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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FTER 1
坐落在街角的午夜咖啡馆是一家再平常不过的店面。
就像其他所有咖啡馆一样，在夏天的下午三点半，店员们总是会很清闲，因为这个不早不晚的尴尬时刻很少有人光顾。
可是就像其他所有的咖啡馆一样，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有几个人坐在角落聊天。
深色的遮光帘还是被放下，让靠窗的两个人看起来只是灰暗的剪影。
“波洛莉真是太幸运了。”其中一个人说，她有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和耳朵上硕大的水钻交相辉映。“我真是不敢相信，那个暴发户的儿子竟然和她结婚了，天，他们才认识三个月。我搞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的，年纪那么大，还一脸雀斑，更不用提那粗壮的胳膊。”她的语气充满鄙夷，但对面的人还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其中的艳羡。
他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之后死于非命还被大卸八块那就不那么幸运了。”
“什么？”她问。
“你最近没看新闻吗？”
“当然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刚从海边度假回来。”她一说到这个话题就明显兴奋起来，疑惑和不安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非常幸运，这可是我第一次中乐透大奖。”像是给同伴展示新玩具的孩子，她把晒得均匀又漂亮的小麦色手臂向对面伸去，晃个不停，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更好的采光。
可对面那人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他继续慢条斯理地用小勺搅动着咖啡，金属和瓷器产生了温柔的碰撞声。“有几个妓女被谋杀了，她们的尸体被分割成很多块。你知道吗？其中一个连肠子都被斩断了。”他动作缓慢又优雅，像是在午后茶庭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当然，本身也是毫不相关的。可显然，这件事和坐在他对面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特殊职业工作者菲娜几乎是立刻从藤椅上蹦起来，惊得那些闲谈的店员跟着一跳，连杯子里的咖啡都发了一会抖。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什么？！怎么回事？！早知道我该多在国外逗留一阵，我……”她瞳孔的焦距因激动而开始涣散。对面的人却始终坐在安静的灯光里，他正在加第二份奶，旁边的糖却一点没动。即使不用抬头也能想象菲娜那无助而又惊惶的目光，于是他说。“你最近不打算换发型吧……或者，整容？”
因为这句无头无脑的话，菲娜不得不暂时收敛焦躁的情绪，转而疑惑地问他。“什么？”
他抬眼看向她那一头打眼的火红短发，下面的碧绿眼睛是如此迷人，然后他回答说。“凶手比较喜欢有黑色长发和蓝色瞳仁的人，好吧，显然你不是他中意的类型。”
“那……那么，那么你应该开始调查了吧？”
“调查？”这个问题让他感到有些不快。“我为什么要去调查？”
菲娜皱着眉头俯视他。“可你是个——”
“侦探而已。这只是一份工作，没有客户要求我去调查这件事，暂时。”他打断了菲娜的话，同时站了起来，一口气喝光了他搅拌得有些过头的咖啡，接着向某个昏昏欲睡的店员走去，等结完账以后又回到靠窗的座位旁，拿好自己的公文包，对着还有些茫然不安的女孩说。“再见菲娜，愿你今天开心。”
然后他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发白的日光里。
CHRFTER 2
兰斯加尔区闻名全国，不仅仅因为它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重工业城市，更是因为它也是世界上最臭名昭彰的小偷、黑手党和瘾君子的聚居地。
通过那些曲折的小巷是个很有压力的活，那些从暗处发射的毫不避讳地掂量着过路的每一个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交织成一张大网，但穿梭在其中的男人却浑然不觉，他一心只奔赴自己的目的地——一幢废弃的厂房。他到达以后首先将四周仔细观察了一番，再半蹲下来，正当他仔细观察一片形状怪异的瓦砾时，他的余光正好瞥到了一片渐渐逼近的人形阴影。
这很奇怪，他想。于是他眉毛一挑，向上站直，同时开始回头。短短一秒内。就看到了影子的主人。那是一个斯斯文文、脸庞白净的年轻男人，黑得发亮的头发微微内卷，穿着手工定制的衬衫。与此同时，这个年轻人也正在打量着自己，考究的三件套，又高又瘦，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样式简单的尾戒，并不是很突出的五官有着一种柔和的凌厉。
年轻人向前伸出手去，友善地说。“你好，西蒙·库克。”
而对方只是沉默着握了握，纯粹礼节性的动作让西蒙有些尴尬，只好说。“最近这里不太平啊。”
“是的。”
“你知道吗？昨天下午这里出过一起凶杀案，一个妓女被残忍地杀害了，她的尸体被分成几块装在塑料袋里，就丢在你站的地方。”
“嗯，我知道。”
对方云淡风轻的语气让西蒙打了个激灵。“所以，你是警察？”
穿西装的男人明显被冒犯到了，他的眉头猛地一皱，好像几道急流瞬间涌到了一处。“当然不是。我只是个侦探。”
西蒙本来还在为自己的无意冒犯感到莫名其妙，可“侦探”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他的心脏，又是一个激灵。“侦探？！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吗？我以为当代的侦探只是帮小姑娘找找宠物，跟踪生意伙伴和证实婚外情，现在竟然有人来调查谋杀案！真是太酷了！”
西蒙那过度惊喜还带着点天真的语气让对方哭笑不得，他眉头也渐渐舒展。“我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并且我也没有在调查，只是感兴趣过来看看罢了。”他又向前走了几步，问。“你呢？你是来干什么的？”
“哦，看来我们志同道合，我也只是来看看。”西蒙笑着说。“那么你发现什么了。”
“什么也没发现。”
这个回答让西蒙大吃一惊，作为一个侦探，他怎么可能一无所获？
“这里只是凶手在他的舒适区里随便找的垃圾场而已。”他向四周望去，几个世纪堆积起来的浓烟把这个城市的天空熏染出一层蜡膜，附近不是废弃的高大建筑楼就是低矮的贫民区，最远能看到另一个区的教堂的十字架尖顶泛出来的光。
西蒙叹了口气，他也一无所获。“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第四个。” “你错了，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对方不带感情的话如同惊雷落进西蒙的耳朵里，他猛地一抬头，“什么？！什么时候？！”
“三年前的夏天。”他看着西蒙。
“可……三年前？”
“是，在里布，一个妓女被谋杀，手臂被砍得七零八落的。”
“可里布……你知道的，这可不是什么新鲜事，谋杀。”乌烟瘴气的里布就是兰斯加尔的翻版，那是不法之徒的据点。
侦探点点头。“没错，更何况死的还是个妓女，在那里，什么作案手法都不奇怪。这也是为什么警察到现在都没有把这件如此‘普通’的案子和三年后闻名全城的连环杀人案联系起来。”
他注意到西蒙脸上疑惑的神色，于是继续解释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受害者都是黑发碧眼的妓女？她们的外貌特征都差不多，凶手有着特定的偏好。里布的受害者刚巧符合他的标准。而且她也被分尸了不是吗？”
“呃……手臂？这也算？”
