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媚的画笔缩减真理的篇幅,为的是将就狭窄的画布。”——泰戈尔
　　“看,就是这个地方!昨天发生骚乱围堵时,两个骑摩托车的过路人,被上百个骚乱的人活活打死了。”
　　顿时,车内的气氛紧张起来。导游皱着眉头,神色不安地指着仍是一片混乱的车窗外,对我们说:“当时,那两个路人,见到路面上被围堵着,已转车头准备返回,但还是未走脱。”
　　“政府、警察不管吗?”我们不解的追问。　“我们印度好像没有司法制度可循,将这打架的上百人都抓到监狱,关起来,询问谁是凶手吗,会更中他们的意,这本来就是策划好的,不仅问不到杀人的原因或凶犯,倒好,还可以给他们免费提供吃住。”
　　此时,车窗外的道路两边,高音喇叭此起彼落地喧闹着,人群以车为中心围聚着,各种各样的车甚至破旧的小三轮车上面都挂着五颜六色的标语条幅。看来,前两天的紧张气氛还未全部散去;时而能看到几个穿着黄色军服扛着大枪的人,那应该是政府的军队。在这种气氛下,看到背枪的人,此时,他们无论是在保护还是在监督,倒给了我们一些安全感。
　　大概是已堵了2天,人和车好像更不耐烦,更无忌惮。前面的路已被成群的车、随意行走的人,横七竖八,尴尬地堵着。大家都想往前拥,但都难以前进,也见不到有维持秩序的交警。不时有人认为车挡了他的道,　“咚咚、砰砰”生气地猛力敲打着我们的车。这些随时响起的敲打声,更让大家胆战心惊。
　　前天,那是4月26日的上午,我们围聚在菩提伽耶的摩诃菩提寺,当年释迦牟尼结跏趺坐、悟道成佛的菩提树下,聆听一位高僧讲经说法,沐浴着佛陀的神圣之光。
　　突然,导游召我们到入口处集合,神色紧张地告知大家　“马上回酒店”。本来行走十几分钟就可以到酒店,导游还是叫了两部小摩托拉我们走。在车上他告诉说,刚接到旅游总部的电话,本来今天下午准备前去纳兰达,因政权矛盾发生了骚乱,必经地区的主要交通要道口,现在已全被堵住。
　　此时的菩提伽耶也很危险,因离骚乱地区只有20多里,导游要大家“在酒店等消息,千万不能离开,这里面有保安,安全些。”
　　随后,酒店的大厅和房间里的电视新闻不停地报道着骚乱地区的部分实况。当地负责我们此次考察的协会主席,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电话,焦急地安抚大家:在原地等待消息,不能外出。导游焦急不安地在前厅不停地转着,打电话、接电话,然后再转达给我们前面路上骚乱的情况。
　　整天,大家都在恐怖中度过。
　　导游怕我们忍耐不住会冒险出酒店去了解骚乱情况,一直堵在酒店的门口,提醒我们:菩提伽耶地处偏僻贫困农村,出事的可能性很大。他说:“在我们印度农村里,70%的人都有枪。他们认为买颗子弹60卢比,而杀死个人,只要那人身上有100卢比,杀了他,就能赚40卢比。”
　　这句人性中最赤裸坦白的话,真正地吓住了我为赚40卢比(约人民币6元)杀死一个人!这么简单就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在菩提伽耶,在纳兰达,当大慈大悲与血腥杀戮在地球时空的同一纬度和经度叠加在一起的时候,当生命变得只值6元钱这么简单的时候。人,往往是能大彻大悟的。
　　我突然感觉这很哲学,这就是人性吗?
　　人之初,性本良,历尽磨难后孕育的人性,会形成各种特性,在印度我们目睹了的佛陀慈悲与骚乱杀戮,乞丐长街与布施人群,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现实和人性。而另一种定格的特性,却是隐蔽的扭曲心理.当某些人遇到反感和残酷的事实,会以谄媚、歪曲的形式来缩减真理的篇幅,将就狭窄的画布,或者以沉默、躲避的方式来面对事实。
　　这种萎缩畸形的特性,有时竞能强势到使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认为人世中有些事不是以我们的感觉为准的,会怀疑自己,认为光凭聪明未必能看透人世的真相。
　　偏偏存普度众生的佛陀圣地,遇到如此血腥的杀戮,虽然这血腥的事实,是能让人去领悟,而领悟与现实又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面对人性丑陋的真相,我们通常无能为力,因为知道要了解那真相所要付出的代价,有时大到无人愿意承受。而那更深的代价,不仅能扭曲你的灵魂,粉碎你的情感,更会使你心理恐慌并影响到生理的手足无措!
　　因而,就当时的我来说,是决不敢到现场去拍照的;印度导游是多虑了。我们的胆子很小,这比面对为贫困去买子弹杀人的现实,好像更可悲。
　　我们不安地在酒店待到第2天的傍晚,好像是执政的政府答应了骚乱组织的什么条件,道路开始通了。
　　“一定得早点出发,避开道路堵车,能开得快些;趁天未亮,可以躲过出事地点。”导游昨晚再三交待。4月28日清晨,我们终于离开了菩提伽耶。有点鬼鬼祟祟,清晨四点多就起床,摸黑直接前往巴特那,绕开了纳兰达;实际也是无法再去那里,不仅危险,还有时间的关系,否则事前安排的考察印度佛教造像艺术的整个行程都乱了。
　　看来,我们与在纳兰达的释迦牟尼佛圣地没有缘分,反而经历的血腥现实让人彻悟脑子好好地被“修理”了一番。
　　这次,不仅是路程乱了。
　　圣地之殇,殇之吾心,心也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