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福一叶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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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简介:
  张天福,1910年出生,福州人,中国茶学家、制茶和审评专家,被茶业界尊称为“茶界泰斗”,1935年创办了中国第一所茶叶科研一所福建省立福安农业职业学校,1941年成功研制出中国第一台揉茶机,是《中国农业百科全书》所列20世纪十大茶叶专家唯一健在者,被授予“中国茶业界终身成就奖”,对福建省茶叶的恢复和发展作出重要贡献,晚年致力于传授审评技术和倡导茶文化,著有《福建白茶的调查研究》《龙岩斜背茶调查》《梯层茶园表土回沟条垦法》等。“台茶之父”吴振铎、著名微生物学家蔡润生等都是张天福的学生。
  “快点!既然约好上午10点见面,我们就必须要赶在10点之前到达。”走在前面的人急匆匆地对身后的记者说,“张老时间观念很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迟到。”要知道,每批客人在约定时间到达之前,张天福已经做好了待客的准备,只要听到楼下门铃一响,他便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微笑迎接。
  熟悉张天福的朋友都知道,张天福有一个待客原则,对到家里拜访的人十分讲礼貌,不管是名人或是普通人,他都一律热情招待;但对于迟到的人,无论身份多么尊贵,他都会给予惩罚——不给茶喝。有一次,一位官员因故迟到,没能喝上好茶。而张天福那次泡的茶,是在香港拍卖会上拍出600万元一斤的铁观音,他泡给了几位准点到达的年轻人品尝,教他们如何闻香、尝味,唯独忽略迟到者。
  105岁的茶界泰斗张天福步伐稳健地引领客人走进客厅,随即和善地招呼房间里的每个人入座。他的精神依然矍铄,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双眼。待客人落座之后,他亲手烧水、择器、择茶、泡茶,以茶会客。也许是因为此前患有白内障的原因,手术后的张天福视力下降很多,“距离2米就已经看不太清楚”。交谈时,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依旧认真注视着每个和他说话的人。
  几个月前,张天福被国际茶业大会组委会授予“世界杰出茶人贡献奖”,但是礼貌和笑容却难掩这位老人的焦虑。作为中国十大茶人目前唯一健在者,建立中国的茶叶标准,打造世界级的中国茶叶品牌,一直是张天福最大的心愿。然而,已经年过百岁的张天福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投身茶业的发展,未来所能做的只有尽量完善自己的茶叶研究。
  和许多老人一样,张天福不会上网,家里也没有电脑。2013年秋天,中央电视台拍摄纪录片《茶,一片叶子的故事》,对张天福进行了摄录。由于纪录片是在深夜播出,而此时张天福早已上床休息,错过播出时间,时隔多月,他依然没能看到镜头中的自己。“你们能让我也看看这个纪录片吗?”聊起这件事,张天福如同孩子般,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的期待。这样的一幕,很难让人把眼前的这位老人与“名人”联系到一起。
  天福茶博物院院长阮逸明说:“张老非常平易近人,很和藹、很执著、疾恶如仇,他的精神就是茶的精神,就是真善美,追求真善美。可以这么讲,他是我们茶人的典范。”
  “我给得太少了”
  1931年,张天福在南京金陵大学农学院读书时,在一份日本报纸上看到一张令他至今难忘的照片:“支那人”的制茶照——茶农的头上拖着一根长辫子,赤裸着上身,光着脚在地上揉茶。张天福知道,赤脚揉茶是非常不卫生的,日本人刊登这张照片的意图在于讥笑、挖苦中国人的落后和无知,以显示他们“高人一等”的民族优越感。这张照片深深地触动了张天福,兴茶富农的思想在他的心中逐渐萌生。
  那年9月,日本发动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金陵大学、中山大学和复旦大学前往南京中央政府请愿的热血青年学生汇合在一起,他们有的抬着棺材,有的手持“祈战死”的旗帜,在大街上抗日游行。张天福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头。
  为了给抗日义勇军募款,1931年12月20日,张天福带领金陵大学国术社在学校大礼堂表演武术。在义演时,他拍下一张照片,并在照片上写下“立人立己,强国强种”的誓言。“早在中学读书时,我国被列强称为东亚病夫,一盘散沙。我立志以‘立人立己,强国强种’作为座右铭,同时认为一个人能做到‘无私无畏’便无所谓祸福关系了。”
  从金陵大学毕业之后,张天福就开始着手搜集有关机械制茶的资料,想要设计出一个适用于中国农村的木质揉茶机。经过将近10年的反复推敲、不断修改,1941年,张天福终于试制出一台既省力又便于在农村推广的“九一八”揉茶机,从此结束了茶农在茶叶初制过程中用脚揉茶的历史。
  张天福为什么把自己研发的揉茶机以“九一八”来命名?“我对它的设想与设计,开始于1931年,”张天福道出了缘由,“那年9月18日,日本驻中国东北的关东军挑起事端,开始了武装侵略东北的法西斯暴行。我们要不忘国仇,驱逐虎狼;要不忘国耻,振兴中华。所以,我早就把它定名为‘九一八’揉茶机啦!”
