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杂志上看到一条裙子,抹胸吊带的两穿,小帆船和椰子树在紫色面料上呼之欲出,去度假再适合不过了,连续几天念念不忘,决定出手。可惜北京没有专柜,便托妮妮在久光百货帮我瞧瞧,在地铁里接到她的电话:“你要什么号?”她显然在大街上,街面很吵。“中号,你按我身高体重跟售货员询问一下。”我这边也是噪声隆隆。“我怎么知道你多重啊”,她大声吼过来,“110斤”,我吼回去。“啊,再说一遍。”我晕倒,只好放低音量,慢速再说一次。“啊?”她显然真的很惊讶,“你居然110斤,谁会相信啊。”“能不能别让我在公共场合大声喊出自己的体重啊”,旁边一四眼的余光间歇性飘来,我再次压低了声音。远处的她又是一通惊讶,这才挂了电话。
　　我开始思考,为何每次自报体重,对方总是瞳孔放大,嘴巴定格成O型,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分明流露出这样的信息,你虚伪,你在说谎,你故意寒碜我。我呢,只好耐心解释,因为我的肉很隐蔽,我穿衣服会用叠穿遮掩法则等等。对方眼里仍飘忽着怀疑,我就只好傻笑。当然,妮妮并不是其中之一,我信她是真的惊讶,因为她平均每年见到我两次,而我的体重在10斤内摇摆是很正常的。
　　从小就不断地有人对我发出这样的惊呼,你好瘦哦。如果是长辈,则会换一种方式,你太瘦了。带着一种埋怨和责备,好像瘦是我的错。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挑肥拣瘦随时担心风把我吹走的小人儿,抛弃我并不算轻的体重这个事实,如果惊呼的人是个胖子,或是在视觉上比我略胖之人,我都会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一个只跟自己比较而从不会跟别人比较的人,但显然,这个心态并不适用与其他人,当这种听到诚实答案后依然飘忽怀疑的眼神看多了后,我就知道,自己不方便“谦虚”,干脆直接傻笑。
　　但我最不理解的是20岁以后遇到的这样一群人,她们很瘦,她们不吃晚饭甚至午饭,她们会绞尽脑汁地算卡路里,就是这样瘦成风干香肠一样的人,却要对着我惊呼,“天啊,你好瘦哦!”带着埋怨和责备。先不说我110斤有赘肉,视觉上也不是电线杆子,关键是你丫自己比我小一圈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那惊呼个鬼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不知轻重。也许是为了在冰冷气氛中寻找话题,也许是为了让我也找到值得惊呼的你身上的点礼尚往来一下,但这惊呼真的让诚实的我不知所措。
　　不过有时候,并不是风干腊肠们在作怪,因为现实表明,在不同人的眼里,你的胖瘦只有一墙之隔。从小学到初中,我耳边最常响起的话,就是我妈在饭桌上对着我或温柔或咆哮地说:要多多吃,吃胖胖。如果此时我爸在旁边,就会弹簧一样的反击:胖什么胖,等胖到谁谁那样,看你怎么办。他举的例子是我200多斤的表哥。由此我断定,男人和女人对胖瘦的准则是有约二十斤的差距的。高中毕业是我25岁以前最胖的时候,105斤,因为学校的伙食太好,不吃觉得愧对自己。从高中起,我妈也不再说多多吃,吃胖胖,而是开始提醒我,要多运动,不能让肥胖在你身体内驻扎。
　　25岁以后,连一年见到一次的爷爷都开始夸我胖了,这标志着我正式迈进了对肥肉无法放任自流的年代,同时,我有了我的灰狼先生。灰狼先生十分不合时宜地扮演了10年前我妈的角色:要多多吃,吃胖胖,你太瘦了。记得梁静茹的《sunrise》专辑里有一首《我喜欢》,里面的一句歌词是这样写得:“呜……我喜欢你的手,放在我肩膀,像是担心我会消失一样,为我每一寸消瘦而感伤……”曾经我是多么盼望有这样的男人出现,为我每一寸消瘦而感伤是如此浪漫的一件事。但真有劝我多多吃,吃胖胖的男人出现,我却开始滋生阴谋论的调子,他是盘算着想把我一起拖下水吧,催眠我多多吃,吃胖胖,吃成一对胖鸳鸯,如此方能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