“当然，”侦探微笑了一下。“这应该是他犯下的第一个谋杀案，只是一次粗糙的尝试，大概是为了泄愤。”他的笑容开始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和思索。“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成为了他再次犯案的导火索，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并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西蒙简直听呆了，这个侦探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他情不自禁地说。“先生，能不能继续调查下去，拜托了。”
侦探微微张了张嘴，他有点惊讶于西蒙的热情，“我只是个侦探，孩子，你应该去指望警察而不是我。”
“警察？那些喝饱了红茶以后就在办公室坐一天的废物？他们能办什么……”
“闭嘴吧年轻人。”侦探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警察可不是什么废物，他们会保障你的安全。”他的口气严肃极了，整个人像一块坚硬的冰。
现在西蒙一头雾水，他完全没想过这个人会为警察说话。“我很抱歉，先生，我只是……我还以为你也是讨厌警察的。”
“我的确讨厌他们，但绝不是你说的原因。听着，孩子，全体警察的权力、能力加起来肯定比一个小侦探要大得多，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是有正义感的，如果没有警察，这个社会是什么样你想过吗？”然后他撇了撇嘴，似乎对自己过于说教似的口吻有些后悔。“抱歉，我只是不想你小小年纪就对这个社会有偏见。”
“没关系，没关系……”西蒙念叨着。“但你作为一个侦探，总能做些什么吧？”
“侦探只是我的工作，而且，只是在有活的时候才做。”
不出意外地，西蒙一把攫紧了侦探的手臂，拼命把握住这看起来稍纵即逝的机会。“我！我能给你活干，先生！您需要多少钱呢？我可以马上写一张支票！”
他只是瞟了一眼自己难受的胳膊，西蒙马上松开了手，眼巴巴地望着他。
“劳伦·库克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叔叔？”侦探问。
库克兄弟是一家如日中天的家族企业，几乎是纵横商界。
“是我的叔叔。”西蒙如实回答。
侦探点点头。“那么，支票的事等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吧，有什么线索我会联系你的。”说完他转身就走，突然听到西蒙在背后叫住他，充满期待地问道：“先生，我能不能参与这次的调查？我保证不会添麻烦的。”
“你是老板。”侦探面无表情地默许。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哦，我叫约翰·史密斯。”
侦探说得很自然。西蒙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苦笑着说。“好吧，史密斯先生，不过下次你编假名能敬业些吗？”
约翰笑得很迷人。“我会尽量的。”
CHRFTER 3
约翰·史密斯被西蒙·库克带进了处于繁华地带的一座写字楼里，在西蒙没有开口前，约翰根本就想不到在那些装有大片落地窗的办公室里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面对室内简单但够用的陈设，西蒙口吻轻快地说：“史密斯先生，你的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约翰重复了一遍。
“你当然得有一问！”西蒙显然认为史密斯先生的犹疑是多余的，然后他听见他小声喃喃道。“富二代……”接着无奈地晃了晃脑袋。
“不过，我打赌你也一定不想去我那。”他又大声说。
“那么，我们开始吧！”西蒙一派干劲十足的样子。
约翰从认识他开始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对惊险刺激的渴求是多么的大，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想参与侦查的原因。于是约翰一把把马克笔的盖子扯开，站在白板面前说。“那么我们现在知道些什么呢？”
“唔，死者的年龄，外貌特征，职业，还有凶手的杀人手法和抛尸地点。”随着西蒙的回答，约翰在白板上依次写下28-30，黑发，碧眼，妓女，分尸等字样，然后他向身后伸出手。“地图。”他说。
西蒙乖乖地递上了一块市区的详细地图，把它钉上板子之后约翰圈出了包括里布的四个小区域。
“凶手似乎对妓女有一种刻骨的仇恨，难道他以前被妓女伤害过？”西蒙问。
“不一定。如果凶手针对的不是职业，而是这个职业背后的东西呢？要和一个妓女单独相处是多么容易啊，这会让他的计划实施起来简单得多。”
“你是说肮脏、低贱之类的？”
约翰点点头。“普遍的、不公平的看法，”他补充说。“其实她们之中有些非常可爱。”
西蒙决定选择性忽视掉在他心中拥有高大全形象的史密斯先生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凶手应该属于社会上的精英人士？觉得自己代表着正义？”西蒙试探性地说。
马克笔本来正在约翰指间像鱼一样灵巧地游来游去，西蒙的话音一落，它的动作突然一顿，尖端正指着前方。“非常好的理论。”约翰说，西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获得了老师的当众赞许，他红着脸。“谢谢，你要知道我从小就看侦……”
“但那是错的。”约翰笑得很温柔，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真的把自己当成正义的使者，那么凶手何必把尸体丢在荒无人烟的地区？既然要惩罚，难道不该让全世界看到‘犯罪’的后果？第一具尸体可是等到臭得没人想靠近的时候才被发现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他恨自己。”约翰一面说，一面在白板上写下了“底层人士”这个词语。
西蒙几乎是立刻接上约翰最后一音，快得像是鱼咬钩，“为什么？”
“因为他太爰他自己。”
“什……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他的现状却无法满足这个认知。这种不平衡使得他想去破坏自己肮脏、低贱的现状。”
“一定有什么事……三年前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让他从天堂摔到人间，所以他开始犯案。但是这一次，几个月以前，他彻底滚到了地狱去。是了，是了，导火索终于重新点燃了。”约翰的脸因为激动带着淡淡的粉色，但他的语调还是波澜不兴。
这个平常不苟言笑的侦探即使在推理渐入佳境的时候还保持着一种极高的自持力。
“不够！”他用夹着马克笔的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我们得到的线索还是不够。现在要么等另一起谋杀案发生，虽然我确定它很快就会发生，要么我们再去回顾已经发生的……嘿！西蒙！”约翰的喊声让西蒙猛地一惊，“是！先生！”
“也许我错了，也许那些地点的选择并不是凶手的无心之举。现在我们该回去看看了，那三个抛尸点是这组案子里唯一的不同，但说不定，在那些不同之中……隐藏着什么相同之处呢？”说到最后，约翰的眼睛犹如一个包袋，只打开一条小缝，能看到里面闪耀的璀璨金光。
CHRFTER 4
他们先是驱车去了杜文顿，狭窄的街道上拥挤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和精明的小贩。再是里布，机器的轰鸣和刺鼻的硫磺味导致约翰不停揉着太阳穴。最后是蓝河区，他们差点在森林公园里迷了路，除了几只神清气爽的动物和几个慢跑者以外一无所获。
约翰“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车子并没有立即发动，因为西蒙还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这没道理……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些地方抛尸？它们之间隔得不近，并且差异很大，究竟是什么让他跨越一个城区又一个城区来完成他的‘复仇’呢？”
