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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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的神仙生活過得很憋屈。
  因为没有仆人,所以只能屈尊降贵,自己抱了扫帚来扫地。偏生门前那个不长眼的小树妖还不停地摇晃自己的大脑袋,把满树的黄叶摇得到处乱坠,纷纷扬扬的,而在树下搭窝的纺织娘妖又扯着嗓子不知道在唱着什么,两相结合,我这银钩山神洞府前倒像是挽歌声起白幡十里。
  被这两个连人形都没有的小妖折磨得心累,我最后下了决心,要去浮邀城买个勤快的小妖童来做家务。
  浮邀城,离此一千三百里地,位处天山脚下,是天界浮生大人所创。其间三界和平共处,只按着人间的规矩买卖交易,而这交易的货物则包括充当奴隶的小妖童。
  于是,我换了件体面的藏青长裙,掸了掸发间的黄沙,叮嘱小树妖和纺织娘替我看住洞府,莫要乱扔垃圾,自己则骑了赤豹往浮邀城赶。
  路上遇到了当年同我一榻而眠,而今却已经位列灵泉宫一等女官的同窗钟意。一身轻纱的她降下云头,满身圣光差点儿没闪瞎我的眼,闲聊几句她便匆匆离开,只说东海出了点儿事儿要处理。
  我摸着赤豹油腻的皮毛,再看看昔日的同窗,啧啧两声很是羡慕,自言自语:“唉,我要是找到水君家的傻儿子,领个十万八千的厚赏,也能让阿豹你去须臾山的灵汤里泡泡,不至于被人说成是流浪猫了。”
  我在城里转了几大圈没见着合适的,乱转时却见到了一个杂耍卖艺的社团。我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恰逢一个道人捧了钵过来求赏,我便想着撤。而那刚刚表演完胸口碎大石的清瘦少年却目光转了一大圈,道:“接下来要表演的是大变活人,需要一个观众来与我配合。”
  于是,我就成了幸运观众。
  少年把我往身前一拉,然后弯腰低头,我们一同钻进了一个一人高的立柜中。我定定地看着他,试图就这样看出他的真身来,他却捉了我的手胡乱戳了几下,笑嘻嘻地道:“你老是看着我,就像我身上长了花儿一样。”
  他既这样说了,我便不看了,却觉得被他这样牵着有伤风化,抽回手来。我刚想问问题时,却被他竖起食指来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直接蒙了我的眼,轻声道:“嘘,变戏法开始了。”
  只听咻的一声,一件斗篷把我严严实实地罩住,兀自挣扎几下,却听一阵鼓掌欢呼。我手忙脚乱地摘下斗篷,却见我们正站在对面,离刚刚钻进去且正在熊熊燃烧的立柜足有十丈之远。
  啧啧,想是我们入柜之后道人便点了火,而本以为会被烧死的我们却在观众的惊呼声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果然是大变活人,还夹杂着逃生术的设定。这种情况若是动用仙术自然是小菜一碟,可浮邀城的规矩,是生死一瞬不得使用法术,况且逃脱之后也未见城官来,想来的确不是法术,而是戏法。
  我啧啧称奇,有这法子,凡人还修劳什子的道啊?
  趁着道人又拿着铁钵四处寻赏之时,我捏紧拳头,握住手心中荧光的三个字,又想想那清瘦少年的神通,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待到道人过来求赏,我扔了颗可以延寿一年的仙果进去。道人眉开眼笑之际,我便凑过头去,慢慢问道:“你这妖童卖不卖?我府上缺个暖被窝的娈童,此子颇得眼缘,我若讨了去,老板可准?”
