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熟经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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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江幼陵终于再次见到了他。她持着最心爱的笛子,走进大殿,一曲过后,坐在龙椅上的他竟然哭了。
  小太监看皇帝神色不对,便尖着嗓子喊:“来人啊,把这乐姬带下去——”还未等他来个悠扬的收尾,皇帝就厉声喝道:“放肆!”吓得小太监立即跪了下去。
  皇帝的神情晦暗不明,声音也有了少许颤抖:“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起头,看见皇帝神色一滞,她笑了:“江幼陵。”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我叫江幼陵。”
  此言一出,在场的稍微上了些年纪的宫人神情皆是一变,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容貌姝丽的乐姬看。因为,陛下死去多年的妹妹便名唤江幼陵。
  几日后,江幼陵去给皇后江相思请安。冷清的长乐宫,皇后座椅旁摆着一盆晚香玉,就连这氤氲的香气似乎也是冷清的。皇后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最后无声地笑了,晚香玉掉下一片叶子,她说:“你竟然没死……”
  江幼陵静静地望着她,唇角勾出一丝笑:“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说完,乖巧地给她躬身。她瞥见殿内的屏风上绣着一只金黄的凤凰,可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只凤凰十分孤寂。
  皇后站起身,喝退了侍从,华丽的长袍曳地,她走到江幼陵跟前,打量了一下她行礼的姿势,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皇上封你为菱妃了?”
  江幼陵勾起嫣红的唇一笑:“臣妾给皇后请安。”语罢,不等江相思开口便已起身。皇后眼眸一暗,摆了摆手:“本宫有些累了,你回吧。”
  江幼陵慢慢转身往回走,回到萧瑟殿时已是晌午,日光洒下来,一株古老的香樟清朗地撑开一大片绿荫,皇帝就坐在树下的石桌旁等她。他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眉目依旧俊美,江幼陵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沉默地望着他。她的眼神飘渺得像在看另一个人。
  良久之后,她勾起唇道了一声:“陛下。”皇帝回头见是她,“你总算回来了。”他语气轻快愉悦,伸手替她理了理鬓间的发丝,“皇后没有为难你吧?”
  江幼陵愣了片刻,继而放缓了声音:“没有啊,相思姐姐怎么会为难我呢。”她的视线移向旁边,一眼就注意到石桌上放了一支黑色的笛子。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平日里见你常带着这笛子,方才我去你殿中看到了它,今日怎么不带在身边了?”他俯身凑近江幼陵的耳朵,“嗯?”
  说着,皇帝顺手拿起那支笛子细细打量,笛子全身都是极为通透又细腻的黑色,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六个笛孔,皇帝皱了皱眉:“这是用什么材质造的?”
  江幼陵没有说话,许久后才道:“寻常石头罢了。”
  皇帝将这笛子放到江幼陵手中,又戏谑地笑了笑:“改日我叫人用南山玉给你做一支好的。”江幼陵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不知道萧瑟殿里先前住的是哪位美人,那些摆件臣妾很喜欢。”
  萧瑟殿不富丽,摆件极为简单,荷叶状的墨绿铜漆盘子里点着一段香,淡金色的屏风上绘着一幅花鸟画,旁边的几案上放着一只白净的瓷瓶,里面插着一枝木兰花。
  皇帝听了她的话,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像在回忆些什么。
  二
  这位皇帝名叫江卿言。
  年前,建宁侯府在外面游学六年的长子江卿言终于回来了,一时间府中所有人都欢欣雀跃。然而从小就与哥哥感情深厚的江幼陵,却说自己身体抱恙,不便踏出房门。之后,她也没有踏出房门一步。其间江卿言要来探望她,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冷笑:“他来干什么,嫌我病得太轻吗?”
  听到这话,江卿言无奈地笑了笑,道:“既然幼陵身子不便,那就好好休息吧。”
  江卿言深知这不是幼陵的错,所以从此也没有主动与江幼陵亲近。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元宵节,屋檐上堆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府中丫头都去看烟花了,幼陵不喜欢热闹,一个人去梅林里折梅花,这时她迎面撞上了江卿言。
  幼陵极为嫌恶地一笑:“是你?”
