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猫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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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猫,本名张莹平,生于七十年代末,现居滇南。画画,写诗,游于野。诗画皆唯心,心寄空旷。诗作散见于网络诗歌平台,部分画作被收藏。
  曾跟姑姑一起,去过一次佛堂
  姑姑坟茔上的野草
  又惺忪地越过了几个寒冬
  她的祷告,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血肉之躯已化作春泥,记忆割开赤色的分野
  那年小雪。姑姑的两个儿子先后于异乡病逝
  年关将至。父亲恐于痛楚的刀刃,最初向姑姑隐瞒了事实
  我追随父亲回了老家。正月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到了半夜才
  渐渐平息下来
  姑姑的手在慌乱中叩开小镇的门锁
  神龛上的香油灯彻夜未眠,暗中
  摇晃着一双哀怨的眼睛
  她说要赶在日出前,给两个挨千刀的儿子烧炷头香
  清晨的小镇,街巷冷落。没有人散步
  也没有人,等待黎明
  我们穿过几条青石路,沿着干瘦的河床又走了几里
  雾霭中窥见一座土庙的侧影
  寒风吹过神秘的深树发出低语,仿佛在说: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四野阒然。看见佛像,心一紧
  庙中拮据的能量把跪拜的人扔在了无名碑之外
  姑姑打开囊中的香火,开始逐一点燃
  然后,长跪不起
  无法叙述的虔诚,让我成了后来提问者中最忧愁的那一个
  我看见寺庙的残壁轰然倒塌,殿内涡状的钟声与梵音撕得粉碎
  就像这三十年的雪,生前只下了一半
  只下在她沉默的这端
  如果她往前多跑出几步,或许
  就能把一生甩在生后
  因为麻木,无法带来身体的痛感
  这也就可以解释
  为何一阵风开不出药方和病历
  那长长的石刻香炉,一盏盏,一簇簇
  有的灭,有的燃
  将尚且完整的火苗交付给空旷
  仿佛,有另一个早到的黄昏
  云低低烧着,炉子上的水烧得滚烫
  姑姑在另一个房间。她的身子微微前倾
  洗过的头发沥着水,她合上眼睛
  像水滴一样,洞悉了自己
  黑夜从天空开始
  周围如此寂静
  忧伤于清晨,终于背过身去
  一只鸟在薄雾中穿行
  声音有着棉花的质地
  我的内心通常悬在更早的清晨
  风一样轻
  昨天,喉咙灌满尘灰
  身体在长途车上开始腐坏
  从眼睛开始
  一个穿黄棉衣的男孩
  双手紧紧抠住车窗玻璃
  留下的印迹,有廉价葡萄酒的味道
  黄昏前就把我埋了吧
  埋了的东西是不会死的
  厚实的土,能让一切发芽
  隐墙
  烟囱不是你的
  阴天也不是,你站在楼下
  看人行善和作恶
  为一堵墙的肃穆,奔波了
  几个冬天。这样的白天和夜晚
  在你肉体上,常常来往
  你幻想着,疼痛和不安消失
  喉咙里的砂纸打磨出干燥的时间
  其后,语焉不详
  你把灰银色的马,拴在
  不可能的地方
  斜坡状的光线之上
  岩石和星空,花朵和露珠
  都像安抚,我们不必感到自责
  人群中,总要承受失去的危险
  这些年,执意隐瞒的悲苦
  它搁浅着,你停下来
  让一只鸟代替自己思念
  除了喂养,也便徒增了
  记忆的味道
  如果还想延续什么
  你看,这世间的万物
  全被盛在杯中
  野薄荷
  最大的花盆空出来了
  我该,种些什么
  晨光铺开房屋
  虚无的种子,悬在空中
  无人所见
  我想起前些日子
  河边,路过的野薄荷
  锯齿状细小的叶片
  瘦弱田埂,与星星
  和月光一起上升
  它们簇拥着,离开河岸
  荔枝
  早熟的荔枝刚上市
  吝啬的红,错落的绿
  藏在,卖水果的人指间
  荔枝离开树干
  红色的外皮就会变黑
  像不食烟火的女子
  命运多舛
  我剥下它的外壳
  含进口中,竟然
  吃出情欲,与清欢
  被困住的人
  一座记忆缓慢流走的城市
  阳光推开了向北的云
  河流躺着,丛林向上
  新修的水库跟不上樱桃腐烂的速度
  成群的山羊等待脱贫
  有人抱之以泉,或以粗盐引诱
  彼岸曾有花园,和光
  哪怕将畜栏建在悬崖
  请不要相信聚众叫嚣的人
  一个声音,常被另一个声音所伤
  一些名字终在路上
  你反复提及
  像给死去的花,每天浇水
  莫比烏斯
  那些短暂的野兽在北纬23 度复活
  在南方的冬天,深灰色的水里
  我用一杯浓茶压住被涂黑的风景
  莫比乌斯,穿着白袜
  你只看见两片干裂的嘴唇
  赤色的群山,此时就在脚下
  莫比乌斯,你的欲望疯长
  漫过她胸前的小城
  冬天的粗线条将她分割
  只为你的神经展开
  如一朵花悬在孤独的表面
  莫比乌斯,你说你很好
  茶杯挪动了一寸
  喉咙里的叹息声,摧毁秩序
  我该退回那个早晨
  该和美,一起退到无路可走
  不该责怪,房间的几何体
  光影下为你显出她的模样
  莫比乌斯,你周而不始
  摆弄任意姿势都将化作怜悯
  孤绝是难的,你爱着春天
  即使还有一步之遥
  评:
  张猫的诗语言灵动自由,别具风味,有野性与原生的触感,显示出作者很好的驾驭能力。《曾跟姑姑一起,去过一次佛堂》叙事细腻,对生命的言说真挚感人。她对人性的某些隐秘与徒劳进行关照,多少有些疼痛与虚无。(唐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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