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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的梦不算刁钻,却足够特别。“一定要去非洲”的想法,让梁子跟自己较上了劲。“我给自己下了命令,党员、干部身份都可以不要。反正我就像吞了一块铁秤砣,终于在2000年7月的某一天,把自己重重地砸在了非洲的土地上。”
去非洲,不是去肯尼亚看动物大迁徙,也不是去埃及看金字塔。梁子的十年非洲行,更多地是看与她同类的女人们。“我之所以喜欢把自己放在非洲村落的女人堆里,是因为这些女人不论从外表还是内心,简单又有趣。多彩的服饰,琐碎的是非,老人与孩子,男人的脸色,这就是她们的一生。”不同的目的,让梁子遇见了一个不同的非洲。
南半球的高原
梁子的第一站选择了莱索托—大部分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包括出发前的梁子。仅仅是因为身旁有朋友认识这个国家的一位酋长。“只要是在非洲,我都愿意去。”梁子住在长得像曼德拉的酋长家里,然后由酋长带领着住到了莱索托的一个乡下。
梁子是在晚上才抵达村里。夜幕中,听到讲话的声音,却看不到讲话的人,只看到一对对像萤火虫般闪烁的眼白和一排排白牙忽张忽闭地不停闪动。“他们黑色的面孔被融入夜空中,每个人脸上只有那三个亮点在晃动,好像是悬在半空中的幽灵。只有他们发出的声音,让我觉得看到了人的灵魂。”
出发前,梁子的朋友们都替梁子担心,非洲安全吗?非洲艾滋病患多吗?梁子自己的内心也是忐忑不安。抵达莱索托的塔巴姆小山村的第二个晚上,在村口就遇到了十几个男人,齐刷刷地盯着梁子望,就差没流口水了。酋长给梁子找了一个当地妇女,充当保镖。体重足有200斤的女保镖马丹给索带领着梁子融入了当地妇女生活圈。
7月是南半球的冬天,整个村庄看上去光秃秃一片。村里最让梁子感兴趣的是那些用石头堆砌的圆形草顶房子,“好似一座座炮楼,尽管它们格外简陋,但那绝对是非洲的标志。”梁子回忆到。当地海拔近3000米,不仅空气稀薄,还带着高原的寒气。整个山村充满了燃烧的牛粪味,如同青藏高原。全村的人口不过两千多人。这样的环境和气候,都和梁子想象中的热带非洲相距甚远。
依赖着从中国带来的一些简单药物,梁子成了村庄里的“赤脚大夫”,见过临盆后的妇女,亦见过徘徊在死亡线边缘的女艾滋病人。接触了太多的生与死,梁子感受到的是非洲妇女宽阔的心襟。“生老病死,在她们的意识中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非洲女人强大的精神世界,是吸引梁子多次前往非洲的最重要理由。“我从心底欣赏非洲的女人们,因为她们从不矫揉造作,更因为她们用强大的内心,用自己的所有,保护孩子,保护老人,保护她们的家。我喜欢与她们相处,从她们身上获取从现代都市无法得到的力量。非洲女人的一生着实不易,她们在关键时刻显露的精彩,是男人们永远无法效仿与比拟的。”
红海与沙漠
去了莱索托的梁子,本已圆了自己的非洲梦。但是,寒冷的山区、高海拔的气候,无论如何,也不是梁子想象的热带非洲。“我决定继续自己的非洲行,这次怎么也得去一个能把我热死的真正非洲。”
2003年10月,梁子去了东非的厄立特里亚。这次她要一口气走六百多公里的沙漠,气温达四十多摄氏度。乘坐没有空调的老旧TOYOTA客货两用车。梁子的耳孔、鼻孔、牙缝都被风灌满了沙砾。目的地是一个名为“提奥”的小村庄,人口1300左右。这个村全是阿法尔人,信仰伊斯兰教,在厄立特里亚属于少数民族。抵达村子已经是夜晚,村长拒绝他们进入。无奈,梁子只好跟着两位从首都来的男子露宿大漠。“那个晚上我数了整整一夜的星星。”梁子说。