  1953年,张天福将“九一八”揉茶机改进为“五三式”和“五四式”揉茶机,分别推广应用于红茶、绿茶产区,又设计推广了绿茶三锅连续杀青机,大大减轻了制茶工艺中揉茶和杀青工序的劳动强度。
  事茶几十年,张天福一直致力于茶叶生产技术的研究和推广工作,关心茶叶科学普及以及成果的转化推广应用。“我想人生的意义不在于我在世界上享受多少,而在于我向世界贡献了多少,不是拿多少,而是给多少。说实在的,我给得太少了,在茶业事业上,我感到有负担,感到有责任,有时间的紧迫感。”
  华南农业大学教授丁俊之说:“从张老的年谱来看,对茶叶的产、学、研相结合,就是生产、教学、科研相结合,这是一大特色。同时,促进生产、科教、茶文化共同发展,是张老的一生运作。”的确,对于张天福来说,他的一生都在无怨无悔地为茶而活。
  一节课,一辈子
  “张天福先生给我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作风特别严谨,工作特别认真,经他办的事都井井有条圆满完成。”中国茶叶流通协会茶道专业委员会主任张大为说。几乎每个张天福的朋友,都会对他做出类似的评价。茶叶专家陈金水说:“我从1962年参加工作认识张老以来,最钦佩的就是他科学严谨的态度。”   1989年7月,安溪县西坪镇松岩村举行茶王大赛。为了防止比赛中出现弄虚作假以及“走后门”的现象,大赛最终确定以匿名方式进行评选。
  当时,张夭福受邀担任此次比赛的总评委,但由于其他事情缠身第二天才到达安溪。当地知名的评茶师已经从送来的几百个茶样中筛选出6个样本,准备从中评出一、二、三、四名次。
  “它们确实不错,好茶好茶,不分上下。可其中列为第四的,应改为第三,因这两杯不同标号的茶,无论从色、香、味、形,都分不出高低,故应该并列为第三。”从福州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松岩村之后,张天福在评审现场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尝了又尝,最终得出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结论。
  “张老,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并列得奖的先例呀。”一些评委不同意张天福的意见。
  “为什么不能破例,实事求是,应该破例呀。”张天福回答道。
  经过对这两杯茶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对比之后,张天福果断做出决定:“并列第三名。”后来,直到颁奖时,人们才发现真相:这两个茶样竟然是同一家企业参评的同一种茶!
  原来,有一位茶农想让自己的茶叶增加获奖机会,便把同一种茶标为两批不同的茶拿去参赛,希望多得到一个奖项,而在座的所有评委都没有发现。秘密公开之后,一片哗然,就连主办茶王赛的人都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张天福竟然品出了茶农的“鬼把戏”。评委们异口同声地说:“真是神了!真是神了!”
  长期以来,张天福在茶叶采制实践中,练出了一身过硬的评茶真功夫,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我是主评,但我也只有一票。”张天福说。在茶王赛中,张天福采用“票决制”,实行民主风格。在竞争激烈的评比场上,他往往都是最后一个发表意见,以免自己的意见会影响其他评委的判断。
  提到对待科学的严谨态度,张天福忘不了曾经在福建协和大学听过的一节哲学课,这节课的内容影响了他的一生。
  福建协和大学,是20世纪上半叶美国教会在中国筹建的13所教会大学之一。1929年,张天福以优秀的成绩考入协和大学。在第一堂哲学课中,美国教授斯考特出了一个非常独特的问题:“同学们,请你们回答,自己课桌的长度是多少?”
