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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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小小鸭子爬楼梯,上了十九下七梯,二十二,退十一,抖抖羽毛再一次,扑通摔了十六级,小小鸭子不丧气,妈妈妈妈最爱你。
  或许你觉得这只是一首普通的童谣,可是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它。
  我叫肖桐。事情发生在三年前的一个冬天,那时我警校毕业,刚调入A城刑警大队。我们接到报警,一位退隐的富豪突然在自己的豪宅暴毙,守丧期间,五位子女有三位先后离奇死亡在家宅的佛堂前。据传其中有一位死时尚睁着眼睛,表情惊恐万状。
  于是,我作为新人跟随经验丰富的黄队长介入了这个案件的调查。
  刚走进这座发生凶案的豪宅,我就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白色蓬蓬裙,站在一楼大厅通往二楼的宽大台阶顶端。她摇摇晃晃地在最高一层阶梯上走着,咿咿呀呀地唱着一首儿歌:“小小鸭子爬楼梯,上了十九下七梯,二十二,退十一,抖抖羽毛再一次,扑通摔了十六级……”
  我怕她摔下来,赶紧走上去,她在差三四阶的时候果然摔倒了,正好被我接住。抱着她仔细端详,我吸了一口气,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眼睛大而清澈,抱在怀里轻飘飘地像一片茉莉花瓣。
  黄队长从后面赶过来,接过小女孩递给跟在他旁边的管家。
  管家大约四十岁,戴着黑框眼镜,黑色西装笔挺。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女孩放在地上:“有劳肖警官了。”
  大家都走了以后,李浩从背后拍了拍我肩膀:“嘿,这案子这么麻烦,你还有空去管闲事。”
  李浩是法医,比我早几年参加工作,平时总爱穿着白大褂晃来晃去,看上去随随便便,但据说他业务水平很高。这点我没观摩过,我们只会在下班以后一起出去玩。
  “那就是张晓晓,死者张永凌在五十六岁时和后妻生的小女儿。张夫人在分娩时难产死了,所以张永凌分外疼爱这个小女儿,一直留在身边。但家里人都说小姑娘性格内向,有自闭倾向。
  “张永凌前后娶了四个老婆,无一例外都早死了,这可是座不折不扣的凶宅啊!”李浩向管家离开的方向扬扬下巴,“走吧,跟上黄队,我们也,去看现场。”
  
  ②
  
  我只知道死去的张永凌有钱,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有钱。
  张永凌在景区的这座别墅装修得豪华气派,随处可见名贵瓷器和古董家具。在别墅东北角落,他打通了一楼和二楼,大约一百平方米的空间被改装成了一间阴森森的佛堂。
  佛堂地面铺着红地毯,没有窗户,电灯光线很昏暗。在这样欧式风格的建筑里修建这样一间中式佛堂,有一种非常诡异的不协调感。
  走进佛堂,我见到了资料上说的那尊千手千眼观音铜像。它供奉在佛堂最深处,出乎我想象的高大一大约三米高,头部叠了六层,每层四面,每面都有一双手,姿态各异。正面的观音宝相庄严,柳目微垂,让参拜的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压迫感。
  李浩因为头天就来了一趟,显得轻车熟路,他指指地面的粉笔痕迹和血迹:“喏,那就是被害人尸体被发现的地点。”
  离佛像最近的是张家大少爷尸体的位置,几乎就在佛像脚下。二少爷尸体在它的右边,三少爷离得最远。
  “据说老大和老二相继死去,都是夜里,早上被打扫佛堂的女仆发现。老三是大中午死在这里的,对,就是死前双眼圆睁的那位。三人都是面部中弹,后脑被板状凶器击中。很有可能是凶手先从后方击晕了受害人,然后再开的枪。”李浩在我耳边说,“离谱的是,每具尸体旁边都落着一只手电筒,我检测后发现沾着被害人的唾液。肖桐,这说明了什么?”
  “他们死前都叼过这只手电筒?”我摸不着头脑,“晚上带手电倒是正常的,大中午的带这玩意儿干吗?还有李浩同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来前背过资料?”
  他耸耸肩,很不满:“我就是那个负责验尸的法医啊,下午还得赶去殡仪馆。真是的,瞒了三天才报警,严重妨碍法医的职业判断。”
  佛堂里挤着刑侦队几个成员。物证昨天就取过了,今天只是听管家在原案发地再次叙述案发时的情况,采集口证。基于初步判断,黄队认为这是一起针对遗产继承的凶杀案,因为五小姐张晓晓年纪太小,基本上可以排除犯案可能,重大嫌疑落在幸存的四少爷张雾身上。
  此刻李浩问我:“你觉得为什么他们会叼着手电筒?”
  “为了把手空出来?”
  “嗯。”李浩若有所思,“我也觉得。肖桐,你说他们三个当时会不会都是嘴里咬着电筒,往观音像上爬?”
  
