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甘岭(节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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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梗概
  
  率部大西南剿匪已半年的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得知中央军委为组建第二批志愿军,决定从西南军区抽三个军入朝参战,当即请缨求战。邓小平拍板:十五军上。
  第十五军一入朝就赶上第五次战役。回撤时,美国远东军司令官李奇微催师突击,打了志愿军一个措手不及。危急时刻,第十五军赶至朴达峰一线,死守十天堵住缺口,稳定了战线。
  1952年春,即将回国主持军委工作的彭德怀,在桧仓会议上最后一次排兵布阵,将第十五军拉到朝鲜中部,布防于五圣山—西方山一线,交代说:“五圣山是朝鲜中线的门户,失掉五圣山,我们将后退二百公里无险可守。你要记住,谁丢了五圣山,谁就要对朝鲜的历史负责。”
  
  第二章朝鲜中线大弯曲部
  
  1.秦基伟有两个好参谋长
  有一首豪气干云的民谣,将湖北一个小县唱得响彻全国:“小小黄安,人人好汉;铜锣一响,四十八万;男将打仗,女将送饭。”
  一场中国革命战争里,民风强悍的黄安打出了二百多个将军,煌煌然如星河灿烂。因而,黄安又有“将军县”之称。1952年,黄安改名叫红安。
  秦基伟就是红安人,一颗从战争苦难中磨砺出的将星——
  他九岁丧母,十岁殁父,接着是兄长病故。十一岁的孤儿秦基伟过早开始独自谋生,也过早开始思考这世道为什么富的富穷的穷这一沉重的社会问题。
  1927年秋,年仅十四岁的秦基伟扛了杆红缨枪,趔趔趄趄地跟着黄麻农民起义队伍,在硝烟和呐喊声中攻进了离村四十多里的黄安城。两年之后,他和村里的几个半大伢子一起参加红军,编入红三十一师三团机枪连。因每每打仗冲锋在前,入伍不到一年他就当了排长。
  有一次秦基伟在打谷场上组织全排操课,碰巧被红四军军长徐向前看到了,发现这个娃娃样儿排长颇有战术意识,很会练兵,便把他叫到军部去谈话。谈完话,徐向前笑道:“行了,你回去吧,到军部手枪营二连当连长。”
  这时秦基伟军龄还不足两年。
  1931年11月7日, 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在红安七里坪成立,红四军手枪营升格为红四方面军手枪营,除了负责方面军总部首长的安全,黄安战役、商潢战役、苏家埠战役和潢光战役也一仗没落下,四战皆捷。此时,鄂豫皖根据地中央分局书记兼军委主席张国焘在接连而至的胜利面前已经昏头胀脑,强令红四方面军乘胜不停顿地进攻,南下夺取麻城,进而威逼武汉。
  然而,麻城攻坚受挫,秦基伟也在强攻陡坡山时,被一枪击穿右臂。麻城之战成了鄂豫皖根据地生死存亡的转折点,那一枪也险些改变秦基伟命运。
  麻城久围不克,蒋介石对鄂豫皖苏区第四次围剿又开始了,红四方面军被迫撤围。从此,数万红军将士东征西突,仍处处被动,始终没能扭转战局,1932年10月不得不放弃根据地向西转移。
  西去一路山高水险,红军没法带着伤病员行军打仗,只好动员疏散,把他们藏到老百姓家里养伤治病。
  有一天下午,组织上派了两个人来医院看望秦基伟。由于药品匮乏,秦基伟臂伤已严重化脓,异臭扑鼻。来的人压根儿没提部队行动的事儿,只是给他留下两个银元宝,嘱咐他好好养伤。就是这两个沉甸甸的银元宝,让聪明过人的秦基伟一下警觉起来,马上意识到红军要丢下他走了。
  事隔六十多年,回想起那个天色阴霾的下午,秦基伟将军心里仍不好受,说:“整整一下午,我都坐卧不安。我知道上级的难处,留下我们这些伤病员也是迫不得已。可不管怎么说,我也不甘心被丢下。我已经是红军的人了,而且入了党,当了连长,可以说,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红军了。现在不要我,让我到哪里去呢?这里全是白区,群众还不是很觉悟,把我们留在老百姓家里,要药没药,敌人来了只好束手就擒。再说就算安全地养好伤,以后又往哪里去呢?我越想越难过,想到最后我抱定一个主意,追上去,跟着部队走。虽然我胳膊负了伤,但腿是好的,照样可以行军。”
  黄昏时,部队前脚走,他后脚悄悄溜出医院,远远地跟着队伍。
  秦基伟将军痛苦地回忆说:“那一路,可真是心酸。刚开始不能跟紧了,怕让部队发现了把我撵回去。到了宿营地部队开饭,我就藏在一边等,等同志们吃完了,我就跑去帮炊事班刷锅洗盆,顺便捞两口剩的吃。那时候给养困难,同志们都吃不饱,能剩下多少呢?我饥一顿饱一顿,完全没有保障。”
  直到跟进河南境内,秦基伟才算回到红军队伍里,托着已烂了半边的右小臂,跟着部队突破漫川关,翻越大巴山,进入川北创建川陕边苏区。入川后,秦基伟先后担任过红四方面军警卫团团长、红三十一军第二七四团团长、红四方面军总参谋部补充师师长。
  1935年4月,张国焘擅自放弃川陕根据地,命红四方面军强渡嘉陵江,向西转移。往后的岁月里,秦基伟不仅经受了红军长征中最深重的苦难──三过草地,而且亲历了红军时期最惨烈的失败──西路军覆没。
  1936年10月下旬,红四方面军主力组成西路军,西渡黄河执行夺取宁夏计划,以打通国际路线。然而在军阀马步芳九个骑、步兵旅的堵截追击下,西路军一步步陷入绝境。高台失陷的前一天,敌人腾出兵力,将地处河西走廊中部的小城临泽围得铁桶一般。
  临泽是西路军供给部驻地,城内除一个警卫连外,尽是些勤杂人员。秦基伟临危受命,担任守城前线指挥。敌猛攻三天,未能突进城池。坚守到第三天,秦基伟奉命带领供给部的男女老少雪夜突围,退往倪家营子与西路军总部会合。可是,马步芳四个骑、步兵旅,随即向倪家营子两路夹攻过来。
  碧血黄沙,胡天悲歌。西路军渡河西进不到半年,红五军打光了,红九军也拼垮了,总部与红三十军突围人员不足三千,分散逃进风雪弥漫的祁连山腹地。那份凄凉,那种悲壮,让秦基伟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揪心。