在皱眉自言自语的同时，约翰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车内每个精巧高档的部件，再移向窗外，杉树林挺拔颀长，林间没有风。约翰突然怔住了，他连头都没转就打开车门，西蒙跟着他下了车。
“那是什么？”约翰问。
“什么？”
“那个闪光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西蒙看到整齐划一的树尖尽头有什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是金属的光芒。西蒙立刻打开GPS。“我们在蓝河区，那应该是……这样的高度……圣西门大教堂！”
“是的，教堂，那个教堂。在兰斯加尔我们就见过它了不是吗？还有里布，我们甚至能看到它的整个圆顶。”
“在杜文顿它也出现过，看！”西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旅游广告，上面用夸张的语言介绍了一些城内再普通不过的地方，以此招徕外国游客，“圣西门大教堂，建于18世纪，三个月前毁于一场大火。”
西蒙话音刚落，约翰已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走，现在去教堂。还有，西蒙，我需要那次事故在场的每个人的详细资料，无论生死。要快，我们的凶手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西蒙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等他扣好安全带后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等等，史密斯先生，我怎么能弄到那些资料？”
约翰用故作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拿着枪说自己不知道如何扣动扳机的神射手。“西蒙，你有互联网、有人脉，最重要的是……你有钱。”他的惊讶已经变成了狡黠一笑。“好了，我们出发吧，富二代。”
CHRFTER 5
在西蒙连着打了几通电话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座古老的东正教教堂静静地沐浴在暖黄的阳光中，尖端的十字架上反射出让星辰都黯淡的光芒。宝蓝色的大圆顶像一件釉好的瓷器，时间用她的手在上面缓慢而又温柔地擦拭。而之下那些结疤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斑驳的焦黑如同泪痕。
这座教堂仿佛神的叹息。
他们在教堂的门前站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封住了他们的嘴巴。西蒙想，难怪它会被印在旅游手册上，即使是在这个各式各样教堂林立的城市里。因为大火而生的烟尘早已消弭殆尽，可因为信仰而生的祷告却永久萦绕，火舌无法靠近，风暴无法摧毁。
善后工作尚未完成，圣堂里仍是乱糟糟的，约翰突然在一片焦黑之中闭上了眼睛，西蒙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在祈祷，但他站在那里的样子就好像脚下生了根，那根狠狠地往下扎去，让约翰自己也成为了庄严肃穆的一部分。西蒙凛然，于是学着他的样子，缓缓闭上双眼，企图在内心世界寻求一些特别的感受。
不到一分钟，他就听见约翰冷冷地说。“你还是这样心浮气躁。”
西蒙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他承认约翰是对的。可等他睁开眼睛后，事实却令他大吃一惊，约翰的那句话竟然是对别人说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人站在他们前方，他应该是从侧门进来的。
那个人的穿着很规整，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气势，看起来比约翰稍微年轻一点。
他笔直地望向约翰，脸色不太好。
西蒙正准备发问，约翰毫无预兆地转身走向大门，他的步伐很大，动作更是快得不可思议，西蒙只好楞头楞脑地跟上。
正当他们快走出教堂的时候，西蒙听到背后的人突然大喊道。“莫里斯！”
他便下意识地回头看，那人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
这一眼让西蒙确定了他曾经见过对方，但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
伴随着强烈的好奇，西蒙跑到了与约翰平行的位置，脱口而出。“所以你叫莫里斯？”
接着他马上就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因为这句话让约翰本来就差的脸色变得更加差，他的步子也明显加大。
“我很抱歉史密斯先生！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等等！史密斯先生！车钥匙还在我手上！”西蒙在身后追着喊。 约翰在一脸无奈中停下了脚步。
他们刚踏进办公室，西蒙的手机上就出现“有新邮件”的提示，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发现那正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后，西蒙双掌相击，对着约翰笑了笑。后者忍不住摇摇头，感叹道。“钱真是个好东西。”
西蒙红着脸，假装没有听到，或者说，不置可否。
36个人的详细资料被压缩进一个小小的程序里，西蒙点开搜索框旁的小箭头，长长的名单展开在屏幕上，让坐在旋转椅上的他感到头晕目眩，“哈……呃……那么，我们从哪下手？”
“先排除掉女性。”约翰冷静地说。
按照他的吩咐，名单上还剩下20个人。
“再找找一年前因为大火换工作或者被辞退的。”
“还有不少。看起来它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
“当然……16个人……那么再找找一个月前降职的或者丢了工作的……”
“哈！”西蒙兴奋地站了起来。“只有一个！”
“冷静点年轻人……他有没有货车？”
西蒙没明白，约翰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向他解释警察询问过的那几个目击证人的证词，他们都说嫌犯是开着一辆大货车把受害者接走的。
“但是……警察笔录？先生，你怎么能看到警局的档案？”
“我看的不是警局的记录。”约翰眨了眨眼睛。“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些妓女也是很可爱的吗？”
西蒙顿时不想再深究约翰到底是怎么弄来这个信息的。
“太奇怪了，他的私人财产里并没有货车。”
“公司呢？公司有么？”
“不，他现在只是在一家小音像店工作。”
约翰倾下身子，凑过来盯着电脑，手指娴熟地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等拨完号他不等对方开口，飞快地瞟了一眼电脑屏上的名字，就说。“嗨，查理，我是约翰。你那辆货车能不能借我用用？就是上周我在路上碰见你和你打招呼时你开的那一辆。”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说。“呃……约翰？哪个约……你好，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没什么货车。”
“好吧也许是。”还没听到对方回复，约翰毫不犹豫地结束掉通话。
“我们还不能确定，但时间不多，所以先进行另外一个部分的处理吧。”
“另……另外一个？”
“留下有男性至亲的人，和之前一样，再找找一年前换工作的，一个月前又有什么变化的。哦对了！记得学业上的变化也算！”
“还是很多。”
约翰带着深深的忧色。“我们的凶手告诉我们他不想再等了。”
“找找看，他们遭受火灾的亲属有谁的手部受创，或者截肢。”
“约瑟夫·博格曼！单亲家庭的儿子。一年前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从学校离开去打工，三个月前因为顾客投诉而辞职！那个家庭变故正是因为他母亲的双手收到严重创伤，再也不能工作！货车……他名下也有货车！”
“看看他母亲的照片。”
西蒙把安妮·博格曼的照片调了出来，那个黑发蓝眼的女人面无表情。