夜宿沙漠仿佛是一个不祥的预告。提奥村非常不欢迎外人,梁子独自在村内转悠,发现周围布满了敌对的目光,就连看似容易接近的女人,也对梁子十分戒备,连交谈都无法进行,更别说梁子想要拍照了。
让梁子最惊心动魄的是镜头曾被粗鲁地捂住。那次在海边,当梁子刚瞄准目标,突然镜头里一片黑暗,她抬头一看,一个粗壮的男子,用自己的大黑手捂住了镜头,并冲着她喊,No,No!梁子陷入了一个尴尬的状态。“这里是穆斯林世界,给女人照相比较忌讳。可是,也没有必要对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外来女子如此敌对。所以人的眼睛都好像长了牙齿,随时会咬上我一口。我万里迢迢跑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送上门挨咬吗?”梁子说意识到自己仿佛踏入了一个重灾区,灾难正在降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梁子一次又一次地被男人辱骂和驱赶,被轰出了各种场合。他们表现出来的愤怒和敌对,让梁子感到屈辱无比。“我甚至每天都琢磨着如何把这个村子一把火烧了,自己跑掉。”当然这是气话,周围600多公里的大沙漠,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梁子,又能往哪里跑呢。梁子只能忍耐和等待,开始安心当村民,过日子。
梁子再次充当起了赤脚医生。每天在村子里闲转,发现谁家里有人感冒,拉肚子,就赶紧送上中国的感冒药或黄连素,渐渐地每天都有病人上门求救。就这样,一个半月的“伪大夫”生涯,梁子终于让提奥的村民放下了戒备,当她的相机在此对准女人们拍摄时,再也没有男人用大黑手捂住她的镜头了。
当地女人甚至将梁子视为密友,带着她一同做烟熏。阿法尔女人结婚后,都会做烟熏。类似中国人做的桑拿,烟熏使用的是专门的木材,有独特的香味,不易起火,木材中含有湿润的成分,烟熏后的女人皮肤光滑细腻,对关节也有好处。梁子也尝试着做了一次,坐在炉子上,连一分钟都不到,就被熏得眼泪鼻涕直流,被呛得实在无法忍受。看着当地的女人做烟熏,尽管也时不时会被呛到咳嗽几声,但是一脸的享受表情。做烟熏的女人必须脱衣服,身体会有所暴露。提奥的妇女允许梁子参观烟熏,甚至可以拍照,让梁子感激不已。
三个半月的提奥生活,梁子离开时,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机会回来,心里百感交集。“尽管内心十分难过,但是同时想到可以回到朝思暮想的中国,与我的家人重逢。这么久没有洗过澡的我,甚至想到洗个热水澡,都觉得是一种奢望。离别的悲伤和回家的欢喜交织着,我的心情无法形容。这就是旅行在外并存的苦与乐,坐在办公室的人,恐怕很难理解这种酸甜苦辣的心境吧。”
旅行的意义
梁子离开提奥村是在一个名叫克里斯的英国人的“胁迫”下。当克里斯在这个小村庄发现了梁子之后,他又来了三次。最后一次克里斯觉得,消瘦不堪的梁子应该立刻离开那里回到文明社会,他自己驱车前往提奥村,见到梁子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今天必须跟我离开这里。梁子想起久违的电灯、洗澡、食品,还有亲人朋友,她的精神顿时崩溃了,便跟着克里斯告别了提奥。“我深知,自己并不属于非洲那片土地。但我发现,尽管各民族间,语言、生活习俗文化背景完全不一样,但这个星球的人类是完全相通的。”