  老师的话刚落音,同学们就开始根据自己的目测估计了一个数字作出回答。有人说是三尺二,有人说是三尺三,也有人说反正就是三尺多。“请同学们用尺子量一量,看看是不是与你目测的数字相吻合。”斯考特接着说。
  结果是,全班没有一个同学说得准确,七嘴八舌的讨论之间,猜测的数字与结果相差甚远。“请大家永远记住,从事科学研究事业,不能有丝毫差不多的想法。科学必须严谨,凡事不能想当然。”斯考特严肃地对全班同学说道。
  这几句简单朴实的话,深深地刻在了张天福的脑子里,令他受益终生。往后的岁月中,不管在学习、生活还是工作中,张天福一直以这句话来要求自己务实的生活作风和精确的科学态度。在其一生的教育、生产、科研工作中,张天福也经常用这句话来告诫晚学后辈们。
  1989年,为了开展“乌龙茶做青工艺与设备研究”课题,张天福与乌龙茶试验小组成员来到安溪县芦田茶场。对科研工作的严格要求,张天福是出了名的。
  一天晚上,小组成员郑乃辉值班,由于工作疏忽,致使茶厂发电机的热风萎凋叶差一点烧焦。“工作要认真,”张天福知道后一脸严肃地对郑乃辉说,“不能有半点马虎,不能想当然,半点的疏忽大意都不行。”
  试验期间,每天清晨不到6点,张天福就起床工作,晚上10点甚至更迟才能就寝。他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生产时操作规程的执行情况。一旦与当地工人出现“小摩擦”,张天福就会召开小型座谈会,倾听工人意见,和气地讲明道理,让他们明白执行过程缘由。
  对茶叶中试的试验进行品质审评与对比,是严格把关的重要關口。桌子上陈列着一排排样品,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啜了又啜,上午下午,天天如此。在外人看来,这样的试验研究有着说不出的繁琐和枯燥,而张天福始终如一,坚持了下来。
  1991年,在张天福的带领下,“乌龙茶做青工艺与设备研究”荣获福建省科技进步二等奖,为福建省乌龙茶产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四字茶礼
  “茶界泰斗”的家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大,不过几十平方米。他的居室十分简单,两室一厅。客厅不大,室内没有国内权威们通常用来衬托品味的名贵家具,靠窗的位置是一张木沙发,茶几上摆放着简单的茶盘茶具,围绕在茶几的四周还有几张单人椅;卧室里,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衣柜,小小的房间看起来简单而又干净;另一间是所谓的评茶室,在这个不到10平方米的狭小空间里,2个用来储藏茶叶的冰柜,让原本就不宽敞的房间看起来更加拥堵,张家最值钱的家当恐怕就是存放在冰箱里的那些“叶子”了。
  看到张天福这样俭朴的居室,很多人的第一反应都非常吃惊。曾经有位采访张天福的朋友在文中提到: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脑中还回想着张老简朴的家,联想起一位朋友不久前迷上了喝茶,为了装修他的茶室,不惜花费重金,专程从广州运来一套红木茶桌椅,配上名贵茶具,加上锦屏奇石,走进去犹如进入华美的茶楼。相比之下,终身事茶的张老家可以称之为陋室。”
  住这样的两室一厅,并不是因为张天福的经济条件不好,而是觉得“没必要浪费”。2013年3月12日,张天福将自己位于福州铜盘路五凤山庄的房产捐献给福建张天福茶叶发展基金会。“我现在有地方住,不需要它,但是繁荣茶业(这事)现在不做将来就坏了。”
  “茶,不仅是一种饮品、一个产业或者单纯的经济领域问题。茶的内涵丰富,从茶的品质特性、品茗意境、社会功能,结合当前社会实际,可以形成‘中国茶礼’。”从事茶叶事业以来,张天福不仅推动了茶业的发展,在茶学思想方面也形成了自己的认识。
  “俭,茶尚俭,勤俭朴素;清,茶贵清,清正廉明;和,茶导和,和衷共济;静,茶致静,宁静致远。”这是挂在张夭福家里的四幅手书,是他在1996年提出的中国茶礼,也是他一生追求的精神境界。与茶相伴了大半辈子,“俭、清、和、静”的内涵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他的生活。   1957年,张夭福被错划为“右派”,下放到崇安进行劳动改造。在崇安茶场,张天福每月的工资被扣掉很多,这与他过去的高工资有着夭壤之别。为了将自己这点粮票和微薄的生活费寄回家中维持生计,张天福几乎每餐都靠番薯充饥。
