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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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叙事主题
  对于一部影片来讲,思想内涵往往即是其叙述主题,通过主题内容所承载的文化内涵引起人们的思考,从情节本身推及社会人生,是影片的重要意义。《思悼》可以被看作一部传记片,选取韩国历史上的“壬午祸变”这一事件,将封建制度之下的君臣与父子、亲情与权力、压抑与抗争等矛盾纠葛展现给观众,凄凉悲情的隔阂与矛盾在血色的历史背景下直抵人性深处。以插叙回忆的方式将故事内容层层推进,反映了封建时代王权阴影下的亲情矛盾,直指人性深处的抗争、尊严与爱。
  《思悼》将处于极端权力垄断的君主体制之下的父子间的对抗性推到了极致。高高在上的父亲常令儿子产生自卑感与无力感,儿子由于无法与这个心目中的男性样本并驾齐驱而感到慌乱与绝望。在父权与王权交织形成的具有绝对权威的文化环境的压力下,世子对自由的渴望、对天性的追求、纯真率直的性格与之格格不入,最终导致其成为封建制度与政治角力的牺牲品。
  英祖从对世子的欣赏与鼓励,到对其的苛责和失望;父子间的感情从亲密到生出裂痕,再到完全破裂;世子从阳光明朗的少年,到渐渐变得迷乱阴郁、放浪形骸,再到在一个滂沱的雨夜仗剑闯宫想要刺杀英祖,最终被英祖关在米柜中活活饿死。在这个悲剧中,父子关系被权力的异化在片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党派、个性、理念、亲疏、王权,这些复杂的元素交错其中,将封建权力压抑下人性中的无奈与隐忍描摹得入木三分。而世子在重重宫墙的禁锢之下始终不愿妥协,葆有真情真心,追求自由清明、率真坦荡的性格令人看到未曾泯灭的赤子之心,成为这段血色与悲凉的故事中为数不多的鲜活闪耀的夺目之光。尽管最终人性的发展与环境的冲突成为了不可逆转且注定失败的结局,然而这种明知势单力孤,依然追求自我的抗争却终究拥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一个值得一提的细节是,在影片中,世子在世孙出生前画的青龙图案的折扇成为隐喻影片主题的一个元素。折扇在影片中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充当道具,它成为了引发主人公回忆昔日生活的源头。世子第一次逃出米柜后被抓回,当米柜被再次盖上之前,国丈悄悄把折扇放入其中并告诫世子“想想将来”。世子看到扇子上飘逸潇洒、腾云驾雾的青龙图案,想起世孙出生前自己将梦见的龙画在纸上,不禁痛哭流涕。14年后,自小目睹父亲悲剧的世孙终于登上王位,他在母亲当六十大寿上一袭白衣持扇悲舞,在折扇的开合之间,世孙用折扇不断重复父亲拉满弯弓射向天空的那个动作。扇面上的青龙墨痕依旧如新,当初白衣胜雪的青年却已天人永隔,这把折扇成为了世子留给儿子的唯一遗物,世孙用折扇舞出了父亲对自由的渴望与满腔的怨愤,这是真挚的祭奠与深切的懂得。
  进一步来讲,折扇在影片中也不仅仅是一种隐喻手法,有的学者认为,当隐喻的喻指不是一个语象,而是一个或一些特定的精神内容时,就成了象征。[1]世子就是如同他笔下的那条青龙,所谓“等待一朝头角就,撼摇霹雳震山河 (完颜亮《书壁述怀》)”,青龙折扇象征着世子的雄心壮志与遨游天地的自由心境;当世孙持扇而舞,这把折扇又象征着父子间的深情对话与心性承袭,象征那份永不磨灭的爱和发自心底的理解。这种象征与电影所要表现的关于“人性”的主题有着密切的联系,它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对自由的信念,一把小小的折扇寄托了主人公生生不息的渴望与难以跨越的禁锢。
  二、 叙事视角
  《思悼》突破了单一视角叙事模式,实现了电影文本多重视角的转换。影片总体上采用全知视角来叙事,却没有使整个故事陷入单一视角的模式,多段落故事交叉发展,展现人物关系、思想情感等纠葛。
  影片在世子的雨夜刺杀下拉开帷幕。当世子从棺材里猛然翻身而出,拿起刀,冲出墓穴,走入大雨滂沱的黑夜,此时观众并不知道世子要做什么:而当画面中出现世子嫔去告诉世子的母亲暎嫔世子要刺杀大王时,观众才了解这件事情究竟如何。而当世子的母亲暎嫔跪伏在英祖身边的画面出现,她说出:“就算惩罚也请保住世孙”时,这时无论电影中的人物,还是电影外的观众,都不知道世子将受到何种处罚。观众为主人公的命运担忧,影片中人物也充满对主人公的担忧。而随着情节的推进,英祖先是下令让世子自刎,世子不从;进而群臣闯入大殿前的广场为世子求情,最后英祖下令拿来米柜将世子关入其中,此时观众才知道大王的惩罚是什么,影片也从此时正式展开。
  在影片中的这些时候,剧中人物同观众一样,对事态的发展并不知晓,所有的情节、细节由叙事者即作者掌握,他把这些逐一介绍给观众。
