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家庭出身

来源 :翠苑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boluoqb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父亲由于在新中国成立前有过一段“不清白”的历史,因此被扣上了“历史反革命”的帽子;我的祖辈由于勤苦劳作,勤俭持家,家境尚可,因此家庭成分被定为“上中农”。由于这两座大山的重压,我的童年、青少年时代就变得灰暗而凄冷。
  选戏苗
  小时候的我,很喜欢跳舞唱歌,学校里排练文娱节目总少不了我。
  记得刚入小学的那年冬天,學校排练舞剧《白毛女》中的《北风那个吹》。老师选我独舞,另外几个小朋友伴舞。老师教我们用脚尖走舞步,我竟然没学几遍就会了。现在想来,老师真是胆大,我也真是勇敢——穿着布鞋脚尖着地,不怕把脚扭伤或身体摔伤?
  这个节目,由于老师的大胆尝试和我们的精彩表演而一举获胜,在公社比赛中顺利夺冠,并代表全公社几十个学校到县里参赛。演出结束后,老师兴奋地对我们说:“你们今天的表演很出彩,待会儿县剧团的领导要来看望你们呢!”对于才七八岁的孩子来讲,我们并不懂得领导看望的意思,但老师激动的神情在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很成功,甚至有点了不起。
  一会儿,有几位叔叔阿姨来到了我们中间。他们先是和各个学校的带队老师一一握手,然后一位叔叔对着我们不知说些什么。舞台上的孩子们像麻雀似地叽叽喳喳完全盖过了他一人的声音。
  领导走后,老师们开始点名,召集本校的孩子集中。我们喜滋滋地准备回家,可老师却说,暂时不回家还有任务。
  “还要再演吗?”我们又来了劲。
  “不是,是县剧团要招小演员,打算从今天参演的小朋友中间选拔,你们想不想啊?”
  “想!”小朋友们异口同声。那时候,男女老少都被样板戏浸润着,谁都会哼唱。李铁梅、小常宝的形象深深扎根在我们心中,那又粗又长的大辫子一甩一甩,多么神气!平时我们一些小不点经常在一起学着表演《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剧目中的人物呢!能有机会做演员,那真是我们求之不得的梦想!
  在激动与兴奋中,我们被老师带到了一座房子前。小朋友们都乖乖地排好了队伍,站直了身子,安静地等待幸运降临。
  望着在我们前面的小朋友,他们很快地进去又很快地出来。我的心里禁不住不停地想着:不知招多少个小演员,现在看中了几个,我有没有好运气?
  终于轮到我们一组了,老师把我们送到一个房间门口,叮嘱说:“要大方,里面的老师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让你们做什么就表演什么,千万别紧张……”
  哪能不紧张呢?我的心里怦怦直跳,看看其他小朋友,她们的小脸都涨得通红,看样子比我还紧张。
  这是一个宽敞的教室,只有前面3套桌椅和坐在椅子上的3位叔叔、阿姨。“来,小朋友们,走近些。”坐在中间的叔叔目光落在我身上,“你就是刚才《白毛女》中领舞的小朋友吧?”
  “是的。”我怯生生地回答。
  “你把刚才的节目再表演一遍。”他又朝着我的4位同伴说,“你们就不需要了。”
  两边的阿姨随即哼起了《白毛女》音乐。
  熟悉的旋律,亲切的目光,让我一下子消除了紧张,自由而舒展地舞了起来。
  “不错,不错。”叔叔阿姨都朝我跷起了大拇指。
  “你会唱京戏吗?”
  “会。”我很自信地回答。
  “那就唱一段给叔叔、阿姨听听。”
  在叔叔、阿姨期待的目光中,我唱了一段《红灯记》中“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好!”叔叔、阿姨又一次夸奖着。
  叔叔问:“小朋友,你喜欢演戏吗?”
  “喜欢!”我大声回答。
  “我们选上你了。”他又朝着两位阿姨说,“这孩子,很有表演天赋,而且很大方,给她做登记吧。”
  一位阿姨打开一本红色封面的本子,记下了我的姓名、出生年月、家庭住址。接着又问:“小朋友,你知道你家的成分吗?”
  我一愣,怎么做演员还要看家里的成分?不能说!我幼小的心里很清楚,我家是上中农,是属于不好的一种,要是给他们知道了,我就做不成演员了。于是,我故作思考状:“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过几天我们会去你们学校了解,还会和你父母见面。对了,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父母?又是一个沉重打击!母亲做老师,还算光彩。可父亲——想起了父亲常常被拉去游街,胸口挂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历史反革命”,我怎能告诉他们?