  冰天雪地中,衣衫褴褛的秦基伟仍聚拢起三十来人打游击。但这支冻馁交加的小队伍,最终没能摆脱被围捕的厄运。秦基伟被敌人抓获后,在凉州坐了四十多天的牢又被押往西安。押解途中,他机警地借小解寻隙逃脱,一路狂奔,找到刘伯承指挥的援西军。
  二万一千余众的西路军,活着走出祁连山地的不过千余人。但他们从此成了特殊材料制成的人,注定会在中国革命战争史上轰轰烈烈一番。
  三月桧仓作战会议一结束,秦基伟便驱车南驰,直奔第二十六军防区,徒步爬上五圣山顶。
  军司令部作战科长温锡用脚跺了跺,告诉秦基伟说:“军长,这就是顶峰,我们正站在它1061.7公尺海拔高上。”
  秦基伟点点头举起了望远镜,吃惊地望着面前铺展开的险要——
  位于三八线以北约三十公里处的五圣山,是朝鲜中部绝对制高点,雄伟奇峭,坡崖陡立,草深林密,岩石突兀,满山红松。沿山脚南延,有五个海拔都在448米以上的高地,恰如揸开的五指,呈欲夺欲揽状。日后敌我反复争夺,统称上甘岭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便是五指里的中指与无名指。
  视线继续前伸,美军控制的金化、铁原地区纵深十多公里,亦尽在鸟瞰之中。天气晴朗时,从望远镜里能清楚地看到金化城内建筑物上飘扬的星条旗和阴阳双鱼旗。
  朝右看去,远处森然屹立着西方山,与五圣山东西并耸,互为唇齿。再辅以斗流峰、王在峰、发利峰,如壁似垒,连绵一线,俨然天成。如此山川形势,设半壁河山之障,扼南北交通之喉,无疑是志愿军中部防御的重要战略支撑。倘西方山失守,敌人则可能直驱县里、洗浦,使五圣山成三面受敌之孤峰;五圣山若破,西方山则无坚守依托,整个防线便有帛裂之虞。
  打开五万分之一军用地图,第十五军防区与左邻第十二、第六十八军,同在朝鲜中部战线U字形的大弯曲部上。
  所幸的是五圣山峰势险峻,即使在秦基伟这样善攻擅夺的战将眼里,亦是易守难攻之地,真正让他揪心的是西方山西边的那片谷地。
  这是第十五军与友邻部队结合部,最宽处约八公里半,由浅丘陵和平原构成,像是在如屏的中部山区豁开一条宽阔走廊,汉城至海港重镇元山的铁路、公路贯穿其间。由铁原经此可直驱平康,因而这个谷地又被称为平康谷地。
  秦基伟警觉地久久眺望着它,一双浓眉拧得半晌松不动。
  若干年后,秦基伟在他的回忆录中曾这样描述说:“如果把朝鲜半岛看成一个人字形,那么第十五军担任防御的平、金、淮这个三角地区,正处在‘人’的肚脐偏上的心窝地区。”
  返回军部后,秦基伟一头便扎进他那间小草屋不露面了。
  这是间用朝鲜红松搭起的木刻楞式的草顶房子,屋里脂香四溢。
  军参谋长张蕴钰交代总机员:“军长的电话只打出不打进。三天之内不许打搅军长,有电话一律找我。”
  三天后草屋柴扉大开,秦基伟踩着满地烟蒂走出来,将一份以积极防御,持久作战为战术指导方针,建立突不破防御阵地的作战方案,提交军党委扩大会议讨论。
  方案中,秦基伟认为第二十六军不死守阵地,而是与敌反复争夺,以达到大量杀伤敌人为目的战法,是在运动战仓促转为阵地战,防御设施来不及完善的大背景下确立的作战方针,而我第十五军的作战原则是改造阵地工事,进行大规模筑城作业,建设一个完整的以坑道为骨干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不放弃一个阵地,把敌人挡在防线外面打。
  第十五军一向军事民主,可是让秦基伟大为惊讶的是与会者对此方案竟异议甚多。不少同志都提出:二次世界大战中马其诺防线、齐格菲防线和西壁防线的崩溃,已经证明现代战争中没有攻不垮的阵地,没有突不破的防线。
  有些意见甚至很尖锐,措词激烈地批评“突不破”的提法,是主观色彩过于浓厚。他们认为,第十五军防御正面宽大,不可能一厢情愿地不被敌人占领一个阵地,我们的方针应当确定在与敌人反冲击反争夺上。
  大伙儿争得不可开交,唯独张蕴钰一直沉思未语。他在想:会议上发生的这些争论,恐怕不仅仅是战术观念的分歧,更多属于一种惯性心理反应。自从1934年红军在与国民党军队阵地对垒战中损失惨重,导致第五次反围剿失败而被迫长征以来,我军似乎余悸未消,除了一些辅助性阻击战外,基本上长期不打阵地防御战,总是习惯于大踏步进退的运动战。如今,这一战法又被模式化地从国内照搬到朝鲜战场。可是在国土狭长,山多路少的朝鲜半岛,大兵团运动战处处受掣,我们最擅长的战法难以得到发挥。长久的单一作战形式,也造成了我军指挥员怕打防御,战士们怵守阵地。连队里就有顺口溜说:宁攻三个山头,不守一个钟头。似乎守就是被动,就是消极,就是挨打。
  张蕴钰理清思路,侃侃而论:“诸如马其诺之类的防线,经对手多年研究,准备,或强攻或迂回将其击破,这是历史事实。但我们研究问题,应更多地着眼于当前现实。眼下朝鲜战场敌我双方处于对峙状态,敌人也害怕我们攻他。倘若攻我,他们不可能将我们的防御研究透了再攻。而未能认真准备的攻击,没打就先输了一半。再者,美军虽然火力猛,机械化程度高,却后备兵源不足,拼不起阵地战的大量消耗,况且他们最大的弱点是攻击精神差。我们拥有强大的后备力量,火力也逐渐得到加强,又有有利地形和坑道作依托。所以,我认为军长关于‘突不破’的战术想定,是完全可行的。”
  他接着又说道:“我们十五军是一支善于学习,适应能力很强的部队。大家都记得么,在太行山与日本鬼子周旋,我们的拿手好戏是游击战;过了黄河打老蒋,我们学会了大兵团运动战;在淮海战场我们适应了平原阵地攻坚战;到大西南剿匪,我们又掌握了反游击战术。而战术形式每转换一次,我们第十五军便成熟一次,壮大一次。眼下朝鲜战场的态势,需要我们再次改变作战方式,那么我们就横下心来打防御,进行阵地战。反冲击,反争夺可以是辅助战术,但不是方针。我们的方针只能是积极防御,寸土不让,一个山头不丢。我们决不是支只会打运动战的军队,依托有利地形,我们一定可以创造出一个‘突不破’的防御范例来。”
  桑临春回忆说,那些原本持不同意见的人,率先为张蕴钰这番话鼓掌。
  五个月之后,第十五军发布的《粉碎敌人秋季攻势作战方案》里,着重强调“寸土不让,坚决固守”这一作战指导思想。
  在第十五军军、师级指挥员中,张蕴钰资历最浅,是抗日战争时才参加打游击的年轻知识分子。但他善思慎行,颇谙韬略。
  桑临春老人说,他曾多次听秦基伟在不同场合讲过,他当军长期间,很幸运有两个好参谋长,都是有参有谋的人。一个是后来担任过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的何正文,再一个就是六十年代初为我国核事业的开创和发展,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原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兼参谋长的张蕴钰。