  除此之外,电影《思悼》所呈现的8天时间中,前6天分别在英祖、世子嫔、英祖、世子、新中殿和世孙的回忆视角下进行时空上的转场。既完整讲述了世子从幼年的乖巧聪颖到少年的任性顽皮再到成年后的挣扎乖戾,也反映了这场父子间的情感裂变。在呈现回忆片段的过程中,影片以剧中人物作为叙述者。这时候,叙述者和观众扮演着参与故事的不同角色。根据人物在故事内观众在故事外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理解为外限知,即剧中人物知道而观众不知道。在对世子成长过程的讲述就是以这种外限知视角展开的。
  这种通过主人公和见证人的回忆,以剧中人物视角出发讲述故事的叙事角度被热奈特称之为“内焦点叙事”,这时“叙述者=人物”。虽然每一次讲述都是局部叙事,但在所有内焦点叙事结束以后,观众最终能够还原故事全貌。在《思悼》中,正是多人物对于亲身经历的、与世子有关的生活片段的回忆,进而将世子善良、直率、单纯、渴望自由的纯洁心性表达出来,同时又反映了世子走向堕落、阴郁并最终导致父子决裂的原因。
  三、 叙事结构
  影片采用顺叙和插叙两条故事线交织叙述,顺叙线是现在时视点,讲述是主人公思悼世子意图谋反被英祖关进米柜,8天之后被饿死的事件;插叙线是过去时视点,通过英祖、世子嫔、新中殿、世子、世孙的回忆将故事情节逐渐展开,完成对主人公思悼世子性格和形象的塑造,并交代其意图谋反的深层原因。插叙线叙述至思悼世子意欲举事刺父之时,与顺叙线合总归为一脉,共同冲向思悼世子死亡的全片高潮。[2]两条叙事线索一经一纬,细密交织,使故事的立体感变强,勾勒出整个王朝的缩影,将王权之下的纲常伦理、帝王之家的父子亲情展现出来,进而反映了人性的真实与命运的纠葛。   影片开始,在充满暗示性与节奏感的宗教仪式性歌声中,世子在雨夜带着一众士兵直入王宫,准备刺杀英祖。在这最开始一触即发的过程后,影片便分为两个平行时空,分别讲述世子被关入米柜前后的故事。在世子谋反失败被英祖囚禁于米柜中的这条正序明线中,以字幕的形式向观众交代了第一天、第二天……一直到第八天的时间变化。在这条线性叙事线索中,世子被关入米柜后相继发生了贬为庶民—逃出米柜—看到曾经画的扇子而哭泣—世子嫔与国丈商议保护世孙、新中殿党准备设计阻挠世孙继位—世孙给濒死的世子送水—英祖与世子对白—世子去世入殓—世孙成为王位继承人这7个主要事件,这些事件的发生是随着世子被关入米柜的时间延长而逐一出现的。
  在这段历时性的叙事中,开端是世子意图行刺英祖,发展是世子刺杀未遂被关入米柜,高潮是世子弥留之际父子间发自内心的对白,结局是世子去世被给予“思悼”的谥号,世孙被接入英祖身边抚养。这条线索的叙事符合因果线性叙事结构的特点,将这场“壬午祸变”从整体上加以清晰的呈现,从起因到结果,环环相扣,随着时间的发展一步步深入。
  反复穿插的有关世子成长历程的插叙线以多个人物的回忆形式展开,讲明了世子的成长过程中的多个关键性事件。通过截取能够表现世子性格转变、世子与英祖间矛盾激化的关键性事件,说明了主线中世子意图谋反的深层次原因,也解释了世子为何没有刺杀成功进而被关进米柜的原因。人性的复杂和多面在插叙线的叙事中得以展现,英祖和世子两位主人公的形象也更加丰满。两个时空间采用人物容颜的改变、点题道具的串接等方式转场,互为补充,现实和过往的自然穿插将所有故事补充完整。
  这种交错式时空结构的运用,将不同时空中的片段融合,把两条具有内在联系的线索按照特定的逻辑关系组合安排,以此推动“祸变”情节的发展和“人性”主题的表达。把一桩亲情惨剧如何酿成的前因后果讲得曲折扣人。
  结语
  在《思悼》所呈现的这场子欲弑父、父终杀子的悲剧中,在这场父不知子,子不知父的“祸变”里,英祖与世子最终都无法获得对方的理解。在一切皆为社稷,一切皆向王权的政治环境里,生为天家父子,权力与亲情注定不能两全。
  世子的一生过得不幸,这种不幸来源于他内心的追求与周遭环境的格格不入,加之他不肯妥协的执拗让他最终在现实的铜墙铁壁前撞得头破血流。“标签理论”指出,人一旦被有意义的他人贴上标签,描述为偏差行为或犯罪者,他就逐渐自我修正,而成为偏差行为者或犯罪者。对世子而言,父亲长期的冷漠、责骂、忌惮让他产生了内心深重的恐惧与灵魂的撕裂,并最终以自我放逐的方式进行消极无力的抵抗。
  既为“祸变”,则无赢家。这对父子的命运始终休戚相关,那是他们共同的苦难与哀恸。这部影片里展现的不仅是权力游戏之下成王败寇的历史结局与两败俱伤,而是人性的抗争和坚持、生命的脆弱与强大、精神的自由与负荷。在历史的宏大叙事背景之下,人与环境的抗争共生、希望与现实的碰撞冲突、交织复杂的非凡人性,始终是永不过时的话题。
  参考文献:
  [1]百度知道.帮我解析一下《肖申克的救赎》[EB/OL].(2013-07-31)[2013-08-01]http://zhidao.baidu.com/link?url=r1oqFKm8KLhu8JAJZQRcA9TNCztmtq0O9m8Q2iwRypTRBwaeLzgbVR5iys9-ZGniA18O_2_5qYA3OJLkycpbNq.
  [2]阿甘.《思悼》:一曲人性哀歌[N].北京日报,2015-12-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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