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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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聚会


  为了给李芸庆贺四十岁生日,我们三个人筹备了很久。
  可是,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
  李芸的生日聚会地点定在竹林县的蒙山。周一上午八点半不到,我们四个闺蜜就如约而至,相聚在梅舒的别克越野车上。
  梅舒是司机,但是很奇怪,今天,梅舒的脾气很不好,在车上就差点和李芸吵起来,还是我和邢小娥左右相劝,两人才相安无事。
  三個多小时后,顺利到达蒙山后面的“独立山庄”,大家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这家农家乐的规模不大,最多只能接待十来个客人,所以,这几天直接被我们“包了场”。
  “独立山庄”的地理位置的确十分独特,一面是高达近十米的悬崖峭壁,另一面则是森林密布的高山,在它四周几公里范围内都没有其他住宿点,也就是说,这几天我们可以尽情玩乐而绝对无人打扰,这是最最令人满意的地方。
  老板姓廖,是个热情的中年男人,还有个服务生叫小何,手脚很麻利。李芸的生日是明天,所以,正式的生日宴会也应该在明天进行。
  当天的晚餐很清淡。我们特地为李芸要了几瓶啤酒,主要由梅舒陪她喝,我和邢小娥则各自倒一小杯意思一下。
  这顿饭吃到快九点还没完,小何因家里有事,把钥匙递给邢小娥便走了。廖老板也下班买菜去了,明天才能回,也就是说,这个山庄,整个晚上就只剩我们四个了。
  谁知道小何走后还不到半小时,欢乐祥和的气氛便被彻底打破。
  也不知道她俩是怎么吵起来的,当时我正低头玩手机,突然一声脆响,把我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抬头一看,见梅舒满脸绯红、怒目圆睁,一根手指恶狠狠地指着李芸:“你还没完了是吧?”她脚下一个啤酒瓶被摔成碎片。
  李芸也不甘示弱地“噌”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推开梅舒快要戳到自己鼻尖的手指:“你他妈少跟我在这儿装腔作势!”
  我十分惊愕,和李芸认识二十多年,亲耳听到她爆粗口却是第一次。我转头去看邢小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邢小娥也是一脸懵懂地望着她俩。
  记得刚才梅舒还心平气和,苦口婆心地劝李芸来着:“那件事都过去大半年了,你家大鹏也从来没责怪过你,若换作是我老公,还不知怎么抱怨个没完呢。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折腾得家人也不得安宁。”
  “那件事”发生在今年中考的那一天,李芸开车送儿子余小鹏去考场,路上因为接一个同事打来的电话,李芸从包里拿出手机时不小心把手机掉在座位底下,她低头去捡的一刹那,车子与迎面开来的一辆面包车相撞,坐在后座上的儿子被弹起,头狠狠地撞在顶棚上,当时就血流如注,人事不省。
  儿子被送进医院后,医生诊断说是重度脑震荡。余小鹏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学霸,考全年级前三名那就是家常便饭。本来有希望考上全市最牛的七中高中火箭班,谁知不仅当天没能参加中考,还不得不休学一年。
  这事给李芸的打击相当大,因病休学后的小鹏情绪受到很大的影响,他原本就是个内向沉静不善言辞的孩子,这下子更是沉默寡言,体重也一下子锐减了十几斤,瘦得如同豆芽菜一般。儿子的自尊心很强,李芸两口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在饭桌上稍微多劝他两句,小鹏放下筷子就回房间,关着门,可以一整天不出来。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李芸心疼自责却毫无办法,晚上常常整夜失眠,后来开始试着喝点儿酒以帮助睡眠,谁知道酒越喝越多,仍是一夜夜地睡不好。
  在这种状态下,李芸的工作也难免受到影响,本来公司财务总监的位置非她莫属,最后却被她的一个下属捷足先登——这一切都拜那场车祸所赐。现在的李芸已经是一个需要依赖抗抑郁类药物才能正常生活的女人了。
  其实我们觉得最苦的还是李芸的老公。患了抑郁症之后的李芸变得易怒易躁,隔三岔五地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后摔盆打碗,大吵大闹。当然都是背着儿子的,由于她目前的状态,大多数时间余小鹏都被送到奶奶家去了。
  有一次我们曾亲眼看到余大鹏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我们几个女人面前掉眼泪,那情景真是太心酸了。这也是我们几个人兴师动众地为李芸策划这次生日聚会的原因。

2.争吵走火


  “你胃口很好啊,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不怕吃多了噎着!”