每次从非洲回来,梁子都会对自己生活的城市有一个新的认识。空空的行囊,空空的肠胃,风尘仆仆的她会感慨北京如此繁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电器和网。梁子感叹,“旅行使我对物质的需求一步步递减,留下的只有简单而快乐的美好记忆。”
去非洲,不是去肯尼亚看动物大迁徙,也不是去埃及看金字塔。梁子的十年非洲行,更多地是看与她同类的女人们。“我之所以喜欢把自己放在非洲村落的女人堆里,是因为这些女人不论从外表还是内心,简单又有趣。多彩的服饰,琐碎的是非,老人与孩子,男人的脸色,这就是她们的一生。”不同的目的,让梁子遇见了一个不同的非洲。
南半球的高原
梁子的第一站选择了莱索托—大部分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包括出发前的梁子。仅仅是因为身旁有朋友认识这个国家的一位酋长。“只要是在非洲,我都愿意去。”梁子住在长得像曼德拉的酋长家里,然后由酋长带领着住到了莱索托的一个乡下。
梁子是在晚上才抵达村里。夜幕中,听到讲话的声音,却看不到讲话的人,只看到一对对像萤火虫般闪烁的眼白和一排排白牙忽张忽闭地不停闪动。“他们黑色的面孔被融入夜空中,每个人脸上只有那三个亮点在晃动,好像是悬在半空中的幽灵。只有他们发出的声音,让我觉得看到了人的灵魂。”
出发前,梁子的朋友们都替梁子担心,非洲安全吗?非洲艾滋病患多吗?梁子自己的内心也是忐忑不安。抵达莱索托的塔巴姆小山村的第二个晚上,在村口就遇到了十几个男人,齐刷刷地盯着梁子望,就差没流口水了。酋长给梁子找了一个当地妇女,充当保镖。体重足有200斤的女保镖马丹给索带领着梁子融入了当地妇女生活圈。
7月是南半球的冬天,整个村庄看上去光秃秃一片。村里最让梁子感兴趣的是那些用石头堆砌的圆形草顶房子,“好似一座座炮楼,尽管它们格外简陋,但那绝对是非洲的标志。”梁子回忆到。当地海拔近3000米,不仅空气稀薄,还带着高原的寒气。整个山村充满了燃烧的牛粪味,如同青藏高原。全村的人口不过两千多人。这样的环境和气候,都和梁子想象中的热带非洲相距甚远。
依赖着从中国带来的一些简单药物,梁子成了村庄里的“赤脚大夫”,见过临盆后的妇女,亦见过徘徊在死亡线边缘的女艾滋病人。接触了太多的生与死,梁子感受到的是非洲妇女宽阔的心襟。“生老病死,在她们的意识中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非洲女人强大的精神世界,是吸引梁子多次前往非洲的最重要理由。“我从心底欣赏非洲的女人们,因为她们从不矫揉造作,更因为她们用强大的内心,用自己的所有,保护孩子,保护老人,保护她们的家。我喜欢与她们相处,从她们身上获取从现代都市无法得到的力量。非洲女人的一生着实不易,她们在关键时刻显露的精彩,是男人们永远无法效仿与比拟的。”
红海与沙漠
去了莱索托的梁子,本已圆了自己的非洲梦。但是,寒冷的山区、高海拔的气候,无论如何,也不是梁子想象的热带非洲。“我决定继续自己的非洲行,这次怎么也得去一个能把我热死的真正非洲。”
2003年10月,梁子去了东非的厄立特里亚。这次她要一口气走六百多公里的沙漠,气温达四十多摄氏度。乘坐没有空调的老旧TOYOTA客货两用车。梁子的耳孔、鼻孔、牙缝都被风灌满了沙砾。目的地是一个名为“提奥”的小村庄,人口1300左右。这个村全是阿法尔人,信仰伊斯兰教,在厄立特里亚属于少数民族。抵达村子已经是夜晚,村长拒绝他们进入。无奈,梁子只好跟着两位从首都来的男子露宿大漠。“那个晚上我数了整整一夜的星星。”梁子说。
夜宿沙漠仿佛是一个不祥的预告。提奥村非常不欢迎外人,梁子独自在村内转悠,发现周围布满了敌对的目光,就连看似容易接近的女人,也对梁子十分戒备,连交谈都无法进行,更别说梁子想要拍照了。