“就是他！”西蒙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史密斯先生！我们……什么？”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约翰把话筒递了过来。
沉默了一小会，约翰说。“打给警察。”
“什么——”
“打给警察。”约翰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约翰毫不惊讶西蒙会突然因为这句话脸颊涨得通红——那是因为气愤。同时也不觉得他此刻用连珠炮一样的口气机械地质问原因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冷静点，年轻人。”这是约翰在半小时之内第二次说这句话，每个音节用缓慢的节奏从他嘴巴里蹦出来，像是一颗颗坚硬的石头。它们一个一个、一点一点地压下西蒙因为震惊而拔高的声音。
“这是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西蒙浑身颤抖，说到最后近乎泄气。
“我们？”约翰看着西蒙那张混合着疲惫和不甘的脸，笑着说。“我们？我们赤手空拳去挑战连环杀手？”
西蒙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但……但……”
“打给警察吧。说你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个家伙是谋杀犯。相信我吧，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们会信任你的。”
“记得打匿名电话。”约翰补充。
“库克家的人从来不匿名。”仿佛是为了报复，西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把这句话从牙里咬出来的，可当发现约翰竟然想发笑的时候，他终于败下阵来。“好吧这是家族信条……我也很无奈。”
西蒙看到约翰保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深情，显然更加无奈了。
就这样沉默了三秒钟，西蒙突然一把夺过手机，“好吧，我有个好办法。”
“你好，这里是约翰·史密斯……”
约翰咧开嘴角，终于把那个暗藏已久的笑容绽放出来。
CHRFTER 6
警车的鸣叫声响彻夜空，坐在饭馆里的两个人在警灯的颜色中忽明忽暗。
顺利结束了那个不匿名的匿名电话以后，西蒙提议去吃个饭，顺便看看凶手被抓捕的场景。约翰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其实他想看凶手被抓捕才是真的，吃饭只是顺带。
“有成就感吗？”约翰问。
“当然是有一点的，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警察拘捕这个结局。”
西蒙趁着约翰下意识的说教还没开始，马上又补充道。“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我们究竟是怎样把他揪出来的。这个……罪犯侧写？真的这么有用吗？”
“不，侧写只是工具而已。是所有细致观察与推理的总结。但是你要知道，侧写的全面程度永远比不上人心的复杂。为什么抛尸地点的重点在教堂？为什么第一次杀人时要从手臂下手？为什么杀的都是妓女？为什么她们有近似的身体特征？这一切都太明显太典型了。简直就像……刻意为我们设计好的一样，西蒙，我不是专业的犯罪心理专家，我们只是太幸运了。” 西蒙望向窗外，警察正粗鲁地压着嫌犯的头，把他往警车里塞。
他心不在焉地扒了几下盘子里的土豆。“不管怎样，先生，你真是太棒了。”
约翰觉得奇怪，西蒙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并不热烈，甚至还有些冷漠，这并不像他。于是约翰知道，他肯定还有别的话要说。
“那么，他会变成什么呢？魔鬼吗？”
约翰也望着警车所在的方向，此时几个警官正站着商量些什么，嫌烦已经被拷进了车里。
“也许。也许会更糟。”
“那是什么？”西蒙望着他。
“人。也许会变成人吧。”不等西蒙发问，约翰把头转了回来，继续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同时说。“人类总是忘记他们的血液里生来就带着野蛮和残忍，因为不安现状，所以披上了叫做文明的衣服，互相攀比，因为那件衣服太与众不同了，他们忍不住把它想象成与生俱来的东西，但那只是一件可以脱卸的衣服而已。现在，又是因为人类的不安现状，他们腻味了这件穿得太久的衣服，他们觉得它脏了、旧了，所以必须被抛弃。而我们，我们只是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把这件旧衣服尽可能保持得久一点的，人类罢了。”
约翰说完后又瞟了一眼窗外，赶在西蒙用凝重的表情发表议论前对他说。“我们走吧。”
“可……可是先生，你就吃完了？”对方对着西蒙刚刚切好却一口未动的牛排目瞪口呆。
“是的。”他已经起身，然后攀着西蒙的肩，把他带出了餐馆。
警灯还在不停地闪烁，有一个人靠着警车，似乎正对警官们发布命令。他穿得很规整，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气势，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
CHRFTER 8
被柔和的路灯光包裹的看起来温和又让人亲近的约翰终于忍不住提出了那个酝酿已久却不怎么温和的问题，“西蒙，案子结束了，支票……”
西蒙一瞬间好像被人施了定身的法术，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用一种犯了天大错误的表情对约翰说：
“对不起，史密斯先生，我忘了……都是我的错。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立刻写好支票。”
“呃……”约翰面对如此真诚的道歉有些手足无措。“呃，你那间办公室的租金多少一年？”
“什么？”
“我想租下它。虽然我平常不怎么用得上，你知道我的工作就是找找小猫小狗，调查一下婚外情，不过我觉得如果把它改成家庭影院那再合适不过了。”
“我认真的。”约翰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补充一句。
“先生，我可以把那间办公室无偿给你用。但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一直当你的助手？”
“什么？”
“我认真的！”西蒙也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补充一句。
“听着，如果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那么我可以是华生……”
“首先，我不是同性恋。再者，你也不是我的型。”
约翰很诚恳地说。
西蒙的脸腾地一下变成了猪肝色，他慌忙摇手道。“不不不！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单纯想当你的助手而已！我我我也不是同性恋……我已经……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得近似蚊子叫。
“我……我也觉得先生你应该不是。”
“哦？”约翰顺着西蒙因为羞涩而颤颤巍巍的目光看去，最终低下头，发现它正停在他左手无名指的位置，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白痕，暗示着曾经有一枚戒指在那里呆了很久很久。
“哦。这个……嗯。”
约翰没有继续说下去，西蒙也没有再问。
他们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分手的路口。
“再见，华生医生。”
约翰说得很自然。
“再见，福……史密斯先生！”
这让西蒙在真正意义上兴高采烈起来。
坐落在街角的午夜咖啡馆是一家再平常不过的店面。
就像其他所有咖啡馆一样，在夏天的下午三点半，店员们总是会很清闲，因为这个不早不晚的尴尬时刻很少有人光顾。
可是就像其他所有的咖啡馆一样，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有几个人坐在角落聊天。
深色的遮光帘还是被放下，让靠窗的两个人看起来只是灰暗的剪影。