  那道人横眉一竖,不动声色地作了作揖道:“仙君见谅,这八部是我戏班的摇钱树,少不得……”
  经过我一番装腔作势的讨价还价,又足足推了套太极八卦掌,最后终于如愿。
  一锭金元宝便换了个清秀少年,若忽略我那一颗仙果、一块灵石,倒也是物美价廉。
  少年乖巧得像是一只小狗,向我道谢,然后才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了,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指东我就往东,说西我就往西,哪怕是你要我去死,我也不会带丁点儿犹豫的。”
  我替他弹去衣服上的线头,道:“嗯,你是得感谢我,若不是我注意到了你在我手掌上写的那三个字,起了个心眼的话,你怕是还得跟着那道人四处卖艺。”
  是了,当时他捉我的手并非耍流氓,而是在我掌心写下了三个字:带我走。当时没感觉,直到我被捂在斗篷里才于黑暗中瞧见了那荧光,晓得了内里,这才敢咬着道人的不是再狐假虎威地用仙家虚名威名去压他。也亏得道人心中有鬼,又见我出手便是仙家之物,这才误会我是哪方有怪癖的仙君。
  我又问少年名字,他道:“八部,我叫八部。不过,若是大人不喜欢,便替我另起一个名字吧。”
  算了吧,这咬文嚼字不是我的特长,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八部回去。
  赤豹载着我们俩在林间快速穿梭,初春的林花被扫下,落在我们的头上,八部拈起一朵来,道:“哇,好漂亮啊。”
  我轻笑他的浅薄无知,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的银钩山比这更美,却惊得赤豹一个奓毛差点儿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我们俩也差点儿被从它背上甩了下来。八部问及原因,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是我的谎言大话惹得赤豹肠胃不适,便回头将那春花扔得老远,一本正经地道:“没事没事,赤豹对花粉过敏,以后别在它面前拈花。”
  等到了银钩山,看着绵延百里的漫漫黄沙和贫瘠得除了我洞府门前的小树妖之外几乎是寸草不生的土地,八部挠头:“这就是比浮邀城外的春花还美的银钩山?原来是我的审美有问题吗?”
  二
  小树妖和很喜欢八部,而表示喜欢的方式就是落叶。
  青衫长袍在树下看书,差点没被落叶砸死,我看不下去,打了个大呵欠,对树妖道:“你再晃一会儿就得全秃了,浪费劳动力不说,改日修得了人形也是个秃子,看哪个不长眼的乐意看你。”
  树妖这才止住,脚下一堆的落叶却是收不回去了。
  八部放下书,作揖道:“大人。”
  我指点了他几句,他低声答是,青丝垂落耳畔,端了个月朗风清的好模样,不愧是我银钩山的门面担当啊。
  晚饭是在树下用的,严禁树妖摇头晃脑掉叶子,咬着干巴巴的咸菜,又看看桌上那一碟熏鸭,听得八部问:“仙人不是吸风饮露的吗?没想到,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啊。”
  我叉起一块熏鸭,道:“谁吃烟火啊,我们吃的是烟火味儿。你说的吸风饮露自然是没问题的,虽然饿不死,但总能觉得饿啊,要不然西王母何必每过几年就搞什么百花宴、百果宴的啊。”   八部又道:“可是熏鸭和咸菜,比起百花百草差了点儿啊……”
  哪是差点儿?分明就是云泥之别。
  我一个蛮荒之地的小小山神,何德何能与西王母比肩?却又不愿掉了面子,便道:“这个你就不知了,我们神仙所食之物无一不是自己封地上出来的,这才能保证与自身法力灵性不相冲。别看银钩山寸草不生,却是昔年神魔之战的古战场,我又是天君亲封的银钩山神,驻守此地责任重大。因此,我的灵力便难以与之相容。但就算是拼着不食鲜蔬,我也会守好这一方土地的。”
  八部似懂非懂地点头,又说愿意同我一起驻守。我咽下最后一块熏鸭,剔了剔牙道:“嗯好,不过在同力驻守之前,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儿。缸里的咸菜不多了,你找个时间去采购吧。不趁着空闲腌好咸菜,未来的日子我们便只有啃树皮了。”
  兴许是我腌的咸菜口感不行,八部摇头:“大人,我看了,这里虽然贫瘠缺水寸草不生,但也不是不能开垦。我跟着杂耍团走南闯北的时候,学了不少农耕之术,就让我先来试一试吧。”
  我不置可否,乘着赤豹去巡逻了,等回来,碗筷均已收拾妥当。嗯,不错,有个妖童着实不错。
  第二天去北荒帝君处报告近日工作回来,远远便看见一条长虫在我洞府前头的一块空地上兴风作浪。我一看,恼了:“哪里来的妖怪,居然欺负到我家里了!莫不是我柔情似水的名声传得太远了?”
