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灯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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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代进入21世纪,学子们的思维已新得令人咋舌,像极了滑板呼啸而过的飒爽,像极了街舞随风而动的洒脱,那么,我们的作文为什么还要继续千篇一律的刻板?
  第一期“非常作文”中,你会看到:《不开灯的厨房》里,一位桀骜孤独的女孩在暮色中慢慢褪去冷漠的伪装,深深压抑在心底的母女深情随饼香轻轻弥漫;《公交车上的故事》虽平平淡淡,但当中有对生活的敏锐观察与真实再现;《本色》女孩在梦想与现实之间徘徊,何处才是心灵的雪域桃源……
  作文难道可以写成这样?作文为什么不可以写成这样!?
  “非常作文”拒绝八股,拒绝束缚,田俊在此恭候非常的你写真身边的精彩与平凡,把最真切的感动和领悟一吐为快!
  我们都在厨房。她在里间烙饼,我在外面揉面。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我抬头看钟,已经六点零五分了。家里只有我和她,很静,我们都不说话,只听见水龙头滴水的声音。
  面团分散在案板上。我抓起一个,轻轻揉起来。面团软软的,表面很光滑,在手里感觉凉凉的。我不停地揉面,忽然发现自己快乐起来。锅里的饼发出“嗞嗞”的声响,还有铲子和锅接触时的清脆的金属声音,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饼香。
  天色越来越暗,我们依旧没有想到要打开灯,只是沉默着。我知道此刻她正靠在炉火边,围着那件旧的碎花围裙——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的围裙,那时候我喜欢把它当作裙子围在身上,然后得意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这是国庆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又要上学了。学校在城市的另一端。我每天骑车要花去四五十分钟,一路上坡费力地蹬过去。中午不回家,独自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这是我快乐而又孤独的时刻。
  我并不害怕孤独。最尴尬的,我觉得倒是独自面对人群的时候。人群里,只有我是一个人。其他人总是三三两两,或者成群结队。
  我不漂亮。已经很久没有买过衣服,也没有能力去打扮自己,对学习也失去了兴趣——失去了对自己的惟一解救。与学校里漂亮张扬、享受青春的女孩完全不同,她们上课睡觉,听歌,谈论明星,评论时尚,打扮,打架,说脏话,偶尔在公共场合出一下风头,恋爱……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我太多的容身之处。
  心里也许一直隐藏着回家的愿望。每天一放学,总是迫不及待地推车、骑上,一个人在路上,有时候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有时候感情就像即将泛滥的潮水,我要花很大力气去控制,勉强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能够预感到回家的种种情形,每次想到,都觉得难以言喻的失望。这样匆忙地在晚自习下课前收拾书包,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推着车子,只是想回家,可是家里等待着的又是什么?
  不敢去碰触心里的那块阴影,因为知道所有的失望会从缺口汹涌地喷射出来。
  家里突然发生的变故、经济的拮据,让我无法忍受,我只有在家里流露我对生活的不满,她是我惟一可以发泄的对象;而她,同我一样对生活感到失望,终日无所事事呆在家里,她也开始烦躁不安,脾气时好时坏,经常歇斯底里。
  我们争吵,彼此伤害,所有温暖甜蜜的回忆似乎都已经被遗忘。也许这样更好一些,不会让人更加难过。
  很久没有和分离的朋友联系。每一次,收到她们的来信,都难以平息内心的波涛汹涌,却只能趴在桌上,悄悄擦去泪痕,把所有的信放在一个大大的糕点盒里,没有回过一封。我是想念她们的,长时间长时间地想念她们,在课堂上,在课间,在回家的路上,在任何感觉孤独的时候,可是我已经无法再倾诉,我已丧失了声音。
  在某些时候对自己失望至极,只觉得迫切需要找到一种方式让心里的东西得到释放。实在厌倦独自的面对与承担,就经常摆出脸色,把所有的不满与厌烦展示给她看,将她竭力营造出来的欢愉气氛弄僵。这时候,她会小心地掩藏起自己的失望,试着妥协与迁就我。当我的继续放肆终于让她忍无可忍,战争就无法避免地爆发。
  我躲进屋里,用力地关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泪流满面,对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咬下去,咬得浑身颤抖。
  手腕上大大小小褐色的斑纹,是一种记忆,属于不堪回首的过往。
  天已经黑下来,记忆里的一些碎片忽然显现:我们在家里相互追逐嬉闹,她早晨带我到公园里散步,她温柔的声音说,乖。
  我生病,她在深夜抱我去医院,我躺在她怀里,她的下巴抵在我头上,还有温暖的液体滑落在我脸上,被冰凉的风吹干。在黑暗僻静的小巷里,她的棉布拖鞋与地面发出清晰的摩擦声……
  我知道有个声音就要脱口而出:“妈妈,妈妈!”
  我咬紧嘴唇,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知道自己这样爱她,爱这个给予我生命的人。我们相互爱着对方,彼此怜悯,可是却又在不停地互相伤害,不让彼此靠近。就像此刻,她在里间,我在外面,隔着一堵墙,她烙饼,我揉面,各自做着仿佛毫不相干的事情,其实是在合做一张香甜的饼。
  黑暗里,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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