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山素季 偶像来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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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现代世界“零年”


  昂山素季在2015年6月19日度过了自己的70岁生日。她接过一枝枝送到面前的红色玫瑰,在全国民主同盟(NLD)成员的簇拥下,切开了布满花朵的蛋糕。每到带有“零”字的纪念日,人们都会分外重视,这意味着某段时日完整地结束或开始,曾经的希望和更新的希望在此交替。
  荷兰学者伊恩·布鲁玛将1945年称为“零年”——现代世界诞生的时刻。昂山素季在这一年出生。比她小6岁的布鲁玛从孩提时代记事起,5月5日(荷兰的光复日)这天必然是艳阳高悬,红白蓝三色的荷兰国旗在晚春的教堂钟声中随风飘扬。
  艳阳照耀在每片国土上的时间有所不同,2015年是一个充满纪念日的年份。此时北京的天空,不时会有排列成行的战机飞过。这是在为9月的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做演习。这些飞机会经过通州张家湾的上空。约翰·赫西曾在张家湾采访中国战场的情况。1945年,美国人在日本上空投下原子弹。约翰·赫西从北平去往日本,写出了流传至今的《广岛》。
  原子弹参与了历史代际线的划分。全世界在这一年进入了拐点,包括缅甸。缅甸国民军是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的主力。昂山素季的父亲德钦昂山和他的伙伴奈温是同盟中最重要的领导人。1945年5月1日,国民军解放了日军占领的仰光。奈温在军队进入仰光时,通过广播发表演讲:“你们现在已经知道缅甸军队的组成及其目的,我们惟一的目的是为自由而战。”
  为自由而战的奈温在十几年后,掌握了缅甸政权。几十年后,他的军政府让昂山的女儿失去了自由。
图 / 本刊记者 姜晓明

  1989年到2010年,昂山素季在仰光茵雅湖畔的住宅里,度过了漫长的软禁生涯。2002年,奈温同样被软禁在茵雅湖畔的家中,直到当年12月去世。其葬礼没有任何军政府要人出席。这和他早年的伙伴去世时的情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1947年7月19日,昂山将军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和部长们开会,一群身穿军装的人,冲进办公室,用冲锋枪向他们扫射。昂山和其他5人遇难。7月20日,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为昂山和其他被害者举行了葬礼,约10万民众参加。
  反法西斯人民自由同盟中有3个最主要的派别:缅甸共产党、人民革命党和以昂山为首的缅甸国民军。在日本军队被赶出缅甸之后,他们真正的“零年”仍未开始。
  昂山主张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之间走中间道路。他说:“控制和限制资本主义,只有这样建立的经济制度,能使我们在最短时间内经过资本主义阶段,获得真正的民主。”
  1947年2月,同盟领袖、掸邦土司、钦族和克钦族及英国政府的代表,在掸邦彬龙镇通过了《彬龙协定》。此前的1月份,昂山受英国首相艾德礼的邀请,远赴伦敦,为缅甸独立问题与英政府谈判,签订了昂山-艾德礼协定。
  7月中旬,遇刺的前几天,昂山在声明中说,“除了完全独立,缅甸不同意任何东西。”此时是缅甸的雨季。这样的雨从奥威尔的《缅甸岁月》里就已在下了,这位曾经的帝国警察写道:“整个七八两月,雨几乎都没有停歇过。”随后,中亚的候鸟向南方飞来。10月份,稻田干涸,谷物成熟,孩子们用贡因果的种子玩跳房子,在风中放着风筝。“短暂的冬季来临了,此时的北缅好像被英国的魂魄附了体。”
  1月,昂山率领的代表团抵达伦敦时,英国正值冰封之冬。积雪堵住了他们住宿的多切斯特旅馆。物资匮乏,缅甸来客和战后的伦敦人一起,需要忍受每天数小时的停电。马坦艾(Ma Than E)作为旅居伦敦的缅甸人,被邀请到旅馆,与昂山的缅甸代表团见面。他们围坐在电热器前聊起现状和往日时光。昂山谈到了她的家庭,包括不满两岁的小女儿。昂山托马坦艾帮他买些礼物带回去给家人。“我为素买的是一个洋娃娃,多年以后,我吃惊地发现,她把洋娃娃还保存得很完好。”
  70岁的昂山素季在两岁生日之后,再也没有收到过父亲送给她的礼物。1948年,昂山将军去世后一年,奥威尔写下了《1984》。这部小说与《动物农场》构成了一幅极权主义空间图景。缅甸人把《缅甸岁月》、《动物农场》、《1984》称为“缅甸三部曲”。这个曾经的世界粮仓不断衰落,而政治犯却与日俱增。他们的国家一步步进入了奥威尔所描述的世界。
1947年,昂山将军一家合影,前排中为昂山素季

