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煌小说创作的两套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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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摘要:彭家煌在小说写作上有着两幅不同的笔墨,其市井小说的写作和乡土小说的写作在语言运用方面存在着显著的差异。市井小说的写作与同时期作家差异不大,乡土小说的写作则独具匠心,刻画出了独特的乡土风情。
   关键词:彭家煌 两幅笔墨 比较 方言
  彭家煌(1898-1933),中国现代作家,字蕴生,别字韫松,又名介黄,曾用韦公作笔名。茅盾评价彭家煌“是一个有成就的但在文学史上尚未得到应有的评价的作家”①。当代批评家刘纳也说:“假如他早一些开始创作,他也许会名重一时。但是他1925年才发表作品。这时候,已经不像五四初期那么容易取得文学声名。假如他能多活些年,他会有远大的文学前程。但是,他不幸短命,竟死于35岁的人生鼎盛之年。他的创作生涯只有8年”②。但就当下对彭家煌作品研究的情况而言,彭家煌小說作品尚并未得到应有之关注程度。
  彭家煌在小说写作上存在着两幅迥然不同的笔墨:既能写具有浓重湖南乡土气息的农村生活,也能用细腻而带有嘲讽的笔法写市民和知识分子,尤以前者成就最高且最为得心应手。两套笔墨分别以《怂恿》和《Dismeryer先生》为代表作品,本文将从小说中的叙述语言和人物语言两个角度对彭家煌小说创作语言的两套笔墨进行具体的分析对比。
  一.两种笔墨叙述语言运用的对比分析
  彭家煌的小说创作多完成于居住于上海之时,以“侨寓者”的身份完成了大部分的小说创作。“侨寓者”的说法源于鲁迅对于乡土小说的定义:“凡在北京用笔写出他的胸臆的人们,无论他自称用主观或客观,其实往往是乡土文学,从北京这方面说,则是侨寓文学的作者”③。彭家煌市井小说的创作与其自身在都市里的经历是密切相关的。在市井小说的叙述语言上,彭家煌善于运用具有表现力的动词,形象生动的描摹人物的动作神态,从而反映他们刹那间的心理动态和情绪。
  在小说《Dismeryer先生》中,作为一个德国籍的失业工人,Dismeryer先生当时的境遇是凄惨的。因同情他的艰难处境,P夫妇偶尔留他用餐。久而久之Dismeryer先生便习惯于在P夫妇家用餐,这使原本就清贫如洗的P夫妇生活的负担大大加重,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于是这天P夫人故意提前开了晚饭,并偷偷地闩上门,就在他们像做贼般地吞下晚饭后,可怜的德国人又来敲门了。一时间,P夫人竟感到了恐慌,手足无措,她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慌里慌张地将灯捻灭了。“捻”字的本义为用手搓转。情急之下,P夫人不用口将灯吹灭灯而用手捻灭灯,可见她像一个罪犯那样急于掩盖自己的罪行。此处的动作描写细致、形象,恰到好处地体现了P夫人当时那种慌张、尴尬、惊恐、无地自容的复杂心理。P夫妇通过“特别”的方式回避了Dismeryer先生的来访。Dismeryer先生知情后,很快就离开了出租房。Dismeryer先生在小说中的境遇是凄凉的,他希望得到在异国他乡的温暖,但是这种温暖也只能是暂时的,当日子长久了,人情也渐渐显示出冷漠与黯然。
  尽管运用的动作描写十分巧妙,我们仍不难看出《Dismeryer先生》中的叙述语言是较为晦涩拗口的。就《Dismeryer先生》来看,彭家煌对当时市井小说写作所流行的叙述语言风格的掌握是十分熟练的,这也导致了其市井小说写作在叙述语言上缺乏自己的特色,不如其乡土小说的创作具独特性。
  在乡土小说创作方面,彭家煌主要站在旁观者角度,在细致观察乡土生活的基础上,加以成熟的方言运用向读者展现了生动形象的乡村生活。《怂恿》写的是乡土劣绅牛七为了和冯家斗法而将本族名叫政屏的一对老实夫妇当作牺牲品的故事。方言的巧妙运用使得这篇小说富有极高的趣味性和语言魅力。
  在对牛七的正面描写中,带着一定虚拟“对话”的语气腔调,寥寥数笔便将牛七这一乡土劣绅的形象展现在读者面前。“打官司喽,跟人抬杠喽,称长鼻子喽,闹得呵喝西天,名闻四海。”彭家煌描写人物喜用排比句,紧凑句式与生动方言的结合使其小说人物的形象更具生气,也使小说文本读起来更具趣味,从而给人深刻印象。在叙述语言上,虽有一些方言词汇单独看起来难以理解,但放到文中结合上下文便能自然的理解其大致意思。如“ㄍ幺”这一方言词汇,乍看起来并不能理解其大意,但如果放在“凭着一股蛮劲去乱ㄍ幺,每年总是亏大本”中,这一方言词汇便可以自然的理解为“做事,做生意”的意思了。切比“凭着一股蛮劲去乱干事”显得更自然、更有韵味。
  总体上来看,湘方言的生动运用使得彭家煌乡土小说的叙述语言带有浓郁而自然的口语色彩,语言极具风趣,从而更加有力的表现了其乡土小说中所包含的讽刺意味。相比之下,其市井小说的叙述语言虽运用得成熟连贯,但也显得平淡乏味,与同时期其他小说家的市井小说创作对比没有独具特色的差异性,难以展现作者小说创作叙述语言之特色。
  二.两幅笔墨人物语言运用的对比分析