  1966年,“文化大革命”的风暴铺天盖地而来。张夭福因为头上的“右派”帽子,被众人当成了攻击的“靶子”。红卫兵、“造反派”立即冲到张天福的住处翻了个遍,日记、记事本、文件、相册,塞满了一个大包,当做战利品背走。他被勒令住进“牛棚”,不准回家,时刻交代罪行,还要带上高帽子上街游行示众。扫地、洗厕所、扛桌凳、搬行李,最脏、最重、最累的活都交给张天福来做。就连他的夫人吴端宜也惨遭造反派的欺凌,个人财物以“重要罪行证据”之名义被没收,住房也被当作了“造反司令部”的办公室。
  但即便是这样,张天福仍然忘不了对茶的追求,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发展茶业上,不仅大大提高了“斜背茶”的品质,还研究出一种新的技术——梯层茶园表土回沟条垦法。
  “1957年我被划为‘右派’,至1980年平反……在23年中我受了苦难,全家也受到牵连……在自己的(茶叶)事业中,坚守岗位,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这就是我的理想、我的追求、我的愿望。”张天福说。
  育茶人
  “五十年春与冬,育茶建奇功;善为人师表,辛勤一园丁”,1990年,商业部茶叶畜产局经营处张大为处长,为张天福庆贺80岁寿辰及其从事茶业50周年时,请爱新觉罗·溥松窗题写了这样的贺词。
  在教书育人和科学研究道路上,张天福培养了一大批茶业技术人才。福建省农业厅原厅长吴建华说:“老校长张天福教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林农人……在这块沃土上,名师荟萃,英才辈出,为国家培养了近万名优秀的中等农业专业人才。”
  其实,关于茶学的教育问题,早在1932年,张天福刚从南京金陵大学农学院毕业时,就已经开始进行研究。他还根据自己的亲身体验,开创了“科教合一”茶学教育先河。
  1935年,张天福在福安创办了福建第一所茶叶学校——福建省立福安农业职业学校。他亲自担任校长,专门开设茶业专业,这也是全国农业中专中最早设置茶学专业的学校。在茶学教育中,他把“科教合一”的思想融合在学生的日常学习中。专业课讲什么、学什么,都可以去社口茶业改良场实践。这样一来,将教学与实践相结合,学生毕业以后,很容易就能对茶农进行正确的指导,还可以具备一定的从事茶业经营的能力。
  作为福安农校的首任校长,张天福对学生的关心从来都不含糊。1943年秋,日本侵略者发动“细菌战”,邵武城区发生瘟疫,学生吴法从不幸染病,被隔离在照春山上的一座破庙中。由于庙里没有床,吴法从只好在地面上撒上一层石灰,席地而睡。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吴法从渐渐不能生活自理,无法按时吃药。当其他人都刻意疏远吴法从的时候,张天福却自己出钱为他买药,常常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前去探望。后来,为了保证全校师生的安全,张天福决定暂时停课。附近的同学回家避风头,家远的毕业班同学就以毕业旅行的名义,徒步旅行到将乐、顺昌、泰宁等地,一个月后躲过疫情高峰期再回校复课。
  在张天福看来,教书育人不是只有在讲台上才能做。1975年,13名朝气蓬勃的高中毕业生,背着行装来到张天福所在的寿宁龙虎山茶场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白天,知识青年与茶农们一起学干农活,晚上,有的打牌,有的聊天,打发空闲的时间。时间一天天过去,下乡的新鲜感也逐渐消退,有些学生开始学着抽烟消遣时光,渐渐无法安于茶场艰苦生活。
  “我想向他们传授科学种茶和加工制茶的知识。”看到一些知识青年日渐消沉,张天福的心情十分沉重,他找到场长王维椿,希望能够得到支持。“好,好。我們也在研究,茶场可以专门开辟一块‘知青试验茶园’。”王维椿十分赞同张天福的提议。
  张天福开始为年轻人编写学习资料、办墙报、办培训班,还教他们学英语。白天,他和年轻人一起劳动,手把手地教技术;晚上给他们上课,讲解理论知识。