  我和邢小娥都被李芸突然冒出的这句话顶得愣在那里,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梅舒却反应极快,她再一次把手指伸到李芸的鼻子跟前:“我他妈怎么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了?我吃你家锅里的饭了吗?老娘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哄着你让着你,你还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骂粗话,对于梅舒来说倒是不新鲜。这个基层警察出身的女汉子,平时豪爽得像个男人,那粗犷不羁的性格也像个男人。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李芸一巴掌狠狠搧在梅舒的脸上。梅舒震惊地捂住脸,等她把手掌从脸上拿下来时,我们清清楚楚地看到梅舒本已喝得涨红的脸上多了几道鲜红的指印。
  我慌忙挡在梅舒和李芸之间,想避免梅舒与李芸撕扯起来。邢小娥也过去拉住李芸,想要分开这两个眼睛冒火的女人。
  但我惊异地发现梅舒并没有如我意料的那样恶狠狠地扑向李芸,反而后退了一步。正诧异间,我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梅舒的手上居然出现一支乌黑的手枪!而且,她就如同我们当年在靶场上看到的那样,左手熟练而潇洒地一扳,子弹“咔嚓”就上了膛。
  我慌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梅……梅舒……咱有,有话好好说……”我脑子一片空白,不自觉地举起手臂,两手张开对着梅舒,摆出投降的姿势。
  梅舒睁大了血红的眼睛,手枪指着我身后侧的李芸,她的表情非常夸张而且可怖,眼神完全是一个精神病人才有的那种,直勾勾的。   更没想到的一幕又出现了——我只觉得耳边似有微风掠过,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灵活而小巧的身影从我身边一跃而过,直扑梅舒——是邢小娥!
  梅舒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差点儿跌倒在地,一高一矮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虽然两人的实力差别很大,但梅舒明显没有认真和邢小娥计较,只努力想要挣脱她的纠缠。而邢小娥却是拼了老命要夺下梅舒的手枪。两人相互较着劲,我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嘭!”这声枪响很闷,比起我们当年在靶场时听到的枪声弱了很多,像是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发出来的,又好似安装了效果不太好的消音器。随着这声枪响,我看见两人一同倒地。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見半躺在地上的梅舒慢慢起身,两眼无神地盯着自己面前。她的两只手和那支手枪刚才被俯卧着的邢小娥压在身下,此刻抽出来时,竟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我发疯一样跑过去,蹲下身去一把抱起邢小娥的头,邢小娥双目紧闭,她的胸前也是一片更加浓稠的红色液体。
  我放下邢小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准备找手机打120。却听见梅舒木然的声音:“没用了,她已经死了。”这声音衰老苍凉得如同八十岁的老妇人。
  “我不是故意的,是手枪走了火。”她根本不敢看倒在地上的邢小娥一眼,身体无力地倚靠着墙壁,失神的两眼望着天花板,小声解释着。
  我没有理她,继续东张西望地找我的手机。一边的李芸已不可抑制地大放悲声。
  梅舒突然又开始咆哮:“你吼什么吼?都是因为你这个丧门星!今天该死的是你!是你!我反正是活不成了,不如大家都死了干净!”
