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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8日,蒋雯丽因在丈夫顾长卫执导的影片《立春》中扮演王彩玲一角而获得第二届罗马电影节的影后桂冠。一时之间,这部由“黄金夫妻档”共同打造的影片激起了众多媒体的热捧和影迷的期待。联络采访顾长卫并非艰难,但也绝非轻易,一切只因他早已经排满的日程表。但和顾长卫的谈话却是一次愉快的过程。
|我的电影是艺术商业片|
酒尚:《立春》是您执导的第二部电影,和第一次拍《孔雀》时的感觉相同吗?
顾长卫:说实话有一点熟,但是我觉得这也是个很不好的事儿。当你觉得一件事已经很熟了以后,就会偷懒了。因为影视跟绘画还是不一样。比如一个画家画了一个光头被认为是经典,那你以后可以只画光头,不用再画别的了。但是电影,你稍微跟前面的作品有点像吧,就会有问题。
酒尚:通常从摄影师出身的导演拍出来的电影都比较注重画面的艺术性,或者绚丽耀眼,或者精致唯美,您觉得您的影片是一种什么样的风格?
顾长卫:我觉得我的电影是商业片,但是大家肯定会说这是艺术片,所以我就折中吧,属于艺术商业片。
因为既然把电影分为文艺片和商业片,那我觉得在商业片里也有偏向文艺和艺术风格的影片。自然地,文艺片里也有偏商业的影片,比如《霸王别姬》,这算艺术片吧,但是它也有很好的观赏性啊。像《阳光灿烂的日子》也算这种,《活着》、《鬼子来了》,都是这种艺术商业片。既好看,也有很多观众群。
实际上,艺术片里面还有艺术艺术片,就是更纯粹的艺术片,更阳春白雪,有更鲜明的艺术风格和实验性质的片子,我觉得那是纯粹而彻底的艺术艺术片。但《立春》和《孔雀》无非就是借了一个艺术片的概念和样子,其实骨子里还是挺商业的。
像《立春》和《孔雀》,看上去像是艺术片,但是我真觉得其实它挺商业的,算是艺术商业片。商业,按我的理解就是好看呗。
酒尚:您以后会不会拍一部纯粹的商业片呢?
顾长卫:其实我什么都想拍,但每个人的能力有限,运气也有限,最后你能做什么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现在有两个剧本都在发展中。有一个是年代不详的故事,是典型的艺术商业片。还有一个是2000年以后的故事,完全当代的,是和《孔雀》、《立春》截然不同的风格,属于典型的商业艺术片。后面这个是得过鲁迅文学奖的故事,扣人心弦,有很多特技,情节也很抓人,老少皆宜谁都能看,故事本身有很好的气质。
|是演员捧红了我的电影|
酒尚:蒋雯丽在《立春》里扮演的王彩玲是个热衷于歌剧的一个人物。在生活中,她也是歌剧爱好者吗?
顾长卫:她很喜欢歌剧。她喜欢那些很古典的唱法。反正大家要是一起去唱歌,她肯定是唱比较美声的歌曲。很多年了一直这样。
酒尚:影片里王彩玲唱的歌剧是真唱还是假唱?为什么没有找一个歌剧演员来扮演这个角色呢?
顾长卫:蒋雯丽她不是一个在唱歌方面多么有天赋的人,这不是她的强项。但是对拍电影来说,如果选一个歌剧演员来演,那么实际拍摄现场还是得假唱。就是事先录好了,到拍摄现场放音,演员对口形。因为技术上你没法保证每次唱的速度都一样,而且现场话筒收音可以收到谈话的声音,但是唱歌的声音现场收下来是绝对用不了的。所以无论是谁,在现场唱歌的片段里,一定用的是假唱。这样就看谁演得像就用谁了。因为演员有演员的方法,有经验有感觉的演员对内容、对角色的理解更深一些,这也就是最后找了专业的演员来演这个角色的原因。
酒尚:您的第一部作品《孔雀》捧红了张静初,那么《立春》是不是也会捧红张瑶、李光洁这些年轻演员?
顾长卫:其实《孔雀》那个,应该感谢张静初、冯砾,还有黄梅莹老师,是这些人把这部电影捧红了,让电影最终从银幕上留在了观众的心里。
我觉得我是真的算运气很好,碰到的演员都很好。有些人物并不太大,比如《孔雀》里面哥哥找的媳妇金枝,王兰演得也好;还有姐姐喜欢的那个男伞兵,后来变得特别庸俗的一个普通人,弟弟后来娶的媳妇,他们都演绎得特别生动,都很好。《立春》里面也有这样的演员。是他们这些鲜活的形象才让电影火起来。
酒尚:在《立春》的结尾,您删除了和《孔雀》有联系的一些戏,这是出于什么考虑?有没有考虑未来用DVD的形式再现出来?