  这群年轻人从未接触过茶叶生产,张天福带着他们上茶山学习茶园的管理,教他们如何育苗、种植、修剪、施肥、喷农药、采茶,学习制茶的各种工艺技能,掌握审评茶叶品质的知识。渐渐地,到张天福的房间里请教问题、讨论心得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椅子不够坐,大家就一起挤着坐在床上、门槛上。后来,这群年轻人里有很多人成了茶叶方面的专家。
  “我还是个小学生”
  对于张天福来说,2005年1 O月28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70年前的这一天,是福建省茶叶研究所成立的日子,也是他从事茶业科学与教学工作的第一天。为了纪念这一天,福建省农业厅、省农业科学研究院等,在福安市社口举行了纪念大会。
  “我是茶叶战线上的一个老兵,所做的工作都是我的责任,是应当做的事情。”张天福在会上谦虚地说,“大家说我以身许茶,是‘为茶’的一生,但茶学深奥,我只懂得皮毛,要活到老,学到老。”2007年的一次研讨会上,张天福再次在发言中说:“我还只是个小学生,要活到老,学到老。”
  1939年,张天福曾经作为中国茶界的唯一代表,参加国民政府在重庆召开的全国生产会议。当时他带了一大包永春佛手茶在身上,让重庆的茶友品尝。佛手茶的馥郁幽芳,给茶友们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他决心要研究佛手茶的生产,制出它的极品茶。然而由于抗日战争以及之后的种种变故,张天福的这一心愿一直未能实现。
  1982年,已经退休的张天福被聘为福建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技术顾问。就在这年春茶采摘的时候,张天福来到永春北硿华侨茶果场,寻访期望已久的历史名茶佛手。
  “场长,我要把永春佛手推向全国,但它的品质不如1939年我带到重庆去品尝过的历史水平。”张天福开门见山地说,“佛手是我们场的主要产品,请帮助精制,非常感谢。”场长知道张天福将要兼制参评全国名茶的佛手,立即在厂里召开座谈会,聆听张天福的技术要求。   次日早上,73岁张天福匆匆吃完早餐,便立刻来到制茶车间门口。专家的提早到来让工人们大吃一惊,没有人料想到这位国内知名的茶业专家竟然如此敬业。在工厂,张天福一住就是一个星期,晚间直到午夜时分,仍然在与工人们审评茶叶,大家担心他年事已高太劳累,就劝说他早点回去休息,无论别人怎么劝说他就是跟大家坚守一线。第二天一大清早,73岁的张夭福又早早地出现在加工厂的门口。经过张天福反复不断地讲解和改进,一批又一批品质上好的佛手茶终于制作出来,并多次获得金奖。
  对于张天福来说,自己在100岁之前,始终是忙碌的。“我希望100岁以后,是平静的。生活的本质,就是平平淡淡。”然而,真正到了100岁之后,张天福并没有过着颐养天年的舒适生活。
  2011年8月19日,烈日炎炎,天空中看不到一片云彩,寿宁县南阳镇龟岭的山坡上的热浪阵阵。连日来,102岁的张天福不顾暑气炙人,马不停蹄地考察选址有机茶示范基地。当在一个山坡驻足时,张天福显得有些疲惫,但望着眼前的山坡,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对分管茶业的寿宁县领导说:“这里是个好地方,明天即可修路了!”
  海拔600~800米的原始林草地,没有开垦历史,山泉清澈,土壤呈深褐色,这些正是可以创建“有机茶示范基地”的天然“处女地”。看到眼前的一切,张天福忘记了疲惫,兴奋地与身旁调研的同志交流看法。多年来,张夭福希望在寿宁建立“张天福有机茶示范基地”的夙愿终于即将实现。
  2012年3月,103岁的张夭福登上茶山,考察永泰李安平村红茶基地和当地地势及生长环境;2013年5月28日,在建瓯举行的2013年海西“生态农业与经济发展暨第五届张天福茶學研讨会”期间,张天福以104岁的高龄登上两座茶山,考察矮脚乌龙的种植情况。近几年,张天福还时常亲自到安溪等地茶山,考察有机茶的生产情况。
  张天福100岁生日那天,曾经许下种植有机茶的心愿。如今,张夭福在福建已经开垦出5片这样的茶园,选地、种植、管理,他都亲力亲为,全过程没收一分钱,只希望能在纯净的土地上种出好茶。
  曾经有人问张天福:“一辈子从事茶叶工作,最满意的是哪些事?”张夭福回答:“一个满意的都没有,都是做不完的事。”长寿“活标本”
  2001年,安溪县感德镇政府在泉州举办铁观音茶王赛,92岁的张天福担任主评委。茶王赛晚会上,主持人是一位国内知名小品演员,为了活跃现场气氛,他问张天福:“张老,您高寿啦?”