  2.总统坚持任命的司令官
  4月4日,第十五军四万五千人马由休整地谷山,向五圣山、西方山一线多路开进。美军侦察机很快发现这一大规模调动。上午十点半钟,远东空军司令部便将志愿军调动情况通报给范弗里特。
  范弗里特刚放下电话,第五航空队司令官詹姆斯•埃弗雷斯特的电话就来了。这个电话使 4月4日这天成为范弗里特一生中最阴郁,最悲情的日子。
  电话里,埃弗雷斯特沉重地告诉他:您的儿子吉米,今天凌晨一点飞往鸭绿江以南五十英里的敌占区执行任务,到现在没有返航。
  范弗里特知道,这是儿子入朝参战后第四次执行轰炸任务,却是第一次夜间单机飞行。凌晨三点时,因目标被浓云覆盖,吉米请求更换目标。他最后一次无线电联络是三点半钟,空中另一架飞机机长听到吉米呼叫,请求雷达确认他的位置,此后便再无音讯。
  第五航空队始终没能查明吉米的轰炸机究竟是云里迷航撞山,还是被中共炮火击中。美方也曾请求停战谈判的中、朝方代表和国际红十字会组织协助寻找,但了无结果。
  范弗里特有二女一子,和他小时的昵称一样,小儿子也叫吉米。那年吉米参军时,他曾希望家里再出一个步兵,可是吉米和当时的许多美国年轻人一样喜欢天空,迷恋高速,执意要学飞行。他驾驶的是绰号“掠夺者”的B-26中型轰炸机,十六天前还带着机组的六个伙伴来到集团军司令部,在汉城市郊这幢被韩国人称为小白宫的日本式白楼里点蜡烛切蛋糕,陪父亲过了个快乐的六十岁生日。可仅仅半个月之后,吉米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尽管许多人都宽慰他说,或许吉米已成功脱险。但范弗里特心里很清楚,在那个山高云低的轰炸目标区,一架满载炸弹重达二十多吨的轰炸机,迫降生还的几率几乎是零。
  打那以后,第八集团军处长、参谋们发现,他们司令官常常独自站在办公室的大阳台上,脸色沉郁,目光散淡地望着群峰连绵的北方。
  詹姆斯•范弗里特是荷兰移民后裔,1892年3月19日生于美国佛罗里达州一个叫波尔克的小镇;兄弟中排行第七。他父亲用南北战争中意外发的一笔小财,在镇上办了个邮局,却始终没能把他那多子女家庭带出贫困。因而,范弗里特中学毕业后,父亲坚持要他报考免费教育的西点军校。
  1911年6月4日,范弗里特顺利考入坐落于哈德逊河畔的那所著名军校。
  范弗里特传记《战则必胜》的作家保罗•布拉姆说:范弗里特成绩平平,在西点军校同届的一百六十四名学员中,成绩总分排名第九十二,属中等偏下。但他却是个天才的猎人、枪手。他的来复枪射击考核成绩总是优秀,能够连续十枪正中牛眼睛。
  范弗里特回忆说,他最差的科目是法语和历史,比法语和历史更差的是跳舞。舞场上,他总被同学们嘲笑为“受伤的水牛”。他承认在军校正式社交场合,从来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方面是因为他身高一米八六的大块头,动作有些笨拙;另一方面是他生长于边远小镇见识少,在女孩子面前很害羞。但他擅长体育,是整个西点最优秀的手球和橄榄球运动员。
  1915年6月12日,范弗里特以工程专业学士学位从西点军校毕业。这是西点军校至今仍引以为荣的一届,日后出了艾森豪威尔、布雷德利两位五星上将和包括范弗里特在内的三位四星上将,共有五十九人被授予将衔。
  当时毕业学员大多向往陆军机械化部队,或者去炮兵、骑兵部队服役。虽然范弗里特是个很出色的骑手,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步兵,分配到纽约州第三步兵团。1918年8月他奔赴法国西线戈兰德地区与德军作战时,已是美国第六师机枪营营长,并获两枚英勇银章和一枚紫心勋章。
  可是功勋与升迁之间未必就是等号。
  1918年7月,范弗里特被授予少校军衔后就一直走背字,苦熬了八年多才盼来一纸中校晋升令。又过了五年,他才获得上校军衔。1941年7月他被派到贝宁堡指挥第四师第八步兵团。这时的范弗里特已四十九岁,然而他恪尽职守,为人表率,要求部属做到的他必先做到。
  有个叫威星顿的上校当时是第八团的中尉,他回忆说:看到比我们年龄大一倍的团长,还在训练场上跟我们一样翻越障碍,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然而他比我们这些年轻人翻越得还好。
  这段时间美国军队为应对二次大战,由十九万人急剧扩充到五百多万人,正是大批提拔使用军官的时候。可是陆军部好像把范弗里特这人给忘了,直到1944年6月开赴欧洲战场,他仍在第八团没挪过窝,还是上校团长。
  这军衔、职务,对一个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并有着三十三年军龄的军官来说,委实令人难堪。此时,范弗里特那些西点军校1915届同学中,许多都已经跻身将军行列。布莱德雷已是第一集团军司令官;艾森豪威尔更是名满天下,成为近三百万盟军的最高统帅,指挥“霸王行动”这一世界战争史上最大的两栖作战。甚至连比他范弗里特晚两年才步出西点校门的马克•克拉克和马修•李奇微,都已分别晋升三星中将和二星少将。
  向来不问军事的妻子海伦?摩尔也沉不住气了,小心翼翼地向丈夫打探,什么时候才能晋升一星准将。范弗里特告诉她,几天前马克•克拉克中将曾向他透过风,说他已经在下一批上星名单上了。
  可这话过去大半年,陆军部那边也没动静。
  那是范弗里特心情最沮丧的一段岁月,好在他的第八团很优秀。这支1798年组建的老牌团队,几乎参加过美国所有战争,不仅形成了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而且训练有素,精诚团结。范弗里特曾多次告诉来访者,第八团官兵亲密得像个大家庭。1987年春天,离开第八团已四十三年的范弗里特,还很念旧地把当年团里的军官和太太们请到他的波尔克农场做客。那是次充满感慨和感恩的聚会。一位军官笑道:太太们对老团长的感情似乎比丈夫还深厚。有个太太当即回答说:那当然,因为范弗里特将军把我们的丈夫活着从战场带回了家。
  就在这次聚会上,有个部下旧话重提,问范弗里特:为什么在第八团三年多还得不到提升?