  说罢便一掌击出,炸起白光一片,那长虫也随着乱飞的泥土一起飞了出来。
  我踏空过来,立在唯一的一株树顶,掀了掀藏青色的长袍,很有高人风范居高临下道:“孽畜休逃!”说罢便要飞花摘叶以作手段,然口中仙诀还未念完,便见那几丈长的大虫子一个冲天而来,然后狠狠地摔进黄沙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遁了。
  我那个不甘啊,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我的地头耍宝了是吧?又怕那长虫毁了我的地方,便要穷追不舍。一击落花掌拍出,打得泥块飞起,炸了一地,我扑身下去,一把抓住那长虫的尾部,运足力气把它硬拽了出来,摔在一旁。
  长呼了一口气,心道我这战斗力飙升不少,却觉手中一缩,那滑腻腻的长虫尾部竟然变成了一条人腿,而我握住的位置则刚巧是人脚踝。
  這是什么事儿?难道蛇妖要现人身施美男计了?
  仔细看时更是惊讶,那被我打得吐血的竟是八部。他躺在沙地上,吐了一口血,双眼迷离地看着我,低低地喊了声“大人”。
  我万分不解,刚刚那条在地脉里兴风作浪的大虫竟是八部?他原来是条蛇妖吗?哎,好像又不是啊,刚刚都是远距离攻击,唯一近身了又没看到对方头部,只觉得是条大虫。
  但看八部受伤倒在地上,我赶紧过去扶起治伤啊,喂了颗仙果,他这才堪堪醒转。我赶紧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他弱弱地回答:“我选了合适的菜地,正要耕种,大人你就回来了,然后我就被炸出来了。我本想着变回人形向大人解释的,但念咒的时间有点儿长,所以……为了暂避锋芒,我就往土里钻了,结果……”
  结果还是被我一个落花掌炸了出来。
  我委实无语,你这耕个地怎么搞得像是要大闹天宫一样呢?我把人扶起来安慰了一番,叫他以后不要随意现出原形,以免被友军误伤,最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还不知道他的原形是什么。问及此,他忸怩答:“嗯……那个……地龙……”
  啧啧,我居然买了条龙回来当妖童?受宠若惊啊。只是,听闻有九天飞龙有四海蛟龙,这地龙又是什么品种?但好歹是沾了个龙字,想来也是尊贵无比的。
  所以,看到尊贵无比的地龙八部锄地、担水、播种青菜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神都不好了。哪承想他却一边揩着汗水,一边指着绿油油的青菜秧告诉我:“大人,你不用再委屈吃咸菜了。这个菜园子,由八部来守护。”
  我感动得紧,却又觉得这傻孩子大约是人间狗血的折子戏听多了,便拍了拍他的肩,以示鼓励:“嗯,很好,我银钩山也有新鲜蔬菜了。你若哪日闲了,可以移株核桃来。”
  “为什么啊?是和杨姐姐做伴吗?”