1988:缅甸民主“零年”


  倘若如布鲁玛所说的那样——以1945年作为“零年”——现代世界已经70岁,“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果真如此吗?蔓延世界的战争是否真的结束于1945年?1947年3月12日,“杜鲁门主义”让两个阵营之间降下冷战的铁幕。有学者提出,全世界对抗状态直到1989年才走向终结,那才是“零年”。
  缅甸比世界的集体动荡时间还早一些。这个国家的领导人曾经有一些不可理喻的任性之举。奈温的嗜好是“9”,他认为这是一个吉祥数字。他忽然异想天开,要是国家的钞票面值都可以被9整除,一定会给国家带来非凡的运气。1987年9月,他下令把面值不能被9整除的钞票全部废除了,只留下45元和90元的钞票流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同年12月,缅甸被联合国列入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
  奈温的货币改革引发了抗议,民众举行了大规模的游行。迫于压力,奈温在1988年7月23日辞去党主席职务,但他仍是幕后掌权者。缅甸的民主运动声势越发浩大。军政府在1988年8月3日宣布戒严。8月8日起,大批仰光民众无视政府禁令,从四面八方涌上街头,向市中心聚集。军政府调动军队应付局面,并向示威者开枪,死亡上千人,大批人被捕。   正如我们在吕克·贝松的电影《The Lady》中看到的那样,从英国回到缅甸,在医院照顾母亲的昂山素季看到了这血腥的现实,决定加入这场民主运动。
  1988年8月26日,仰光大金塔西面广场,她第一次对民众发表了演讲,主张建立一个民主政体。
  昂山素季的丈夫迈克·阿里斯在台下看着她。在这次演讲之前的十多年里,昂山素季是作为阿里斯的妻子而存在,她是牛津小镇上的家庭主妇。再之前,她是作为都庆枝的女儿而存在。她的母亲曾经是缅甸驻印度大使。她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少年。1988年8月的这次演讲之后,昂山素季开始以昂山将军的女儿而存在。1991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之后,她成为了昂山素季本身。此后的她,不管愿不愿意,已然是一个符号。
  昂山素季70岁生日当天拍的照片被发到了Twitter上,这是她发布自我信息常用的渠道。几天后,缅甸议会没能通过宪法修正案,这意味着,身为两位英国籍儿子的母亲,她无法获得总统候选资格。但只有作为总统才能为“民主政治体系”做贡献吗?显然不是,在国防部长、内务部长等职位仍由军队直接产生的缅甸,总统的能量显然不能覆盖足够大的权力领域。昂山素季和她的民盟在议会备受推崇,足以让她成为议会议长,甚至总理,这仍可影响缅甸的未来。
  “昂山素季当总理似乎不太合适,因为民盟没有太多人才,她执政的话,还是要同原有体系的那些人共事,她自己没有实践经验,所以她比较适合当议长。现在的议长瑞曼和昂山素季的关系非常好,巩发党可能和昂山素季结盟,这样一来,昂山素季的群众基础比较好,可以牵制军队,稳定缅甸政局。”暨南大学缅甸问题专家林锡星说。
  林锡星1944年出生在缅甸卑谬,那也是奈温的出生地。1962年,奈温的军政府上台后,把缅甸企业进行国有化,仰光大学的主要学科,比如医学、工程学,要求父母和子女都是缅籍,其他人无法就读。林锡星回到了中国,在北京读的大学。

1955:佛牙外交“零年”