  见我一副紧张的样子,阿姨笑着说:“成分就不要想了,先告诉阿姨你父母的情况吧。”
  看来是躲不过了,我柔弱的心一下子勇敢起来,大着胆子说:“我妈做老师,就在我读书的学校。我爸是反革命,在村上种地。可是,我爸不是坏人,他是好人!”
  那一刻的情景,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眼里噙满了泪花,但我感觉到我的神情一定很刚毅。因为我坚信我爸是好人!做不做演员随便吧。
  真是一语惊满座。面前3人的表情顷刻发生了变化,慈祥和善的面容换成了惊讶与愕然。随即,右边的一位阿姨匆匆走了出去,一会又回到了教室。她朝那位叔叔嘀咕了几句,然后叔叔便朝我挥挥手说:“小朋友,让老师带你回去吧,还有你们。”他的眼里仿佛飘过些许惋惜和同情。
  走出教室,老师一下把我搂进怀里:“你干吗说父亲是反革命,只要说父亲种地好了。”
  但我好像比老师看得透:“我今天不说,过几天他们来调查还是要知道的……”
  回到学校,我母亲立即就知道了这件事。回家的路上,她对我说:“孩子,做演员太辛苦,他们不收你,我和你爸还不舍得呢!”
  “我也不舍得离开你们呢!”我依偎在母亲的胸前,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从此,我就断了做演员的念头。不过,整个读书时代,我一直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就是后来当了教师,我编排的文艺节目也多次在各级各类比赛中获奖。
  音乐课上
  读三年级时的一堂音乐课上,老师教唱《贫农下中农一条心》。   当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歌名后,我一下子耷拉了脑袋。再往下看歌词,我更是蔫了——“……贫农下中农一条心……团结那中农在一起……”
  开始教唱了,老师边弹风琴边领唱,同学们都放开嗓子大声跟着唱。我却趴在桌上没一点动静,同桌发现了——
  “你怎么不唱啊?”
  “我不想唱。”
  “你怎么了,平时不是喜欢唱歌的吗?”
  “你别管我,你快唱吧。”
  我倆的窃窃私语被老师发现了,他用眼神暗示了我们一下。
  可同桌似乎没有发现,依然刨根究底——
  “哎,你怎么回事,想心事啊?”
  老师生气了,他停下教学,向我们走来。
  “你为什么不好好学唱歌,一个劲地在交头接耳?”他用严厉的目光对着我的同桌。在老师眼里,我一向是个好孩子,违反纪律的事情肯定不会是我引起的。
  “我……她……我想问她一个问题。”同桌不想出卖我。
  “想问什么,等下了课来不及吗?”老师很严厉地呵斥道。
  我不想让同桌难堪,毅然站了起来:“老师,不能怪他。”
  “不怪他,难道是你先讲话吗?”老师疑惑地看着我。
  “我没唱歌,引起了他的疑问。”我只好说出了真相。
  “为什么不唱?”老师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
  “我没资格唱。”我很平静地回答。
  “为什么?”老师惊讶地朝我更近了一步,一些同学也聚到了我身边。
  那一刻,我感觉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都似锥子一样刺向我。平时像小绵羊一样温顺的我,一下子被激起了勇气,我朝着他们大声说道:“我没资格唱,因为我出生在上中农家庭!”
  教室里顿时寂静下来,同学们都归到了座位上。
  老师走到讲台前,轻轻地说:“同学们,我们唱歌的时候不分家庭成分,只要上课守纪律,都是毛主席的好孩子。”
  教室里重又响起了“贫农下中农一条心”的歌声,但明显没有了刚才的高亢嘹亮。我悄然望去,教室里多了三颗耷拉的脑袋。
  几十年来,好多老歌我都会哼唱,虽记不清歌词,但旋律都是耳熟能详,可这首歌我一点没有记忆,唯独记得的就是两句歌词:“贫农下中农一条心,团结那中农在一起”——因为自己觉得没资格学唱,所以就一直没有留心去听,因为没留心听,所以就没有这首歌的记忆。
  行文至此忽然想到:这首歌不知还有无踪影?于是我上网搜索,竟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同时,网上还出现了一段视频: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有滋有味地用二胡拉着这首老歌,那陶醉的模样,仿佛在告诉世人:经典老歌,不能忘记,呵呵!