  江卿言解释道:“外边人多,我也不喜欢。”他低头打量着幼陵怀中的梅花,笑了笑,“这梅花开得倒是好。”
  她冷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吧?”“为什么?”江卿言偏过头,本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他竟认真地问她。
  “你不是我哥哥,说好的游学六年,他最后却成了你们争夺帝位的垫脚石。你凭什么顶着他的身份来我家?凭什么要我喜欢你?你和父亲的秘密,早就被我看穿了。”江幼陵的声音里竟带了哭腔。
  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人记不清一个人本来的相貌。江卿言不是她的哥哥,他是先帝的遗孤,为了掩人耳目,先帝下了一道暗旨,令建宁侯长子在十二岁时外出游学,只为了在六年后让遗孤李代桃僵。江幼陵揉揉眼睛,快步走远,她自然沒听见江卿言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但没过多久,江卿言便追了上来,他拽住幼陵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这就够了。”他说得理直气壮,而江幼陵也因为他认真的眼神愣了片刻。但是,江幼陵仍旧不喜欢这个鸠占鹊巢的哥哥。
  后来有一日,她与丫头一同出门,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前边卖油条和卖糖葫芦的小贩不知为何发生了口角,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江幼陵皱了皱眉正要往回走,不料此时卖油条的小贩急了,竟把那锅滚烫的油往江幼陵这边泼过来,那一瞬间,天昏地暗,江幼陵感觉到脸颊剧烈的灼痛。
  当时幼陵看不清任何事物,她疯狂地叫起来,痛感愈发强烈,直到一只手稳稳地抓住她的手,籽她小心翼翼地抱起。混乱之中她听到一声耳语:“别怕,我是卿言。”
  她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性子是出了名的清冷,现在经这滚烫的油一泼,哪里还有美人的样子呢。脸上的烫伤治不好,幼陵开始闭门不出,建宁侯虽然痛心却也无可奈何。幼陵如今的模样成了江府莫大的耻辱,为了门面风光,建宁侯只得想了一个法子——从旁系过继了一个女儿,名唤江相思。幼陵善笛,那么江相思便依样要精通此道,从前江幼陵是什么模样,江相思便要变成什么样子。   江相思来探望她,刚一走进房门,一个茶杯就从里边扔了出来,在江相思脚下摔成了碎片。身边的丫头胆战心惊地嗫嚅:
  “相思小姐,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侯府听雪湖旁种植了白海棠,逢春便开出熙熙攘攘的花朵,这是江幼陵吹笛时最爱的去处。自毁容以后,江幼陵变得喜怒无常,于是下人们纷纷躲着她,听雪湖便成了幼陵一个人的。但幼陵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卿言。
  江卿言站在海棠树下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之后,他弯起眼睛:“我没听过你吹笛子,竟不知你吹得这样好。”
  江幼陵善笛,这在京城是人人皆知的事。看他为了接近自己而编的拙劣谎言,她凄凉地笑起来,随后仓促地拾起地上的斗笠想要戴上去,一只手却强硬地制止了她。江卿言说:“你脸上的疤一点也不会影响你的美,而且我一点都不在乎,真的。”然而幼陵还是甩开了江卿言的手,哽咽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会明白?”她松开了紧攥的斗笠,忍不住蹲下身子捂住脸颊,啜泣起来。
  站在她旁边的江卿言也蹲下来,伸手抱住了幼陵的脑袋,他低沉而又认真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绝不是骗你。”
  三
  皇帝从回忆里醒过来,菱妃在他身边吹着那支黑色的长笛。
  他望着菱妃,疲惫地揉着额角,道:“你方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菱妃的神情有些僵滞,凝眸想了想,柔婉一笑:“这支曲子叫《江幼陵》。”
  皇帝听后一把揽住菱妃,将头埋在她的胸口,哽咽道:“幼陵,不论你究竟是如何复活的,抑或你成了哪一路妖魔鬼怪,我都不许你再离开我。”
  是啊,菱妃揉揉眼睛,如今她究竟成了哪一路妖魔鬼怪呢?