  ③
  
  整个下午我们搜查了别墅,没有发现枪支,也没有发现击打死者后脑勺用的板状凶器。我负责搜查大厅,其间又见到了张晓晓,她唱着那首童谣从我面前走过,仿佛我不存在一般。过了一会儿管家慌慌忙忙追了过来,嘴里似乎在喊着小姐要吃药了。
  我叫住他:“小妹妹唱的那首歌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管家礼貌地站住:“那是老爷在世时编的,没有名字……小小姐很喜欢哼。唉,你不知道,小小姐除了哼歌,基本上都不说话的。”
  我仔细搜查着,甚至搭着凳子拆下了墙壁上悬挂的大石英钟,检查后面有没有蛛丝马迹。石英钟很重,我差点摔下来,幸好有人从背后扶了我一把。我道谢后,回头看见一位身材瘦高的男子,穿着休闲衬衫,他对我说:“我叫张雾,你好。”
  原来,他就是张雾一张家四少爷,唯一幸存的成年继承人,黄队说的重点盯梢对象。
  “我本来在英国留学,突然得知父亲……唉,慌慌张张坐飞机赶回来,没想到——回来后三位兄长也接连出现意外了。”他叹了口气,“待会儿,等到四点,就是原定的宣读遗嘱的时间,本来五兄妹一起参加的,现在只剩下我和晓晓了。”
  他前倾一点,靠近我,声音很轻,“我知道警察一定会怀疑我。可是我向你保证,不是我做的。父亲生前为了赚钱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次说不定是菩萨要我们家绝后。谁知道呢,也许下—个死的就是我了。”
  我暗想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察,这些话告诉我也没有用。他走后,我苦闷地坐在台阶上,想着李浩说的那句话一肖桐,你说他们三个当时会不会都是嘴里咬着电筒,往观音像上爬?
  重物打击和头部撞在平滑地面上造成的伤口非常相似,有时候很难分别,尤其是在尸体保存条件不好的情况下。我明白李浩的意思,他认为受害人头部的伤痕不是击打所致,而是从观音像上掉下来撞击地面所致。随后有人从正面给了他们一枪,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正想着,我的手机响了,是李浩打过来的。说他在殡仪馆,已经干完了手里的活,正在啃鸡腿,他在电话里对我说:“肖桐,那个遗嘱搞笑死了。”
  “什么?”我不理解。
  “刚刚从黄队那里听到了遗嘱内容,说是张永凌大部分财产都已经转移成了票据形式,托给国外一家机构保管,要取钱得凭钥匙上那个银行在国内的代理办事机构办理手续。张永凌的遗嘱是三年前立下的,说日后会 亲手把钥匙交给继承人——问题是他心脏病突发死得那么突然,谁知道钥匙在哪里啊?”
  “嗨,那不是谁也继承不了了?你真恶心,刚解剖了尸体能吃下东西?”
  “怎么不能?我最喜欢吃腿部平滑肌了,大肠和肝脏也喜欢……”他正说着,我却想到了别的问题。只听见他在电话里喊,“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开玩笑的啊……”
  我默默地掐了李浩的电话。
  为什么死亡地点一定选在佛堂?
  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的兄弟死在那里,另外两位依然靠近它,最终也死在那里?
  黄队的逻辑比我直接,他说,第一,继承权问题杀人;第二,目前的遗产受益人只剩下两位,张雾和六岁的张晓晓。晓晓年纪太小,可以排除掉,下一步就应该监控张雾。
  可是我明明记得,聊天时张雾的眼睛里充满恐惧。他对我说:“肖警官,我知道下一位就轮到我了,我好害怕。”
  