  黑洞洞的枪口再一次直直地对着李芸,眼神又是刚才那种精神病人才有的狂躁。李芸完全被吓傻了,愣愣地站在墙边,哭声骤停,大气也不敢喘。
  我慢慢走过去,试图安抚失控的梅舒,同时,另一只手悄悄背在身后向李芸拼命摆动,叫她赶紧逃命。

3.逃跑


  李芸终于从餐厅的门口跑出院子,在朦胧的夜色里沿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山上跑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看见餐厅里飞也似的跑出来一个人,从那慌张混乱的姿态上看,后面一定有强敌在追赶。她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那个狼狈的身影就是我,我跌跌撞撞、没命地朝唯一的小路奔逃而去,身后紧跟着的是依然狂暴且气焰嚣张的梅舒。
  她拎着手枪,追到院子里就悻悻地停住脚步,用枪指着越跑越远的我的背影大喊:“等着吧,你们一个也跑不掉,大家都得死!”
  我气喘吁吁地爬到半山腰上,李芸压低嗓音喊我:“程莉!我在这里!”
  我闻声抬头:“我来了!”然后手脚并用地加速往她声音的方向爬去。
  我听到李芸压抑的哭声,虽然这里距离小楼很远,我们的声音不可能传到已经回到楼内的梅舒耳朵里,李芸还是拼命压制住自己的哭声,我们努力朝对方靠拢。
  就在快要爬到李芸身边的时候,我突然“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怎么啦?”李芸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过来了。
  “脚被扭了一下。”
  “要紧吗?”
  “没事。”她想看看我的脚,被我推开了,“她完全疯了。”
  我说完这句话,就无助地失声痛哭起来。李芸坐在我身边,一把搂住我,也呜呜地哭着。我们就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最亲的亲人。
  “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梅舒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李芸呜咽着,迷茫地问我。
  “李芸,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想了想,告诉她,“梅舒曾对我说起过,说她爸一家是有家族精神病史的,她的姑姑,还有一个远房的叔叔,都是在中年的时候因为受了刺激而精神失常。姑姑后来倒是治好了,那个远房的叔叔,现在还关在老家的一家精神病院里,这个事情她不让我给你们讲。”
  “这么说,她今天有可能是家族病发作了?难怪,今天一出门她就不对劲儿。那她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个我也不知道,也许邢小娥知道一点儿吧,最近她俩不是经常一起去游泳吗?”
  “对了,小娥她……她醒了吗?”夜色中,李芸眼巴巴地看着我。
  “你没看见她伤口上的血吗?就打在心口那里……这邢小娥也是的,平时挺稳当一个人,刚才怎么就那么冒冒失失地去抢梅舒的枪。没听说子弹不长眼的吗?你也看到了,梅舒本来没想跟她较真儿的,谁知道竟然走了火!”
  李芸又哭出声来:“她都是为了我!”她把头埋到膝盖上小声抽泣着,肩膀一耸一耸。
  我也很难受,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也只能默默叹气。
  “对了,你报警了吧?怎么警察还没来?”我问。
  李芸道:“我手机没带出来,你呢?带手机没?”
  我从牛仔裤裤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赶紧报警吧。”
  李芸拿着我的手机鼓捣了半天:“怎么打不出去电话呢?怪了!连110都打不通。”
  我拿过手机,摁下110,果然毫无动静。难道这里没信号?但是,就算没信号,110报警电话也应该能打出去的呀。
  李芸十分肯定地说:“下午我们来爬山的时候,就在这附近的位置,我还发朋友圈来着。这里不可能没信号的!”
  我们又仔细观察,终于发现,我这部手机居然没有插SIM卡!
  我们四目相对,两人的脸色被更深的恐怖渐渐笼罩。我清楚地记得,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还看微信群里别人发的搞笑视频来着,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手机的SIM卡卸掉的呢?
  梅舒显然不可能做这件事,从晚饭时到刚才我冲出门来,她一直在我的视线之内。而我的手机,也应该一直就放在餐厅的饭桌上,刚才逃出来的时候我才从桌上拿到的。
  难道,梅舒的发疯是故意所为?这次看似因情绪失控而造成的意外其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我俩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战。   “梅舒的背后还有帮凶?那么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我拼命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李芸则努力缩小自己的身体,更紧地靠着我。
  “还有,梅舒怎么会有一把手枪?她现在已经是坐办公室的文职了,公安局不可能还给她配手枪吧?”李芸渐渐理出头绪,开始提出疑问。
  是啊,为什么?疑团太多也太过诡异,把我的脑子搅得乱哄哄的。
  我感觉到李芸的身体抖得比我厉害多了。我脱下羊毛开衫给她披上,她摇头说不冷,我温柔地说:“你最近身体不好,只穿一件短袖怎么行?”