  凡人的感情多么可笑,一定要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菱妃的眼神慢慢冰冷,柔声道:“臣妾不会离开陛下的。”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谁说一场春雨一场暖呢,这阴绵的春雨,凉到了骨子里。
  随着菱妃日益得宠,京城传出了这样的流言:早在很多年前,建宁侯之女江幼陵已经死于一场深宫大火,现在的菱妃怕是死人还魂,来索皇帝的命。
  宫女战战兢兢地把这些流言禀于菱妃,原以为她会勃然大怒,却不想她的表情一如平常。静默片刻后,她淡淡问道:“你说,我过去是怎么死的?”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复活,正如她忘记了自己为何会死去。想到这里,菱妃揉了揉额角,这时身着明黄龙袍的江卿言来了。
  他温和地对菱妃一笑,道:“怎么了?”
  菱妃眼睛里有不明的情绪划过,“最近京城有传言说臣妾是妖孽转生,是来要陛下的命呢。”
  菱妃掩着嘴哧哧笑了,江卿言一声怒喝:“放肆!”他额角有青筋暴起,“不要管他们怎么说。”
  可是几天后,传这些流言的人都竞相死去,流言在草木旺盛的长夏消失得一干二净。
  四
  除了江幼陵,谁都不知道听雪湖底住着一只小妖,他喜欢托着腮听幼陵在湖边吹笛。每逢初春,湖面解冻,小妖就会潜出湖面,江幼陵便带着好吃的来看他。这是江幼陵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密,也是他们两个的约定。
  这年秋天,江幼陵告诉小妖:“你知道吗?卿言其实不是我哥哥,他本应是坐拥天下的帝王,我想帮他夺得帝位。”小妖愣了愣,有点黯然伤神。湖边种了木芙蓉,嫣红的花瓣纷纷落在湖面上。吹完一首曲子,江幼陵说:“我知道你会法术,我们能不能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小妖有点不解,“让你的脸变成以前那样吗?”
  江幼陵低头看了看江卿言送给自己的笛子,道: “我想帮他实现愿望。”她顿了顿,“你想要什么?像是寿命也好这具残缺的皮囊也罢,无论如何我都会满足你。”
  此后,江卿言很快便步入仕途,并在朝堂上春风得意,将一批又一批良臣揽入麾下。到了宣乾十五年,建宁侯手捧先帝遗诏,召集百官于昭阳宫外发动政变。很快,江卿言登基,改年号为宣清。他感念建宁侯辅佐之功,立其长女江相思为皇后。
  他没有娶幼陵,她的脸变成那样了,他怎么可能娶她呢?江卿言娶了江相思,之后再也没有纳过任何美人,京城里逐渐传来了帝后恩爱的佳话。
  从前的脉脉深情仿佛成了笑话,很长一段时间,江幼陵都没有再见过他。小妖践行了诺言,让江卿言成了皇帝,而幼陵却依然是建宁侯府见不得光的小姐。伤心欲绝后,她明白此生和江卿言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但不久后,小妖对她说:“幼陵,我帮你恢复容貌吧。”
  江幼陵一愣,强忍着激动,但很快镇静下来了,“可我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一时间春风化雨,海棠烂漫,小妖痴痴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讽刺的是,口口声声说一点也不在乎那块疤痕的江卿言,在她恢复容貌不久后便宣她进宫,赐露华宫給她住。果然,哪有人不在乎皮相呢。
  江卿言夜夜都来看她。有一天,皇后先来了。江相思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旁系小姐了,可江幼陵因为无名无分不知要行什么礼。皇后一眼就察觉到她的无措,浅浅笑道:“姐姐不必拘礼。”
  宫女给皇后呈上茶,皇后接过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茶水,“姐姐真是越发好看了,只是你的伤疤到哪里去了?”
