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头与姜糖人:我们那漂洋过海的“小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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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有一个中国小朋友,因为头大脸大,她被笑称为南瓜头;有一个英国小朋友,因为头发是黄的,眉毛是黄的,青春期以后长出来的胡子也是黄的。喜得外号姜糖人。有一天,她和他,分别从地球的两端走来,走进了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2012年6月,一本独出心裁的手绘体日记《南瓜头与姜糖人》问世。生动可爱的漫画,真实温馨的生活片断,像夏日里清爽的荷风。散发着最干净的爱的味道。它告诉人们: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仍然可以有一种爱,以平凡而雅逸的状态持久存在——
  1
  我叫向欣荣,笔名木木荣,昵称小Mu。生于1985年,山西太原人。
  我确实够木(傻气)的。妈妈常说我睡着的时候都在傻笑。长大后我才知道,其实我不笑的时候,也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只因我有一颗大大的脑袋,有一张宽宽的脸,而身高却只有1米56。南瓜头的绰号,可谓实至名归。
  长着一颗南瓜头的我,唯一的优势也就体现在拍合影照,可以霸占足够辽阔的版图。而烦恼就太多了,最绝望的是敷面膜,因为脸太大,面膜没法覆盖整张脸。这种遭遇严重挫伤了我的自信心,待我长成妙龄少女后,我不敢向心仪的男生表白,只能花痴般地用我硕大的脑袋单相思。
  2004年7月,当我的脑海里湮灭了三段无疾而终的单恋后,我高中毕业了。在爸妈的建议下,我选择了到英国的温彻斯特大学留学,攻读文化产业管理系。后来证明,这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在距离中国最遥远的大洋彼岸,我这个南瓜头,一头撞上了一段价廉物美的超值爱情。
  2006年1月的一个周末,我学校附近一所艺术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夏美,约我去她的学校玩。夏美将我介绍给她的几个学长。他们正在校园里画画,这让没有“艺术细菌”的我崇拜得五体投地。这时,一个瘦瘦高高的英国男生冲我一笑说:“我以前见过你,你的脑袋和头上的两个鹿角给我很深印象……”
  经对方提醒,我记起来了,那是一年前的秋天,我参加大学的文化展,作为小组新成员的我,却在搬道具的途中迷路了,在火车站附近的公园里狼狈地来回奔走,而他那会儿正在公园作画。
  花痴般的幻想又一次泛滥起来了:真“头缘”呀,都一年了,还对我过目不忘。仅仅是因为我头大吗?
  我下意识地记住了这个男生的面貌特征:1米80的个子,头发、眉毛、胡须全是金黄色,像极了英国最有名的糖果——姜糖人。
  姜糖人名叫Jim,比我大一岁,来自英国南方的一个海滨小镇,还有半年就要大学毕业了。就像是冥冥中注定的一样,以后每次去找夏美,都能见到Jim。我越来越喜欢看他那双海水般湛蓝而清澈的眼睛,也越来越喜欢感受这双眼睛所释放出来的温情……
  我开始变得重色轻友。再去他的大学时,会有意无意地绕过夏美,打着学英语的幌子去单独找Jim。有一次,我在看Jim画画时,他突然信手画了一张速描,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我迷路时的样子,他把画送给我说:“Mu,我觉得你好可爱。”
  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的湛蓝色眼波无边无际,我整个儿跌了进去,靠不了岸。我告诉自己:听见了吧,你是可爱的,尽管你头大脸大,尽管你只有1米56,但你在一个高大的英国帅哥眼里,你是可爱的!
  一句“可爱”,将我的自信鼓得满满的。
  不久,Jim的生日到了。我决定送他一件礼物,可我一个靠课余时间打工供自己读书的留学生,实在没有钱买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会亲手制作蛋糕的白雪公主是最可爱的女孩儿,Jim不是说我可爱吗,我要沿着这条路线坚定地走下去。我的一位被大伙称赞为“料理达人”的英国学姐小朋,教给了我一套制作最简单的英式蛋糕——蓝莓麦芬的流程。
  Jim生日那天,当我把精心制作的蓝莓麦芬送给Jim时,他感动得当众惊呼起来:“我要恋爱了!可爱的小Mu,做我的女朋友吧。”
  南瓜头和姜糖人的爱情故事,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2
  恋爱总是浪漫的,何况还是跨国恋。但我和Jim都是穷学生,每天下课后和周末,我们都得打工挣学费、生活费。唯一见面的时间就是中午的一两个小时,我们会约在离彼此的大学中间的公园里吃便当。我们送彼此的礼物也都是自己动手做的,Jim送给我一幅幅画,我则送给他一份份亲自制作的小料理。可我却认定了这就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笔下的、值得我用一生守候的“小确幸”——小小的明确的幸福。
  然而,我们的“小确幸”很快就迎来了大考验。相爱半年后,Jim大学毕业了。我心里很忐忑,在中国,大学生爱情似乎很难躲过“毕业就分手”的劫数。我和Jim也会这样吗?