  生日前几天,昂山素季来到了北京。在去人民大会堂接受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接见前几个小时,她到了西山八大处的灵光寺。
  早上9点多,她经过那棵巨大的银杏树投下的阴影,在灵光寺的佛牙舍利塔前停了下来,脱下鞋子,准备走上铺着红毯的台阶。她身穿青花瓷一般的纱笼,头上插着花朵。头发整体是黑色的,只是鬓角微白。
  70岁的昂山素季,看上去仍然挺拔而精神。作为全世界最有名的缅甸人,回归自由的她,光环稍有减退,对她的批评开始增加。这是政治家必然要承受的事情。没有任何政治家能满足所有人的期待。“她不希望那些人站在高标准上来批评她,她也不敢利用她的威信来谈论这些问题,现在她即使谈论也没有实际用处,谈了以后她的选票可能就没有了。”这是林锡星的分析。昂山素季的举措有了更多妥协性,说话也不像以前那般绝对,她的故事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一个精神世界的偶像来到人间,不自由和自由,都能让人面临困境。
  “民盟总部看上去就像路边的修车铺。”造访过此地的本刊前同事杨潇说。他和摄影记者姜晓明在昂山素季解禁后的2011年底采访了她。林锡星对这个偏僻的总部也有相似的印象。“这个组织很穷,除非是有运动的时候,平时没有什么特别的。”
  在很多年里,中国的记者和学者们几乎没人见到过昂山素季,官员更是如此。上一次可以追溯至遥远的1990年代初。程瑞声作为大使在缅甸任职期间,4次见到过昂山素季,他曾到民盟总部祝贺他们获得1990年大选的胜利。他的举动遭到军政府的抗议。民盟和昂山素季彼时是中缅关系中的禁区。
  大学道54号的湖畔院子,已经多年未有中国人到访。中文媒体里,最早发出昂山素季解禁之后报道的是《亚洲周刊》。昂山素季通过《亚洲周刊》,第一次正式表达了自己希望访问中国的意愿。时为2011年12月。2012年12月,昂山素季与时任中国驻缅甸大使李军进行了会晤,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6月11日上午,她的车队是在灵光寺靠左的车道进入的。在进入之前,她会经过几座羊的雕塑。这是中国的羊年。在缅甸,持不同政见者曾经被分为“白羊”和“黑羊”。“黑羊”是被认为对奈温持批评态度的人,在缅甸会被孤立。
  “他是个自由派,不会把我们分为白羊和黑羊。”这是昂山素季的好友马坦艾的回忆。“他”指的是曾经的缅甸常驻联合国代表吴梭汀(U Soe Tin)。佛教节日来临,他会邀请纽约的缅甸人去他位于河谷镇的住所聚餐。当时的联合国秘书长吴丹(U Thant)是缅甸人。他家也在河谷镇——一座俯视哈德逊河的大房子。昂山素季彼时身处纽约,她在1969年到1971年之间,任职于联合国秘书处。这是一个有足够视野让她了解世界的地方。她在那里和老朋友马坦艾相交甚好。在马坦艾看来,素是缅甸人温雅合式者的典范。行礼如仪、说话注意声调、语含敬重。“尽管她常年旅居国外,还是那么鲜明。”
  70岁的昂山素季庄重地走上了通往灵光寺佛牙舍利塔的台阶。北京当天的天气出奇的好,蓝天像海水一样。APEC会议之后,这样的蓝天被称为APEC蓝。
  昂山素季这次访问中国,发出邀请的是中国共产党。“以前我们单方面支持军政府,现在我们邀请她了,对双方都有利。她说过,夫妻吵架可以离婚,中国是邻国,必须要处理好关系。”林锡星说,“昂山素季在变,中国也在变。”
  去年,同样是6月,缅甸总统吴登盛访问北京,参拜了灵光寺的佛牙舍利。这是许多缅甸人都希望见到的圣物。
  昂山素季在前殿跪拜佛像之后,顺时针往后门走。她在转过塔身的时候,会看到舍利塔后边的影壁,上边是赵朴初题写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整整60年前,1955年,赵朴初作为团长的中国佛牙护侍团护送这2500年前佛陀遗留下来的舍利,飞往仰光。此行称为“佛牙外交”。传说释迦牟尼曾到缅甸讲经,11世纪时,缅甸名王阿那律陀就想将流传在中国的佛牙奉迎到缅甸拜谒。缅甸佛教属南方上部座系统,佛教自1057年传入缅族王都蒲甘以后,承续了这一传统,直到今天。   缅甸在1948年1月4日脱离英联邦,成为昂山将军所设想的“独立的共和国”。大量僧侣参加了缅甸独立运动,起了重要作用。独立后,佛教走向世俗化,佛教团体逐步加强了与政治的密切程度。这让拥有其他宗教信仰的一些民族产生了反感,甚至激烈对立。信仰伊斯兰教的罗兴亚人问题,一直困扰缅甸,佛教徒甚至企图将罗兴亚人驱逐出缅甸。
  昂山素季的家人大都信仰佛教。可是,她小时候上的却是基督教会学校。她的外祖父是基督教浸信会受洗的教徒。外祖父10个子女中,两个儿子是基督徒,4个女儿在教会学校就读。昂山素季信奉的是 “engaged Buddhism”——“参与式佛教”,在她看来,信仰不仅仅是仪式,还应该通过行动关怀他人。