  她泪汪汪地注视着我:“程莉,你对我真好!你们都对我太好了!邢小娥是为了我才……我真的无以回报!”
  “现在先不想这些,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我长长地叹口气。

4.诱敌


  “对了,刚才我跑出来的时候,你们俩在干什么?我等了这么久,还以为她已经恢复正常了呢。”李芸说。
  “开始我也以为能说服她,但我一提到打电话报警,或者打120,她就开始发疯,还说要连我一起杀,我实在害怕,才跑出来的。”提起刚才的情形,我仍惊魂未定。
  李芸又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11点30,离明天天亮还有六七个小时。希望这段时间梅舒不要再闹腾,等明天服务员来了就好了。”
  我默默低头,陷入沉思:“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说梅舒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什么意思啊?好像就是说到这句话时梅舒开始不对劲的。”
  “你还记得上个月,就是王府井周年庆的时候,我们俩去逛街那次吗?”
  “当然记得。那天怎么了?”我问。
  “就在你带我去那家专卖店买鞋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余大鹏和梅舒在一起。”
  “他俩在一起?怎么可能?你是看错了吧?”我觉得匪夷所思。
  “绝对没看错,我亲眼看见梅舒和余大鹏拉拉扯扯地从一家酒店里出来,就在街对面,我看得清清楚楚。梅舒居然还拍了余大鹏屁股一下。”因为愤怒,李芸的脸涨得通红。
  “难怪你那天突然急急忙忙就要回去了。你没有问过余大鹏吗?他怎么说?”
  “问了,他说那天是公安局在那家酒店搞消防演练活动,他去采访,在活动现场碰上梅舒了,所以完事后他俩一起离开的。余大鹏说因为过马路时看见马路上车很多,他才伸手去拉了梅舒一下,还说梅舒根本没有拍他的屁股,他一口咬定是我看错了。”
  “他的解释也不是没道理……那么你有没有注意到你老公这段时间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呢?”
  “这倒是没有,每天回家的时间还跟以前差不多,我拿他手机玩游戏,他也一点儿不紧张,并没有感觉他特别背着我偷偷摸摸做什么。所以,我才信了他嘛。”
  “那你为什么今天要对梅舒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种话呢?”
  “那还不是她逼的?你看她今天成心跟我过不去的样儿,我真是有点儿怀疑,是不是梅舒单方面看上我老公了,想让我早点儿死了她好独占余大鹏呢。”
  “胡说,人家小两口感情也挺好的,犯不着跑你碗里来抢食儿,也许明天我们就知道真相了。”
  “明天?我们还有机会看到明天吗?”李芸喃喃道,“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之前碰到的那些事,都不算事,不怪梅舒骂我,我还真是够矫情,居然还抑郁了。”
  “那么,如果我们能活过今天,你还会抑郁吗?”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
  “当然不会!我保证,我会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对我家大鹏更好,对儿子更好!”
  我紧紧拥抱李芸,为了她这几句发自肺腑的话。
  山上实在太冷,我们想偷偷回去看看梅舒睡着没有,或许能从邢小娥身上拿到钥匙,出门走到大街上去拦辆车,打个报警电话。
  刚一起身,我疼得“哎哟”一声又坐了下去。李芸借着我手机上的微光,看见我的左脚踝处又青又肿,起码有右脚踝的两个那么粗。李芸一个人是肯定不敢贸然跑进那幢楼的,再说就是拿到了钥匙我也没办法走下山去,她只好又陪着我坐了下来。
  她刚坐下,就听到有人在远处大声吼叫,原来梅舒又骂骂咧咧地从楼里走出来了。
  眼看着梅舒沿小路朝我们这边越走越近,李芸突然起身,说:“我去把她引开!”话音未落。就见她扒开乱草丛,义无反顾地从旁边的树林中斜插着跑过去。
  梅舒果然看见朝后院方向狂跑的李芸,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我坐在那里,眼睛有些湿润。

5.命案频发


  李芸拼命往前面跑着,却不知自己究竟要往哪里去。前面就是巨石悬崖,而身后梅舒的脚步声仿佛来自地狱的丧钟,一步步地紧逼过来。



  论跑步,李芸哪里是梅舒的对手!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李芸悲哀地设想着自己就要被一枪爆头的惨状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哎哟!”
