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柯:山海与伴,让空间自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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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光者|“雾浓顶”的光芒在地
  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的雾浓顶村,坐落于滇藏高原海拔3 600米的群山之中,正对梅里雪山,四周散落着20多户藏族人家。谢柯第一次去雾浓顶,是在2015年的夏天,森屿围绕的自然环境虽无法看见整个村子的全貌,但让他“豁然开朗”的是,来时的云雾缭绕,瞬息间便已云开雾散,光芒洒落雪山。
  “这是梅里雪山独有的灵性”,雾浓顶村在梅里雪山的环抱与辉映下,显得格外有灵气,这种“屈从”又遗世独立的存在,其他村落无法比拟。
  “从香格里拉机场上山的车程时间大约3小时,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会让每一个到访雾浓顶的人经历一番‘朝圣’。”如同上山的心灵奇旅一般,谢柯也在内心反复绘制既下山·梅里的设计稿图。
  梅里,是谢柯在雾浓顶村的建筑设计项目,同时也是这里的第23个藏屋。“设计梅里的时候,我们走访了当地民居,去了解、调研了藏民们的生活状态与建筑‘纹样’,感受空间的调性与味道。”与谢柯其他建筑作品不同的是,梅里不那么“写实”,它带着藏区的特殊气息,如同梅里雪山一样有着“灵性”。
  “我希望通过建筑来呈现文化的在地性,所以我保留了藏式屋子的外部形态”,在内部空间与环境的表现上,谢柯以一贯内敛的笔触,低调的灰色,温润的黄色以及手工家具的木质调来呈现质朴与谦逊的风格。身居梅里的這段时间,他常在天色未白的时候踏进村子的泥地与山林间,远处的日照金山以及天赐的光芒,让他感到极为治愈。
  光赋予人力量,同时,它可以让一个空间的“灵气”与“智慧”从清晨到日落,次第展开。谢柯“追光者”的角色,在梅里身上得以显现。自然光线、内部空间与住客彼此交互,会客厅与顶层小酒吧的南向与西向,整幅全景透明落地窗与光线友好相接,哪怕只有一束光,也可以将住客的视线,从室内拉至窗外远处的扎拉雀尼峰与梅里十三峰。一楼的餐厅像是一个被木框嵌入的玻璃盒子,阳光肆意挥洒于餐具与食物间。
  除了空间里的光,到访梅里的人,通常会被梅里内部墙面的材料吸引。谢柯坦言,“墙面连腻子都没有刮,是搓沙形成的效果”。他在现场和师傅们试验过很多次,自然的折光效果正好能表达神秘又模糊的气息。但奇妙的是,谢柯虽然将“在地性”作为空间构筑的重要理念,但人们在梅里的内部空间几乎看不到唐卡挂像等传统藏区装饰元素。想必作为设计者,谢柯更愿意人们去观察身处的自然与人文环境,非常具象的藏族元素或许并不是感受在地文化的最佳选项。
  “在各个地方行走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城市或村庄最感人的时刻是清晨与夜晚”,雾浓顶清晨田地的牛铃声唤醒了沉睡者,夜晚炊烟四起拉满了村子的“氛围感”,那些瞬间是生活最真实的一面,谢柯也习惯性地将这些蕴藏的“情绪”与自己的设计相连。
  山城人|重庆的“重”,也是重逢的重
  “山城”之名为重庆,重是重逢的重,庆是庆幸的庆。
  谢柯是地地道道的重庆人,浓密眉宇间的黑框眼镜,时刻折射着寰宇江天与上山下山的清晰模样。他常说“自己很庆幸”,既下山·重庆的特别存在,能让人们深刻感受到家乡重庆的“AB面”。
  根植于重庆南岸龙门浩老街最高处的既下山·重庆被绿植掩映,东水门大桥与长江将两区隔开,一面是城市之心渝中半岛高耸入云的钢铁“丛林”,一面是让人放慢脚步、“龙门阵”此起彼伏的民国老街。环境造就的新旧重叠,让每一位到访既下山·重庆的人,都会为这里的院落所传递的温润与质朴“弃械投降”。