顾长卫:其实这是经过反复的推敲最后定的。我自己更喜欢现在这个结局。因为最终的决定还是我做的,现在这个结局是最耐看的一个结局。另外一个结局是《孔雀》里面张静初那个角色在十几年以后出现在《立春》里面的结局,那个可能是更像结局的一个结局,更令人感慨,更让人落泪。现在的这个更简洁一点。
因为这两个结局的版本都是电影局通过了的。出DVD就很简单,观众可以自己选择。但是我现在是想怎么样能在电影院里把两个结局都放映。这个比较难。你让人看完了结局再倒回来几场再看一个结局?好像不太现实,现在还在考虑当中。
|年轻的电影节就和新酒一样|
酒尚:《立春》错过了威尼斯电影节,在去罗马电影节参赛之前有没有想过一定要拿个奖回来?
顾长卫:没有。其实我觉得什么奖都挺好的(笑)。说起来,奖项这个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对奖项的态度就像对酒的态度一样,什么酒都好喝,碰见什么酒都行。
酒尚:罗马电影节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电影节,去年才办了第一届。从您个人角度来看,历史悠久的电影节和年轻的电影节您更会关注哪一个?
顾长卫:(沉思片刻)你是说酒吧?但是酒也会有一些新的品种是吧(笑)。你看国内的白酒,每一两年都会出一些新的牌子或者新的风格的酒。电影节也一样。罗马电影节我觉得就是世界上少数几个最重要的电影节之一。我觉得刚开始办的电影节反倒是很有价值。当然大家可以有不同理解和观点。像戛纳、柏林和威尼斯这三大电影节是大家很熟悉的了。其实其他国家地区也有不少A类电影节,所谓A类电影节就是参赛的电影必须是首映。
在这些A类电影节里,罗马电影节确实是最年轻的,因为只是第二年。但是它是一个特别有钱的电影节:第一,它的最大奖有几十万欧元的奖金;第二,它有很多资金来举办这个电影节。
意大利的电影工业集中在罗马,罗马市长本人是个电影爱好者,而且他也是近年来罗马政界的一个新秀,所以他可以说是一个特别有人气的未来的国家领导人之一。他特别积极地促成罗马电影节这件事。威尼斯电影节的经费据说是三百万,而他们宣称能达到六七百万。
国外的这些大的电影节我也都去过,反正看起来我觉得罗马电影节的规模跟三大电影节没什么区别。参赛的好片子其实挺多的。
|如果不干这一行,我可能已经下岗了|
酒尚:您之前辞了《赤壁》的摄影,以后还会不会重新做摄影的工作?还是只当导演了?
顾长卫:《赤壁》这个片子当初我是真的觉得太大了,我可能拿不起来,拿起来别人看了可能也觉得没意思,这样就很无聊。我当时很认真、很仔细地掂量过这件事,我认为我不可能比别人做得好,我甚至担心还不如别人做的。因为你知道做摄影的跟技术、设备以及科技都很有关系,像我现在对最近用什么胶片都已经不太熟了。
再一个,《赤壁》确实是太大了,你现在也看到它比计划拖期了,实际上这是很大规模的制作,难度挺高的。我研究了以后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无能为力。我想要是别人骂我,干脆早点骂吧,别到最后拍了以后又没拍好才被骂。
酒尚:您当摄影师的经历对您现在当导演有什么帮助吗?有没有不太好的地方?
顾长卫:帮助是一定的。我过去是学画画的,这对我摄影很有帮助;当摄影师以后再当导演,也有帮助。当过摄影师,跟过好片子,接触过特别有才华的合作者,跟他们一起工作过,等于在一个核心的现场里知道了怎么做一个好片子的门道。
摄影师的优势是更善于去组织各种内容和信息,把它们融入镜头。不太好的就是容易把画面拍得太漂亮了,于是别的地方就比较弱了,这是比较容易犯的毛病。
酒尚:您做了很多年的摄影师,被称为“中国第一摄影”,后来为什么想自己导演片子呢?
顾长卫:其实当摄影师并不容易。第一你不是导演,你对片子没有权利做更主要的决定权,你只能更多地关注影像方面的问题。一些新的演员,初期的时候只能等导演来找你。摄影师其实也是一样。遇到的好片子很少,但是你总得喝酒啊(笑),弄点闲散银两啊,总得干事儿吧。这样数来数去,能干的事情里面就导演还是有可能可以做的,所以就做了。
酒尚:您曾经说小时候热爱绘画,梦想当一名画家。现在您的职业是导演,还想再当个画家吗?