“波洛莉真是太幸运了。”其中一个人说，她有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和耳朵上硕大的水钻交相辉映。“我真是不敢相信，那个暴发户的儿子竟然和她结婚了，天，他们才认识三个月。我搞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的，年纪那么大，还一脸雀斑，更不用提那粗壮的胳膊。”她的语气充满鄙夷，但对面的人还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其中的艳羡。
他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之后死于非命还被大卸八块那就不那么幸运了。”
“什么？”她问。
“你最近没看新闻吗？”
“当然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刚从海边度假回来。”她一说到这个话题就明显兴奋起来，疑惑和不安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非常幸运，这可是我第一次中乐透大奖。”像是给同伴展示新玩具的孩子，她把晒得均匀又漂亮的小麦色手臂向对面伸去，晃个不停，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更好的采光。
可对面那人似乎不是很感兴趣，他继续慢条斯理地用小勺搅动着咖啡，金属和瓷器产生了温柔的碰撞声。“有几个妓女被谋杀了，她们的尸体被分割成很多块。你知道吗？其中一个连肠子都被斩断了。”他动作缓慢又优雅，像是在午后茶庭叙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当然，本身也是毫不相关的。可显然，这件事和坐在他对面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特殊职业工作者菲娜几乎是立刻从藤椅上蹦起来，惊得那些闲谈的店员跟着一跳，连杯子里的咖啡都发了一会抖。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什么？！怎么回事？！早知道我该多在国外逗留一阵，我……”她瞳孔的焦距因激动而开始涣散。对面的人却始终坐在安静的灯光里，他正在加第二份奶，旁边的糖却一点没动。即使不用抬头也能想象菲娜那无助而又惊惶的目光，于是他说。“你最近不打算换发型吧……或者，整容？”
因为这句无头无脑的话，菲娜不得不暂时收敛焦躁的情绪，转而疑惑地问他。“什么？”
他抬眼看向她那一头打眼的火红短发，下面的碧绿眼睛是如此迷人，然后他回答说。“凶手比较喜欢有黑色长发和蓝色瞳仁的人，好吧，显然你不是他中意的类型。”
“那……那么，那么你应该开始调查了吧？”
“调查？”这个问题让他感到有些不快。“我为什么要去调查？”
菲娜皱着眉头俯视他。“可你是个——”
“侦探而已。这只是一份工作，没有客户要求我去调查这件事，暂时。”他打断了菲娜的话，同时站了起来，一口气喝光了他搅拌得有些过头的咖啡，接着向某个昏昏欲睡的店员走去，等结完账以后又回到靠窗的座位旁，拿好自己的公文包，对着还有些茫然不安的女孩说。“再见菲娜，愿你今天开心。”
然后他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进发白的日光里。
CHRFTER 2
兰斯加尔区闻名全国，不仅仅因为它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重工业城市，更是因为它也是世界上最臭名昭彰的小偷、黑手党和瘾君子的聚居地。
通过那些曲折的小巷是个很有压力的活，那些从暗处发射的毫不避讳地掂量着过路的每一个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交织成一张大网，但穿梭在其中的男人却浑然不觉，他一心只奔赴自己的目的地——一幢废弃的厂房。他到达以后首先将四周仔细观察了一番，再半蹲下来，正当他仔细观察一片形状怪异的瓦砾时，他的余光正好瞥到了一片渐渐逼近的人形阴影。
这很奇怪，他想。于是他眉毛一挑，向上站直，同时开始回头。短短一秒内。就看到了影子的主人。那是一个斯斯文文、脸庞白净的年轻男人，黑得发亮的头发微微内卷，穿着手工定制的衬衫。与此同时，这个年轻人也正在打量着自己，考究的三件套，又高又瘦，修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样式简单的尾戒，并不是很突出的五官有着一种柔和的凌厉。
年轻人向前伸出手去，友善地说。“你好，西蒙·库克。”
而对方只是沉默着握了握，纯粹礼节性的动作让西蒙有些尴尬，只好说。“最近这里不太平啊。”
“是的。”
“你知道吗？昨天下午这里出过一起凶杀案，一个妓女被残忍地杀害了，她的尸体被分成几块装在塑料袋里，就丢在你站的地方。”
“嗯，我知道。”
对方云淡风轻的语气让西蒙打了个激灵。“所以，你是警察？”
穿西装的男人明显被冒犯到了，他的眉头猛地一皱，好像几道急流瞬间涌到了一处。“当然不是。我只是个侦探。”
西蒙本来还在为自己的无意冒犯感到莫名其妙，可“侦探”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他的心脏，又是一个激灵。“侦探？！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吗？我以为当代的侦探只是帮小姑娘找找宠物，跟踪生意伙伴和证实婚外情，现在竟然有人来调查谋杀案！真是太酷了！”
西蒙那过度惊喜还带着点天真的语气让对方哭笑不得，他眉头也渐渐舒展。“我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并且我也没有在调查，只是感兴趣过来看看罢了。”他又向前走了几步，问。“你呢？你是来干什么的？”
“哦，看来我们志同道合，我也只是来看看。”西蒙笑着说。“那么你发现什么了。”
“什么也没发现。”
这个回答让西蒙大吃一惊，作为一个侦探，他怎么可能一无所获？
“这里只是凶手在他的舒适区里随便找的垃圾场而已。”他向四周望去，几个世纪堆积起来的浓烟把这个城市的天空熏染出一层蜡膜，附近不是废弃的高大建筑楼就是低矮的贫民区，最远能看到另一个区的教堂的十字架尖顶泛出来的光。
西蒙叹了口气，他也一无所获。“已经死了三个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第四个。” “你错了，现在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对方不带感情的话如同惊雷落进西蒙的耳朵里，他猛地一抬头，“什么？！什么时候？！”
“三年前的夏天。”他看着西蒙。
“可……三年前？”
“是，在里布，一个妓女被谋杀，手臂被砍得七零八落的。”
“可里布……你知道的，这可不是什么新鲜事，谋杀。”乌烟瘴气的里布就是兰斯加尔的翻版，那是不法之徒的据点。
侦探点点头。“没错，更何况死的还是个妓女，在那里，什么作案手法都不奇怪。这也是为什么警察到现在都没有把这件如此‘普通’的案子和三年后闻名全城的连环杀人案联系起来。”
他注意到西蒙脸上疑惑的神色，于是继续解释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受害者都是黑发碧眼的妓女？她们的外貌特征都差不多，凶手有着特定的偏好。里布的受害者刚巧符合他的标准。而且她也被分尸了不是吗？”
“呃……手臂？这也算？”
“当然，”侦探微笑了一下。“这应该是他犯下的第一个谋杀案，只是一次粗糙的尝试，大概是为了泄愤。”他的笑容开始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忧虑和思索。“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那成为了他再次犯案的导火索，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并且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西蒙简直听呆了，这个侦探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他情不自禁地说。“先生，能不能继续调查下去，拜托了。”
侦探微微张了张嘴，他有点惊讶于西蒙的热情，“我只是个侦探，孩子，你应该去指望警察而不是我。”