  和既下山·梅里的民宿属性不同,既下山·重庆更趋于酒店业态。“我们用钢铁与柔板重新梳理空间格局,让空间具备现代酒店功能的同时,又能经由设计呈现民国时期的建筑状态。”视野开阔的庭院间,有3栋民国建筑,为新华银行旧址和美国使馆武官别墅旧址,以及16间结构不同的客房。
  纵观空间内部的器物陈设,能明白谢柯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对工艺美学的理解及运用能看到他的精致一面:门厅纹理清晰的实木柜,客厅光泽油亮的皮质沙发,楼梯转角处有年代感的陶瓷罐……谢柯青睐的木艺、陶瓷、纺织等自然材质的手工艺家具,似乎能与山城的质朴气息恰到好处地贴合。除了陈设,谢柯在客房空间材料的选择上首选了木与麻,这显然和许多当代设计师因创新设计而选择新材料所“相悖”,传统材料的使用,在谢柯看来,同样是当代设计语言中“崭新的表达”。
  “身处既下山·重庆的氛围中,你能感受古朴之气,建筑及空间的‘复兴与再造’不会让人感受到器物的陈旧,相反,它们的当代性表达体现在传统材料的全新发现与运用。”
  中国有句古语,叫“事外之功”,想做好事情就得在其他地方下功夫。有形的空间有了,重要的是发现无形的空间,既下山·重庆以及在此之前的梅里,就好像是谢柯拿着一把“高倍镜”,从设计图纸到建筑落成,将古朴的自然之美与当代的人文关怀无限发掘与放大。
  上山下山,重庆路“难”。蹚过大江及越过大山者,更容易理解上山与下山的不易,如果将两者来形容人的状态,也毫不违和。“下山”或许是跨越山丘、看过世界后,回归自然与原始的一种状态。这种向内探寻、重逢过去的状态,通过谢柯的设计得以显现。
  匠人徒|27年,木作的极致释放
  “跟随了我27年的木匠师傅们,是我的老师。”
  认识谢柯的人都知道,高中毕业后的他做了7年钳工,“阴差阳错”考上了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之后又爱上了建筑设计。纵观他所有作品,木工木作始终是不可或缺的元素,而木匠师傅,是他最珍惜的老师。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谢柯跟木匠师傅学过一些手艺,从中发现他们的制器手法很精妙,甚至可以称为“木作”。在将近1年的时间里,他与师傅们一起参与设计,共同思考。
  从谢柯大学时期遇见的第一批木匠师傅并合作至今,大概有27年的时间。“时间是会说话的,现在我们跟木匠师傅的默契程度非常高,有时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工作上的难题。”木匠教会了谢柯如何实实在在地制作器物,同样,谢柯也会向他们讲述怎样把传统的材料转化为更现代的东西并流传下来。   “我特别珍惜他们,从学校出来的那会儿,不懂工艺,不懂实际的制作,所以我常跑去工地,像木匠们的徒弟般跟着他们学习,发现其中的奥妙太多了。木匠师傅们年事渐高,也没有了徒弟,能够继续就已经不错。”如今,1994年就认识的木匠师傅们,依旧在他身边。
  正是如此,谢柯身上有着设计师里独有的匠人气质,这份气质同样在云南大理的建筑设计中彰显得淋漓尽致。如果说重庆是谢柯的故乡,那么大理算是他的“第二故乡”。
  “我第一次去大理是在20世纪90年代末,至今的折返次数我已经记不清了。大理是一个特别自在的地方,我喜爱这里虔诚与朴质的状态。空气、植被、湖水会‘说话’,它在告诉人们这里的友好。”
  2016年4月初,是大理春色最美的时候,谢柯来到洱海边一片玫粉色樱花掩映下的“山水间”,大理生活的丰富肌理让谢柯不再满足留宿于当地客栈,于是决定买下其中一栋作为私宅。山水间是距离大理古城1千米的别墅区,渗透着“乌托邦”隐逸的气质。谢柯的私宅500平方米,共4层楼,坐拥洱海与苍山,他把这里定义为“与朋友们相聚的地方”,因此,去中心化的处理让每一层的空间都有足够宽敞的公共区域,好友往来,喝茶小聚,十分惬意。
  “我喜欢真实的材料,木头、石头、金属”,从建筑学的角度讲,材料本身的质感和材料的建构逻辑组合成了建筑的外部形态与内部空间,无论哪种材料,都会释放出它的视觉张力。