  杨姐姐便是我洞府前的那个小树妖了。
  我笑道:“嗯,做伴,顺便还可以吃吃果子补补脑子。”
  几个月后,八部的菜园子真的成了。那病态的枯黄已长为葱郁的青翠,看得我一时兴起,当即把它们下锅煮了汤。
  八部也是个爱折腾的妖童,这青菜还没有全部下肚,他便想着要把我荒芜得跟大沙漠一样的银钩山变成花团锦簇的世外桃源。我也不去拦他,由了他去。
  大半个月后,这向来干旱的地方居然下了场大暴雨。彼时我正巡山回来,被突如其来的骤雨淋成了落汤鸡,一边催着赤豹快点儿,一边埋怨雷公电母不靠谱,这下雨之前也不知道发个告示让人好避一避。哪晓得我这抱怨还没出口呢,一个惊雷便在我身边炸响,差点儿没烧了赤豹的毛,搞得我们一个人仰马翻摔进泥浆里,我那藏青色的衣裙也深了好几个度。见大仙发狠了,我便讨饶说是玩笑,这才拖着满是泥水的身子回到了洞府。
  等换了衣衫出来,隔着厚重的雨幕,便看见八部身着童子的青衣一趟一趟地在雨中来来回回。我隔着大雨喊他:“哎,傻子,下雨了,进来躲躲。”
  他转身过来看我,怀里抱着一个花盆,伸了手臂出来虚虚地遮住那花苗。大雨倾盆,把他的衣服淋得湿透,长发也粘成一团贴在额头,整个人都狼狈不堪。他说:“啊,大人,雨太大了,花苗都快被冲走了,我得先把它们搬回来。”
  我心道一句死脑筋,非得在这连草都不长的地方种花,是我这里太闲了吗?却又扯着嗓子道:“冲走了再种就好了,你快进来躲雨。”要不然你病了还不是得耗费我的仙丹灵药来治疗?
  他摇头,甩出一头的水珠:“我一定会为大人种满百里红花的。”
  唉,你以为这是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吗?我有点儿恼火,又觉这孩子果真是脑子不太好使,莫不是当日求救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智慧?
  到底是我银钩山的妖童,如何有不心疼的?我轻叹一声,拿过许久未用的伞来,撑开走出,油纸伞上绘着的芦苇在雨中晕开来,缓缓开出了荻花。我把伞面移至八部头顶,遮住那滂沱的大雨:“花苗不需要我时刻担心,也不会耗费我的灵丹妙药,可你这条傻地龙就不一样了。走吧,我真的没什么存货了。”   他眼睛亮亮的,神情却有点儿小委屈,但更多的是自责:“大人,我……”
  “好了,走吧。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别让人家以为我银钩山的人都是灰头土脸的落汤鸡。”我接过对方手中的花盆,心里又是一阵感叹,真是傻子啊,就不能把花种在屋檐下吗?非得去做这样的苦力。
  为免沾湿我的衣服,八部不敢靠得太近,我们之间便虚虚地隔着那么一点儿距离,伞面也不够巨大,是以他便被从雨伞上滴下来的雨点儿淋得更湿。瞧他那瑟瑟发抖的小模样,可真叫人心疼的呢,我便很流氓地想起当日买他时说府上缺个暖被窝的娈童这类的话,一时间竟红了脸。
  趁着八部换衣服的空档,我看着那花苗上重重压着的雨珠,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捏了个诀走到檐下,使了个挪移之法,飞快地把余下的几盆花挪了回来。嗯,好家伙,杜鹃、丁香、菊花、玫瑰、茉莉,哎,还有仙人掌。真的是要把我这荒凉之地变成桃源仙境?
  八部换了衣服出来,看着被我摆成一排的花盆,道:“大人,是八部的失误……”
  “没有,”我及时打断他的自怨自艾,“这跟你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记住了,你是我银钩山的人,可比這些花花草草的重要多了。别人不能欺负你,连老天爷也不可以。”
  “那谁可以呢?”
  “自然是我啊,”回头对他笑,“你可是我花了一锭金子买回来的妖童啊。要杀要剐要吃要卖,都是我说了算。除此之外,谁都不可以欺负你。哪怕是住在同一屋檐下那不长眼的小树妖和纺织娘也不行。”
  他点头:“八部谨遵大人之令,生死都是大人的妖童。”
  我满意地笑了笑,可心中却又隐隐觉得不安。刚刚突遇雷雨之时,听到雷公电母说东海水君正在通缉自家的七太子,说是那孽龙偷盗宝物以救凡间恋人,所以才会被天雷荒火劈得记忆尽失疯疯傻傻流落人间。这孽龙大大违背了天条,正遭三界通缉,若有人举报便有重赏。
  就在刚刚,雨水湿透衣衫的时候,我见着八部背上被天雷劈过的伤痕。还有他的原形,一条地龙,以及他的名字,八部,八部天龙啊。这些小细节无一不在暗示他的真实身份。况且,他也的确憨傻,像是个会为了爱人而偷盗宝物的孽龙。
  之前钟意和我谈起的时候,我并不认为自己真会遇到,可现在,被通缉的孽龙就在我眼前了,交出去便是高官厚禄,藏起来便是包庇窝藏。
  我这地方多年没有雨水,可偏生八部来了不多久,就迎来了一场倾盆大雨。难道不是天上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才以此来试探调查吗?那我的包庇显然是没用且会祸及自身的。
  三
  思来想去,我还是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神仙吧。
  但终归相处了那么久,不可能没有感情,我狠了狠心,带着八部又去了趟浮邀城。他这样的罪过怕是要在东海的地牢住个好几百年,而他那可怜的人类爱人怕是轮回得连魂魄都不认识了吧?