  ④
  
  三位被害人死时手里空空如也,可是据常理推断,只有两手都没有空的时候才会把手电筒叼在嘴里。从他们与佛像所处的位置来看,我认为法医李浩的推理是正确的——他们死前试图徒手爬上那座千手千眼观音像。
  为什么地点选在佛堂?——因为某种原因必须爬上铜像。
  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的兄弟死在那里,另外两位依然靠近它?——因为钥匙在那里。
  晚饭后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黄队。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叫来了负责搜查佛堂的老赵。
  赵警官进警局十年了,搜查经验相当丰富。他听了我的猜想,摇摇头:“佛像上没有藏东西的地方,我和老周早搭着梯子上去看过啦。”
  “要是小肖实在放心不下,就安排他今天晚上守现场吧。佛堂对面的房间可以住人,想再检查也方便。”
  于是我在今晚来到了现场。
  我住的房间和案发的佛堂只隔着一条走廊。我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那个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向佛堂这边走来。
  我低头看表,已经凌晨两点。
  为了随时注意对面的情况,我的门没关死,留了一条小缝。从我在床上躺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对面佛堂的门。此时我忽然看见了一个白色人影,一手摸着对面墙壁,一手毫无生气地垂着,身体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月光从走廊高高的窗户落下来,他悄无声息地穿过了地上银白色的月光,消失在我视野的尽头。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丢脸啊,就算当时是初出茅庐,也是个警察吧。我居然感觉到全身毛骨悚然,仿佛有人在耳边吹气,于是留在了原地不敢动。
  只听见那脚步声渐行渐远。
  第二天我脸色苍白出门,正好遇见管家给张晓晓送早饭。我叫住他,感觉脸上有点发烫,我问他:“贵宅……以前有过闹鬼么?”
  管家很诧异,听我把昨夜的经历说完后,笑了:“肖警官莫非是遇见了四少爷?”
  “张雾?”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半夜装鬼做什么?”
  “四少爷从小有梦游的习惯,总是从二楼自己的房间出来,沿着每层楼的走廊走一遍。他小的时候,我早上起来经常看见他躺在走廊角落里睡得死死的,还得把他重新抱回到床上去。这里工作久了的用人都习惯了呢。”他又想了想,严肃起来,“肖警官,可能有些下人多嘴,说过这座宅子不干净,是凶宅。老爷以前做事也确实手段狠辣,四位夫人死得早,但是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这些话会让四少爷和小小姐更伤心。”
  上午李浩回来汇报尸检情况。我告诉他昨天的猜想,他若有所思:“我觉得你是对的,肖桐。三位死者的后脑伤口与其说是被钝物重击,倒更像是撞击地面。一定有什么东西逼迫他们必须爬上那座观音像……最近有白天断电的情况吗?”
  断电?
  确实断电过一次,正好是三少爷死的那个中午。人们都注意刚发生的凶杀案去了,很少有人关心是什么时候来电的。
  李浩拉着我去查电表,从电闸上取走了几份指纹。
  检查以后,最新的一份指纹竟然是来自死去的三少爷张鸣。难道说,他临死前,亲手拉下了整栋宅子的电闸,然后进了佛堂,爬上观音像,直到被人一枪打中头颅。
  这是为什么呢?问题好像更复杂了。
  突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明白了李浩调查停电问题的含义——三位死者的手电都是咬在口里的。
  如果仅仅是有地方要用上手电,攀爬佛像时直接关掉放在口袋里,或者留在地上就可以了。可是他们无一例外,都选择了咬在嘴里。
  我拉住李浩:“这说明他们当时处于黑暗状态,需要手电照明——他拉掉电闸是为了在中午制造黑暗,一定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在黑暗中才看得到的!”
  