  谢柯家中的大部分物件,基本都是手工艺制品,木作在这里得到极大释放。“家中大多数物件都是淘回来的”,柚木、楸木制成的椅子、地板,以及院落里的葡萄藤架,甚至是家中不知道从哪抱回来的一整块原木,经由雕刻而形成的茶几等在他眼中都是一种“民间智慧”。
  “以前没有所谓的工业设计师或家具设计师,大部分设计都由匠人完成”,木匠们常年与木材为伴,现场打磨的每件木作在谢柯看来都是不错的工艺品,与现代的那些讲不明白材质的“潮流”作品相比,它更有温度。同样,那些经双手做工的器物,其气质如同谢柯的性情般温润。“我更愿意选择传统材料的物件,如果仅仅只有设计属性的话,我可能不会选择。”
  时至今日,谢柯仍旧将木匠师傅作为自己当下及未来的手艺之师,年末的私宅相聚将再次拉近他们对工艺与再设计的自在探讨。
  生活家|“退”哲学与自然生长
  “太满。”
  这是谢柯对当代年轻设计师为追求所谓“极致”而指出的“通病”。就好比当今城市与室内设计的风格越来越趋同,一部分建筑师从设计图稿开始,就已经有一个完整的构图与理想中的“完美”模样,“这是他们所理解的‘满分’”。而在谢柯看来,建筑师需要明白的是,设计不仅是建造的艺术,更是待人接物的艺术。
  纵观谢柯的大多数设计作品,无论是空间还是器物数量的“饱和度”,都只有70%。一方面是让屋子的主人可以添置审美情趣内的物品,以及为后期的软装陈设提供更多的可能性,一方面是在今后5年、10年甚至更长远的时间里,空间的调性与使用感不过时,并且能顺应自然不断“生长”。
  “设计节制和‘退后’一点,把人放在生活的重要位置”,谢柯所理解的生活,不是被设计出来的,而是产生于人们每天与环境的深刻交互。一个空间若被粉饰得太满,人们的创意灵魂则没办法呼吸。换句话说,设计的“留白”,是对每一位屋主最大的关照与善意。坚持“留白”的這些年,谢柯设计方式的从简与自然元素的互补,让留白的空间并不会显得苍白,反而有了“极大的平衡”与节制所带来的“丰盛”。
  这些年,谢柯的业余时间太少了,没办法,建筑师是一个非常需要亲力亲为的职业,几乎每件事情都参与。作为一名建筑师,谢柯的当下设计及未来规划已经不被形式左右,而是如同夹着黑框眼镜、披着素色外套的他一般,透露着自上而下的朴质与虔诚,“谢柯式”的温暖气息贯穿始终。
  对话谢柯
  Q:您认为生活与设计的关系是?
  A:生活,远比设计更重要。
  Q:如果用一个词形容手工艺,您会用哪个词?
  A:民间智慧。
  Q:您认为传统工艺与人的内在关联是?
  A:“点缀”与“渗透”,以及相互成就。
  Q:您觉得何为“匠人之美”?
  A:美在于专注。专注于技艺,专注于创造,专注于内心。
  Q:在您看来一个手艺人的理想状态是?
  A:保持自我,保持好奇,保持纯净。
  Q:如何看待所谓的“网红”现象?
  A:什么红就做什么吗?可以红,但没必要为了保持“红”而丢了自己。
  Q:如何理解“传统工艺之美”?
  A:顺应自然、化繁为简,把干扰我们与传统工艺亲密接触的东西拿掉,极致之美才能清晰呈现。
  Q:在物质快速产生与消弭的时代,如何理解手工艺的“不朽”?
  A:手工艺如同建筑,从物质上讲无法“不朽”,真正不朽的是共同的直觉、认知与精神。
  Q:传统工艺作品的“感性”表达体现在哪些方面?
  A:人的情感和对事物有感而发的真挚善意。
  Q:您觉得何为“好”的设计?
  A:好的设计一定能抚慰人心,无论是手艺人还是建筑师,都应该加强设计中与人相关联的“同理心”的认识。
  Q:传统工艺品最动人的部分是什么?
  A:双眸的发现,最为动人。所以,作品触动人的部分,是匠人观察世界及塑造好物的独特视觉。
  Q:当下,新手工艺不可或缺的要素是什么?
  A:新手工艺既要表现东方美学的当代性,又要表达文化的在地性,所以尺度的拿捏尤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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