  事态似乎正朝着我担心的方向发展,Jim顺利地找到了一份如意的工作,在国际动画大导演斯蒂朗芬的工作室做动画师,但工作地点却在距离温彻斯特417英里的爱丁堡。
  Jim上班后,我度日如年,但我强迫自己不主动跟他联系,我要看看这距离是否会成为我们爱情的杀手。尽管如此,我却努力向小朋学习各式各样的料理,悄悄地期望着与Jim共同分享。漫长的一个礼拜过去,Jim也不跟我联系,我有些伤心了。不想,到了周五晚上深夜12点,Jim突然从天而降。原来Jim一下班就奔赴机场,乘飞机赶到温彻斯特,下了飞机再转乘的士到我的公寓,目的就是为了和我共度周末。
  看着风尘仆仆的Jim,我感动得流下了眼泪。Jim却平静地说:“这就感动了?以后我们每周都这样过,我周五下班后赶过来,到了周一早上再飞回爱丁堡上班。”
  我惊呼:“这也太浪费了吧?!再说你也太累了。”Jim微微一笑:“有意义的花费,就不是浪费,我得对我们的爱情负责。我累吗?能够吃上你做的料理,就是对我身体最好的补偿。”
  于是这个周末,我努力将刚学会的料理做出来,节瓜鸡蛋饼、百变饭团子……尽管做得不地道,但Jim总能一边吃一边露出很夸张的喜爱状来。
  到了周一,Jim早上5点钟就得起床奔赴机场,飞抵爱丁堡后,再直接赶到公司去上班。而我送他去机场后,还能没心没肺地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异地恋”就这样开始了。周周如此。
  2007年初,我终于有勇气把恋情告诉爸妈。我妈得知我找了一个外国佬,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听说外国男人都没有家庭责任感,亲情淡漠,还花心,你好糊涂呀!”我极力争辩:“妈,不是每个外国男人都这样,你不能一竿子扫倒一船人,Jim就是个例外……”关键时刻,我爸表现出一家之主的淡定:“女儿说得对。但不能光凭你说,你得把那小子带来我们审核一下。”
  我把妈的担心和爸的命令原话转达给了Jim。Jim感到压力很大,我赶紧给他打气:“中国有句俗话,丑女婿总得见丈母娘,还是早点去见我爸妈吧。”
  7月,我放暑假,决定带Jim回国。Jim很紧张,提前几天通宵达旦地跟我恶补中文。到我家的那天,40度的高温天气里,他仍执意穿上了正式的西装,以表对我爸妈的尊敬。见面时,他因为紧张不知道该鞠躬握手,还是拥抱,干脆来了个中西合璧:先鞠躬,后握手,最后来了一个拥抱。
  多么单纯可爱的洋女婿呀,我爸妈乐得心花怒放。确定Jim没有花花肠子后,接下来还要考查他的人品,我爸一直信奉“酒品即人品”的观点,他搬来了酒量最大的舅舅。酒,则是家乡烈的烧酒。自打认识Jim,我就没见他沾过酒,他能过关吗?
  结果,Jim来者不拒,直到和舅舅一起喝倒。
  关,倒是过了,可是接下来Jim昏睡了三天。
  通过一系列的考察,Jim成功获得了以我舅舅和四位姨妈为核心的庞大评审团的一致好评。但是,就在我和Jim准备返回英国的前夜,我爸又发难了,他先是叮嘱我们要好好珍惜,然后明白无误地告诉Jim:“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和她妈都舍不得她嫁到那么远。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娶鸡随鸡,娶狗随狗’。你要是真心爱她,就到中国来定居吧。”
  我的冷汗一下冒了出来。我爸太过分了,古话是这么说的吗?Jim不明就里,还傻愣愣地等着我翻译呢,我直接翻译成:“我爸要你嫁到中国来,你愿意吗?”没想到,Jim思考了片刻,郑重地说:“没问题呀,有老婆的地方就是家嘛。”
  我的爸妈乐坏了。可我却不敢太乐观,怀疑Jim这是在故意宽他们的心,是缓兵之计。
  3
  2008年6月,我大学毕业了。我和Jim历时两年的“异地恋”,终于宣告结束。Jim将我接到了爱丁堡,并利用他的人脉资源,顺利地帮我联系到了在一家银行里做策划的工作。
  我又开始享受起了两个人在一起的“小确幸”。我们租房住,Jim养了一只猫,称作“猫太郎”,于是我们有了温馨的“三口之家”。每天下班或是周末,我最享受的就是尝试着为Jim做各种料理。在这之前,Jim拒绝一切蔬菜,连豆腐和海苔也不吃。我按照小时候记忆中妈妈做菜的方法,做出了一道道精致的小菜,看到Jim改变了与生俱来的饮食习惯,开始吃我做的菜,我就超有成就感。
  后来去Jim家里,他的爸妈看到儿子居然开始吃蔬菜,惊得合不拢嘴:“天呀,儿子,你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孩,做出这么惊人的改变?”Jim诡秘一笑,像个哲人:“因为我明白了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和自己大和解。小MU为了我,也在和她根深蒂固的生活习性和解。她一向讨厌动物,却能接受我养的猫太郎。她厌恶西餐,却常常给我做英式料理。你们知道这有多不容易吗……”
  Jim总结得太有深度了,我要在他的人生哲学的指引下,好好爱生活,爱自己,爱他。