  ⑤
  
  我第一次觉得如此兴奋,仿佛离事情的真相不远了。我俩马上以最快速度冲进佛堂,李浩关掉了灯,我紧闭门窗,佛堂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我环视四周对他说:“你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你呢?”
  “也没有。”我失望地叹了口气。
  李浩拍拍我的肩膀:“小肖同志,走吧,你尽力了,去帮黄队做笔录调查吧。我还得去作尸检汇报。”
  我走进笔录室,正看见张雾坐在里面。他虽然是重点嫌疑人,可是目前为止没有搜集到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深夜里发生的两起凶杀案不论,中午的那一次他确实有不在场证据。
  可能是昨天梦游过的缘故,张雾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他一遍又一遍地向黄队重复:“不是我做的……”
  我在笔录室呆了一下午,中途出来透气,就顺便在别墅里随意走走。
  忽然,我又听见了张晓晓唱童谣的声音。
  顺着声音走,我发现了她的儿童书房。有小孩用的一整套家具,还有彩色旋转木马和积木。小女孩骑在木马上,抱着马脖子,小声哼唱着那首童谣。
  我看得正出神,冷不丁听见有人在背后说话,“下周小小姐的姨妈就要来接她去法国了。”
  我回头,看见站得笔直的管家。
  我们没有目的地闲聊了一会儿,从小姑娘的姨妈扯到管家自己的身世,我这才知道,管家姓温,二十来岁时就跟着张永凌干,后来做了张宅的管家。据说当年也是出生入死的一名铁汉,对老爷忠心耿耿,帮忙挡过仇家的子弹,深受器重。说到过去的故事,他平时看不出表情的脸上似乎蒙上一层惆怅的意味,他说:“当年的风光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他有些感伤,“老爷要是不走得这么突然,小小姐现在也有个依靠。几个孩子中,老爷最疼爱的就是她了。张家每一代都会有一场遗产争夺大战。不瞒你说,当年老爷也是付出了很多才走到家族顶点的……如果老爷还在,多少能给小小姐一点保护吧。”
  最疼爱。保护。
  仿佛有什么东西点醒了我的思维。
  如果真的是溺爱,张永凌会不会在这场遗产争夺中给小女儿一点暗示?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么小的小姑娘记住和理解呢?
  我和管家靠着门聊天,风吹开小女孩儿童书桌上的课本,沙沙作响。
  张晓晓依然在哼唱着她喜欢的童 谣:
  小小鸭子爬楼梯,上了十九下七梯,二十二。退十一,抖抖羽毛再一次,扑通摔了十六级。小小鸭子不丧气,妈妈妈妈最爱你……
  管家似乎说过,这是张永凌为小女儿亲自编写的童谣。会不会暗示就藏在这里面呢?提到上十九,下七这类数据,可能是说明需要根据什么东西数数。最后凑出的东西得具有小学生能够理解的实际意义……或许是一张表。英文二十四字母表又太难了……
  我的目光划过儿童书房,墙壁上挂着一张非常大的卡通声母韵母表。
  原来是这样!
  其实张永凌一直把给小女儿的暗示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只是没有人发现。当知道谜底时,也许每个人都会惊奇真相竟然如此简单。
  上楼梯代表声母表,下楼梯代表韵母表,声母表数到十九位是z,韵母表数到第七位是ai。“上了十九下七梯”拼出的字是“在”。“二十二,退十一,抖抖羽毛再一次”是指声母表再往上数二十二位,根据后句对应韵母表数十六位……
  最后的结果是三个字:“在右眼”!
  张永凌一定把继承遗产的钥匙藏在了佛像的右眼,而我们搜查时都漏掉了那个细微的部位!
  这几乎可以构成张晓晓的三位兄长爬观音像的全部理由。
  
  ⑥
  
  这一次我没有急着告诉李浩、黄队和其他同事。毕竟我们办案的重点在于找出杀害三位继承人的凶手,而不是寻找继承证明的钥匙藏在哪里。但两者必然有联系,我自己先找找看。
  再一次走进佛堂,依然有一个疑点没有解决。
  那是一座三点五米高的千手千眼观音像,六层头,每层六面,一共三十六面,也就是有三十六只右眼。而佛像同时有八只手,每只手手心里还有一双眼睛。仔细看佛像背后的光环,是由一圈密密麻麻的天眼所构成。要说右眼,加起来恐怕有上百只,究竟哪一只藏着我在寻找的那把钥匙?
  我又想到之前的推测——定有什么东西需要在黑暗中才能看见。
  三少爷死前,明明可以直接关掉佛堂的灯,却选择了拉掉整个电闸,这样所有光源,连同走廊白天也亮着的壁灯都灭掉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制造一种绝对黑暗?
  什么是需要拉灭整个电闸才能熄灭掉的东西?
  我仔细打量观音像,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即使所有的灯都关掉了,佛前的长明灯依旧亮着。这是上次我和李浩什么都没有发现的原因。
  为了防止火灾,现在很多长明灯都是用的特制的电灯。但佛前的灯灭掉是不吉利的事情,张永凌特地为长明灯做了不一样的电路系统,以保证即使佛堂电灯保险跳闸,它也不会突然熄灭。要关掉它,必须拉下总电闸。只有拉下总电闸,佛堂才能有绝对的黑暗。或许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究竟是哪只右眼藏着遗产继承的钥匙。
  我重重拉下了总电闸,随后,我清楚地看到,千手千眼观音像最顶层右边的那只眼睛发出了微弱的,幽幽绿光。
  
