位,而这些人也并不能熟练应用口哨语。
  最初,只有当地媒体对他们的研究感兴趣。后来,世界各地的媒体都报道了奥斯居民奇特的语言现象。上世纪80年代,法国著名新闻主播雅克·马丁把奥斯居民应用口哨语的新闻作为头条报道。接着,德国、英国、瑞士、甚至日本的媒体都陆续报道了这条新闻。
  如今,拯救祖辈的技艺似乎为时晚矣。最后一位口哨语传承者尼托·帕拉斯1999年逝世。所有人都认为这一传奇技艺的传承已经终结,除了一个人,他就是杰勒德·皮修。他深爱着奥索山谷,讲贝阿恩语,他不想让口哨语技艺消失。“一个日本人跟我说,在日本,他们把口哨语这门技艺看作是一个国家鲜活的文化宝藏,也就是说,这门技艺是具有很高价值的精神文化遗产。”他说。他前往加那利群岛考察。那里的人们依然在使用古老的口哨语交流,学校里教授口哨语课程,加那利群岛的口哨语甚至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在那里,他听了文化保护者伊萨德罗·欧提斯的课程。返回法国后,他在奥斯成立了保护口哨语的协会,向各家各户宣传。
  他一开始遇到了不少挫折,人们对他的努力嗤之以鼻。后来,他遇到了菲利普·比乌。菲利普·比乌对保护口哨语文化遗产感兴趣,他在波城大学教书。菲利普把杰勒德的宣传行动视作保护贝阿恩文化珍宝和提升奥克语价值的希望和机遇。他先是自己研究奥索山谷的口哨语,然后2005年在波城大学开设了口哨语课程,接着又在比雷尔小学和拉兰中学开设了课程。
  奥斯地区有50多位中学生满怀热情地学习口哨语。奥克语教授妮娜·罗斯惊讶于这门课程带给学生的收获:“孩子们在传统课程中能获得更多体验,一些学生上课时集中精神的时间更长了。”校长艾莉丝·库隆称:“这门课程能够开动学生的大脑,让他们以不同的方式思考。”
  奥斯口哨语是首创的说法使一些人感到不愉快,尤其是雷奈·阿雷普。“如果有人很谦虚地表示,‘我们想创造一种口哨语’,那无可厚非,但如果说‘我们要创造奥斯口哨语’,这种说法就明显不对了。我们所掌握的也不过是奥斯口哨语中一些词组和固定吹奏法,但是想要完全掌握古老的奥斯村庄中的口哨语,怎么也要花费几年,甚至一生的时间。”
  雷奈·阿雷普说得不错,他也承认杰勒德·皮修对传承口哨语所做的贡献:“但是我们并不一定刻意想去教授这门语言,而只是单纯地想传扬这一文化。”“我们无法熟练地掌握口哨语,因为我们开始得太晚了。但是孩子们可以。”菲利普·比乌说。“我们的志向只是为学生们重现这一传统技艺,让他们在现代生活中也能应用口哨语,让这门传统技艺适应当今社会。”妮娜·罗斯说。
  令人惊奇的是,妮娜的想法正在逐渐成为现实。“我和爱人巴布提斯特将口哨语与橄榄球相结合,创立了一套口哨语交流方式,”六年级教师阿列克谢说,“我吹哨的时候,学生们就知道不要在大边界上给我传球,而是在边界内传球了。”就连原本生活在山里、通晓口哨语的人也开始思考口哨语的现实意义。“出现紧急情况时,国家公园的守卫、急救人员和导游一般都通过手机沟通解决。”妮娜·罗斯解释道。
  有些人想利用这门传统技艺获得经济利益。第一个这样做的人是一些学生,他们去年10月在贝兰地区传统的奶酪市集中用口哨语吸引了不少游客。奥博内温泉胜地想要建立一个口哨语互动体验的旅游项目。可以预见,2017年,略通口哨语的人会遍布世界各地。菲利普·比乌还计划在今年开放大型在线课程讲授口哨语技艺——这又是一种远距离沟通的方式。
  [译自法国《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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