  我和他的缘分始于浮邀城,也该终于此,只可惜繁花千盏还没种出,我的银钩山还是百里黄沙。
  横九纵九的巷子,逛完硬是花了我一整天,而那哗啦啦流出去的银子也着实让我肉痛。衣服、玩具、零食,还有新出的折子戏,这么大一堆东西,我估摸着可以让即将困于囹圄的八部随意打发个百年时光了。
  他抱着叠成一座小山的话本子,问:“大人,你是要在银钩山办剧场吗?”
  “不是,这些……都是给你的……传家之宝啊。”我没有明言,笑看着他,眼里却有点儿酸涩,“到时候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啊。”
  “大人要送我去剧场演戏吗?”他努了努嘴道,“如果是大人想的话,八部一定会努力成为名角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说话,两人同乘赤豹回去。只不过这一次回的可不是银钩山,而是东海了。
  途中路过一座沙丘,虽然亦是满地的黄沙,但因为旁边的绿洲,这里却并不像银钩山那么荒芜。干涸与湿润,荒芜与生机,黄沙与绿树,两种格格不入的事物,却被包含在同一幅画中。
  八部吃惊地张开嘴,最后道:“日后的银钩山一定比这儿还美上一千倍一万倍。”
  “为什么?”
  “因为有大人在啊,大人比那花那草那树那泉还要漂亮千倍万倍。”
  我不语,却觉着有点揪心,见他一脸羡慕地看天边的云,一时兴起便道:“八部,想不想尝尝棉花糖?”
  他答想,我便揽了他的腰,口中念诀脚下使力,腾空而起飞了上去,穿过层层白云,濡湿发梢,万里江山都在脚下。
  他好奇地睁眼乱看,然后问我:“大人骗我,哪有棉花糖啊?”
  我指指身旁的云:“那里不就是了吗?”
  他伸手去触摸,却也只有润润的湿气,压根儿碰不得实体。虚幻的云朵就像虚幻的人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万万不能被这障眼法迷了眼。
  然而,当那温暖而湿润的唇覆到我的额头的时候,我又惊又喜,抬头看见八部亮晶晶的眸子,他糯糯地道:“好甜啊。”
  登徒子!不过,登徒得甚得我心。可惜,这驾云的速度终究是太快了,我们已经看得到东海的岸了。
  从云头降落下来,出示了名贴,在外等着召见。而八部仍是什么也不知笑嘻嘻地看我,然后说什么好喜欢和大人在一起之类的话。我越听心越乱,更是不忍把他送回去受罪,又见这进去通报的人迟迟不出来,心里便又反悔了。
  去他高官厚禄的赏赐,反正我胸无大志,就只想窝在银钩山当一辈子的小地仙。还有这么一条傻地龙陪着,这辈子也不会闷啊。
  思及此,我便牵了八部的手就要往外走,他不解地看着我。我没有解释,只想离开,但还没来得及跨出第一步,便被人叫住:“水君有请银钩山神。”
  我怦怦直跳的心突然停了,也听不清之后的东海水君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当虾兵蟹将上去把八部拿下时,他一脸惊惶却又无助的表情,他看着我,唤道:“大人……”