  顺便下载这首歌的歌词,算是留作纪念吧——
  “贫农下中农一条心,天南海北一家人,共产党领导我们向前进呀,毛主席的话儿记在心。干革命就要干到底,立场坚定骨头硬。永远不忘阶级恨呀,跟着党走不变心。贫农下中农一条心,天南海北一家人,共产党领导我们向前进呀,毛主席的话儿记在心。团结那中农在一起,工农联盟亲又亲。三面红旗高高举呀,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入 团
  转眼,进入高二了。眼看着我身边的好同学一个个相继入团,我心里不免有些焦虑和不平衡。毕竟当红卫兵事小,当团员可是走上社会的资本啊(那时初、高中都只读两年)。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班里的一个团干部。她是我的好朋友,曾经几次介绍我入团,每次落空她都为我抱不平。这次,她愤愤地说:“你放心,在你毕业之前,我一定帮你进入团组织。”
  可是,第二天班主任老师找我谈话,就把我刚燃起的希望给浇灭了。她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入团的条件你也很清楚,在目前的形势下,你还是没有希望,请你理解。不过,你也别灰心,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够资格了。”
  老师的话,让我心灵很受打击,而帮我说情的团干部的沮丧更让我愧疚。因为据说,她为了帮我说情,遭到了一些团员和老师的批评,说她立场不坚定,帮反革命的女儿说话,应该反省和检讨。
  于是,我只好告诫自己断了非分之想,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普通学生。但我的心里却又时常冒出奢望,希望哪天形势大变,政策开恩,让我和其他同学享有公平的待遇,实现正常的愿望。
  终于盼到了那一天——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提出了“实事求是,有错必纠”的方针政策,一场拨乱反正的运动拉开了序幕。
  难忘那年腊月二十六,这一天,戴在我父亲头上26年之久的历史反革命的帽子终于被摘掉(1986年10月,落实政策办理退休手续,成了一名退休教师)。
  当接到这一喜讯,我们一家6口喜极而泣。父亲对我们姐妹说:“孩子们,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你们很多光阴和美好前途,虽然你们从来没有抱怨过我,但我的心里一直觉得对不住你们……从今往后,你们可以挺直腰杆做人,大大方方做事,把失去的光阴补回来!”
  (注明:因为父亲的原因,我大姐找对象不很顺畅。不是夸口,我大姐是地方上出了名的美女,可因为家庭出身,很多好小伙只能内心爱慕却不敢示爱。我姐夫与我大姐相爱,也是付出了丢弃政治前途的代价。我二姐更是不幸,小学毕业那年,正是搞阶级斗争疯狂的年代,学习优秀的她,竟然连上初中的权利都没有。比起二姐、大姐,我已经算是幸运。虽然当不了红卫兵,入不了团组织,但我读书的权利还能保障,而且年年都能评上三好学生。)
  母亲在一旁抹着眼泪说:“今天应该是个难忘的日子,让我们永远记住它……”
  父亲又说:“今天我摘了帽子,从此我们一家都可以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了。明春把老大的喜事热热闹闹地办了。老二在婆家那边的户口也要抓紧落实好(二姐已经出嫁,正在想办法争取户口的迁移)。老三要积极求上进,争取在毕业前加入团组织。老四赶上了好时候,一定得好好培养……”
  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对入团失去了兴趣。当着一家人的面,我竟脱口而出:“爸,我不稀罕!”
  “啊,你这孩子这是什么想法?青春年少要积极求上进,以前是政策不允许,现在机会开绿灯,你怎么可以对自己不负责任呢?”父亲显然有些生气了。
  母亲马上打圆场:“孩子是说气话呢?这么多年受了一些挫折,她是在赌气呢!”
  我不想让父母伤心,连忙顺着说:“今晚我就写申请,争取明年春天家里有一颗红色的种子。”
  不出所料,1979年春光烂漫的时节,我当上了团员。当戴上团徽的那一刻,我好像没有一丝的激动与兴奋,心底涌出的是很多的酸楚与苦涩。
其他文献
1  夜色寂寥,听觉因之灵敏  笔划过纸,指触击屏  铺陈一种接近灵魂的叙说  是高贵,还是梦呓  无从知晓  熟悉的昆蟲肯定在夜色中偷听  文字滑过的声音  比如蛐蛐、蝈蝈正在静默  而我,渐渐浅睡眠之中想象  语言营造的美好  2  夜真是思想者的好时光  可以辽阔到大海、星辰  亦可低端到角落  来一声无关痛痒的吟唱  也偏爱夜深时的独处  区别是  我处在思考的浅表层  适合想一个人或一件