  范弗里特摇摇头,说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但他记得大约在1943年底,有人曾悄悄告诉他,陆军参谋长马歇尔说他这人好酗酒,所以屡次拒绝提拔他。但他认为这传言不大可信,说他与马歇尔在社交场合有过好几次接触,而且当时两家几乎比邻而居,彼此很熟悉,马歇尔应该知道我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威士忌对我从来都没有吸引力。
  美国军事大学历史教授保罗•布拉姆是位参加过二战、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的退役陆军上校,曾在范弗里特手下当过第八集团军一个来复枪连连长,与范弗里特相交相知甚深。据他分析,范弗里特之所以晋进滞后,是因为他长期在团以下部队担负训练工作,没有总部机关高级参谋的任职经历。而马歇尔总是喜欢优先任用他身边的高级参谋,如艾森豪威尔、克拉克等人都是这样扶摇直上的。另一个更重要原因是1929年和1940年,喜欢带部队训练的范弗里特两次放弃去利文沃斯堡陆军指挥参谋学校学习的机会,而宁愿留在佛罗里达大学的后备军官训练队和第二十九步兵团一营,这给马歇尔留下了不堪大任的印象。
  日本陆上自卫队干部学校战史教官们编纂的《朝鲜战争》一书中写道:“经常有人说,如果不发生第二次世界大战,他最多升到中校……”
  但在该书第八卷第三章“范弗里特”一节中,日本战史教官们对范弗里特诺曼底登陆地点、部队序列、晋升原由,以及作战经历的介绍,简直就是驴头不对马嘴,结果又以讹传讹地翻译到中国来。国内许多纪实文学作品,包括笔者《摊牌》一书,也都错误地引用了那节文字。
  诺曼底是范弗里特命运的拐点。但自第八团从纽约启程,经九天海上航行,于1944年1月26日抵达英国朴利茅斯投入登陆训练,他就开始为这个拐点的到来做准备。
  这位擅长抓训练的老上校有句名言:训练永远不为多。他一次次组织全团模拟实战演习,气氛逼真得让许多士兵都以为已经在攻打法国了。以至于到了诺曼底,第八团官兵竟然很失望,觉得登陆战还不如在朴利茅斯的演习激烈。
  在1944年6月6日那个世界著名的D日,强悍的第八团是第一批冲上犹他海滩的美军部队。然而,潮水和风向使他们的舰船偏离预定登陆点约一英里。那里只有一条公路通向内陆,如果被堵塞,紧随第八团之后涌来的大批登陆部队,将会被阻滞在海滩上,造成大面积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包括科•瑞安在内,许多人都认为之所以避免了这个后果出现,是随同第八团行动的罗斯福总统儿子、第四师副师长西奥多•罗斯福准将作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瑞安在《最长的一天》里写道:“罗斯福将军把营以上指挥官召集到一起,做出了决定。第四师将放弃对原登陆地区目标的进攻,沿着这条唯一的公路向内陆挺进,随时摧毁沿途遇到的德军阵地。现在起决定作用的因素是,必须在敌人从登陆的首次震惊中恢复过来之前尽快地前进。”
  事后证明,这个决定对后续部队顺利登陆是至关重要。
  然而,范弗里特仔细回忆了当时情景,肯定地说:“这个决定是我独立做出的。”
  D日诺曼底登陆的二十多万盟军中,第八团是唯一完成预定作战计划的团队,因而受到盟军总部嘉奖。
  时任第七军司令官的约瑟夫•柯林斯后来回忆说:“第八团与第八十二空降师并肩向前,推进速度很快。”
  范弗里特不认同这个说法,他告诉布拉姆:第八十二空降师的人在犹他海滩飘得七零八落,连李奇微都找不到部队,根本没有形成像样的攻击力量,许多伞兵都是被我们第八团在推进途中收容的。
  第八团挥戈疾进,直插瑟堡,会同友邻苦战一周,于7月27日攻克这座希特勒下令死守的法国重要海港城市。登陆欧洲的第一场夺城之战,第八团所在的第四师伤亡最大。始终奔走在火线上指挥作战的范弗里特,也被一块弹片击中腹部。但手术后一小时,他不顾医生劝阻,叫来吉普车重返战场。第一集团军司令官布莱德雷闻讯亲自赶去,为他的老同学,可能也是美国最老的上校团长,别上“优异服务十字勋章”。
  一个月之后,范弗里特终于获得提升,调任第二师副师长并晋升准将。
  虽说五十二岁之年才跌跌撞撞挤进美国将军行列,范弗里特已很知足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旦爬过将军这个坎,好运竟接踵而来。
  1944年10月初,马歇尔到第二师视察时悄悄告诉范弗里特:你很快就将有一个自己的师了。半个月后,他便接到担任第九十师师长的命令。
  该师原是一战时组建的一支国民警备队,登陆欧洲后作风松弛,行动迟缓。于是,第三集团军司令官乔治•巴顿给它派去个新师长雷蒙德•麦克莱恩,使这支部队面貌有了改观。但它总的状况还是不尽如人意,盟军司令部已经在考虑将这个师拆散或送回美国训练。这时,布莱德雷不失时机地推荐范弗里特去带这个师。
  范弗里特10月16日赶到法国洛林上任,不到一个月便迅速振奋起第九十师士气。11月8日,该师担任集团军主攻,冒着瓢泼大雨夜渡摩泽尔河,一举突破德军工事坚固的科尼西斯马克尔地区防御和马奇诺防线。这异常激烈的一仗,使第九十师一夜雪耻,一战成名。范弗里特认为,那是他战争生涯中最辉煌时刻。此战一结束,巴顿亲自发来一封激情洋溢的贺电,并为该师集体报请“总统嘉奖令”。然而,所请未获批准。第九十师未能得到应有的荣誉,这让范弗里特至死都感到遗憾。但这一仗为他又添了一颗将星。
  范弗里特从学员到上校用了三十年,从上校到少将只用了四个月。
  此后,他分别担任过第二十三勤务军、第三军、第二勤务军司令官和第一集团军副司令官。
  1948年2月,希腊弗雷德里卡王后要求美国政府派一个既懂作战也会训练的将军,指导她的政府军与希腊共产党民主军作战。国务卿马歇尔随即派范弗里特持节希腊,以中将衔出任四百多人的美国军事顾问组最高代表。
  三十多岁的弗雷德里卡王后美貌睿智,是希腊内政外交的主要决策者。第一次会见范弗里特,她就认定这个美国将军值得信赖,嘱咐他:如果我的哪位将军或政治家找你麻烦,马上告诉我。
  范弗里特不辱使命,竭尽心力为希腊政府军制定了一整套训练计划和围剿方案。不到两年,苏联和南斯拉夫等国支持的两万四千余众民主军,几乎全军覆没。据1950年春范弗里特给华盛顿的报告:希共民主军所剩不足五百人。
  国王夫妇越发赏识范弗里特,一连授予他三枚希腊政府勋章,并一再感谢美国政府给他们派了位能干的将军。这事儿给杜鲁门总统留下很深印象。
  1950年7月15日,范弗里特回到美国,指挥驻扎米德堡的第二集团军。美国军人都知道,到这样一个担任国内地区性防务的部队当司令官,意味着退居二线。
  然而,范弗里特的战争还没有打完。
  这年年底,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尔顿•沃克在朝鲜车祸中丧生。沃克葬礼上,陆军参谋长柯林斯私下里建议范弗里特关注一下朝鲜战局,暗示说美国陆军部副参谋长李奇微已去朝鲜接手第八集团军,如果李奇微再有什么变故,他有可能接任。
  四个月后,屡屡与美国政府朝鲜政策唱反调的麦克阿瑟被免职。时任国防部长的马歇尔建议,由李奇微接任美国远东军司令官和联合国军司令官一职,派范弗里特指挥美国第八集团军。
  杜鲁门问:范弗里特现在在干什么?