  回头一看,却是梅舒摔了一跤。李芸看到她龇牙咧嘴地倒卧在草丛里,她的手枪在清冷的月色下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啪嗒”一声,落在与李芸近在咫尺的地面上。
  李芸犹豫了一下,跨上前两步,想蹲下身子去捡枪。刚蹲下一半,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原来她的手臂被一个人粗暴地拉住!
  那人狠狠地捂住她的嘴,拖着她朝山脚的方向疾步而去。她拼命挣扎着,耳边却是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快走!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居然是余大鹏!
  此刻的李芸百感交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该悲,该喜?还是该惊,该诧,该怒,该怨?她只是本能地明白,这下子,自己應该比较安全了。无论如何,老公是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对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余大鹏轻车熟路地把妻子带到山脚下,拨开草丛,竟然是一个隐蔽的洞口。他拉着李芸钻进去,两个人坐在了冰冷潮湿的泥地上。   这时,李芸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片刻后李芸突然开口,声音冰冷且犀利:“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我来过啊,我们报社以前在这里搞过活动。这个山洞还是廖老板告诉我们的呢。”余大鹏轻描淡写地说。
  “那么我们来这个地方就是你推荐的?你怎么都没有跟我说起过?她们也都瞒着我。”李芸挺直身子,眼睛紧盯着余大鹏。
  “还不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嘛。”余大鹏躲闪着妻子的目光,小声道。
  “惊喜?这惊喜可够大的。你知不知道,邢小娥连命都没了!”李芸突然提高嗓音,厉声道。
  “邢小娥死了?”余大鹏抬起一只手去摸她的脑门,“你没病吧,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乱开玩笑?”
  李芸烦躁地一把打掉他的手:“我没开玩笑!她确实是死了,是被梅舒用手枪打死的,我亲眼看见的!”
  “梅舒?她有手枪?她怎么可能有手枪呢?”仍是一连串虚张声势的反问句。
  “你在这儿跟我装啥呢,余大鹏?梅舒刚才拿着手枪追了我一路,你敢说你没看见?刚才梅舒摔跤,手枪就掉在我脚边。我正想把枪捡起来,就被你硬给拉走了。还有,你是怎么突然也到这边来的?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此刻李芸的脑子突然变得格外清醒,她想起唯一的大门钥匙还在死去的邢小娥身上,除非,除非……
  她突然灵光闪现:“你是被梅舒放进来的!她从邢小娥身上拿到了大门钥匙,放你进来的,是不是?”
  “是啊,怎么了?”余大鹏大大咧咧地承认,“我今天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给邢小娥和程莉打,也都打不通。我着急了,就开车赶过来了。”
  “电话没打通?从云海到蒙山开车最少要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之前我们的手机都好好地带在身边呢,你怎么可能打不通呢?是梅舒叫你过来的吧?”