  然而,宁静的小日子,很快被我爸妈的催婚电话破坏了。在他们的传统观念里,考验一个男人是否有责任心,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看他能不能兑现承诺,给他心爱的女人一纸婚书。在他们看来,我们都工作了,结婚理所当然,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在英国几乎就没有哪个男孩会在30岁之前结婚。
  我怎么也没想到,Jim竟然又一次选择了和解,他悄悄地策划着一次让我铭记终生的感动。
  2009年4月的一个周末,他说我平日工作太辛苦,他要带我去一个建在森林里的庄园喝下午茶。那是一个很古典的英式庄园,顾客全都是盛装打扮的老绅士和优雅的妇人。而我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纯棉连衣裙。我们在那里喝完下午茶后,Jim却说他已经预定了晚餐。我没有多想。
  突然,Jim单膝跪地,一只手拿着戒指,用虔诚的语气问我:“亲爱的,请答应做我的妻子吧,让我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我惊讶地瞪着眼睛,大脑激动得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发现Jim依然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举着他为我选择的朴素却可爱的戒指。
  我顿时双眼湿透,以前在电视上看女生被求婚时都会激动得掉眼泪,那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当我自己被心爱的人求婚时,我也不争气地掉下了眼泪。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乖乖地让他帮我戴上了戒指。
  我成了Jim的未婚妻。Jim告诉我:“我希望你再回到学校读研究生。我听说,在中国就业,学历非常重要,学历是敲门砖。”
  我不高兴起来:“等我考研成功后,你就要把我踢回中国了?”Jim平静地说:“不是让你一个人回去,是我俩一起回去,兑现我当初对岳父大人许下的承诺。我已经跟我爸妈说清楚了,你爸妈只有你一个女儿,而我却有四兄妹,我应该选择到中国定居。”
  我感动得无以复加。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我和Jim拥有的虽然是小确幸,但他却为之付出了大牺牲。我确信,Jim就是我此生要找的真命天子。
  我重新进入温彻斯特大学攻读研究生,Jim用他一个人的工资养着我们两个人。
  2011年7月,我成功考取了硕士文凭。然后我和Jim领取了结婚证,举行了简约的婚礼。
  2011年12月,Jim兑现承诺,辞掉了爱丁堡这份令人羡慕大有前途的动画师工作,和我踏上回中国的航班。Jim的妈妈尽管很开明,还是舍不得儿子,临别时,她抱着我,低声在我耳畔说:“亲爱的小Mu,Jim是个乖孩子,就这么被你拐走了,我还是很心疼。答应我,要好好待他,不能欺负他。他虽说愿意为爱和解,但也不能让他惨败。”
  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妈妈,你就放心把Jim交给我,没有妈妈在的日子,我就是他妈妈。我一定会好好照料他,绝不会欺负他,也不会让他受别人的欺负。”于是,我们都笑了,Jim的家人以和解的方式,为爱送别。
  回国后,我们选择了在北京发展我们的事业。Jim顺利进入到一家动漫公司,依然做动画师。我则应聘到一家出版公司工作。我们细心呵护着这平凡的“小确幸”。我也要兑现对婆婆的诺言,好好照顾Jim,每天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做最精致的料理,先把他的身体养好。当他想妈、想家的时候,我就陪他打电话,看英国的影片,做从他妈妈那儿学来的食物……
  我和Jim的故事,感动着身边的朋友。在Jim的熏陶下,我也学会画漫画,将和Jim在日常生活中发生的小故事,用手绘日记的方式记录下来。有一天,做编辑的好友文珍得知这事,很是兴奋,极力劝说我将这些手绘日记整理成册出版,一是纪念我和Jim的这段爱情经历,二是让浮躁的现代人学会珍视生活经营生活。
  2012年6月,我的日记体手绘本《南瓜头与姜糖人》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我完全没有想到,此书面市后,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得到那么多人的共鸣。我的博客和空间每天会收到数以千计的读者评论,他们尤其认同我和Jim的人生哲学——
  人生就是和自己大和解,并且,人生的幸福指数总是与“大和解”之“大”的程度成正比。
  编辑/纤手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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