  “92岁。”
  “啊!看上去才29岁哟,您健康常说的秘诀是什么?”
  “喝茶。”张天福脱口而出。
  “喝的是不是铁观音?”主持人追问。
  “喝茶。”张天福不假思索地说。
  “是不是常喝铁观音?”主持人又接着问。
  “喝茶。”张天福继续以平静语气回答。
  安溪是全国铁观音的主要产区,面对主持人一再追问,张天福的回答是“喝茶”“喝茶”“喝茶”。事实上,张天福是什么茶都喝的。对于他而言,健康长寿不是靠喝一两种茶,所以不能随便去偏爱哪一种。平时会有人问他:“喝什么茶最好?”或“什么茶好喝?”张天福总会笑着答道:“什么茶都好。你喜欢喝什么茶,什么茶就是最好的。”
  张天福现在已经年过百岁,可他的外貌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20岁左右,这一点令很多人惊羡不已。每次家中有客来访,张天福便会让对方在自己的签名簿上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每天来访的客人很多,看过就忘记,记在本子上我就能知道家里来了多少客人了。”张天福笑着说。在谈到养生之道时,他的回答是:“喝茶,茶是万病之药。”
  张夭福每天都离不开茶,“茶,就是我的生命”。他每个月至少要消费500克以上的茶,数十年如一日,平均每天接待10批客人,陪每批客人喝10小杯,加起来就是100杯。“茶叶含有几十种成分,营养价值高、能调解生理功能,还能发挥多方面的保健和药理作用。古人认为‘茶为万病之药’,多饮茶能高寿。我就是‘活标本’。”
  从青年到老年,张天福没有一天不在喝茶、谈茶。每天前来拜访的专家、学者、政要、企业家、海内外知名人士,以及许多插接工人、茶农,张天福都一视同仁,亲手烧水泡茶、奉茶。“你们看,泡一杯茶,用量5克,假如每500克100元,5克茶则为1元。”张天福风趣地说,“1元可以请客,三人五人不拘,以茶会客,以茶交友,既经济又有鉴赏品味,这是其他饮料无法代替的,何乐而不为呀!”
  1997年秋,永春县政府举办乌龙茶茶王赛,邀请张夭福作为评审组专家。审评一天下来,88岁的张天福竟没有感觉疲劳,这让在场很多人都很吃惊。“张老,您真了不起,就连我们年轻人都觉得有些累,您没问题吗?”面对后生的担心,张天福却开玩笑般地说:“后生仔,你信不信,你现在要打架,还打不过我呢。”自幼习武的张天福,练就了一身强健的体魄和敏捷的身手。
  有一次,福建省政协委员们吃饭时,一只苍蝇一直盘旋在餐桌上“嗡嗡”地飞个不停,时而停落在菜盘上,时而飞掠人们的头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苍蝇真讨厌。这时,张天福笑着说:“再敢飞来,我就用筷子将它夹死。”
  话刚落音,苍蝇又“嗡嗡”地飞了过来。只见张天福盯着苍蝇,悄悄地张开筷子,迅速出手,果然把苍蝇夹在筷子上。大家看后,忍不住齐声喝彩,而张天福却谦虚地笑着说:“太偶然了!”