  入过轮回的仙灵须得在流光镜前才能显现出本体,所以,当带着骨钉的铁链穿进八部的琵琶骨要强行把他带去流光镜前时,我看见他痛得流下了泪:“大人,我做错什么了吗?”他看着我决然离开的背影伸出手,“大人为什么不要我了?”   对不起,你犯天条,本该有此劫。不是我不要你,而是我要不起你。不管你是水君太子,还是天界罪人,我这小小的地仙都没有资格要得起你。
  我作人时低贱,为仙时卑微,从来就没有攀高枝的能力。而你,纵是现在失了记忆没了身份,在我身旁卑微地充当着忠犬角色,可到底你的骨子里流的是龙族的血。无论何时,我们之间总是不对等的。更何况,你之所以犯下这滔天大罪,亦是为了救你心爱之人。如此,我更没有立场要你。
  所以,回去吧,安心受罚,等到百年之后,你还是高高在上的龙子。到那时若你还记仇,尽管来银钩山寻我。
  我带着十二颗顶圆的蚌珠离开东海,觉得自己亏了。之前的腾云驾雾费了我太多仙力,又遭逢情绪低沉,此时竟有些头晕。乘上赤豹,这小畜生呜呜地低鸣了几声,还一步三回头地望着海面。我拍拍它的头:“他不会回来了,是我亲手把他交了出去,是我不要他了。”
  赤豹一个仰头,差点儿没把我摔下来,还一个劲儿地尥蹶子以示不满。哈,连赤豹都舍不得他走,可偏偏我却那么大义凛然?
  我紧了紧怀中的蚌珠,觉得风变大了,有一下没一下地迷我的眼,终是吹进了沙子,忍不住揉眼睛。
  我以为这会是我最悲伤的时候了,然而,等我回到银钩山的时候才发现,什么叫祸不单行,什么叫悲伤逆流成河。
  远远地便看见洞府前的小树妖被连根拔起直接扔在沙地上,而那话痨的纺织娘则是连半点儿声音也听不到了。这分明就是出事了。
  果然,甫一落在树妖身边,瞧着那落了一地的叶子,我还没来得及治疗,那黄沙中便猛然窜出两根触手一下子抓住了赤豹的四肢,而我则因为赤豹的失蹄而整个人都翻了出去,在沙里滚了两圈,吃了满嘴的土。我一个鹞子翻身立了起来,然后便要一击掌风推出,出掌之时才发现竟没一点儿力气。而我这愣神之间,又有几根触须陡然升起,直接把我捆住,力道之紧竟让我呼吸困难。
  就算我法力低微运用驾云术时虚耗过大,现在也不至于半分力气也没有啊。当日错把八部认作敌人打起来时可英勇得紧呢。可现在,敌人的真面目我都没看到,就直接成了人家的俘虏。
  我大喊大叫:“什么人?别藏着掖着的,出来!”
  喊完之后,脚下的沙土便开始颤抖,黄沙翻滚得像是油锅里进了冷水。然后,地面塌陷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我便看见一个面目可憎的庞然大物散发着满身的黑气走了出来。
  那怪物不像兽不像树,更不像人。而这种弥漫着浓重戾气的四不像,排除一番只有一类了,便是当年神魔之战葬身此处却又怨气不散的魔灵。原本应该被灵石永镇地底,为何今日却现了身?
  难道……我心道不好,果然就听那怪物用沙哑的语气道:“把镇魔石交出来。”
  四
  神魔交战的古战场,若非资历够老,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所以,当我被天君封为银钩山神并且听他说了此地的重要性之后,我是非常不解的:“小仙何德何能担此大任啊!”