顾长卫:其实更小的时候想当个火车司炉。(笑)当画家还真是有这个想法,打算把电影当副业来干。(笑)我一直觉得当画家是个挺自由的职业,因为画家可以孤芳自赏,不用太高的成本,不用四处骗钱去,不用留意市场上谁来买。当导演就要考虑这些问题,挺难为人的。
拍电影太不容易,你要把它当成商品来运作,但你还不能把它纯粹地当商品;要是当艺术品呢,它也不是纯粹的艺术品。你说它是商业或是艺术,但是它老被扯到世界观、主题这些上面去,这些意识形态的命题总会附加到本来是个商品或是艺术品的电影上去。拍电影多不容易啊。
酒尚: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您不干这一行,现在会是做什么职业的?
顾长卫:我估计已经下岗了(笑)。画画的能做什么呢?就是去一个什么工会负责宣传,估计到现在差不多应该已经下岗了。(笑)
|我欣赏有梦想的人|
酒尚:您觉得人的梦想在生活中是非常重要的吗?
顾长卫:对啊,非常非常重要。《立春》这个电影其实就是讲了一群人,这六个人物都是在这个城市里边不甘心过平常日子的人,都是为梦想奋斗的人。
像《孔雀》那个年代,有粮票有户口,人是不太容易挪动的。到了八十年代,虽然开始改革开放了,但是仍然有遣散回乡这种事情发生。但是到今天,这些都成过去了。社会的文明发展让个人有更大的选择空间。所以现在有很多“北漂”,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北漂”,一直在西安出生长大,混来混去地,现在到了北京。
这些外地人到北京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为了使自己的事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他们现在已经不用有那个年代需要担心的东西了,可以买房买车,让孩子上学。可是在《立春》里,描写的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故事,他们一直在讲的一件事就是去北京。
酒尚:很多人的梦想都会被现实生活慢慢打磨没了,《立春》是不是想告诉观众,生活中还是应该要保持这种理想?
顾长卫:我是觉得有这样几个人的故事,讲出来大家八卦一下挺好的。你知道生命有一种特别伟大的力量,就是繁衍的力量。现在很多人都是“我已经来不及了,要把孩子好好培养”这种心态,这种普通小人物的故事我觉得真的是非常精彩。就像王彩玲这样的人物,到最后人们都觉得你该老老实实生活,不要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想入非非,要在生活中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和谐的位置,但我认为这些都不妨碍你拥有自己的梦想。
酒尚:您对像王彩玲这样的人物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崇敬?敬重?
顾长卫:对,我对他们真的是很欣赏。因为我自己不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所以我才会很努力地拍一群有梦想的人、为梦想疯狂的人的电影。
|什么酒我都能喝一点儿|
酒尚:您平时喜欢喝葡萄酒吗?
顾长卫:平时在家里从来想不起来喝。不过在飞机上喝的红酒我觉得好喝。我在想是不是跟气压、红酒里面的含氧量这些东西有关?反正每次坐飞机我都喜欢喝机舱里提供的红酒。估计像法航这样的航班,机上的酒本身质量也好。(笑)
另外我觉得伏特加也是挺有意思的酒。我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开Party,一办Party就用伏特加,喝之前他会把伏特加放进冰箱的冷冻层。好像伏特加的冰点并不是零度,所以这样冰过以后的伏特加就特别凉,还特别稠。最好连杯子都是在冰箱里冰过的,有挂霜的感觉。比伏特加兑橙汁那个“螺丝起子”好喝。
酒尚:您的酒量怎么样?
顾长卫:酒量不行,就一两白酒的量,一般一喝就糊涂了。喝多了以后要么就睡着了,要么就吐了,再不就是话匣子打开了,各种情况都有。(笑)但是我是什么酒都可以喝,像郊区那些度假村里自己酿的果酒,味道很特别,我都不排斥,都可以喝。
就像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儿,什么活动我都行。我对滑雪也挺有热情的。不太喜欢跑步,游泳,其实是很好的运动,但是太闷,不论在哪里跑,都是闷,心里干着急。
酒尚:葡萄酒里面比较喜欢喝什么样口味的?
顾长卫:我喜欢笼屉味特重的那种酒。(笑)。因为我从小学起就给家人做饭,父母是双职工,还有两个妹妹都很小,我就在家蒸馒头,所以笼屉味我特熟悉。有那种味的酒都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