  江幼陵看到她咄咄逼人的模样,惶恐地往后退着。突然间,“啪——”江幼陵旁边的一盆玉簪花摔在了地上。江相思看了看地上的碎片,笑音清脆。她弯腰拾起一块碎瓷片,起身时飞快地朝江幼陵的脸狠狠划去。但她的手在即将碰到江幼陵的那一刻突然不能动了,她的瞳孔猛地放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
  幼陵看着皇后落荒而逃,想起多年前毁了容貌后,江卿言握住自己冰凉的手,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幼陵,我喜欢你。”想到这里,她忽然笑出了声音。
  几日后,露华宫不知何故走水了,幼陵死于这场大火。江卿言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的尸骨。
  五
  中秋将至,江卿言吩咐江相思备好家宴。桂花树吐露出馥郁的香气,整个皇宫一片喜乐。谁也没有想到,江相思会死在中秋前夕,同样是死于一场大火。   那晚,长乐宫走水,但所有宫人都没有听到皇后的惊呼,待发觉火光时,长乐宫已经成了废墟。宫人们发现皇后的尸体时,她的手还紧紧攥住门沿,想必死前非常痛苦。
  中秋家宴取消,皇宫里弥漫着一股悲痛之气。菱妃记得那晚月亮很圆很大,金桂树散发出幽香,江卿言坐在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下自斟自饮。菱妃走过去,柔声安慰他:“陛下少喝点,免得喝坏了身子。”
  多年前江幼陵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伤心吗?菱妃这样想着,左手轻轻转了一个圈,手里便多了一把闪着幽光的短刀。她举起刀慢慢朝皇帝的后背刺过去,笑容平静,声音轻柔悦耳:“陛下,很快就不会难过了。”
  可这个时候,江卿言忽然偏过头来,“我看见皇后的死状,想到你以前也是如此,幼陵,你……是不是很疼?”
  菱妃愣住了。月光洒下来,落进江卿言的眼睛里。在他琥珀色的瞳仁里,菱妃看见了幼陵的影子,她的眼中泛起点点泪花,静默良久,她疲倦地叹了口气:“是啊,很疼。”她顿了顿,“如果疼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在他疑惑的目光里,菱妃站起身,转身慢慢往回走,手里那把短刀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六
  菱妃不是江幼陵,她是听雪湖底的那只小妖。
  那年初春,他潜出湖面,见江幼陵带来他爱吃的糕点,不由得眉开眼笑。幼陵数落他:“你恐怕是全天下最贪吃的妖怪了。”他听了有些委屈,妖怪就是喜欢吃东西嘛。
  江幼陵問他能不能和自己做一个交易,如果他能帮江卿言夺得帝位,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
  给他。可是小妖很喜欢江幼陵,喜欢她在木芙蓉花
  树下吹笛子,喜欢她清浅的笑容,喜欢她喂自己
  好吃的。在他眼中,毁了容貌的幼陵真的一点都不
  丑。
  他想要什么呢?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他说:“你的名字很好听,能不能把你的名字给我?”
  江幼陵一愣,“这是女孩的名字啊,不过你要是喜欢就给你吧。”从此以后,小妖就有了自己的名字,他也践行诺言,用法术帮助江卿言得了天下。不久后,成为皇帝的江卿言把幼陵接进宫,却没有保护好她。他心疼幼陵,便离开了听雪湖,潜进皇宫。
  那日,他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之后就看见露华宫燃起了熊熊大火。她在湖底待久了近不得火,只能听幼陵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江卿言的名字。可是那个人却在皇后宫中悠然地喝着当归银耳汤,听不到她绝望的呼喊,更看不到她是如何被烧成一副焦骨的。
  等火势稍微小了点,他拼死跑了进去,而幼陵已经没了气息。他忍不住哭起来,抱走了幼陵的尸体。而后,他将幼陵的尸骨做成了一支笛子,自己又幻化成她的模样,加入长安新开的乐坊,后来又出现在皇帝的寿宴上,被皇帝看中封作菱妃。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布局,他本就是为了复仇而来。
  他让江相思死于大火,就像多年前幼陵死去时——任凭你如何呼喊,都不会有人来救你。可是,就在他要对皇帝下手时,突然生了怜悯之心——眼前这个人,其实和自己一样深爱着江幼陵。
  这样想着,小妖笑出了声音,罢了,即便杀了所有人又能如何?他喜欢的幼陵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深宫的大火里,无处寻觅。
  于是在那个月亮又圆又大的夜晚,小妖擎着最心爱的黑色长笛,在无人的角落,伴着桂花湿冷的香气,独自吹了一曲《江幼陵>。这个名字,他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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