  “梅舒说你们这边出了点儿事,说你生病了。所以我就趕过来了。”
  李芸目光里的疑问越来越深:“你是在刚才梅舒冲出来追我之前到这里来的吧?那么你来了以后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来找我们?刚才梅舒拿着手枪追我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悬崖附近?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李芸眼中喷火,咄咄逼人,余大鹏则张口结舌,一声不吭。这时,突然听到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这些问题我来替他回答吧。”
  李芸惊异地抬头一看,却是梅舒站在洞口。她一只手拨开草丛,另一只手握着手枪,脸上一副趾高气扬的无耻表情。而我被打得鼻青脸肿,双手也被一条破绳子绑在一起,站在梅舒身边。
  “其实你老公这次到独立山庄来,不是来找你的。所以,他有什么必要告诉你呢?是吧,大鹏?”她的表情得意洋洋,可恶至极。
  李芸回头紧紧盯着老公,却见他低下头,根本不敢与老婆的目光对接。
  李芸的内心悲凉得像结了冰,她突然感觉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余大鹏连忙一把扶住老婆。李芸想狠狠地推开他,却没有一丝力气。
  “你够了啊!还没完了你。”余大鹏呵斥着梅舒,语气却并不那么理直气壮。
  “够了?哈!余大鹏,你当我是谁?玩够了就想当块破抹布扔掉啦?告诉你,没门儿!”
  “呸!真不要脸。”吐出这句话的是站在梅舒身边的我。话音未落,我的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
  “老娘现在已经有一条人命在身了,反正也是个死。我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就赚一个,反正大家都活不成。”
  “哎,你这是何必?我们都亲眼看见邢小娥的死是因为意外,我们都可以作证。”我艰难地开口,试图说服梅舒放下武器。
  却听见她冷笑一声:“程莉,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专业水平呢吧?什么案件该怎么量刑,难道你这个外科医生比我当警察的还清楚?”
  “程莉也是为你好,你们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说话的是余大鹏。梅舒的手枪又指向了余大鹏:“你知道吗?我最烦你这种两面派,当着我说你老婆这不好那不好,在你老婆面前开始秀恩爱……”
  突然,远处有狗叫声传来,吓了我们大家一跳。我趁着梅舒转头愣神儿的那一瞬,飞起一脚踢到梅舒的手腕上,她的手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不顾一切地转身就跑。刚跑到巨石悬崖的那个大平台上,却听到后面有凄厉的尖叫声。
  回头一看,发出尖叫的是李芸。余大鹏一只手仍扶着摇摇晃晃的老婆,另一只手则投降一样高高举起。梅舒的手枪顶在余大鹏的后脑勺儿上,押着他俩朝我这边走过来。
  她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其实我才不在乎坐牢呢,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今天大家算是为我陪葬吧。”惨淡的月光下,梅舒的脸色灰白。
  “你你你……为什么这样说,你怎么了?”我结结巴巴地问。
  “骨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
  我们一下子全都沉默下来。
  我的目光与李芸相互对视,突然,余大鹏一下子冲到梅舒的面前,去抢夺她的手枪!
  只见他俩扭打在一起,余大鹏拼命想抢那支手枪,梅舒则死不放手,嘴里还不断发出“我要杀了你”的怒吼。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她的身体素质和在警校擒拿格斗的专业训练可不是吃素的,一般的男人又岂在话下?我的双手被绳子绑住无法帮忙,李芸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急得团团转。
  眼看着余大鹏渐渐处于下风,被梅舒反剪双手,手枪的枪把也狠狠地敲了他的肩膀一下。余大鹏疼得龇牙咧嘴,狼狈不堪。
  这时,李芸突然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要扳开梅舒反剪住余大鹏双手的手臂……三个人毫无章法地打成一团,我看得眼花缭乱、胆战心惊。
  突然,只听见“嘭”的一声,余大鹏就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缓缓地,轻轻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脑袋里汩汩地流出来。月光下,是那么触目惊心。
  李芸凄厉地尖叫一声,朝老公的身体扑上去,却被梅舒一脚踢开。
  这时的李芸彻底疯了,她一边张牙舞爪地往梅舒的身上扑,一边发出野兽一般的惨叫。   我也用被绑在一起的双手去敲梅舒的头和肩膀。梅舒一把就把李芸推倒在地,然后灵巧地躲过我的攻击。
  “嘭!”枪声再次在黑夜中宁静的山间响起。
  这次缓缓倒地的是我。我被捆在一起的双手紧紧抓住胸口,那里和邢小娥一样,有殷红浓稠的液体慢慢地扩散。
  四周是虚无般的安静,空气再一次凝结成冰。梅舒转头望着李芸,良久,凄然一笑,轻言细语地问:“这个结局你喜欢吗?”