让梁子最惊心动魄的是镜头曾被粗鲁地捂住。那次在海边,当梁子刚瞄准目标,突然镜头里一片黑暗,她抬头一看,一个粗壮的男子,用自己的大黑手捂住了镜头,并冲着她喊,No,No!梁子陷入了一个尴尬的状态。“这里是穆斯林世界,给女人照相比较忌讳。可是,也没有必要对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外来女子如此敌对。所以人的眼睛都好像长了牙齿,随时会咬上我一口。我万里迢迢跑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送上门挨咬吗?”梁子说意识到自己仿佛踏入了一个重灾区,灾难正在降临。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梁子一次又一次地被男人辱骂和驱赶,被轰出了各种场合。他们表现出来的愤怒和敌对,让梁子感到屈辱无比。“我甚至每天都琢磨着如何把这个村子一把火烧了,自己跑掉。”当然这是气话,周围600多公里的大沙漠,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梁子,又能往哪里跑呢。梁子只能忍耐和等待,开始安心当村民,过日子。
梁子再次充当起了赤脚医生。每天在村子里闲转,发现谁家里有人感冒,拉肚子,就赶紧送上中国的感冒药或黄连素,渐渐地每天都有病人上门求救。就这样,一个半月的“伪大夫”生涯,梁子终于让提奥的村民放下了戒备,当她的相机在此对准女人们拍摄时,再也没有男人用大黑手捂住她的镜头了。
当地女人甚至将梁子视为密友,带着她一同做烟熏。阿法尔女人结婚后,都会做烟熏。类似中国人做的桑拿,烟熏使用的是专门的木材,有独特的香味,不易起火,木材中含有湿润的成分,烟熏后的女人皮肤光滑细腻,对关节也有好处。梁子也尝试着做了一次,坐在炉子上,连一分钟都不到,就被熏得眼泪鼻涕直流,被呛得实在无法忍受。看着当地的女人做烟熏,尽管也时不时会被呛到咳嗽几声,但是一脸的享受表情。做烟熏的女人必须脱衣服,身体会有所暴露。提奥的妇女允许梁子参观烟熏,甚至可以拍照,让梁子感激不已。
三个半月的提奥生活,梁子离开时,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机会回来,心里百感交集。“尽管内心十分难过,但是同时想到可以回到朝思暮想的中国,与我的家人重逢。这么久没有洗过澡的我,甚至想到洗个热水澡,都觉得是一种奢望。离别的悲伤和回家的欢喜交织着,我的心情无法形容。这就是旅行在外并存的苦与乐,坐在办公室的人,恐怕很难理解这种酸甜苦辣的心境吧。”
旅行的意义
梁子离开提奥村是在一个名叫克里斯的英国人的“胁迫”下。当克里斯在这个小村庄发现了梁子之后,他又来了三次。最后一次克里斯觉得,消瘦不堪的梁子应该立刻离开那里回到文明社会,他自己驱车前往提奥村,见到梁子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今天必须跟我离开这里。梁子想起久违的电灯、洗澡、食品,还有亲人朋友,她的精神顿时崩溃了,便跟着克里斯告别了提奥。“我深知,自己并不属于非洲那片土地。但我发现,尽管各民族间,语言、生活习俗文化背景完全不一样,但这个星球的人类是完全相通的。”
每次从非洲回来,梁子都会对自己生活的城市有一个新的认识。空空的行囊,空空的肠胃,风尘仆仆的她会感慨北京如此繁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电器和网。梁子感叹,“旅行使我对物质的需求一步步递减,留下的只有简单而快乐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