期刊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活过了不惑才明白,真正的心结其实不能用来煽情,只能用来使自己灵魂的醒悟。  认识她时,正是她活力四射的年纪,尽管已经六十出头,依然是某个社办小厂的头儿,一举一动,都带着自然的威仪风度。她指挥着手下一帮婆婆妈妈,上班,下班,聚会,打麻将,尖锐高亢的大嗓门常会让我皱眉。那时,没有人知道她有一天会成为家人沉重的负担。  我对她曾经有过怨恨,而且还很多。我生了孩子,她几乎没有护理过
期刊
锡剧,发源于常州地区,原名常锡文戏、常锡剧,带括号简称锡剧。叫着叫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剩下简称,把原名丢了。其实叫常锡文戏的时候,无锡还是常州的属地。  无锡这么叫,有点想要强出头的意思,倒也情有可原。常州也心甘情愿地这么叫,就有忘了祖宗的嫌疑了。  错进错出,如今,也叫顺了。  当年华东三大剧种:锡剧、越剧、黄梅戏。现在越剧和黄梅戏名声在外,央视戏曲频道三天两头都能看到。锡剧,式微了。  很多地方
期刊
作者简介:  孙全鹏,1985年生,河南周口人,文学硕士,系河南省作协会员。主要从事短篇小说创作,作品见于《莽原》《四川文学》《南方文学》《佛山文艺》《延河》《辽河》《牡丹》等文学期刊。   那时候风很大,杜大山戴着个眼镜,可不知什么东西还是钻进了他眼里,他赶紧揉揉眼,连电动车也没停,弓着腰继续向前骑。杜大山明白,如果在天黑前赶不到家,就不能与母亲说说话了。他加快速度,早赶晚赶还是晚了,母亲先走了
期刊
清晨,推开窗,细雨扑面而来,一时有些湿润迷茫。梦里老屋后的林子是那样清晰茂密,仿佛就在雨的那一头,轻拂雨帘,高耸的银杏树,葱翠的竹林又在眼前呈现清晰,那份浓郁的阴凉轻轻地在心头滑过……  老屋后门外池塘边有一片竹林,竹林到屋后中间有一溜长满杂草的荒地。很多年前,大哥工作后,搞了一些银杏种子回来,把空地种满。几年后,一排排银杏高耸林立。  春天里,暖暖的气息,惹起银杏露出嫩嫩的绿芽,慢慢舒展出枝叶,
期刊
有清一代,常州文事兴盛。兴盛的标志,不仅有众多代表人物,更形成了好几个大的文艺流派,和桐城派比肩的阳湖文派、风气流布清末的常州词派、与四王山水相颉颃的恽派花卉,都是后人的谈助与资本。这个兴盛之中,有个特色,女性文学家与艺术家颇多,组成了一支独立的队伍。常州文艺史上女性人物的出现,与近现代无锡文化史上女性的崛起,根源是略有不同的。常州女性文艺家的生成,多一半倒与常州文艺流派的家族式承继特点有关,所以
期刊
我是常州人,出生在上海。所以讲话的口音中,自然而然带上海腔的常州口音。这种口音从上海带到北京,生儿育女有了第三代,可是依然乡音难改。由于根在常州,所以少年时代,每逢清明、冬至,常随父亲到武进横山桥包家祠堂祭祖,顺道探望两位姑妈。二姑妈家住横山桥西街头,小姑妈则住戚墅堰东街头。据说还有一位大姑妈,嫁到无锡,但我从未见过面。二姑妈有儿无女,小姑妈无子有女两千金,长女叫梅度(学名碧华)、次女叫梅二(音尼
期刊
奶奶是北方人,性格泼辣豪爽。  我看到她总想起《红楼梦》里的王熙凤。来到南方后,奶奶喜欢上了凌霄花。她不在意舒婷的那句: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一直认为,奶奶会一直以她豪爽的性格度过余生。  但是一场大病过后,原先做事雷厉风行的奶奶,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昏暗了。病床上她睁开眼睛的一刻,我看不到她眼中闪烁的明星。奶奶迷茫地看着围在她身旁的家人,是的,她不记得任何人了
期刊
向乌鸦致敬  在我的孩提时代,虽然生活比较贫困,但生态环境非常好,天空每天都是蓝的,时常有成群鸟儿飞过,麻雀自然是不用说了,它们是乡村最多的鸟,还有每年春季定期而至的燕子,以及黑不溜秋的乌鸦。  现在,就说乌鸦。  当它叫着难听的“呱呱”声,从头顶飞过的时候,我们总会急速地低头朝地面“呸呸呸”地吐着口水。我们这等举止,是大人叮嘱过的。他们说,“乌鸦叫,晦气到。”而吐口水,是一种脱晦的简便方法。  
期刊
按照宇文所安的说法,中国古典文学的一大特点就是它对不朽性的追求。优秀的作家能够借助于这种追求使得自身不朽,而且“在中国传统的长期演变中,这种承诺越来越重要,越来越像海市蜃楼似的引人入胜:它不但能让作家名垂千古,也能让作家内在的东西流传下来。”①所谓的“追忆”,便是在这种承诺下的焦虑中催生出来了。有意思的是,对不朽性的追求恰恰不是面向未来,而是面对过去。这说明,记忆的形式以及其核心的内容所要保存下来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