“警察？那些喝饱了红茶以后就在办公室坐一天的废物？他们能办什么……”
“闭嘴吧年轻人。”侦探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警察可不是什么废物，他们会保障你的安全。”他的口气严肃极了，整个人像一块坚硬的冰。
现在西蒙一头雾水，他完全没想过这个人会为警察说话。“我很抱歉，先生，我只是……我还以为你也是讨厌警察的。”
“我的确讨厌他们，但绝不是你说的原因。听着，孩子，全体警察的权力、能力加起来肯定比一个小侦探要大得多，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是有正义感的，如果没有警察，这个社会是什么样你想过吗？”然后他撇了撇嘴，似乎对自己过于说教似的口吻有些后悔。“抱歉，我只是不想你小小年纪就对这个社会有偏见。”
“没关系，没关系……”西蒙念叨着。“但你作为一个侦探，总能做些什么吧？”
“侦探只是我的工作，而且，只是在有活的时候才做。”
不出意外地，西蒙一把攫紧了侦探的手臂，拼命把握住这看起来稍纵即逝的机会。“我！我能给你活干，先生！您需要多少钱呢？我可以马上写一张支票！”
他只是瞟了一眼自己难受的胳膊，西蒙马上松开了手，眼巴巴地望着他。
“劳伦·库克是你的父亲还是你的叔叔？”侦探问。
库克兄弟是一家如日中天的家族企业，几乎是纵横商界。
“是我的叔叔。”西蒙如实回答。
侦探点点头。“那么，支票的事等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吧，有什么线索我会联系你的。”说完他转身就走，突然听到西蒙在背后叫住他，充满期待地问道：“先生，我能不能参与这次的调查？我保证不会添麻烦的。”
“你是老板。”侦探面无表情地默许。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哦，我叫约翰·史密斯。”
侦探说得很自然。西蒙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苦笑着说。“好吧，史密斯先生，不过下次你编假名能敬业些吗？”
约翰笑得很迷人。“我会尽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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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史密斯被西蒙·库克带进了处于繁华地带的一座写字楼里，在西蒙没有开口前，约翰根本就想不到在那些装有大片落地窗的办公室里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面对室内简单但够用的陈设，西蒙口吻轻快地说：“史密斯先生，你的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约翰重复了一遍。
“你当然得有一问！”西蒙显然认为史密斯先生的犹疑是多余的，然后他听见他小声喃喃道。“富二代……”接着无奈地晃了晃脑袋。
“不过，我打赌你也一定不想去我那。”他又大声说。
“那么，我们开始吧！”西蒙一派干劲十足的样子。
约翰从认识他开始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对惊险刺激的渴求是多么的大，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想参与侦查的原因。于是约翰一把把马克笔的盖子扯开，站在白板面前说。“那么我们现在知道些什么呢？”
“唔，死者的年龄，外貌特征，职业，还有凶手的杀人手法和抛尸地点。”随着西蒙的回答，约翰在白板上依次写下28-30，黑发，碧眼，妓女，分尸等字样，然后他向身后伸出手。“地图。”他说。
西蒙乖乖地递上了一块市区的详细地图，把它钉上板子之后约翰圈出了包括里布的四个小区域。
“凶手似乎对妓女有一种刻骨的仇恨，难道他以前被妓女伤害过？”西蒙问。
“不一定。如果凶手针对的不是职业，而是这个职业背后的东西呢？要和一个妓女单独相处是多么容易啊，这会让他的计划实施起来简单得多。”
“你是说肮脏、低贱之类的？”
约翰点点头。“普遍的、不公平的看法，”他补充说。“其实她们之中有些非常可爱。”
西蒙决定选择性忽视掉在他心中拥有高大全形象的史密斯先生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凶手应该属于社会上的精英人士？觉得自己代表着正义？”西蒙试探性地说。
马克笔本来正在约翰指间像鱼一样灵巧地游来游去，西蒙的话音一落，它的动作突然一顿，尖端正指着前方。“非常好的理论。”约翰说，西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获得了老师的当众赞许，他红着脸。“谢谢，你要知道我从小就看侦……”
“但那是错的。”约翰笑得很温柔，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真的把自己当成正义的使者，那么凶手何必把尸体丢在荒无人烟的地区？既然要惩罚，难道不该让全世界看到‘犯罪’的后果？第一具尸体可是等到臭得没人想靠近的时候才被发现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他恨自己。”约翰一面说，一面在白板上写下了“底层人士”这个词语。
西蒙几乎是立刻接上约翰最后一音，快得像是鱼咬钩，“为什么？”
“因为他太爰他自己。”
“什……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他的现状却无法满足这个认知。这种不平衡使得他想去破坏自己肮脏、低贱的现状。”
“一定有什么事……三年前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让他从天堂摔到人间，所以他开始犯案。但是这一次，几个月以前，他彻底滚到了地狱去。是了，是了，导火索终于重新点燃了。”约翰的脸因为激动带着淡淡的粉色，但他的语调还是波澜不兴。
这个平常不苟言笑的侦探即使在推理渐入佳境的时候还保持着一种极高的自持力。
“不够！”他用夹着马克笔的右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我们得到的线索还是不够。现在要么等另一起谋杀案发生，虽然我确定它很快就会发生，要么我们再去回顾已经发生的……嘿！西蒙！”约翰的喊声让西蒙猛地一惊，“是！先生！”
“也许我错了，也许那些地点的选择并不是凶手的无心之举。现在我们该回去看看了，那三个抛尸点是这组案子里唯一的不同，但说不定，在那些不同之中……隐藏着什么相同之处呢？”说到最后，约翰的眼睛犹如一个包袋，只打开一条小缝，能看到里面闪耀的璀璨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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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先是驱车去了杜文顿，狭窄的街道上拥挤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和精明的小贩。再是里布，机器的轰鸣和刺鼻的硫磺味导致约翰不停揉着太阳穴。最后是蓝河区，他们差点在森林公园里迷了路，除了几只神清气爽的动物和几个慢跑者以外一无所获。
约翰“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车子并没有立即发动，因为西蒙还不知道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这没道理……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些地方抛尸？它们之间隔得不近，并且差异很大，究竟是什么让他跨越一个城区又一个城区来完成他的‘复仇’呢？”
在皱眉自言自语的同时，约翰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车内每个精巧高档的部件，再移向窗外，杉树林挺拔颀长，林间没有风。约翰突然怔住了，他连头都没转就打开车门，西蒙跟着他下了车。
“那是什么？”约翰问。
“什么？”