  天君道:“此事非你不可。谁让他们把你的尸骨埋在了那镇魔石旁边呢。”
  生前我无枝可依,在某修仙门派当吊车尾的小弟子,某次同师兄弟们降妖之时不小心被那妖怪囫囵吞下了。等师兄弟们打死妖怪要救我时,我已经成了一堆被消化掉的白骨,救无可救,只能就地掩埋。而埋骨處正好便是在这银钩山镇魔石的旁边。吸收镇魔石精华,我居然得道成仙了,后来便被封山神守护于此。而当年的镇魔石却被移了位置,下落少有人知,巧的是,我刚好就知道。
  然而,我不能说。
  银钩山内筑起的结界,外人是闯不进来的。这本是当初我为了自保而设置的法器,没想到现在成了作茧自缚。
  我被那怪物又骂又打,还被饿了一日又一日,倒是酷刑管饱。
  尽管如此,我依然不肯说出灵石所在。硬扛着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毕竟这里的异常早晚会被上面的人知晓。而说了,就绝对是死路一条。即使天君不惩罚我,我也逃不过,因为灵石与我的命息息相关。
  酷刑折磨达不到目的,最后那变态的怪物居然想了个奇招,他要用读心术来看我的秘密。这本是用在凡人身上的低阶法术,要用在神仙妖怪身上,除了绝对的法力压制外,还得牺牲半身的修为来做引。
  看来为了能让其他被困的魔灵出来,这怪物不惜舍己为人啊。
  我惊慌失措苦口婆心地劝解他不要自我牺牲,那怪物却硬是不听,直接对我使了个定身法便开始用读心术。
  一幕幕闪过的竟是八部,初遇时的大变活人,他在我手心写着“带我走”,浮邀城外的拈花一笑,黄沙漫天中的遗世独立,还有那滂沱大雨下说要为我种百里红花,以及东海之中他哭着问我为什么不要他……
  怪物低斥了一声,开始加大功力,想要探寻更深的秘密,我听到自己的心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白光炸起,头痛欲裂,什么都藏不住了,我只听见那怪物兴奋地叫道:“找到了!没想到镇魔石居然在你的脑子里!”
  是了,当初我一堆枯骨,枕着的就是镇魔石,待我成仙之后,天君便把镇魔石种进了我的脑子里。我与灵石密不可分,石碎我死,所以,我镇守此处,饶是贪生怕死却也不能交出灵石。
  那怪物高兴得呱呱乱叫,我却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之前是因为中了怪物施在树妖身上的毒蛊,而现在却是因为虚弱。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拿一把鬼头刀斩向我的头颅,呵,没想到当了神仙也还逃不过一死,就是不知道我能否像战神刑天一样即使缺了头颅也还可以苟活?
  想不了那么多了,人头落地,灰飞烟灭,这才是我的结局。这么惨啊,是不是我太过抠门毒舌的报应?是不是我罔顾交情和真心把八部推向禁锢的报应?
  刀落之时,我见一条巨大的长虫从天而降挡在我面前,刀锋直接斩断它的身躯,可它还有一半的身子却仍挡着我。
  手起刀落,鲜血狂飙,残躯落地砸得啪的一声,而另一半的身子,断口处还冒着血,却如同屏障一般挡在我身前,让那再次扬起的刀无处可落。   能够进入结界的便只有银钩山的人,而原形是条虫的,便也只有已经被我送回东海的孽龙八部。
  他逃出来了,来救我了,可是却被砍成了两段。
  定身法没除,我仍然不能动弹,只能看着半条长虫将我圈了起来,血流如注,可是它却没有半点儿挣扎。倒是那落地的半个身子,不停地扭动,疼到了极致,却又不遗余力地跳起来去攻击那怪物。
  尽管我是一具白骨,尽管我的脑子里只有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可是现在,我却特别想哭,也就真的哭了出来:“八部!”
  它变成了熟悉的模样,清秀的脸,瘦削的身,可是,腰部之下却被斩断,整个人都是以悬浮之术浮在半空的。而他本一身白衣,却已被染成鲜红,红得耀眼,红得扎心。
  他抱着我,眼眶红红的:“我是大人一锭金子买的,生生世世就是大人的妖童。就算大人不要我了,我也要死皮赖脸地缠着大人。”
  “你找死吗!你会死的啊!这本来不关你的事的!”
  “大人不要我,我却要大人,”他苍白的脸凑近了一些,笑道,“就算死,我也要大人。”
  我无语凝噎,心里奔过千万匹神兽,把东海水君骂了千万遍:怎么都是你东海的龙子龙孙,你就这样由他出来送死吗?