  ⑦
  
  很快,黄队和李浩都来到了这个佛堂。李浩拍着我的肩膀:“哟,看不出小肖同志长进了嘛。这次推理很漂亮,回去喝酒你请客啊!”
  我瞪了他一眼:“你是前辈,总蹭我酒喝就没有罪恶感吗?”
  李浩毫无罪恶感,他找管家搬来了梯子吭哧吭哧就往上爬。也许是心情太激动,他顺着梯子爬到观音像接近顶端的地方时,还回头向我们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就在他侧身的一刹那,一颗子弹从观音像身上射出,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所有人目瞪口呆。
  如果当时没有那个侧身,李浩恐怕就跟其他三位少爷一样,头部中弹,仰面摔下来了。
  技术组很快赶来了,查清子弹是来自观音像有绿光的眼睛下面的一只眼睛。那是个热力感应装置,只要感觉到有人靠近就会自动攻击。
  拆掉会发射子弹的眼睛后,我们找到了有绿光的那只“右眼”。按下眼珠,整个眼眶凹陷进去,出现一个不大的暗格。李浩戴着白手套在暗格里摸了摸,很奇怪地说:“空的。”
  怎么可能!
  他仔细看看沾在手套上的东西,嗅了嗅,皱起眉头:“黄队,里面有残留粉末,我回去分析看看。”
  很快,李浩就从局里打电话回来说,残留粉末是白粉。
  经过讨论,我们几个人基本上达成共识,这个家族早年应该参与过贩毒,这尊千手千眼观音像就是当年藏匿毒品的容器之一。它带有热源感应装置,只要有人试图接近藏匿毒品的暗格,这个如同手枪一样的机关就会自动发射子弹——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死者的弹洞都在脸部。
  他们都是从下往上爬,是仰着的视角,而观音像有轻微的俯下视角。最让人不能防备的是,这个机关竟然是消音的。它仿造了消音枪的设置,让你几乎感觉不到子弹发射的声音。如果李浩没有侧身,或者如果之前调查佛像的老李或者老周爬得再高一点,可能也危险了。
  张家前三位继承人恐怕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这里藏有暗格(比如像我一样破译了张晓晓的童谣),以为继承人的钥匙就藏在这里面,因而相继爬上佛像,最后死在佛像的机关之下。他们的后脑伤痕的确是下落过程中与地面撞击的结果。只是因为面部有弹孔,误导了我们。
  这也说明了张家在出现第三起凶杀案后才报警的原因。几位继承人或多或少从父亲那里听到过一些家族史,害怕警察在调查这个案件时牵扯出贩毒史,影响遗产继承。
  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们调查后发现,张家在三十年前就退出了贩毒集团,超过了法律二十年的最高诉讼时效。
  张雾知道后松了一口气:“我说过不是我杀害的三位兄长。我也不奢求得到遗产,只想好好过一辈子,照顾好晓晓。”
  然而第二天,张雾死了。
  他梦游的时候走下了三楼的窗户,掉下去时头正好撞上楼下花园的喷水池边沿,脑浆进裂,当场死亡。
  