  1931年,张天福师从文武双全的著名武术家、自然门第三代传人万籁声。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现在练武不辍。林光华说,“你没见到他床头的板子,都被他磨打得光滑了。”习武几十年来,张天福从未与他人动过手打过架,“练武术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1970年代,60多岁的张天福在出任福建省农科院茶叶研究所顾问,主持开展“人工控制乌龙茶制作的关键工艺——做青的最佳条件”课题时,在研究之余,每天都会到小溪里洗冷水澡。“那是山泉水,很冷,看到的人都吓坏了。”张天福微笑着说。
  不过,对于张天福而言,他并没有把长寿看得过于重要。“人生是作客。我的墓都做好了,就差哪一天死的日期空在那里。我不在乎,不忌讳。”“我有4个孩子,他们的事,我都没有插嘴过,不论工作、婚姻,都是如此。所以,很多事情是别人很难想象的。我没有别的嗜好,除了茶以外,饭也是很简单,我的笔记就放在床铺旁边,关于工作想到就记下来,这样不会忘记。办公,我的公事不过夜,我负责的事,一定会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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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多年前,郑守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发明的新工艺可以使我国ADC发泡剂从依靠进口,变成全球最大的ADC发泡剂的生产国和出口国。然而,40年之后,这种新技术却给我国带来了全球最严重的氨氮污染。  尽管他发明了对ADC发泡剂生产中产生的“三废”进行资源化回收的治污办法,但是由于成本和治污观念滞后的原因,这项技术的推广并不理想,氨氮污染对中国大地的危害,多年来仍在继续。  “我没有料到的是,治污之路比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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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不时有飞机呼啸而过,从长乐国际机场方向驶来的车辆络绎不绝,平均每天1000多车流量陆陆续续从这里经过。  “你好……请出示您的通行卡……请稍等……谢谢……”伸手,招呼,收账,一系列动作在常人眼中简单而轻松。  说起高速公路的收费员,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业务轻松,收入可观。其实,有多少人了解光鲜背后的辛酸,每天千遍一律说同样的话,做周而复始同样的动作,其中就有她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新人”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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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目都是菌,开口都是菇”是福建古田这个“中国食用菌之都”的真实写照。隋朝大业年间,当地就有人生产香菇,从上世纪60年代的椴木栽培银耳开始,该县便走在了全国食用菌发展的前列。  作为当地的支柱产业,古田的食用菌产业像一面鏡子,折射出福建许多县市农业支柱产业发展的现状:不可避免地和电商时代下的市场经济交锋,在痛苦和挣扎中不得不面对产业升级。该产业链的各级生态如何?产业发展现状如何?它的发展有何借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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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开始是什么时间?福州人说,祭灶了,放了鞭炮,吃了祭灶的东西,就开始过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四这一天祭灶,用甘蔗、荸荠、灶糖灶饼等送灶公上天,正月初四则用大鱼大肉迎灶公回来,之后几天办春酒请客人,直到元宵结束。  闽南一带也有特别的过年习俗。除夕夜,每家要把薯藤、柴枝堆垛大门外,点燃待其烟绕火旺,男人依辈分跳过火焰,边跳边念:“跳入来,年年大发财;跳出去,无忧共无虑;跳过东,五谷吃不空;跳过西,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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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事迹,缘于20年前闽北大山深处的一座爱心居所——余朋乡幸福敬老院。  余朋乡是清流县最僻远的行政乡,人口不到六千,这里盛产茶籽树。余朋乡的茶籽树常青长寿,树龄可达200年以上。“幸福敬老院”就坐落在这茶籽树环绕的余朋乡山上。  黄小清,在这偏远的深山老林之中,她和家人20年如一日,自费在深山之中办起了一所敬老院,先后义务赡养了18位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孤寡老人,她像亲女儿那般为老人们养老送终,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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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这位在商场打拼6年的年轻人,27岁的他看起来个小、瘦削、英俊,但眼神里却透出了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干练。回忆起自己的创业路,他颇多感慨,我们都是在得到一些、又失去一些中,慢慢长大的。  2004年,和所有热爱幻想的大学生一样,杨其龙在福州一所大学里过着无忧无虑的岁月。读市场营销学的他单纯而腼腆,对未来有着无尽的憧憬,却习惯于以内敛的方式去表达,在内心深处存在着厚积薄发的渴望。  杨其龙很快得到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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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楠楠是福建江夏学院的一名大三学生,他正在筹划跟两名在福州大学、福建医科大学上学的老同学合伙,开一家桌游店。在他的预想中,这个店类似一个休闲吧,提供三国杀等当下风靡大学校园的桌面游戏,如果不玩游戏也可以点杯饮料,和朋友聊聊天。  如今,像涂楠楠一样准备在大学期间开店创业的大学生还真不少,已经走在创业路上的高校生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创业形式也层出不穷。有开芳香馆、美容院、小饭店、数码店的,有出租电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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