  李芸的眼神空洞且茫然,她毫无表情地与梅舒对视,然后看着那个指向自己的枪口,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公,还有我。
  她青白色的脸上渐渐地有了一种认命的表情。
  “一会儿你就会见到你儿子。你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团聚了。”梅舒的声音好似发自墓穴般阴郁冷酷,脸上似笑非笑。她的枪口对着李芸,一步步地朝她逼近。
  “我不许你伤害我的儿子。如果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在阴曹地府也饶不了你!”在梅舒枪口的威逼下,李芸慢慢地、绝望地后退着,等退到悬崖边缘,她大吸一口气,转过身去,闭着眼睛纵身一跃……

6.生日快樂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听到“噗”的一声闷响,那是高处的物体落在充气垫子上发出的声音。
  我爬起来,扔掉手里用于演戏的“鲜血”胶囊,又轻松解开绑住自己双手的绳索。
  我的身边变戏法似的,刹那间冒出十来条人影。
  有独立山庄的廖老板,有刚刚“死去”的余大鹏,有李芸和大鹏的宝贝儿子余小鹏,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邢小娥所在云海市电视台的化妆师,另一个是余大鹏他们报社的摄影记者。
  几个小时之前被梅舒“打死”在餐厅里的邢小娥也站在人群里。
  乐声响起,是熟悉的《生日快乐》。同时,整个平台大放光明。
  我们一齐走到悬崖边,探头往下看。
  我看见一脸惊愕的李芸,在两位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正狼狈不堪地从一个巨大的充气垫子上爬起来。
  余大鹏早已从旁边的一条小路跑下悬崖,牵着老婆的手,带着她从小路走上平台。我们所有人分别站在小路两旁和平台上,对他俩行注目礼。
  李芸显然还没有从这巨大的命运和情绪反差中回过神来。她木然地被老公牵着,走过我们的欢迎队伍,好一会儿才突然惊醒了一般。她一把抱住老公,号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哭得声嘶力竭。余大鹏有点儿尴尬地轻拍她的后背来安抚她。
  李芸总算止住了哭声,一个服务员拿过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递给余大鹏,余大鹏手捧鲜花,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对李芸说:“你跟我说过,你的生日是9月6号凌晨的一点多。现在正好是这个时间。老婆,生日快乐!”
  好几个人用手机或相机对准他俩,拍个不停。
  在持续的“祝你生日快乐”中,灯光熄灭。余小鹏端着一个双层大蛋糕,上面插着两圈点燃的蜡烛。他慢慢朝妈妈走过来。“妈妈,生日快乐。”他说。
  李芸的双眼再次被泪水充盈。
  我们喊:“快吹蜡烛啊,许个愿。”
  等李芸和大家一起吹熄了蜡烛,我们齐声说:“生日快乐,友谊万岁!”
