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从来处来,却不知何处去
　　那么多边界是谁的边界
　　
　　此刻挥手,让河流复活
　　让苔藓飞翔,让白色漂流成暗绿
　　或者给她一种声音
　　一种醒来或者彻底沉睡的可能
　　告诉水,告诉水上杨柳风
　　一切正走在通往未来的路上
　　就像阳光远离天空
　　
　　那么多落叶,那么多熟悉的凋零
　　此刻停止于大地的颤音
　　那么多熟悉的面孔在一张张底片上
　　零落成泥,成石头
　　时光在石头深处轰然崩塌
　　谁看见废墟里生锈的青春
　　
　　家园是宽大的豆荚,那些果实
　　已带着阳光绝尘而去,而时光
　　毫无顾忌留在壳中
　　
　　二
　　
　　让童年回到童年,希望回到希望
　　凋零或者生长一尘不染的光芒
　　
　　落叶宽阔,道路柔软
　　那么多人在路上酣睡
　　他们轻微的鼻息穿越黑夜
　　睫毛上结出霜花或者露水
　　他们正在醒来,起身,长出羽毛
　　长出果实,果实发芽,泄露春光
　　手心春光逼近梦里天堂
　　
　　洁净的腐朽,一尘不染的干枯
　　心甘情愿的摇摇欲坠
　　微笑的磷光以及火焰
　　成为理想或者梦幻
　　谁在回归大地根部?那双手
　　慢慢接近一棵树的结束或者开始
　　
　　骨头与骨头,白与白的际会
　　远离感情和真理。土地的力量
　　让一切回到起点
　　
　　三
　　
　　无法不心疼,无法不在微笑里惊醒
　　母亲,我没有告诉你我真的疼
　　
　　我垂下眼帘,或者转过头去
　　我不能看你稀疏零乱的白发
　　不能看白发下丝丝皱纹
　　不能看皱纹里卑微的希望
　　不能看希望里凝望的眼睛
　　不能看眼睛里的空
　　割裂或者包容一切的空
　　
　　拐杖笃笃,穿越一切暗
　　抵达我血液最亮的地方
　　那些亮,那些脆裂的玻璃
　　瞬间成为锋利的刀子
　　在生活高处,在命运边沿
　　撕咬灵魂,流血给人看
　　大地风化,众星冷清
　　
　　我多想躲在你衰微的身影里沉睡
　　我只是你的一块肉,因你的衰老而衰老
　　生命无法焊接,我真的疼,母亲
　　
　　四
　　
　　远处是雪山,雪里有凝固的魂
　　身边是枯草,枯骨是枯草的根
　　
　　石头含着石头,就像孩子含着手指
　　手指沿着墓碑上的笔画滑动
　　划出的轨迹进入掌纹,有人叫做宿命
　　我就是那孩子吗,或者还将继续长大
　　父亲,那时我并不知道
　　在一片祖坟之间安放身体
　　是多么温暖的事情
　　
　　风吹,雪山上的风吹
　　净界的风吹,一片时间的旷野
　　从不放过风干的泪痕。父亲
　　让我从容面对那些枯骨的前世
　　让我以温热的鼻息融化今生
　　指尖燃烧,恰如灯火
　　
　　死亡是伟大的,雪敲响晚钟
　　当灵魂随枯叶在墓地起舞
　　春天哗然降临
　　
　　五
　　
　　当沸腾的血慢慢平静,请给时间一件外衣
　　请允许我以温暖的羽毛,柔软我们拥有的苦难
　　
　　我执迷不悟,梦瞬间化为一场雨
　　从遥远的地方眺望,你足边早已芳草萋萋
　　我的眼睛如何长出那么多美丽的花朵
　　你消瘦的灵魂在花朵里老去或者重生
　　一千里,我在路上。一千里,没有抵达
　　芬芳绕指,花朵不会凋落
　　那些细微的震颤穿过一阵风
　　
　　没有谁能埋葬自己,我不是我
　　我跪在自己的文字里鲜血淋漓
　　我漂在咸涩的海里鲜血淋漓
　　就连枯骨燃成的一朵莲花
　　也慢慢氤氲出一瓣血色
　　星光沾染,一切冷冷地亮
　　
　　大地摇动,来生远远近近显现
　　让我找到你,让我带你上路
　　火焰不灭,那是翅膀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