  柯林斯回答:正在指挥一个集团军。
  杜鲁门又问:哪个集团军?
  当被告知是第二集团军时,杜鲁门厉声道:不就是米德堡路边的那个军吗?找个人接替他就是了。
  已回弗罗里达休假的范弗里特正在他的果园里栽苹果树,柯林斯电话来了,问他:“还记得沃克葬礼上我跟你说的话吗?”
  范弗里特说:“记得。”
  柯林斯说:“那好,从空军弄架飞机飞回来,立刻去朝鲜接手第八集团军,我会让你太太提前帮你做好准备。在朝鲜由你说了算,我们将尽可能少干涉你。”
  后来范弗里特回忆,在他接管第八集团军问题上,杜鲁门总统和马歇尔、李奇微,以及陆军部是有过一番讨论的。主要是李奇微担心范弗里特进西点军校比他早,现在归他指挥,未必会听命于他。但杜鲁门坚持要范弗里特去第八集团军,李奇微这才无话可说。
  1951年4月14日,范弗里特乘坐空军提供的B-26中型轰炸机,飞抵韩国大邱机场。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曾建议李奇微在第八集团军呆到时机成熟,适合范弗里特接手时再去日本上任。李奇微知道这是想让他带带范弗里特,可是让比自己资历浅的学弟帮带,范弗里特心里会爽?因而,范弗里特一到朝鲜,李奇微就把包括20万韩军在内,共41.7万人的第八集团军交给他,同时也给他上了紧箍咒:怀俄明线以北的任何军事行动,都须经远东军司令部批准。随后,李奇微又行文补充指示第八集团军:今后的作战目的是造成敌方人员和物资重创,而不是争夺地盘。特别要避免将作战扩大到朝鲜半岛以外的地方。
  范弗里特接过权柄仅八天,志愿军发起了第五次战役。这一战谁都没占着什么便宜,却促使敌我双方于1951年7月10日在开城的停战谈判桌旁坐下来。
  谈到第十六天头上,刚被晋升为四星上将的范弗里特,向东线朝鲜人民军大愚山、杜密里以北的773.1高地和851高地,接连发起团、营规模进攻。
  被美军称为“血岭”的773.1高地正打得血肉横飞,范弗里特又制定了两套由元山港附近登陆,从朝鲜人民军背后发起攻击的作战计划,试图一举将对手压向金刚山。
  可李奇微比范弗里特有政治头脑,他不能不考虑停战谈判尚未破裂,发动如此大规模的作战,势必刺激中朝军队,特别是惹恼中国人,从而发展成一场全面战争。一旦全面开战,他必须投入驻日本的美国第十六军。这样一来,处于苏联威胁之下的日本,便毫无防卫力量。而保证日本安全,是美国远东军的基本任务。
  两套作战计划被毫不客气地同时驳回。
  但如果李奇微以为范弗里特这人很好打发,那他可就错了。事隔十九天之后,不肯消停的范弗里特乘着直升机,从空中视察以平康为顶端,金化和铁原作底边的三角地带。偌大一片交通要冲,美军只控制一条底边,这对美第七师和韩第二师的防御非常不利。他对陪同视察的美九军指挥官们说:“一定要把中共当作生命线死守的‘铁三角’拿下来。”
  此语一出,普遍认同。后来美、韩军皆称平、金、铁地区为“铁三角”。
  十来天后,代号“棍棒作战”的“兰格拉”计划,便搁在了李奇微案头。美第一军军长奥丹尼尔制定的“指令作战”计划,作为预备方案同时上报。
  “兰格拉”的核心是:十月中旬以美、韩军两个师在通川地区实施登陆,配合美第九、第十军和韩第一军团由南向北同时攻击,将战线推进到平康──淮阳──库底一线。
  英语里“兰格拉”(WRANGLER)有说服人的意思。范弗里特是想用计划的周密说服李奇微,以进攻的烈度说服志愿军。可他首先就没能说服李奇微,计划上报一星期如泥牛入海。要是换了其他人也就明白上司态度了,可范弗里特一根筋,隔天就向东京发报催问一次。连远东军总部参谋人员也讥笑这个老将军被不断驳回,仍反复呈报的举动,是“絮絮叨叨的申请”。
  李奇微似乎受不了这种逼宫式的呈报,只好批了。但批准的不是“棍棒”,而是“指令”。他认为这个预案只是攻击志愿军西线第六十四、第四十七和第四十二军警戒阵地或前进阵地,不会有激怒中国而导致使战局无法控制的危险。
  日本战史教官们也觉得:这让范弗里特的面子完全丢尽了。
  可是范弗里特具有超常执拗的潜质。1952年初,他再次制定“大棒”、“还乡”作战计划。计划刚刚拟就,恰好李奇微从东京飞来汉城视察。但那天他正为中、朝政府谴责美军在朝细菌战的事恼火,范弗里特坚定有余却灵活不足的毛病,又在最不恰当的时机和场合复发了。李奇微刚下飞机,他就呈上“大棒”和“还乡”。
  李奇微随手翻了翻两份作战计划,全盘否定说:“我不喜欢这些方案,你们的行动只能限于安全上所必须的侦察和反击。你等待下一步的命令吧。”半点讨论余地都没有。
  瞅瞅已成废纸的作战方案,范弗里特一言未发。他很知趣,既然受制于人,那就没什么好争辩的。更何况这些年李奇微一直军界得意,生生被宠坏了,变得越来越自负。
  早在诺曼底登陆那会儿,范弗里特就不喜欢李奇微,觉到这个指挥官缺乏锐气。最先登陆犹他海滩的第八团与第八十二空降师共同抗击德军时,李奇微只防不攻,一遭遇敌人就掘壕固守。如今作战方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否决,更加剧了范弗里特的反感。
  其实,李奇微并不比范弗里特缺少攻击性。在他接手第八集团军时,向麦克阿瑟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赋予他发起进攻的决定权。进攻是空降部队的兵种特性,也是李奇微任第八十二空降师师长时形成的指挥风格。只是眼下政治氛围根本就不允许激化战事,他也不喜欢自己部下指手画脚地告诉他该何时突击,怎样进攻,即便是西点学长也不行。
  3.两个主力师扼守一个谷地
  经过四天行军,第十五军各师团分批赶到前线,先二线阵地,后一线阵地;先左翼防区,后右翼防区;逐个营连,逐个高地接防。至4月20日,稳健地接过第二十六军东起五圣山, 西至西方山,正面约三十公里,纵深约二十一公里,面积六百三十平方公里的防区,布下一头沉的防御态势──
  第二十九师(欠第八十七团)为军预备队。
  第四十五师配属三个炮兵营和一个高炮营,固守五圣山、忠贤山地区。五圣山为核心阵地,防御正面八公里。
