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青蛙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ntzhou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上半年搬到城南居住,耳中总有一些蛙鸣声,疑心是自己耳朵恍惚。有一天,我老婆说,奇怪了,这老城区居然天天有青蛙叫。我才明白我耳听不虚。我家楼前有条小河,其实在我这个固城湖畔相国圩里长大的水乡人眼里,它算不上是条河,只能称为沟。无奈城里人稀罕水,一条细流称为河,还设了河长,戳个木牌牌在水沿。我入乡随俗,姑且称它为河,这河里水不宽,也不深,水面上長着水葫芦水花生之类的水生物。在水乡人眼里,有水应该有水草,有水草应该有青蛙。
  我读小学时,生产队允许每家养几只家禽,不能多,我家于是养了几只鸭子,俗称麻鸭。凡是家里养鸭的小伙伴,放学了都有一个任务———逮青蛙喂鸭子。那时的青蛙真多,走在田埂沟渠边,走在河岸池塘旁,一路走过去,青蛙的跳水声接连不断,后来我读到那句著名的诗,大珠小珠落玉盘,我一个乡下人,没见识过宝珠和玉盘,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一连串的青蛙跳水声。
  那时的青蛙真漂亮,有虎纹蛙、金线蛙、黑斑蛙等等,当时并不了解这些生物学名称,只是觉得它们长得帅,与小伙伴在一起比谁笼中的青蛙腿长,花纹美丽。青蛙行动敏捷,却有一傻:它们只要钻进水底,就自认为安全。比如稻田中的抽水机坑,也就比锅底大不了多少,它跳进去躲藏,其实根本救不了它的小命。我们时常划一条小船,船舱里装半舱水,沿着水岸行驶,青蛙们纷纷跳入水中,我们靠岸后手到擒来,大获而归。当然也有别的逮法,比如用小虫钓,比如用鱼叉戳,后者比较残忍。

  当年我们捕青蛙,青蛙并没有减少,主要是每次捕得并不多,有几只就够鸭子吃饱了。关键是那时候的人不食青蛙。等到某种生物成了人类的美食,这个物种的命运就只能是悲剧。青蛙变成菜肴时它的两条后腿被称为“美人腿”,很受食客欢迎,因为美腿而遭大肆杀戮,令人唏嘘。加上农田里农药厉害,青蛙也难逃一死。回老家时曾偶尔走进圩子的水稻田,再也听不到蛙声一片。有次去我师弟刘全刚家蹭饭,他家的金鱼缸里赫然浮着几只癞蛤蟆,师弟说,儿子想养青蛙,可是田野里没找到青蛙踪影,他只能逮几只蛤蟆冒充。青蛙和蛤蟆,美与丑,天壤之别。二十年过去,我那大侄子成了街舞教练,开了一个舞蹈工作室。我不禁想,如果他幼时每天面对的是青蛙,可能他早成了国际级舞蹈大腕。
  青蛙吃虫,鸭子吃青蛙,人吃鸭子,自然界生物链有序相衔,但人类不守规则,硬是把不该吃的吃了,不该占的占了。我见过青蛙人工养殖场,成千上万只青蛙挤在一起,头顶罩着尼龙丝网,饲料从网格撒下,青蛙挤成一团争抢,却没有一只能纵身跳跃。这种饲养的蛙绿背金线,当属金线蛙种类,小时候见到它,一般是在荷塘。它栖在荷叶之上,闻人声腾空而起,划一条弧线后投入水中,只留晶莹的几粒水珠在荷叶中悠然滚动。
  前不久回老家,听说固城湖在退耕还湖,把当年围湖造田的圩子扒了。而一批蟹塘也将填土返田,栽种不使用农药化肥的有机稻。我想,这是人与物种开始和解、人与这个世界开始和解的信号。我已年过半百,中国人都有“半亩方塘一鉴开”的田园梦,但于我这个从小在固城湖波涛中起伏的游子,半亩方塘远远不够,我要的是面对碧波万顷,稻田千重浪,蛙鸣如鼓声。
  城南的几声蛙鸣,是催促我回归家乡了。
  选自《新华日报》
其他文献
中秋节是国人的重要节日,既庆团圆,又贺丰收,更值一年最佳气候,纪念活动丰富多彩,文化气息浓郁,已有一千多年历史。赏月是重头戏。大约从魏晋时代起,每逢中秋,一轮圆月东升时,人们便在庭院、楼台上,摆出月饼、柚子、石榴、苹果、芋头、核桃、花生、西瓜等果品,边赏月,边畅谈,直到皓月当空,再分食供月果品,其乐融融。到了宋代,赏月之俗达到高潮,不仅大小诗人纷纷写诗抒怀,普通居民也愉悦庆祝,《新编醉翁谈录》记载
无论生于何处长于何地,草原,是所有蒙古人最初的,也是最温暖的故乡。因为这里与羊皮摇篮有关,与奶香的脐带有关,与汩汩流淌的血脉有关。总之,一个蒙古人,即便到了天涯海角,也是魂系草原的,无论生死,一概如斯。我生在蒙古高原东部扎鲁特山地草原一个半农半牧的偏僻村落,这里有田野也有牧场———田野幽深而苍阔,草地葱茏而宁谧。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第一次走出校门,分别在杜尔伯特草原和西苏尼特草原工作和生活,一年四