  在人物语言方面,彭家煌小说创作的两幅笔墨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彭家煌都市小说中不同人物形象的塑造,对都市国民性格进行了真实的披露,对中国现代都市小说中的都市人物形象系列有着一定的丰富意义。作者通过细腻的心理刻画向读者描绘出一幅幅都市人物百态图,勾勒出当时时代背景下都市人的庸俗、沉沦与精神的麻木。
  小说《Dismeryer先生》中,作者将小说女主角的情感爆发以对话的方式展现在读者面前。“我们的血是猪血,我们的命是狗命,那一次奈何他们过!我们为什么还要饲养这种残忍的野兽啊?我真是越讲越恨呀!”在现实生活人们的日常对话中,“奈何”、“越讲越恨”这种语言多是难以出现的,从中不难发现,在其市井小说的创作中,即使是对话也具有明显的书面语体色彩,这一点类同与当时的一般知识分子小说写作。
  相比彭家煌市井小说中塑造的人物形象,在乡土小说中,通过人物的个性化语言来塑造的人物形象更为立体,更能表现出其小说写作的独特之处。“彭家煌的乡土小说,比二十年代一般乡土作家的更为活泼风趣,也更加深刻成熟。他善于以细腻而简炼的笔触,生动地反映洞庭湖边闭塞、破败的农村,真实地描绘出这个环境里形形色色的人物。……这些人物形象带着扑面而来的浓重的洞庭湖滨有潮味的泥土气息”④。在彭家煌塑造的众多乡土人物中,出现在作品《怂恿》中的禧宝形象和牛七形象具有一定的典型意义。禧宝作为裕丰肉店的店倌,仗着主人的“声势”,在生意场上可谓八面玲珑。   原文中这样描写禧宝形象:“他人和气倒还在次,唯一他那嘴啊,随便放句什么屁,都象麻辣子鸡样塞在人家口里,又厉害,又讨人欢喜。”麻辣子鸡的形象比喻十分有力的展现了店倌禧宝能说会道、左右逢迎的人物形象。极具个性化的语言描写加上正面的生动刻画使得禧宝形象充分地“立”在了读者眼前,从而展现出了彭家煌小说中人物语言运用的精妙独到之处。
  小说中站在禧宝对立阵营中的牛七也是一个性格特点极为鲜明的人物形象:
  “送肉上钉板,还不砍他个稀烂”,牛七盼星星,盼月亮,如今报复冯家的机会终于来到,他强迫政屏听信自己的唆使,替政屏出馊主意要对方“把死猪还原”,还让二娘子为两头猪去上吊。为了报仇可谓手段尽施,牛七抓准了政屏的胆小懦弱,丝毫不顾及政屏和二娘子的感受。作者对牛七这一主要人物语言的设计可谓小说语言的一大亮点。“要活猪还原”、“要二娘子去死”、“叫他俚领教领教我七爹的厉害”无一不深刻地刻画着这一人物的性格特色。通过人物的语言展现出了牛七手段的卑鄙和独特,使牛七形象更加“站得住”,成为具有一定代表意义的乡土小说人物形象。
  总体来看,在市井小说的创作中,彭家煌更倾向于从人物心理的角度去塑造人物形象、设计人物语言。利用小说中人物的矛盾心理刻画人物性格,更多的向读者展现其所塑造人物的内在形象。虽然其设计的人物语言与人物形象基本贴切,但从人物语言上并不能够体味其性格。语言设计中包含的较重书面语体色彩使其读来不够自然,难以凸显其小说创作的语言特色。在乡土小说创作中,作者将人物的语言贴在所塑造人物独特个性上去写,使其人物语言生动具体而极具个性话,在给读者深刻印象的同时,也将人物形象塑造得活靈活现。
  彭家煌的小说写作成熟而极具特色,既能写具有浓重湖南乡土气息的农村生活,也可以用细腻而带有嘲讽的笔法写市民和知识分子。就其《Dismeryer先生》与《怂恿》来看。彭家煌的市井小说在叙述语言上善用动词来塑造人物心理,风格成熟而缺乏特色。口语表达上带有明显的书面语体色彩,语言表现力相对乡土小说不足,缺乏独特的语言特色。乡土小说方面,方言和口语的结合运用使其乡土小说的语言更为活泼风趣、深刻圆熟。正面描写与侧面语言烘托的结合使得其刻画的人物色彩斑斓,栩栩如生,相对其市井小说塑造的人物更加有血有肉,从而塑造了一系列能够“站住”的小说人物形象。
  如黎锦明在《纪念彭家煌君》一文中所写:“彭君有那特出手腕的创制,较之欧洲各小国有名的风土作家并无逊色,如果家煌生在犹太、保加利亚、新希腊等国,他一定是个被国民重视的作家”⑤。彭家煌的小说有着丰富且独特的艺术魅力,值得受到学术界更的研究和关注。
  注 释
  ①严家炎.中国现代小说流派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
  ②刘纳.从五四走来:刘纳学术随笔自选集[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0.
  ③程光炜.中国现代文学史[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90.原文来自于《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
  ④严家炎.论彭家煌的小说[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86(3).
  ⑤黎君亮.纪念彭家煌君[G].王晓明.文学研究会评论资料选:下.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教师教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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