  ⑧
  
  我们彻底地调查了现场。
  这栋别墅每一层走廊两端都有一扇可以推开的木质雕花落地窗。平时窗户都锁着,只有傍晚的时候会开半个小时换风。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别墅顶楼走廊右边的窗户忘记了锁,恰巧张雾梦游时就掉下去了。
  调查的结果是张雾之死是个不折不扣的意外,但是有用人开始窃窃私语,说张永凌早年缺德事情做得太多,妻子儿子们一个一个都遭了报应。
  黄队最终把整个案件以“事故”结案。为了防止再出现意外,张晓晓被她姨妈提前接到了法国。遗产继承的事情暂时先搁置了起来,等先打听到了其他线索再说。我还时刻担心着她,按照顺序,下一位出意外的人就该是她了。
  回了局里,一切都回归正轨,李浩写他的法医报告,我整理案件材料。晚上我们依然一起出去喝酒,他也还是老样子——蹭我饭吃,逼我请客。
  几周后,我在办公室里翻着案件记录,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冲进李浩办公室。
  “手电筒是头重尾轻,发光的那头更重,手柄相对更轻,是吗?”
  李浩很不耐烦:“这不是废话吗?”
  “如果你横咬着一只手电筒,松 口的时候,电筒会倒向重的那头,是吧?如果你是把灯泡那头向左叼着平躺下来,松口时手电筒会掉在你的左边。如果你向右叼着,松口时手电筒会掉在你右边。”
  “嗯哼?”
  “但是三位死者,手电筒都掉在他们的左边。说明当时发光面一定向着左面。他们攀爬铜像的过程中无一例外都选择用手电照左边的墙壁……你说,左边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比方说——一个人。
  “即使是在黑暗中,依然能感觉得到左面方向有什么不对,所以才用手电照着看是怎么回事?”李浩开始理解我的意思了,“左边是尊殿前童子铜像,和观音像是配套的。铜像后面也不是不能藏人。”
  这个案件始终有一个谜题没有解开。如果老二和老三都知道观音像有暗格,为什么在看到老大的死法之后,依然重复同样的事情?他们应该知道观音像很危险,可是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
  “哎,肖桐,你说会不会有人告诉了他们如何采取防范?比方说这个机关是热源感应,子弹只有一发,只用将手挥一挥,把那发子弹引出来就安全了。当然子弹不可能只有一发,所以他们都死了。”李浩看着我,摇了摇手指,“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这是一场谋杀。”
  观音像机关里取出来未用的子弹是新的,没有长年放置形成的锈迹。弹道也新上过油。黄队当时认为这是因为张永凌直到死前都在定期维护这座铜像的机关,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这样。有人维护了这个机关,换上新的子弹。他告诉三位继承人铜像里有暗格,通过铜像之手杀死了他们。但是这个过程中这个人必须在现场一为了引诱另外两位死者上钩,他必须捡走落在地面上的多余子弹。而且万一机关失败了,他需要亲自动手,用同样子弹型号的手枪向被害人脸上开一枪。
  整个过程中,他一直躲在左边的童子像背后,注视着这一切。
  “这和张雾的死亡也可以联系起来!”我忽然明白过来,对李浩说,“我要去查一个东西!”
  李浩开车载我出城,我俩再次来到案发的景区别墅。大门已经封了,只留了个守门的老伯。管家和用人都跟着张晓晓和她的姨妈去了法国。我们出示证件,进入了大厅。
  我带着李浩走到佛堂所在的那条走廊。当时就是在这里,我看见了梦游的张雾。他一手摸着对面墙壁,一手毫无生气地垂着,动作诡异。我比划着张雾手指轨迹的大致范围,撒了荧粉,指纹很快就显现出来了。是食指的指纹,沿着整条走廊墙壁延伸过去,到尽头时折向相邻墙壁。
  我一直很好奇,梦游的状态下张雾闭着眼睛怎么能够走路?
  现在我明白了。他梦游时有食指接触墙壁,顺着墙根走的习惯。走到墙壁尽头时直接转到相邻墙面继续走。当手指触碰到障碍物时就说明这条路走不通,需要转身往回走。虽然看上去他上楼梯下楼梯,走过一条一条走廊,梦中的张雾感觉自己始终走在一条直线上。
  确认了这一点后,就很好理解为什么张雾会走到落地窗外面跌下楼了。
  走廊尽头那扇窗户向外九十度打开,与走廊墙壁处在同一个平面上,就仿佛是走廊向外的延伸。平常张雾梦游到拐角时会自然顺着关闭的窗户拐角,可是这次他的手指摸到的是与墙面处于同一水平面向外打开的窗户。他把窗户当做走廊的墙面,梦里理所当然地认为走廊还在延续,因此按照惯常状态直走。
  可是,虽然他手指触碰到了“墙面”,脚下却是悬空的深渊。
  