  第四十四师配属第二十九师第八十七团,连同五个炮兵营、两个高炮营、一个防坦克炮营和两个战车连的重筹码,全压在西方山方向。四个团均以后三角配置,依托西方山、斗流峰、王在峰俯制平康谷地,阻敌由此机械化突击。
  向守志指挥的第四十四师,是秦基伟一向倚重的主力师。怕伤那两个师自尊,多少年这话都没明说过,但第十五军的人谁都看得出来,因为最棘手的仗总是第四十四师去打。
  三十多年之后,已是国防部部长的秦基伟才在第十五军一次军史审稿会上明确表示:“战争年代第十五军的主力、拳头,是第四十四师;拳头的拳头,是第四十四师的第一三О团。”
  该师战史上最惨烈的一仗,是淮海战役中打张围子。
  张围子防御是黄维的一个军事杰作,具有平原坚固防御的典范性。三道环村的主防御线上,疏密有致地错落着工事网和梅花状地堡群,既是个自成的体系,又与村中央的核心子母堡构成火力交叉覆盖的大防御系统;配属的步兵伴随火炮,随时可以得到双堆集兵团大炮群的战术支援,在防御前沿构成绵密的火制地带。
  固守这个村落的是黄维引以为豪的兵团九大主力团之一、著名的青年团,王牌里的精锐,据称从没吃过败仗。团长叫陆秀山,蛮横凶悍,恃宠骄纵,见了杂牌军的少将都不肯先打敬礼。
  料到青年团这根骨头硬,指挥中野东集团的陈赓令九纵、十一纵各上一个主力旅,从张围子东西两头一起啃。
  秦基伟打出向守志第二十六旅这张牌,向守志则派其第七十八团先上。
  这个团刚解除郑州警备任务撤回归建,虽说浩浩荡荡三千多人马,但不识淮海战场深浅。第一次打平原攻坚战就碰上国民党精锐,再加上各营协同失误,第七十八团从张围子东北角攻了七个多小时打不下来,倒被青年团打了几个小反击。
  由村南头突破的十一纵第三十一旅攻击亦未奏效。
  这是12月6日,淮海总前委发出总攻令的第一天,各纵队战斗均有进展,唯独张围子之战受挫。这一来,东集团的压力就大了。
  深夜十二点钟,谢富治打来电话:“老秦啊, 你们不是还有个‘老二团’吗,都这时候了,怎么不用上?”
  秦基伟说:“要用,一定拿下张围子,不然不好交代。”放下电话就往宋庄的第二十六旅指挥所跑。他人刚踏进旅指挥所门槛,邓小平的电话跟着就撵过来了:“秦基伟吗?下一步如何攻击?”
  秦基伟素来慎言,十成的事只说七八成的话。一看这事儿惊动了邓政委,他更不敢大意,回答说:“邓政委,待我跟向守志碰个头,马上向你报告。我现在就去七十六团。”
  邓小平一听,隔着几十里地拦住他:“你不能去那里,太危险。可是张围子无论如何要打掉,有什么困难你找陈赓说说。”
  是夜,冷月孤悬,一地寒辉。模样文儒的向守志顶着大平原漫卷的北风,连夜把第七十六团调上来。
  这个团是后来担任解放军总后勤部副部长的唐天际拉起的“晋豫边抗日游击队”,1940年编为八路军第二纵队新编第一旅第二团时,将一支黄麻暴动的赤卫队调入作为二营,使该团整体作战能力上了个新台阶。此后该团辗转征战,功勋叠摞,成为名噪太行的“老二团”。组建九纵时,该团番号为第二十六旅第七十六团,始终是纵队最有力的拳头,砸到哪里,哪里就溅起片辉煌。
  然而,自打九纵下太行以来,第七十六团屡为先锋,连战不止,已有劳瘁之感。想到黄维三成尚有两成多的实力,恶仗还有得打,不到节骨眼儿上,向守志舍不得用它。可是没料到张围子这盏小灯竟如此耗油,看来第七十六团不上是不行了。
  第二天,秦基伟坐镇第二十六旅。傍晚,第七十六团与第十一纵之三十一旅仍由原地进攻,第七十六团从西北角突击。炮火打完两个急袭,第七十六团突击队虎啸而起,只用了五分钟便将敌防线撕开个口子。
  可“青年团”也不是个瓤茬儿,其战斗作风殊异于其他国民党部队。一看第七十六团楔入阵地,自己火力无法施展,“青年团”官兵纷纷挺枪跃出掩体、地堡,嗷嗷叫地径直迎将上来。主力对主力,王牌对王牌,硬碰硬地拼起了刺刀,震彻天宇的喊杀声里,利器撞击出一片叮哩当啷声。双方预备队都潮水般往突破口涌,见面就搂火,抵近就肉搏,一道堑、一个堡地争夺。胜利以寸土数命的代价艰难推进,尸体绵软地一直向村中核心大地堡铺去。
  第七十六团三连是个红军连队,全纵闻名的“红三连”。该连是作为预备队投入战斗的,齐装满员的两百多号人,打到核心大地堡前只剩下十七个伤员了。团长李钟玄心疼得直掉眼泪:“狗日的青年团哪,把我的‘红三连’拼光了,把我的‘红三连’拼光了呀……”
  在这个十几户人家,不足0.2平方公里的小村庄里,敌我双方拉锯般厮杀了四个多小时。扫平后的张围子,满地都是血土红泥。两千多人的青年团被俘的不到一百四十人,余皆战死。第七十六团也是元气大伤,连欢呼胜利的力气都没有了。
  1949年2月整编时,第七十六团编为第十五军第四十四师第一三О团。
  如今,这个第十五军最强悍团队被向守志部署在平康谷地锁喉卡脖子地段上。
  由西方山西侧横穿谷地,是第三十八军的防御地带。该军是志司刚从西海岸调来扼守平康要冲的志愿军一等主力部队。
  采访中,许多当年志愿军指挥员和参谋人员都说:整个志愿军战线上,顶数第十五军和第三十八军的防御位置最重要。
  第三十八军原为四野主力纵队,能打善守,攻防兼备,在国内革命战争中,就曾有过彪炳史册的建树。朝鲜战争第二次战役中,该军第一一三师打穿插动作勇猛,疾如射矢,在七十二公里崎岖山道上奔袭了十四个小时,先敌半小时抢占三所里、龙源里一线要地,截断美第九军退路。美第九军与北上增援的美骑兵第一师、英军第二十九旅各一部,在上百架飞机,百多辆坦克支援下,南北夹击第一一三师。第一一三师舍命抗击,死战不殆,致使南逃北援之敌相距不到一公里,却突围无望,援救亦无望,保证了军主力对敌肢解聚歼,取得了二次战役关键一仗的胜利。
  魏巍名篇《谁是最可爱的人》,记叙的就是这个师第三三五团一个连,抗击美军一个团进攻的松骨峰之战。
  战斗尚未结束,彭德怀便亲自为志司、志政起草对第三十八军的联合嘉奖令。文就,彭德怀犹有言未尽意之感,遂又在文末补上了:“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三十八军万岁!”