“那个闪光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西蒙看到整齐划一的树尖尽头有什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是金属的光芒。西蒙立刻打开GPS。“我们在蓝河区，那应该是……这样的高度……圣西门大教堂！”
“是的，教堂，那个教堂。在兰斯加尔我们就见过它了不是吗？还有里布，我们甚至能看到它的整个圆顶。”
“在杜文顿它也出现过，看！”西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旅游广告，上面用夸张的语言介绍了一些城内再普通不过的地方，以此招徕外国游客，“圣西门大教堂，建于18世纪，三个月前毁于一场大火。”
西蒙话音刚落，约翰已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走，现在去教堂。还有，西蒙，我需要那次事故在场的每个人的详细资料，无论生死。要快，我们的凶手不会让我们等太久。”
西蒙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等他扣好安全带后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等等，史密斯先生，我怎么能弄到那些资料？”
约翰用故作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拿着枪说自己不知道如何扣动扳机的神射手。“西蒙，你有互联网、有人脉，最重要的是……你有钱。”他的惊讶已经变成了狡黠一笑。“好了，我们出发吧，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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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蒙连着打了几通电话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座古老的东正教教堂静静地沐浴在暖黄的阳光中，尖端的十字架上反射出让星辰都黯淡的光芒。宝蓝色的大圆顶像一件釉好的瓷器，时间用她的手在上面缓慢而又温柔地擦拭。而之下那些结疤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斑驳的焦黑如同泪痕。
这座教堂仿佛神的叹息。
他们在教堂的门前站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封住了他们的嘴巴。西蒙想，难怪它会被印在旅游手册上，即使是在这个各式各样教堂林立的城市里。因为大火而生的烟尘早已消弭殆尽，可因为信仰而生的祷告却永久萦绕，火舌无法靠近，风暴无法摧毁。
善后工作尚未完成，圣堂里仍是乱糟糟的，约翰突然在一片焦黑之中闭上了眼睛，西蒙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在祈祷，但他站在那里的样子就好像脚下生了根，那根狠狠地往下扎去，让约翰自己也成为了庄严肃穆的一部分。西蒙凛然，于是学着他的样子，缓缓闭上双眼，企图在内心世界寻求一些特别的感受。
不到一分钟，他就听见约翰冷冷地说。“你还是这样心浮气躁。”
西蒙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他承认约翰是对的。可等他睁开眼睛后，事实却令他大吃一惊，约翰的那句话竟然是对别人说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人站在他们前方，他应该是从侧门进来的。
那个人的穿着很规整，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气势，看起来比约翰稍微年轻一点。
他笔直地望向约翰，脸色不太好。
西蒙正准备发问，约翰毫无预兆地转身走向大门，他的步伐很大，动作更是快得不可思议，西蒙只好楞头楞脑地跟上。
正当他们快走出教堂的时候，西蒙听到背后的人突然大喊道。“莫里斯！”
他便下意识地回头看，那人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
这一眼让西蒙确定了他曾经见过对方，但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
伴随着强烈的好奇，西蒙跑到了与约翰平行的位置，脱口而出。“所以你叫莫里斯？”
接着他马上就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因为这句话让约翰本来就差的脸色变得更加差，他的步子也明显加大。
“我很抱歉史密斯先生！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等等！史密斯先生！车钥匙还在我手上！”西蒙在身后追着喊。 约翰在一脸无奈中停下了脚步。
他们刚踏进办公室，西蒙的手机上就出现“有新邮件”的提示，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发现那正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后，西蒙双掌相击，对着约翰笑了笑。后者忍不住摇摇头，感叹道。“钱真是个好东西。”
西蒙红着脸，假装没有听到，或者说，不置可否。
36个人的详细资料被压缩进一个小小的程序里，西蒙点开搜索框旁的小箭头，长长的名单展开在屏幕上，让坐在旋转椅上的他感到头晕目眩，“哈……呃……那么，我们从哪下手？”
“先排除掉女性。”约翰冷静地说。
按照他的吩咐，名单上还剩下20个人。
“再找找一年前因为大火换工作或者被辞退的。”
“还有不少。看起来它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
“当然……16个人……那么再找找一个月前降职的或者丢了工作的……”
“哈！”西蒙兴奋地站了起来。“只有一个！”
“冷静点年轻人……他有没有货车？”
西蒙没明白，约翰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向他解释警察询问过的那几个目击证人的证词，他们都说嫌犯是开着一辆大货车把受害者接走的。
“但是……警察笔录？先生，你怎么能看到警局的档案？”
“我看的不是警局的记录。”约翰眨了眨眼睛。“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些妓女也是很可爱的吗？”
西蒙顿时不想再深究约翰到底是怎么弄来这个信息的。
“太奇怪了，他的私人财产里并没有货车。”
“公司呢？公司有么？”
“不，他现在只是在一家小音像店工作。”
约翰倾下身子，凑过来盯着电脑，手指娴熟地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等拨完号他不等对方开口，飞快地瞟了一眼电脑屏上的名字，就说。“嗨，查理，我是约翰。你那辆货车能不能借我用用？就是上周我在路上碰见你和你打招呼时你开的那一辆。”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疑惑地说。“呃……约翰？哪个约……你好，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可没什么货车。”
“好吧也许是。”还没听到对方回复，约翰毫不犹豫地结束掉通话。
“我们还不能确定，但时间不多，所以先进行另外一个部分的处理吧。”
“另……另外一个？”
“留下有男性至亲的人，和之前一样，再找找一年前换工作的，一个月前又有什么变化的。哦对了！记得学业上的变化也算！”
“还是很多。”
约翰带着深深的忧色。“我们的凶手告诉我们他不想再等了。”
“找找看，他们遭受火灾的亲属有谁的手部受创，或者截肢。”
“约瑟夫·博格曼！单亲家庭的儿子。一年前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不从学校离开去打工，三个月前因为顾客投诉而辞职！那个家庭变故正是因为他母亲的双手收到严重创伤，再也不能工作！货车……他名下也有货车！”
“看看他母亲的照片。”
西蒙把安妮·博格曼的照片调了出来，那个黑发蓝眼的女人面无表情。
