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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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鸟巢似乎更具意味。树木的叶子落光了,剩下疏朗的枝桠。鸟巢仿佛从一种深处浮现出来。比如天空或者时光的深处。它孑然一身,独立在没有了繁复树叶的枝头,悬置在你仰望的高处。那时的鸟巢,总是让你微微惊讶,因为你从未见过它似的,而且想都未想过它的存在。就在这棵每天必从下面经过的树上,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鸟巢,于是你在惊讶之余,不由得怀疑自己对生活的留心与观察,最后你承认自己的疏忽。何止一个鸟巢呢?在匆忙生活中,和你擦身而过,你却视而不见的事物实在太多了。
  这是一个硕大的鸟巢。在你平生的记忆中,你似乎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个鸟巢。那该是一些体形很大的鸟吧,你揣测着。立即想到了鹰,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生性孤僻的鹰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营造巢穴的处址呢?这里无疑离嘈杂的人间太近了。可能是喜鹊,你终于隐约记起来,好像曾经是见过几只喜鹊,在某个晨曦初露的早晨,叽叽喳喳,出没在仿佛湖水一样粼粼涌动的密匝树叶里。
  这样一个体形硕大的鸟巢,仿佛一朵天空挂不住的乌云,直直地坠落在树的枝头。在冬天,一朵滞重的乌云,不知道是多少冷雨的总和,不知道是多少雪花的总和,不知道是多少萧杀力量的总和。所以,面对这样一个鸟巢无疑就有不堪重负的感觉。你觉得,那些枝桠在颤栗,在摇摇欲坠,似乎就要在下一个接踵而来的瞬间,咔嚓一声,断裂开来。事实上,这样的鸟巢是轻飘的。
  冬天的鸟巢和这个季节的大多数事物一样,它的颜色朽旧,这是因为经历了无数风雨剥蚀的缘故。你想,这样一个鸟巢当它在春天里,被一些鸟用嘴和脚秘密地建造起来的时候,它的颜色鲜活一如初绽的花朵。而且,它还是强健的,有力的,能够将风雨拒之于外。现在自然迥异了,不仅颜色朽旧,而且,那些曾经属于它的重量与力量也悄然流失了。你想起一个补钙的广告,什么叫钙流失?什么叫骨质疏松?也许,一如眼前这个鸟巢。
  这样一个轻飘的鸟巢,一阵再小的风也可以吹动它。一阵风吹来,你视线的上方,它左右摇摆起来。左右摇摆的鸟巢就像一个空空如也的果壳,或者,就像一个喑哑了的铃铛。
  有很多关于冬天鸟巢的描写。比如果壳。比如铃铛。也有比喻为一张嘴的。那是一张已经干瘪了却又依然努力地张开着的一张嘴,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了可以继续搅动食物的舌头,没有了能够拒绝与接纳的牙齿。尤其可怜的,它竟然没有了自己的声音。它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因为那些可以发出声音的鸟们全都飞走,无影无踪了。可是,它依然张开着,最大限度地张开着,保持着过去那种能够喊出声音的姿势。许久,你都没有听到一个冬天的鸟巢在诉说一些什么,你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巢穴深处,填满了荒毁了的泥土一样的黑暗。
  你想起一个人。他是一个有了一把年纪的乞丐,在街道的拐角处,他张开着一张嘴。真的,那张嘴就像一个冬天的鸟巢,谁也听不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向这个世界要求一些什么。只有偶尔经过的几个孩子,将自己不多的零花钱放在他紧攥着的手里。或许,只有那些耽于幻想的孩子,才听出了一个鸟巢已经消失了的声音,并且明白了一个鸟巢在冬天的意图。
  你还想起一个人。她是你的母亲。背景是一座蒙满了灰尘的车站。那时候的母亲还很年轻,大约三十八九岁的样子。那时候的你还很小,十四五岁的样子。你要到一个三百里外的地方去,小小年纪却又孤身一人,心中自然有着眷恋和恐惧,但更多的是对远方的一种好奇与欣喜。在去车站的路上以及在车站等待的一段时光里,母亲唠叨着。可是,在车子突然启动的刹那,你发现,在车轮扬起的漫天灰尘里,母亲一只手举着,不停地挥动,而母亲的嘴大大地张开着,仅仅是张开而已,许久,你都没有听见母亲在说什么。你终于明白,就在你离开母亲的那一刻,你就将母亲的声音带走了。母亲欣喜或悲伤的声音,你就是它们的全部。
  一个冬天的鸟巢,它全部的意味也许就是孤独。在这种孤独的神情里,还透着隐隐约约的一种期盼。它在期盼春天的到来吧?它还在期盼着那种不复存在的嘈杂情景吗?
  然而春天来临的时候,那些飞回来的鸟们——它们是不是去年的那一群鸟呢?对一个被遗弃了的巢穴连看都不看一眼,它们重新选择一处向阳而又隐秘的枝头,重新用嘴和脚不舍昼夜地营造着,几天之后,一个新的巢穴便大功告成。
  至于一个被鸟遗弃了的鸟巢,或者说,一个没有了种子的果壳,一个喑哑了的铃铛,一张没有了声音的嘴,它最后的结局无非是这样,在一阵和煦的春风中,从树上掉下来,摔得粉碎,然后,被一个急着做晚饭的女人抱回了家,消失在一簇熊熊的烈焰和袅袅的一缕青烟里。也有这样的意外,一个鸟巢无缘无故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它是怎样消失的。当你在某个早晨抬头的时候,这个鸟巢曾经所在的位置变得空空荡荡。你揣测,也许是昨晚的一阵风把它刮到天空深处去了。而它空出来的位置,将渐渐地被绿油油的树叶填满。
  插图/蝈菓猫 发稿/赵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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