  从此,第三十八军便破例地享有“万岁军”之盛誉,名震遐迩,无出其右。
  调防中部战线后,第三十八军也将其主力第一一四师摆在了平康谷地东侧,与第四十四师为邻,形成两个主力师扼守一个谷地的强硬态势。
  美军部署也相应地作出了调整。韩国《朝鲜战争》称:“在中部战线的东半部,由刘载兴中将指挥的韩国第二军团第三师、首都师和第六师共三个师,同中共军第十二军在金城东侧山岳地带对垒……在战线的西半部,由詹姆斯中将指挥的美第九军团统一指挥美第二、第三、第七、第四十师和配属之我韩国第二、第九师,逐次轮换配置在一线,同中共军第十五军和第三十八军相对阵。”
  战争总是先从排兵布阵开始的,士兵们还没交火,双方指挥员已经运筹帷幄,较上心劲了。
  第十五军中线接防时,布防在第四十四师正面的是美第二师,第四十五师当面之敌为美第四十师。桑临春老人说,我们上阵地没几天,就发生了一支战争小插曲──
  第二十六军撤出阵地不久,美第二师情报部门便获悉接防部队番号。消息传开,美第二师官兵尽都惊愕。
  该师原本也是美国第八集团军的一支能战之师。第四次战役中,志愿军六个团逾万人攻击砥平里,激战两昼夜打不下来。眼看美军援兵将至,志愿军被迫撤出战斗。据守砥平里的就是美第二师二十三团与法国营。
  此战时间不长,却深刻影响了朝鲜战局。美军由此发现志愿军缺乏攻坚炮火的弱点,再不像过去一遭攻击即行后撤,而是敢于就地设防,固守待援。韩国《朝鲜战争》高度评价:“这次胜利的意义可与英国第八军在阿拉曼取得的胜利相比拟,也可以说是‘第二仁川’。”
  可是,美第二师荣耀仅保持了两个来月。第五次战役中,该师第三十八团团部及一营、三营,被第十五军第四十四师围歼于大水洞地区,其一营营长成鲁盖夫以下二百六十二人被俘。
  一年过去,美第二师余痛犹在,听说老冤家第四十四师上了西方山,未战,士气先就撅了一半。美国第八集团军立即调防,一星期之内便把美第七师拉上来,替换下美第二师。
  美第七师也是支在太平洋战场打过许多硬仗的劲旅,有“尖刀师”之称誉。1943年5月,该师在阿留申群岛的阿图岛实施两栖登陆,与日军苦战十八天,全歼守岛日军。
  1944年2月,该师与美国海军陆战队在马绍尔群岛的夸贾林岛, 联手发起“燧发枪行动”,激战三天,死伤千余人,歼灭八千多日军,攻占了这座世界最大珊瑚岛。美国一些将军认为:此战是美军打得最漂亮的一次两栖进攻战。
  1945年4月刚打完菲律宾莱特岛战役,该师又被投入太平洋战场最著名的冲绳之战。是役,美军付出死伤四万六千多人的惨重代价。
  美第七师装备精良,士气旺盛,1950年9月仁川登陆后,曾一口气将朝鲜人民军撵出三百五十多公里。11月21日,其第十七团直抵朝鲜北陲边镇惠山,隔着冰封江面眺望中国。这是唯一一支深入到鸭绿江边的美军步兵师,而攻克惠山镇被美军视为占领朝鲜全境的标志。
  麦克阿瑟当即从东京官邸致电美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奈德,恭喜你。衷心给你最大的祝福。向出色地独得众人羡慕的人物巴尔问好。”
  阿尔蒙德也电贺美第七师师长巴尔:“你师在零下的山岳地带,击破反复进行顽强抵抗的敌人,仅二十天时间即前进二百英里,这件事实无疑将作为辉煌的军事成果载入史册。”
  然而仅仅隔了九天,这把“尖刀”就在长津湖畔新兴里卷了刃,遭志愿军第二十七军痛击。但稍加补充休整,美第七师仍是个很强硬的对手。
  该师辖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五个炮兵营)、一个侦察营、一个工兵营、一个卫生营,以及配属的埃塞俄比亚步兵营、哥伦比亚步兵营,共16977人。
  美第四十师则拥有17401人。
  美军两个师不足三万五千人,对阵第十五军四万五千人马,看起来以寡敌众,但其武器装备占据了绝对优势。让我们从双方悬殊甚巨的火力密度对比上,看看上帝的屁股是怎样坐在美国人那边的。
  以美第七师一个普通步兵连──第十七团I连为例:全连共210人,每公尺防御正面上,平均每秒钟可发射22.62发子弹,0.45发炮弹。
  再看看第十五军装备最好的主力团队──第一三О团四连:全连共188人,每公尺防御正面上,平均每秒钟只能发射2.32发子弹,炮弹发射量则为零。
  因而,美第七师上上下下,军官狷狂,士兵傲气。
  原该师第十三工兵营B连下士詹姆士•格罗夫看到美国关于朝鲜战争的电视剧里,不是歌颂海军陆战队仁川登陆,就是吹嘘海军陆战队拿下汉城、激战长津湖,特不忿地说:“记住,是我们师第三十二团收复了汉城。如果不是我们陆军在长津湖以南阻止中国人收拢他们布下的罗网,陆战队恐怕就得划着小艇,把他们还活着的弟兄从北朝鲜撤出来了。功劳该记在应得的人头上。”
  美第七师一上阵地,便在前沿支起几个高音大喇叭,一位从汉城请来的播音员小姐,嗲劲十足地操一口夹生中国话,成天冲五圣山这边絮叨:“中共第十五军的弟兄们,你们丢下老婆孩子大老远跑到这儿来挨冻受饿,图得什么呢?你们那几支破枪,挡不住联合国军的前进步伐……”
  第十五军官兵们根本没空搭理她,一线、二线部队都在忙着掘洞筑城建设阵地呢。
  这是一项为了生存与战斗的艰苦工程。
  刚接防过来的阵地其实就是片渺无人烟的荒山野林,只有几条掘开式工事和数百个藏身的猫耳洞。每逢阴雨,一部分官兵蜷缩在潮湿的猫耳洞里,大部分官兵只能顶块桌面大的防雨布露宿山野。一线阵地上约有五千官兵不能生火做饭,但有火光烟缕,便遭美军炮击空袭;每天要靠十多公里外的二线部队送饭到阵地来。官兵们十天半月吃不上一顿热饭,喝不上一口开水,见不到一片蔬菜叶。严重营养不良与超强度筑城作业,使官兵们体质普遍下降。上阵地一个月,第四十四师就有1250多人患夜盲症,数千人浮肿。第二十九师的一个班,上阵地不到一个月平均体重下降三公斤。冬去春来,荒野里蚊蝇鼠蛇也开始活跃,加上数千人生活垃圾和粪便无法处理,致使阵地环境污染,疾病蔓延,出现大量非战斗减员。五六月间,第十五军发病人数超过7000人,住院病号4200余人,病亡竟达104人。疫情除了常见的痢疾、疟疾,甚至有伤寒和回归热等烈性传染病。