  ⑨
  
  “你是说有人故意打开了张宅的窗户?”李浩靠着墙,“可是张雾住在三楼,他有可能往楼上走,也有可能往楼下走,你怎么肯定他那天晚上一定会梦游到五楼上呢?”
  “这叫无成本犯罪。如果他走上去了,就会发生意外,没有走上去,也不会有损失——对方只需要推开那扇窗户而已。能如此了解张雾习惯的人,能博取前三位死者信任的人,对这里所有房间布置如此了解的人,我想只有一位。”我看着张雾,“你知道是谁—那位姓温的管家。”
  李浩叹了一口气:“要真的是他,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三位少爷已经死了,泄露佛像暗格的事情现在是死无对证。而仅仅是推开窗户这种事情,只要戴着手套,甚至连指纹都不会留下。”
  别墅有安保录像,只涉及前门和后门。我们调出了录像,企图寻找管家的蛛丝马迹。时间倒回几周前,他在门口迎接赶回来的四位少爷。张雾提着手提包走在最前面,英姿挺拔。管家小跑过去接过他的行李,然后回头拉住往哥哥身上扑的张晓晓……
  张雾和三位兄长一起进了大厅,温管家远远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目光很温和。
  “啧,如果不是今天的推论,我觉得管家和四少爷感情还是不错的。”李浩说。
  “嗯,与其说感情不错,不如说四位少爷中他最喜欢的是老四……等等,倒回来!”
  录像再一次倒回来,温管家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消失在门厅里的少爷们。
  我终于找到了问题。平常人右前方和右方的东西,不需要转头,或者最多转动四十五度。然而管家看这些东西时无一例外都需要转身九十度,就仿佛——他是在用左眼看右边的东西。
  我们又找到了其他例子。有一次管家寻找张晓晓。他先向左看,然后向右看——竟然没有察觉小女孩就站在自己右边——他的右眼是义眼,不转九十度的话当然不能真的看到右边。
  忽然,所有的东西联系起来了。我和李浩终于明白过来了,“钥匙”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一把真正的开保险柜的“钥匙”,而是一个凭证。只要向那个国外托管组织拿出这个凭证,并且出示血缘关系的证明,就能够取得遗产。而所谓“找右眼”,根本不是指佛像的右眼和那个暗格,而是指管家右边的这只义眼。
  这位贩毒出生的富豪遭遇过各种各样的搜查,因此一直致力于想出一个比观音像右眼暗格更加保险的地方藏财产继承的“钥匙”。这时,他想起了帮自己挡过子弹的管家。他给了右眼失明的管家一只昂贵精良的义眼,并且把它设定为了“钥匙”——类似于现在通行的瞳孔识别技术。而管家为了保护“钥匙”,一直装出自己双眼完好的样子。这就是为什么他永远戴着一副变色眼镜,室外时呈黑色,室内时呈浅茶色。
  之前我一直有个疑虑。如果是因为继承权杀人,就算只剩下一位继承人,没有“钥匙”的话依然不能继承财产。现在这个道理就很明白了,管家一直有钥匙,他站在了五小姐张晓晓一边。因为遗嘱还没有来得及指定继承人,所以他杀死了所有有可能与张晓晓竞争继承权的人。
  “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论。”李浩拍拍我的肩膀,“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别难过,肖桐,都尽力了。要抓人总得有证据。”
  我确实有些难过。如果早一点发现右眼的问题,张雾或许就不会死了。即使没有证据逮捕管家,至少我能够提醒张雾。
  我回去,翻到张晓晓姨妈留下的在法国的地址,因为知道管家和他们在一起,所以我按照这个地址给他写了一封信。
  李浩在解剖室里抖着我的信纸笑 了半天,说:“肖桐,你知道我欣赏你哪一点吗?单纯。如果他真的是杀人犯,你以为通过这样一封信能够让他良心发现,投案自首吗?”
  但是我仍然把信寄出去了。信里我写了自己的推理,告诉他如果张晓晓长大后知道自己能够继承遗产的真相,一生都会背负沉重的罪孽感。我还在信的末尾告诉他,一切都是基于我和李浩的推论,警方无法立案,因此无法追究他的罪责。我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说如果他有一天回来,我想和他再谈谈。
  当然,我没有收到回信。
  