1940:昂山将军的“零年”


  在电影《The Lady》里,德钦昂山面对刺客举到面前的枪,像即将圆寂的和尚一样,平静地闭上了双眼。同样的,多年以后,昂山素季面对成排的枪手,仿佛回到父亲遇害的那个上午。不同的是,指向她的枪没有扣动扳机。
  最近几十年中,女性在许多亚洲国家成为了政治明星,英·甘地、贝·布托、科拉松·阿基诺、朴槿惠、英拉等等,她们的一个共同特征是,出生于政治家族。昂山素季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与父亲不同的是,她走的是非暴力之路,而德钦昂山笃信“枪杆子里出政权”。
  希望跟中国共产党接触,从德钦昂山就开始了。1940年8月,昂山和他的同伴乘坐海轮离开缅甸,到达中国厦门。他们在那儿试着和中国共产党接触。
  1915年出生的德钦昂山,是家里6个孩子中的一个。身材瘦小,但聪慧过人。他在仰光大学被很多社会主义理论所吸引,包括马克思主义。他有一个宏伟的计划——实现缅甸真正的独立。昂山坚信如果想要进行对抗,必须要有军事准备。这是他来中国的原因,找到枪或者钱。
  1940年的夏天,昂山没能在厦门找到共产党。此时,共产党的大部分军队已经完成长征,到达了延安。厦门最有名的华侨陈嘉庚在那个夏天组织了一个华侨团体去延安访问。
  继续北上的昂山,从东京带来了外援。他希望日本人帮助缅甸赶走英国人。在中国海南岛接受日本人训练的“三十勇士”成为了缅甸走向独立的中坚。他们在赶走英国人的同时,开始密谋反抗势力增长的日本人。
  德钦昂山在缅甸获得真正的独立前去世。他被安葬在仰光大金塔旁的墓地里。昂山素季此后的年月颇受她父亲的军中朋友照顾。她成长起来以后,用父亲留给她的“自由”遗产反对了父亲的另一部分遗产——军队。奈温是当年和他父亲在海南岛受训的“三十勇士”之一。

2010:素季的“零年”


