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和商业的话题被人们持久地议论着,商业对艺术的介入并不得人心。每次谈及商业问题,许多文艺圈里的人都把自己和它撇得十万八千里远,生怕被“铜臭味”玷污。艺术的高雅性不可否认,但是在市场经济飞速发展也的今日,只有利用好商业规律,才能事半功倍。不能适应市场经济规律的艺术,终究会被观众打入冷宫。
　　
　　观众的若即若离,也使得昆曲和其他中国传统戏曲一样,发展上遭遇了很多困难,一度濒临急需抢救的境地。作为百戏之祖,昆曲历经600年的传承和积淀,近几年达到了一个小高潮。昆曲成为越来越多年轻人的新宠,在川大的昆曲演出最多单场观众达到7000人。看昆剧唱昆曲在国内不再是中老年人的专享。许多高等院校学生自发成立了昆曲社团。昆曲在海外更是取得了飞跃性的发展,赢得了广泛的观众群体。据苏州昆剧院蔡少华院长介绍,昆曲青春版《牡丹亭》去年在戏剧之都英国演出,突出重围,荣登《泰晤士报》四星剧目。《长生殿》等剧目在欧洲巡演也获好评如潮,令数万欧洲观众折服。
　　苏州是昆曲的发源地,蔡少华作为苏州昆剧院院长肩负着传承和振兴昆曲的历史使命。对于昆曲近年来的发展和今后的发展规划,他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新颖的见解。蔡少华赋予了昆曲产业运作的新概念。昆曲的产业运作并不等同于昆曲的产业化或者商业化,而是借用产业运作的模式来经营昆曲和昆曲文化,按照市场经济投入和产出的规律来获得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在产业运作的指导方针下,蔡少华提出了昆曲的表演形式中要注重的两个方面。
　　第一,以观众为中心。观众是昆曲的“最终用户”。观众是社会的主体,没有观众,任何发展都终究归零。不能以观众不懂昆曲为由而否定观众的意见。昆曲最重要的特性是人文性,它是一种温文尔雅的艺术修养,是美的一种化身,而对于美的事物,观众在认识上会有共通性。蔡少华说:“昆曲在旧金山参加艺术节开幕演出时,当时的舞美总监感叹怎么会有这么一种表达情感的艺术。美国能把直升机放到舞台上,可是我们什么都不做,却能引起如此大的反响。这就是昆曲的魅力。”即使很多人是第一次看昆曲演出,或者只是在教科书上读过那么一折相关的故事,而昆曲的表演艺术能够让他们走进来,继而去探寻,去发现昆曲的美。剧团里的每次演出,蔡少华都会坐在观众之间,看他们的表情,听他们的反映,和他们交流。昆曲要发展,首要任务是培养观众群体,引导观众的审美情趣。
　　第二,注重整体包装。尤其是演员。包装是市场经济环境下宣传和发展民间艺术的一种的重要手段。昆曲剧目和昆曲文化作为待推广的“产品”,更要讲究剧情、音乐、演员、服装、造型等多方面的包装。包装会对“产品”的外观发生改变,这虽然激起了许多恪守昆曲传统形式的人士反对,但蔡少华认为昆曲艺术应当与时俱进,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昆曲。而600年前的观众已经不在了,600年前的昆曲到现在一直都在随着时代变化着,因此很有必要通过现代的方式和技术来包装昆曲。其中最重要的包装是演员,演员是昆曲文化最直接承载者,在戏曲界也要树立偶像。偶像不是通过评选亦或炒作出现,而是通过演员自身素质的提高达到一定境界。偶像演员是观众群体的强大带动力。
　　蔡少华不是昆曲演员出身,2002年被文化局任命到苏州昆剧院执政,原定两年后再返回局里,没想到在苏昆一待就是8年。也许正是因为少了那份戏曲演员“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禁锢,蔡少华才有产业运作昆曲的大胆想法。他投身昆曲事业的8年,是昆曲近代以来的最好时期。在蔡少华的带领下,苏州昆剧院联手日本国宝级艺术大师坂东玉三郎,同台演出中日版《牡丹亭》,受到了中日观众的热烈欢迎。蔡少华还邀请白先勇、叶锦添为昆曲剧目在制作和造型上添砖加瓦。演员很重要,但是要履行好传承昆曲文化这项社会责任,光有演员远远不够,必须要有时代尖端的文化精英,音乐家、剧作家、评论家等现代艺术的专家共同注入心血,传统戏曲才能长盛不衰,而不仅仅满足于昆曲艺术被陈列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博物馆里。
　　人人都知道一根筷子易断,一把筷子难折的道理。蔡少华不但在单个剧目上融入各界社会精英的力量,而且联合昆曲六大剧团,建立起一个资源共享,优化配置的昆曲大平台。六大剧团中最好的剧目,最好的演员,最好的主创,最好的管理能形成最好的团队,包括艺术管理,策划,导演等,呈现给观众最好的昆曲。比如说苏洲昆剧院旦角行当多,别的角色缺,这样就能和别的剧团调剂。如此一来一方面避免了剧团之间的门户之争,有效缓解昆曲业内螺旋式的内耗,另一方面营造出良好的昆曲整体氛围。六大剧团有了共同的认识:只有营造和维护好昆曲文化的大好环境,昆曲有好的发展,各个剧团才有生存的空间。昆曲大平台是一个包容和开放的平台,是剧团之间,以及昆曲业内和其他社会精英之间的优化组合。蔡少华强调:“我们不仅要演好一出戏,更要创造一个好的昆曲环境,用我们的想法、信念和为之付出的努力去吸引更多的艺术家,包括海外艺术家,加入昆曲的传承。”
　　蔡少华带着中国的昆曲在世界各地演出,他发现日本对传统歌舞剧的保护和营销做得很好,从中汲取了很多经验。蔡少华提出了在整合昆曲资源的大平台的基础上建立一个股份有限公司的设想,从制作、演员和宣传的各方面经营昆曲艺术的人文性,将人们对美的追求方式抽离出来成为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时尚。在市场经济的意识下建立职业的昆曲剧院。在职业剧院中任何的细节都要职业化,才能呈现昆曲的精和雅。职业剧院的经营回报不仅仅是票房,而是让观众感动的昆曲文化,即良好的社会效应。蔡少华针对经典昆曲剧目开发了很多附属产品,如纪念品、文化衫、DVD、明星片、折扇等。“希望观众花一点钱去买,带回去珍藏,并和亲朋好友分享。这样昆曲的影响在时间和空间上会得到延伸。”蔡少华说,“我们要赚一些钱,但是首要不是挣钱。昆曲的产业运作的成效是以昆曲文化传播和传承的社会效益来衡量的。现在社会很功利,但我们要耐着性子,观众的掌声是最大的鼓励。”
　　从蔡少华院长的讲述中,昆曲传承的大蓝图熠熠可见。蔡少华笑称自己是“理想主义者”,他希望全世界都来效仿学习昆曲艺术,如同效仿俄罗斯芭蕾舞蹈艺术一样。即使靠蔡少华这一代人无法实现这个宏伟的目标,也一定会有后人继续这一项伟大而艰巨的任务。人们常说昆曲600年,而蔡少华这一代昆曲从业者的七八年的付出已经成为昆曲时代轮盘之中的百分之一。“不知道未来怎样,但是我们会坚持努力着。”蔡少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