  一切都是我们提前布置好的,枪当然也是电视台的假枪,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在她生日的时候,把李芸逼到那个悬崖上跳下去。至于其他的,都是临场发挥。
  至于余大鹏突然出现,是怕李芸捡到枪后发现那是一把假枪;而梅舒摔倒,也是因为她一直往悬崖那边跑,而悬崖后面有好几个人正准备布置充气垫呢,怕她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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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临近中秋的一个早晨,老同学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我的父亲好像脑子出了点问题,让我赶紧回去看看。这个电话,让我冒了一身冷汗。  老同学与父亲同在一个工厂工作,昨晚他加班到深夜突然停电了。走出工厂时,发现门卫室的灯光一明一灭的。  他很好奇,就趴在窗外看了看。安静的门卫室里,父亲一只手把着火柴盒,一只手捏着火柴,聚精会神地对着眼前闪烁的红烛说:“小样的,你还调皮,看我治不了你。”说着就把蜡烛吹灭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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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高照,新戰士吴刚在营房门口站岗。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婆婆来到哨位前,将一包绿油油的橘子塞入吴刚手中。吴刚咽了咽口水,把橘子推给这位素不相识的老婆婆。吴刚说:“谢谢您,大娘,军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所以我不能要您的东西。”老婆婆再次把橘子推给他,并且用双手比画着什么。原来,这位婆婆是聋哑人。  这时,班长赵世康来了,见此情景,赵世康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从衣袋里掏出10元钱塞到老婆婆手里。看到钱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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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做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记录本上找到无人认领的尸体,打开冰柜,检查尸体的新鲜程度,然后塞进行李箱,在尸体软化出水前迅速拖到家中。  浴室的门敞开着,地上已经摆好了一块大砧板和剁骨刀。我穿上雨衣,戴上帽子、口罩和手套,手起刀落,把尸体剁成均匀的小块。  浴缸中早已放满了凉水,平静的水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  我面无表情地把一块大腿肉丢了过去。  “哗啦”一声,浴缸中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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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绝望  最近,我总感觉有人在窥视我。  虽然家里只有我和保姆小米两个人,我还是会忍不住回头看看。  小米说,那是因为杜蘅的离开带给我的不安全感。  是吗?  杜蘅是我男朋友,从我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就认定他是我厮守终生的人。那天是我的生日,他说要送我一个别致的礼物,没想到我等来的不是礼物,而是他的坠楼死亡。  自杀或者意外。  警方在深入调查后,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给出了这个说法。我不能接受,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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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是一个作家,写过许多犯罪小说。  我的许多创作灵感都来自于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他是一个警察,在我的要求下,他常常把他经手过的那些案子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我再用夸张的艺术手法把它们整理出来,交给我的编辑。  某一天,朋友隐秘地塞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断壁残垣,在杂乱的石头中间躺着一具灰白的骷髅。我的朋友跟我说,这副尸骨是在拆迁一处庄园时发掘出来的。  骷髅蜷缩着身子,保持一个很痛苦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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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何锦来电话时,我有些愕然,说话一度结巴,好半晌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失态了,想补救,但到底还是失态了。  也许是我的失态彻底让他放弃了迂回,接近收线时,何锦对我说:“我想见你。”  他只说,我想见你,没说我想你,也没说我忘不了你。  我再一次怔住,不知道要怎么样接下去,接受,或者拒绝。可何锦似乎并不想给我时间或机会去矜持。  他说:“明天下午三点半,在老地方,我等你。”  说完,他收了线。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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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强想变成有钱人,疯狂地想。他对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肖花说:“你看着吧,我早晚成个有钱人。”  肖花笑笑,不置可否。  陈志强虽然没有钱,却并不影响肖花爱他。她跟着他跑来广州,他在个工程队里当太脱拉司机,她则守在工地旁边的简易房子里,为他洗衣煮饭。  女人的爱情有时候比男人要简单得多。肖花不是不虚荣,那些好看的衣服饰品,谁不想要?可她更想要个爱自己疼自己的男人,就像陈志强。她觉得,多少钱也买不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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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噩耗  我二十六岁之前的人生是很美好的。直到有一天,我在办公室复印的时候忽然晕倒。  醒过来后我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负责检查的医生对我说,我患有家族遗传性的血液病。如无意外,三到五年我就会告别这个世界。而最令我痛不欲生的是,这期间,我还不能中断服药。  谁会料得到我的人生也会经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呢?  由于父母早亡,我的积蓄根本不够支付昂贵的进口药,不到两个月,我银行户头的钱都几乎花光。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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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知恩图报  我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修车工,我是被黄晓楠从一家修车行特聘到公司里来的,他曾是我的老主雇。  所以,当他邀请我来他的公司上班时,我一点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修车工,最后竟会陷入这家大公司背后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里。  公司是国内500强之一,创始人叫黄秉超,黄晓楠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公司很大,部门繁杂,由于是知名企业,所以人才聚集,薪金待遇也相对很高。百分之八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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