  “在缅甸,每个的哥都知道昂山素季位于茵雅湖南岸的家,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被告知经过这里时不得减速、不得张望。15分钟后,我们到达大学道54号,司机猛打方向盘,拐出一个巨大U形后停在目的地门口——以前,掉头在这里也是明令禁止的。”这是杨潇在造访大学道54号时的描述。
  在很多年里,茵雅湖仿佛无边的海洋,将昂山素季与外界隔绝开来。2009年,53岁的美国老兵、退休的公交司机约翰·耶托,徒手游过茵雅湖的水面,到达昂山素季的住处。昂山素季留下了这位不速之客。她因此被判处3年劳役,后改为与公众隔绝18个月,这让她错过了2010年的大选。
  耶托几乎是这么多年里,惟一未经许可而见到昂山素季的闯入者。她的拥趸无法得知院中情形,只是通过住宅里飘出的钢琴声来判断她是否活着。
  她年少时在印度学会了钢琴。作为德里大学女子学院的学生,她将莎士比亚的悲剧《安东尼与克利奥佩特拉》改编成喜剧,她扮演的是男主角安东尼。她看上去是一个充满幽默感的文艺青年。她说,幽默感是她得以生存下来的重要凭借。
  她在牛津就读的是跨学科专业: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Philosophy, Politics and Economics,简称PPE)。此专业继承了英国通识教育的传统,毕业生中不乏总统和总理。昂山素季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她想申请学习英国文学,但没有成功。2012年6月20日,她在接受牛津大学荣誉博士学位的典礼上,回忆起当年情形。
  我们从照片上看到昂山素季身着纱笼之外的服饰不多,年轻时,她也有过穿牛仔裤的日子。“在第一个夏季班里,她就买了一条白色牛仔裤,和一辆最新流行的白色黑盾牌小轮自行车。”这是她的大学同学安·帕斯捷尔纳克·史拉特的描述。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日瓦戈医生》的作者鲍·帕斯捷尔纳克是安的舅舅。
  因为素“那么美、那么富有异国风味”,安成为她的好友。在安看来,她是个奇特的人物:真正的天真,无知得令人发噱。“我对她的记忆,有些要素是反复出现在我脑际的:干净、果断、好奇、烈火般的纯洁。”在安眼里,素是一个纯洁的东方传统主义者,甚至连她的走路方式,都有不自觉的刻板。
  经过一段喜马拉雅山脉的生活,素和丈夫阿里斯回到了牛津。安在通往图书馆的路上,常常看到她费劲地踩着自行车从镇上回来,车上的塑料袋和篮子里装满平价的瓜果蔬菜。安去看她,她总在忙碌:不是在厨房准备便宜的日式鱼餐,就是坐在缝纫机前,脚下的棉布如同风吹过的草原。
  看上去,素就要以此节奏在牛津走向人生的下半场。1988年,她43岁。当年3月的最后一天,在牛津,她和她的家人如同往常一般,拥有一个宁静的夜晚。儿子们已经上床休息。电话铃响起。她拿起电话,放下话筒,然后开始收拾行李。她的母亲严重中风。看到这一幕的阿里斯预感到:生活将从此改变。
  1999年3月27号,阿里斯度过了53岁生日。他在生日当天病逝,这距离他最后一次见到妻子,已过去3年。
  1988年这趟回缅甸照顾母亲之行,让昂山素季在缅甸一住就是23年。她再次离开缅甸的国土,已经是2011年。解禁之后,她出访的第一个国家是泰国。
  电影《The Lady》是在泰国拍摄的。“我们在曼谷时,他(金·阿里斯,昂山素季的次子)也在曼谷。他提供了很多帮助,但并没有参与到影片拍摄中。”吕克·贝松在接受《亚洲周刊》记者张倩烨采访时说,“他等待去缅甸的签证,去看望母亲。我们住在同一家旅馆,每个晚上当我们从片场回来时,都会问他,你的签证办好了吗?”   昂山素季曾经有11年没见到自己的孩子。“她是一个只有50公斤重的女人,有两个孩子,一位生病的丈夫,而且还要扮演她的同胞的母亲的角色。要把这一切处理妥当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天哪,太可怕了。”吕克·贝松说。
  张倩烨是在2011年底采访的昂山素季,她还采访了杨紫琼。她觉得杨紫琼虽然已经扮得很像了,但她的目光缺少素的坚定。“当你去演一个人的私生活时,总会有些感到不自然。在我研究这个角色的时候,我尽可能去认识她的朋友。但我发现,很多人自1988年之后就没再见过她,她在学生时代的朋友与她分别的时间更久,许多东西都是对记忆的记忆。”杨紫琼说。
  1989年7月,昂山素季在被软禁前19天,也是接受了《亚洲周刊》的采访。记者是多明尼克·法伍德。
  “如果民盟当选执政,你将怎么办?”
  “我想我会在政府中扮演一个角色,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2015:下一个“零年”


  如今,昂山素季已经开始扮演她的新角色。在缅甸,基础设施跟她父亲到访战后的英国相似,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停电。家家户户都有发电机,连民盟总部都有一台。
  许多发电站在规划之中,伊洛瓦底江上的密松水电站是其中的一座。这座中缅合作的水电站如今处于被搁置状态。
  “昂山素季访华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到中国来摸摸底。她从政以后需要大力发展缅甸的经济。对于中国来说,与昂山素季搞好关系对于未来在缅甸的投资也有着重要作用,借助她来告诉缅甸人民正确看待中国在缅甸的投资。中国是从大战略来考虑,两百多亿美元的高铁连接着出海口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事情,这也是‘一带一路’其中一部分。”林锡星说。
6月11日,习近平主席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会见由主席昂山素季率领的缅甸全国民主联盟代表团

