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珊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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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金珊,1987年出生于大理巍山,现居昆明。
  郑和公园的黄昏
  在无数次的告别里
  日落带来的寒意是最小的
  黄昏的光被拆成一杯
  从上到下度数渐高的酒
  大片的云朵拔锚而去
  远方有无数的归宿
  六百年里有无数的黄昏相似
  熟悉闪电的咸
  善于招安因孤独而啸聚的风
  在海水里,寻找种子
  一次又一次沉睡在海洋的腹部
  在梦里,去国万里的路
  大约不比昆阳到京城更长
  一再把大陆推开
  把自己反复掷向远处
  每一个巨人企盼的死亡
  不是让雷霆雕刻自己
  而是让铁锈爬上自己的骨头
  让风攥紧弥散的自己
  恒久地向前吹拂
  98年,晋宁的雪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雪
  看见一座城市的锐角
  如何被慢慢抚平
  大雪覆盖的操场
  如同亘古无人的荒野
  每一步都是踏上一片崭新的土地
  都发出振动翅膀的声响
  南方的雪,一场常常要筹划多年
  安排几片雪
  落入后脖颈这样的恶作剧
  也要反复排练
  雪落下的时候
  昆阳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静默
  仿佛一件事大功告成
  一片雪与另一片雪
  在空中微笑致意
  在雪中走得远一点
  把所有新鲜的东西放入衣兜
  雪里的世界趋于轻盈
  一个人可携万物山水
  奔跑
  在黎明的雾里
  最先醒来的是皮肤
  水气栖落在汗毛尖上
  凉意就滑进毛孔深处
  在这个颠簸的身体里
  血液先是呓语
  然后开始吟唱歌谣
  所有的水应和着
  凉雾,汗水,血液
  多声部的曲子趋于统一
  一部交响随着步伐奏响
  在雾里,在昆明的清晨
  悄悄开一场演唱会
  火车从大树营边上过
  黄昏的时候,火车
  从大树营的边上过
  回家的人停在铁路边
  让一头收工的耕牛
  打着响鼻走向南边
  火车过去,人们沿着田埂继续走
  指路
  大约看着我像个和气的人
  在这陌生的城市
  常有陌生人向我问路
  大部分时候我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我也不熟
  有时也会详细地指路:
  沿着这条小路走
  从第四道田埂岔过去
  ——其他的需要密码
  绕过鱼塘
  ——里面有咬人的镜子
  你可以在草房子里歇一歇
  然后一直顺着宽阔的大路
  ——太宽以致经常分不出方向
  走到有两棵梨树开花的地方就是了
  他们有的向我道了谢
  有的没有
  月亮
  如果不是你
  我不会发现这座城市还有月亮
  那天俯身汲水
  才从波光里看见
  黑小马,大月亮
  清晨
  像走在一个无比遥远的清晨
  我看见阳光从脚底射出
  在辽阔的田野上
  庄稼仰起脸
  如学童般开始早读
  有人开始走出去
  从一朵花的边缘
  从新娘的裙摆
  在这个一个遥远的清晨
  我刚刚走出家门
  看见草上升起的雾气
  在给田野上最后的妆
  一个出嫁的人红着双眼
  披着太阳走出去
  再也没有转过来
  她看见的新房子
  像一座宫殿
  锁住她長长的影子
  深秋
  只有落光了叶子的树
  才能冷静地住在深秋
  别的树被愈来愈重的颜色压着
  像顶着一场大风在街边行进
  深秋用夜的鞭子
  赶着行人
  在陡峭的冬天来到之前
  拉高领口
  低头赶往更低处的牧场
  这时节,没有什么忧伤值得炫耀
  评:
  语言干净清新,凝练有力。语调平缓,却充满张力。处处着力而不显力,无声胜有声、无招胜有招的妙境,淡而有味。余音如钟声扩散开去,飘进山谷,远兜远转,在山间悠悠回荡,此起彼应,经久不息。葆有一份少年的纯真、无畏,语气中带着几分“我就说说而已,想怎么看随你了”的淡然,却又笃定无比。(朱彩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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