“就是他！”西蒙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史密斯先生！我们……什么？”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约翰把话筒递了过来。
沉默了一小会，约翰说。“打给警察。”
“什么——”
“打给警察。”约翰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约翰毫不惊讶西蒙会突然因为这句话脸颊涨得通红——那是因为气愤。同时也不觉得他此刻用连珠炮一样的口气机械地质问原因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冷静点，年轻人。”这是约翰在半小时之内第二次说这句话，每个音节用缓慢的节奏从他嘴巴里蹦出来，像是一颗颗坚硬的石头。它们一个一个、一点一点地压下西蒙因为震惊而拔高的声音。
“这是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西蒙浑身颤抖，说到最后近乎泄气。
“我们？”约翰看着西蒙那张混合着疲惫和不甘的脸，笑着说。“我们？我们赤手空拳去挑战连环杀手？”
西蒙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但……但……”
“打给警察吧。说你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个家伙是谋杀犯。相信我吧，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他们会信任你的。”
“记得打匿名电话。”约翰补充。
“库克家的人从来不匿名。”仿佛是为了报复，西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把这句话从牙里咬出来的，可当发现约翰竟然想发笑的时候，他终于败下阵来。“好吧这是家族信条……我也很无奈。”
西蒙看到约翰保持着那种似笑非笑的深情，显然更加无奈了。
就这样沉默了三秒钟，西蒙突然一把夺过手机，“好吧，我有个好办法。”
“你好，这里是约翰·史密斯……”
约翰咧开嘴角，终于把那个暗藏已久的笑容绽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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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的鸣叫声响彻夜空，坐在饭馆里的两个人在警灯的颜色中忽明忽暗。
顺利结束了那个不匿名的匿名电话以后，西蒙提议去吃个饭，顺便看看凶手被抓捕的场景。约翰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其实他想看凶手被抓捕才是真的，吃饭只是顺带。
“有成就感吗？”约翰问。
“当然是有一点的，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警察拘捕这个结局。”
西蒙趁着约翰下意识的说教还没开始，马上又补充道。“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我们究竟是怎样把他揪出来的。这个……罪犯侧写？真的这么有用吗？”
“不，侧写只是工具而已。是所有细致观察与推理的总结。但是你要知道，侧写的全面程度永远比不上人心的复杂。为什么抛尸地点的重点在教堂？为什么第一次杀人时要从手臂下手？为什么杀的都是妓女？为什么她们有近似的身体特征？这一切都太明显太典型了。简直就像……刻意为我们设计好的一样，西蒙，我不是专业的犯罪心理专家，我们只是太幸运了。” 西蒙望向窗外，警察正粗鲁地压着嫌犯的头，把他往警车里塞。
他心不在焉地扒了几下盘子里的土豆。“不管怎样，先生，你真是太棒了。”
约翰觉得奇怪，西蒙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并不热烈，甚至还有些冷漠，这并不像他。于是约翰知道，他肯定还有别的话要说。
“那么，他会变成什么呢？魔鬼吗？”
约翰也望着警车所在的方向，此时几个警官正站着商量些什么，嫌烦已经被拷进了车里。
“也许。也许会更糟。”
“那是什么？”西蒙望着他。
“人。也许会变成人吧。”不等西蒙发问，约翰把头转了回来，继续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同时说。“人类总是忘记他们的血液里生来就带着野蛮和残忍，因为不安现状，所以披上了叫做文明的衣服，互相攀比，因为那件衣服太与众不同了，他们忍不住把它想象成与生俱来的东西，但那只是一件可以脱卸的衣服而已。现在，又是因为人类的不安现状，他们腻味了这件穿得太久的衣服，他们觉得它脏了、旧了，所以必须被抛弃。而我们，我们只是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把这件旧衣服尽可能保持得久一点的，人类罢了。”
约翰说完后又瞟了一眼窗外，赶在西蒙用凝重的表情发表议论前对他说。“我们走吧。”
“可……可是先生，你就吃完了？”对方对着西蒙刚刚切好却一口未动的牛排目瞪口呆。
“是的。”他已经起身，然后攀着西蒙的肩，把他带出了餐馆。
警灯还在不停地闪烁，有一个人靠着警车，似乎正对警官们发布命令。他穿得很规整，带着一丝不可侵犯的气势，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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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柔和的路灯光包裹的看起来温和又让人亲近的约翰终于忍不住提出了那个酝酿已久却不怎么温和的问题，“西蒙，案子结束了，支票……”
西蒙一瞬间好像被人施了定身的法术，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用一种犯了天大错误的表情对约翰说：
“对不起，史密斯先生，我忘了……都是我的错。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立刻写好支票。”
“呃……”约翰面对如此真诚的道歉有些手足无措。“呃，你那间办公室的租金多少一年？”
“什么？”
“我想租下它。虽然我平常不怎么用得上，你知道我的工作就是找找小猫小狗，调查一下婚外情，不过我觉得如果把它改成家庭影院那再合适不过了。”
“我认真的。”约翰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补充一句。
“先生，我可以把那间办公室无偿给你用。但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一直当你的助手？”
“什么？”
“我认真的！”西蒙也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补充一句。
“听着，如果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那么我可以是华生……”
“首先，我不是同性恋。再者，你也不是我的型。”
约翰很诚恳地说。
西蒙的脸腾地一下变成了猪肝色，他慌忙摇手道。“不不不！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单纯想当你的助手而已！我我我也不是同性恋……我已经……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得近似蚊子叫。
“我……我也觉得先生你应该不是。”
“哦？”约翰顺着西蒙因为羞涩而颤颤巍巍的目光看去，最终低下头，发现它正停在他左手无名指的位置，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白痕，暗示着曾经有一枚戒指在那里呆了很久很久。
“哦。这个……嗯。”
约翰没有继续说下去，西蒙也没有再问。
他们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分手的路口。
“再见，华生医生。”
约翰说得很自然。
“再见，福……史密斯先生！”
这让西蒙在真正意义上兴高采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