  突然,八部蜻蜓点水般吻上我的额头,轻声道:“好甜的棉花糖。”
  我亲眼看见他变成半条小小的虫子,落在黄沙上,再也没有动过。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只能大声呼喊他的名字,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风沙掩埋。尽管钟意已经带着天兵天将进入破开的结界并且瞬间牵制住了那怪物,可是,我要的东西却已经不在了。
  怪物被诛杀,定身法失效,几个回复治疗术甩在我身上,哪怕仙气多得可以漫出来了,可我仍觉得无力支撑。是我这个石头脑袋太重了吧?
  我跪了下来,刨开沙土开始寻找那萎缩得手指大小的虫子。那是我花了一锭黄金买来的妖童,是胆大包天的东海孽龙,更是说要给我种红花百里说不离不弃的八部。
  结果,我还没有把尸體刨出来,便被钟意一掌打晕。我想:不愧同门一场啊,谢谢你打晕我,可是我想永远逃避下去,要不你再补一刀?
  五
  我在梦里吃了一屋子的棉花糖,却没吃出甜味来,然后,我就开始发脾气,却见满屋子的棉花糖全部变成了泡沫,而那泡沫之中却横躺着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我尖叫着从梦中醒来,看到钟意做了个谢天谢地的表情:“哎呀呀,半个月了,你要再不醒,我们都要怀疑你的石头脑子是不是也出问题了。”
  看到她,我便晓得之前发生的事儿都是真的,绝不是以一场噩梦就能解释过去的。
  钟意大大咧咧地道:“哎呀,你可得好好谢我啊,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你可能就碎成春泥去护花了……”
  我卑贱低微,护花就护花吧,可是八部……我强忍着泪,问道:“东海那边怎么样了?”
  “你是不知道,东海水君那叫一个大发雷霆啊,偏生那傻太子还不知道认错,差点没被水君挫骨扬灰。”
  “他都死了,还要被侮辱?”
  “啊?谁?东海七太子吗?没啊,他活得好好的呢,被水君判了八百年牢狱。”
  “什么?”我又惊又喜,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八部没死?”
  “啊?”她挠了挠头,“不是,我是说东海七太子没死。”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谁说的?”
  原来八部根本就不是东海太子,那孽龙另有其人,而且已经被逮住送回东海发落了。流光镜前,显出八部前世今生,证明不是,东海便道歉一番赔了礼送他离开。他自省几日,还是回了银钩山,却在半路遇到发现异常的钟意。于是,他急匆匆赶来,冲破结界以身挡刀救我性命,这才让回去搬救兵的钟意能够顺利进来。而这一刀两断,显然是回天乏术,别说妖童了,就是天君也不一定能做到。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我搞出来的。是我误以为八部便是太子,非要送他回东海,也是因此才会情绪大乱让镇魔石出了漏子让魔灵有机可乘,然后才会让八部为了护我而身首异处。
  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又听钟意道:“其实他很在意你的。
  “那又如何?他已不在了。”
  “谁说他不在了?”
  一波三折啊,我拽着钟意的领子就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快点把事情说清楚。她道:“谁说一刀两断就必死无疑了?你让某些自带光环的两栖妖怪怎么生存啊。本来那小妖童是必死无疑的,可是,他是蚯蚓精啊,天生砍不死。看吧,这天性厉害吧,傻眼了吧?”
  “他不是……地龙的吗?”
  “你脑子里的不是石头是豆腐吧?地龙不就是蚯蚓吗?”
  失而复得的喜悦笼罩着我,完全顾不上钟意的嘲讽,只是着急地问:“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拗不过我,钟意带我去看他。只见八部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但是身体完整,没有缺胳膊断腿的,呼吸也很正常,只是因为体力消耗太多所以没有醒来。
  我激动得落泪,坐在床前,泪珠子一串串地打在被子上,然后擦了擦眼泪俯身吻了下去:“棉花糖,果然很甜呢。”
  抬头之时见他幽幽醒转,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大人,带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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