  中国的官方文件里,一直用“Myanmar”称呼缅甸。希拉里到访缅甸的时候,用的词语是“这个国家”。她避开使用“Burma”或者“Myanmar”。这两个词的使用代表了政治倾向。“Myanma”是奈温将军推行《更名法》改变的,昂山素季认为这是强行改变国家记忆,反对党还在坚持用“Burma”。
  2012年6月,澳大利亚政府弃用“Burma”,支持“Myanmar”。美国和其他国家则中止了多年来企图削弱缅甸政权的多项经济制裁。这个与南中国接壤的新兴市场突然门户大开,一拨又一拨乐观的投资者开始登上去往仰光的航班。
  吴登盛开始了雄心勃勃的政治体制改革。他开启了与昂山素季的对话、暂停与中国合作的密松水电站,并以市场汇率取代了双重汇率。
  民主转型的风向,可以从莱比塘铜矿事件中看出端倪。
  莱比塘铜矿由中国的国企和缅甸军方管控的企业共同开发。2012年3月,项目开始之后,当地居民便经常举行抗议活动,要求停止此项目,并由此引发了流血冲突。事件发生后,缅甸政府成立了以昂山素季为主席的独立调查委员会,进行调查。
  在缅甸影响很大的私营媒体《十一周刊》并没有极力推崇昂山素季的讲话,只对她的走访进行了报道。这是因为昂山素季的讲话倾向于支持政府,不能契合《十一周刊》的报道倾向。这也可以看出,缅甸媒体对于昂山素季能给缅甸带来的变化有了不同的思考。
  囚禁中的昂山通过收听外媒了解世界,她至今保持这样的习惯。2013年,她在接受BBC《荒岛音乐》节目采访时,选的曲子除了缅甸民谣、莫扎特和披头士,还挑了一首英国歌手汤姆·琼斯的乡村歌曲《家乡的如茵绿地》。“是的,他们前来将我迎接,笑颜甜蜜,向我伸出双手,多么美好,又触到这家乡的绿草地。我醒来环顾四周,周围只有灰墙环绕,我意识到那一切只是梦境。”歌里这样唱道。
  2012年6月,阿里斯去世13年后,昂山素季回到了牛津的如茵绿地。她去了一片乡村中的墓地,那是丈夫的安葬之处。
  牛津的岁月仿佛很远了。在夕阳如焰的傍晚,学生昂山素季在水中练习撑船。这种船是平底的,船身很重,难以驾驭。“撑这种船,就像在水上驾驶餐盘。”船会不断地打圈,从岸的一边转向另一边。
  在安的回忆里,年轻的素出发了——晨霭中决断、孤独的身影,在暮色中滴着水珠、带着胜利归来。她穿着纱笼,以缅甸的方式学会了这些。这一幕,仿佛是她从1945年至今的写照。

  (主要参考资料:Aung San Suu Kyi, “Aung San of Burma: A Biographical Portrait by his Daughter”; Aung San Suu Kyi, “Freedom from Fear”;Justin Wintle, “Perfect Hostage”;Barbara Victor, “The Lady Aung San Suu Kyi: Nobel Laureate and Burma’s Prisoner”; Alan Clements, “The Voice of Hope: Aung San Suu Kyi——Conversations with Alan Clements”; Ian Holliday, “Burma Redux——Global Justice and the Quest for Political Reform in Myanmar”; Peter Popham, “The Lady and The Peacock: The life of Aung San Suu Kyi”; Aung Zaw, “The Face of Resistance: Aung San Suu Kyi and Burma’s Fight for freedom”; 《翁山苏姬——来自缅甸的声音》;《缅甸国情报告》;《缅甸史》。感谢云南大学钟小鑫博士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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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经济学人》8月22日  一种能够修正人类基因缺陷的技术已经诞生,这意味着父母有一天可以按自己的心愿定制婴儿。这种技术被称为CRISPR-Cas9,简称CRISPR,它能够剪切人类不需要的基因并将新的基因粘贴进来,比如去除那些更有可能引发乳腺癌或者老年痴呆症的基因。其他编辑DNA的方式已经存在,但CRISPR更为简单、快速和准确。CRISPR被用于定制婴儿需要等待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时间。但
中国股市最近遇到了罕见的大牛市。沪深300指数(中国大陆大盘股指数)在过去的一年中翻了一倍有余,但是跟涨了3倍的创业板和涨了12倍多的全通教育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估值过高的信号俯首皆是。科技企业众多的深交所股票平均市盈率达到了64倍,中小型企业板块的平均市盈率更是高达80倍(对于多数股票来说市盈率超过25倍就算很贵了),创业板的股票被定价为去年盈利的140倍来交易。散户正蜂拥而至。在4月的一周里
一家五口過着普通城里人的生活:父亲喜欢做煎饼、看电视、吃薄荷糖、用电动牙刷刷牙、出游时不忘带上GPS;孩子们喜欢听iPod、看科普书以及足球比赛;妈妈幻想丛林大冒险;邻居们整天为风靡全城的选秀做准备……一部有关早已绝迹的斯皮克斯金刚鹦鹉家族的动画电影以这样的俗常热闹开场,确乎有点怪诞。  我们无法想象这一物种在纯自然状态下的生活,只好动用司空见惯的拟人化手法,把人类的日常生活、情感表达乃至处事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