  从没打过阵地防御战的第十五军这才切身体会到,一旦防御具有长期性质,首要的就是改善环境建设阵地。他们自造铁匠炉锻钎制镐;拆下敌人投掷过来的未爆炸弹,取出炸药,爆石破岩,开山掘进;把掘开式工事改造成以坑道为骨干支撑的防御体系,能打能防,能储能藏;既利于作战,又便于生活。
  第十五军防域的前沿与纵深,到处是锤钎叮当声和岩石爆破声。
  美军也在构筑以美国总统杜鲁门家乡命名的主防御阵地—— “密苏里防线”,但它主要由工兵部队韩国鲜民工队负责施工。与志愿军阵地作战、生活条件相比,“密苏里防线”那份阔绰舒适,让人觉着这帮美国兵不是打仗,而是旅游度假来了。
  其前沿防御设施由地雷、三角铁、尖桩、蛇腹形铁丝网等障碍物和地堡构成。地堡不仅坚固,里面还铺上了木头地板,用给养箱板条镶衬了内壁,甚至还用给养箱里的塑料做成窗户,透气而又敞亮。大部分士兵都有收音机;许多军官和士官都有煮饭或取暖的炉子,甚至铁床。供给规定的每人每天一听啤酒、一杯咖啡和一袋小零食,定期由韩国运送队背上阵地。运送队里总会混进些装扮成男人的韩国妇女,钻到阵地上与美军士兵厮混。这些从被美军称为“猫屋”的妓院里跑出来的女人,有时色胆包天地就在地堡里留宿过夜。前沿反斜面山坡上,还搭有保暖帐篷,以便天冷时站岗放哨的士兵每过几小时就可以进去暖和一下。前沿也是轮流休假积分标准最高的“四分地区”,能很快挣够五天假期的分值,而且通常都是飞到日本度假。人在前沿,还时常能看到美国文艺团体的慰问演出。电影明星安妮•斯特琳也曾赶到前沿劳军,每晚演三场,场场受欢迎。
  过于优越的条件,滋生了美军富人心态,打骨子里瞧不起装备落后,军衣破旧的志愿军,觉着除了打仗不怕死,对手简直一无是处。看到第十五军官兵操着简陋的工具,整天浑身泥满脸汗地忙着挖工事,掘坑道,那些美国兵们每个毛孔都透着不屑,行为也越发地张狂无忌。
  第四十五师第一三五团九连守备的597.9高地前沿,距敌不过百十米之遥。而在537.7高地上,敌我之间距离更近。这是条南北走向的驼峰状山岭,南山被美第四十师占据,北山则由第一三五团一连守备,双方共一条鞍形山梁。两军对垒的前哨麻包掩体,只隔五六十公尺,彼此听得见对方说话。
  一连官兵都是第一次听见外国话,说:听美国鬼子说话还挺有意思,呜嘞呜嘞地好像舌头都伸不大舒展。
  就隔着这么一段手枪有效射程的空间,美第四十师那伙人高马大的士兵们,便公然挑衅性地在南山阵地上列队开饭,集群看地形,摔跤嬉闹,席地野餐,冷水冲澡,裸体晒太阳,勾肩搭背地散步,搂着韩国女人跳贴面舞,掏出裤裆里那玩艺儿冲着一连比谁尿滋得高……
  气得北山阵地上一片恶骂:“狗日的们,非得教训教训他们。”
  一连新兵陈风楼愣乎乎地第一个搂响了扳机,一枪就撂倒一个只穿着三角裤衩,亮出浑身白晃晃皮肉正在日光浴的金发大兵。
  这下可就打开了,冷枪在第十五军弯弯曲曲的防御面上,爆豆似地响成三十公里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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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是文明人类区别各个地物的标识符号,是用语言、文字表达的各个地理实体的首要标志。地名,又是一个地域文化的载体,一种特定文化的象征,一种牵动乡土情怀的称谓,它深深地蕴含了当地的“历史文化”、“山水物产”、“名胜古迹”、“人物纪念”等方方面面以及在历史长河中人们形成的对特定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特有认识、思考方式、价值观和审美理念。地名是人们对当地的一种尊称,是一种特殊的情感寄托。作为一个城市,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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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907年9月15日,郭汝瑰出生于四川铜梁县一个书香之家。父亲郭锡柱饱读诗书,应过科举,中过秀才。没多久,清末光绪废科举,郭锡柱断了仕途。踌躇满志的郭秀才壮志未酬,便将希望寄托在儿子郭汝瑰身上。郭汝瑰读完中学,在堂兄郭汝栋介绍下,直奔广东黄埔军校。他在恽代英、肖楚女、周恩来、吴玉章等影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不久,蒋介石清党,他与党组织失去了联系。1929年郭汝瑰东渡日本留学。抗战爆发,郭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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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利不起早,起早必为利。  从盗墓史上来看,盗墓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甚至冒杀头牢役之灾的危险,主要就是两个字:贪财。  盗墓是一种罪恶,而恶之源在厚葬。  厚葬到底兴起于什么年代,具体很难说清。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死者生前用的玩的,大都会被随葬到地下,而且,越值钱的东西越会让死者带走,特别是在春秋礼乐崩坏时期,以厚葬为荣,薄葬为辱,厚葬情况更普遍,如当时的齐国、宋国逾制厚葬之风,便很盛行。之后的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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