  ⑩
  
  结案一年后,我再次去了张宅。在一年来的反复思考中,另一个疑点产生了。这个疑点就像吞噬心灵的虫子,如果我不用真相满足它,终有一天自己的理智会被吞噬殆尽。
  问题依然回归到张晓晓一直唱的童谣。我甚至因为破译了这首童谣而受到局里的嘉奖。
  可是他真的指的是温管家右边的那只义眼吗?
  童谣拼写出来的文字是“在右眼。”
  如果右眼本身就是“钥匙”,那么他应该说的是“是右眼”,而不是“在右眼”。
  一个字的差别,可能会产生微妙的不同。“在”意味着东西存在于某样事物之中,而“是”意味着它就是事物的本身。
  直到有一天,温管家的出现,才让所有的真相真正浮出水面。
  第二年秋天,温管家回国处理张晓晓的一些事情。他竟然打电话约我出去吃饭。那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我们选择了靠窗的位置,点了几盘小菜。一年不见,他几乎没变,气质依旧温和而有礼。他开门见山,提到我写给他的信。
  这时,我觉得我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只好盯着他的脸。
  他笑了笑:“你会成为非常优秀的警察。”
  “你算是默认了?”我问。
  “不,我可没有这么说。”他摇头笑了笑,“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进张家之前,是黑道上的混混,吃了不少苦头。有个规则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只是为了自己主人的利益忠实地贯彻这个信条而已。不过我可以很确切地告诉你,‘钥匙’确实是我右边的眼睛。”
  窗外的梧桐叶子在大风的天气里簌簌往下落。正是旅游淡季,街上的行人非常少。我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所掩盖。我示意他不要说话,听我好好说。
  “……因为这个疑点,我再次调查了那尊观音像。你也记得,当时我们彻底搜索了铜像右眼里的暗格,里面确实没有东西。其实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暗格里还套着一个暗格。它存在于装过白粉的暗格上面,因此如果外人只是敲打底面和侧壁,是很难发现的。我取下夹层的铜板,里面有一封信。这是张永凌的一封遗书,落款就在他死亡前的三周。那首童谣指向的确实是观音像的右眼。它与你的义眼形成一个巧妙的双关,可能是张永凌最后的幽默。”
  我把遗书推向管家,在他想取时按住他的手,“温先生,我想最后问一个问题。你是为了张晓晓,做的这一切吗?你可以不必回答我。”
  然后我松开了按住信封的手。
  温管家阅读速度比我想象中更快。读着那封信,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无比,他的手在发抖。最后信纸掉在桌面上,显得单薄而脆弱。
  “遗产本来就是留给张晓晓的,你没有必要为她背负杀人的罪孽。你需要做的仅仅是等待这封遗书被发现而已。”我轻声说,“现在,你这一辈子可能都忘不了,死在自己手上的四条生命,他们是白白牺牲的。你本来可以不犯这个罪。法律无法审判你,可是你的良心会。”
  管家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他笑了,笑得非常苦涩。他指了指自己的右眼,问我:“你知道它为什么会瞎吗?”
  我困惑地看着他。
  “很多用人都知道我帮老爷挡过一次仇家的子弹。其实我还挡过一次,是帮夫人挡的。子弹如果不射中我的右眼,就会射中我旁边的她。她是四少爷张雾的母亲,很温柔的女人,只是身体不好。她像一株茉莉花,最终枯萎在这座大宅子里。我们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四少爷很像他母亲,有时候我甚至……常常认错他的背影。”他痛苦地用手捂住脸,几乎说不出话来,“然而我竟然…一我竟然把他…一害死…一我一直告诉自己别无选择……”
  他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走向门外。
  我拉住他,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站在张晓晓这一边?”
  他回头看着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在老爷面前发过誓,效忠小小姐。要在张家生存下去,必须……忠诚。”
  这是我们最后的交集。我看见他走进秋天大风的街道,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我的世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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