时光无法倒流,“往事”却可以狂欢,只因有了微信。两年前,我还对微信为何物一无所知,有位文友数落我“土老帽”,拿过我的手机装了微信,接着一番耳提面命,言传身教,懵懂间我闯入了微信“群”。百度对“群”的解释无法一言以蔽之,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句话,“三个以上的人或者禽兽相聚而成的集体”,我也多少明白了,微信中何以有三人为“群”的规则。最初如履薄冰,但有一就有二,很快便有各类“群”向我招手,于是乎近亲繁殖
小时候,一件衣服必定要我们姐妹三人都穿过。我是大姐,有机会穿新衣服。我穿小了二妹穿。轮到三妹穿了,衣服已经旧得不成样子,她每次都噘着嘴很不情愿。那次我穿上一件的确良碎花薄衬衣,两个妹妹羡慕得两眼放光。不过她们的眼神即刻就黯淡下去———轮到她们穿时衣服就旧了。那件衬衣,渐渐被洗得褪了色,而且袖口都磨破了,母亲只好补袖口。三妹气鼓鼓地说:“我不穿补丁衣服!”母亲补着衣服,头也不抬,说:“新三年,旧三年
二十年前,与朋友去扬州游玩,穿过一条幽深小巷,寻到大名鼎鼎的富春茶社,屁股还未坐定,我就吵着要吃烫干丝。在上海一些江浙风味的饭店里有鸡火干丝或蟹粉干丝,但没有烫干丝。烫干丝只在扬州、南京等地的茶楼里有,这是苏北食客的福分。我之所以对烫干丝有意,还是受了周作人文章的蛊惑:“江南茶馆中有一种‘干丝’,用豆腐干切成细丝,加姜丝酱油,重汤炖熟,上浇麻油,出以供客,其利益为‘堂倌’所独有。豆腐干中本有一种‘
豆腐哪里都有做的,但是洧川豆腐很多人都学不来。也有洧川人到外地做豆腐卖的,他们自己都承认,同一个人,一样的方法一样的流程,水土变了,就做不出洧川味儿。一个磨豆腐的叔叔曾经向我炫耀:“我年轻的时候,拉着豆腐去开封卖,就是用秤钩勾起来,专门让别人看洧川的豆腐有多筋道。”确实如此,洧川的豆腐特别筋道,水中千滚豆腐不烂,绵软可口。曾经有朋友拿着洧川的豆腐让开封的大厨加工,哪知道,大厨菜做得非常好看,豆腐却
大约所有动物的味蕾天生就会本能地分辨甜和苦的味道,自有记忆起,我就喜欢吃糖。当然,与所有的儿童一样,我钟情的是那种将糖果直接咀嚼时产生的快感,它让人感到的是一种沁入肺腑的甜蜜幸福,尽管大人们常常用蛀牙的痛苦来恐吓乳臭小儿,但是谁又能够阻挡得住儿童大肆嚼糖的幸福生活呢?我们的童年遭受过没有糖的日子,因而对糖的渴望化作一股对甜食的强烈欲望,让我们千方百计地去寻找糖的代偿品。那时,甘蔗和各种各样稀有的水
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拍得虽然好,但是逻辑却弄反了,并不是那些食物丢掉了、风化了,而是我们的舌尖不行了。味道锈了,舌头也跟着老了。在野夫的《看不见的江湖》中,他写了一个旧时狱友———黎爷。黎爷是一级厨师,有一次,野夫和他比做拍黄瓜,两盘菜不分名姓,大家盲吃,结果都说其中一盘好吃,翻开盘底一看,果然写的是黎爷的名号。黎爷做拍黄瓜有诀窍:诀窍就在一拍之中,野夫用的是铁刀拍的,黄瓜上有铁腥味,黎爷是用木
入了冬,正是大快朵颐的时节,天寒地冻的,让人想起外婆的一手好厨艺。荆楚小镇,多有腌白菜的传统,尤其是祖辈的人,喜欢这些琐碎的工艺,一菜一叶,有滋有味。我小时候住在外婆家,常看她腌白菜。新摘的白菜是水灵鲜嫩的,我干不来这活,但也喜欢跟着外婆往屋后跑。她把那些品相好的白菜挑出来,削去根,剥去那些残损的叶子,一棵棵仔细洗干净,再一层层放到菜坛子里,撒下细细的盐,然后用砖石压着,等过上三五天,卤水就出来了
单位附近新开了一家饭店,专门做烧鸽子。听说生意还挺红火。我每当从那里经过,心头都会为之一沉。鸽子于我,有着太多的记忆了。小的时候,我家邻居小六子家养了许多鸽子。准确地说,是小六子的二哥养了许多鸽子。在我刚学数数的时候,我就到他们家数鸽子。鸽子在窝里不动时好数,但要是飞到天空中,就很难。即使这样,我们众多的小孩子凑在一起也还是爱仰望天空数来数去。我最喜欢小六子家的两只白鸽子,那鸽子的腿上通常被主人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