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翔武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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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翔武,1980年生,湖南安乡人,中学时期写近体诗、新诗。2001年来云南上学,开始写作现代诗,参与文学活动,并在报刊发表诗文,诗收入多种选本,有散文、书评、诗论见诸报刊。著有《乌鱼最易上钩的季节:2001~2013诗选》(2017年,云南美术出版社)。现居昆明。
  K城火车站
  这里的上午,太阳照常对大地施行针灸,
  人群被时刻表按住脑袋,而头顶
  死气早已飘散。不过是,多出了
  一排排铁栅栏,把火车站
  整个装饰得像一座机械化的羊圈。
  人们提上行李,顺着栅栏绕来绕去,
  仿佛踩着水里的石块,要去对岸。
  那名开枪打死几个暴徒的警察
  应该正在走出心理阴影的路上。
  刀手们当场丧命,洒水车冲走污血,
  街面每天干干净净,不留丝毫残杀的痕迹。
  那天夜里,一群乘客来不及发问
  突然就被判处死刑,侥幸逃过滴血的刀尖,
  人们还要躲开梦里寒冷的眼神。
  我老以为,血案昨晚才发生,
  可有人说,那是几年前的事情。
  这片广场仍然堵塞满满当当,
  没有纪念碑向往的天空,
  只有车辆和乘客不断卷起同样的灰尘。
  谁骑白马来
  白马走来,
  驮着一个身穿白西服的男人,
  他们所到之处,
  一团浓雾紧跟着
  像镇长死掉那个早上,
  消息传遍整个菜场。
  孩子们看见
  那个男人握着马鞭的手
  放在大腿上,
  根本没有抽打他的白马,
  男人望着前方,
  马蹄磕打着街上的石板。
  有人叫喊,他们带来了死亡,
  一个冬天没有植物生长;
  另一些百姓表示反对,
  他们撒下雪花的孢子,
  一旦土地解冻,
  树枝会炸开芽苞,
  水蛇也要溜出地洞。
  麒麟
  城楼上,一头麒麟吐出的火焰
  烧死一位路过的父亲,
  不断传来的消息落进耳朵
  仿佛十月的梧桐叶子覆盖脚背。
  由于火焰,
  那头麒麟抵挡刑罚的期限,
  在深夜,咆哮起来的愤怒
  冲撞我的胸腔。几支空酒瓶
  盛满了如死般的寂静。
  酒滴洒落地板,趴着的蜘蛛
  在吮吸麦香味里的糖分。
  杀死麒麟的日子
  恰恰是它刑满不可释放的日子。
  杀死,只有我的日子
  接连被那些消息杀死,
  人们的血管响起奔雷的嗓音,
  墙内晃动晦暗的脸色
  拼成整个国家的肖像。
  人们不想上床去睡,
  等着那头麒麟该杀的第二天。
  我盘坐沙发上,
  那蜘蛛还在喝那滴酒,
  那滴酒却慢慢挥发。
  早晨的卷闸门哗啦啦升起,
  从各条小巷出来的人
  汇到大街,接着聚成河流
  翻滚着乌黑的浪头,
  他们走向麒麟喷火的地方。
  从雾里来
  很多人以为自己是幸福的,
  正如他们以为自己恰是走运的孩子。
  人们活在时间掐准的长度里,
  受困于一枚球形笼子的表面,
  不能飞,只有追逐,喘息,睡去,
  在遥远的山中怀念城里
  那些踟蹰的人停在斑马线上。
  时日还早,鹤群没有归来,
  白茫茫深处,能见度不过五米,
  人们从雾里来,也从雾里去。
  鹤群缓翅穿越山岭,落在十一月,
  流岚缭绕的白房子看起來很美,
  对外人来说,却是危险的所在,
  更危险的是,
  返城的人们不得不小心
  那道看不见又随时出现的悬崖。
  萧条时期的雨
  萧条时期的雨
  一连十几个小时
  持续围困屋里的人,
  对面商铺紧闭的卷闸门
  在雨中闪着
  冰川纪返照的光。
  陌生的城里,
  对我如兄弟的人陆续死去,
  在众人面前谩骂我的人一天天衰老。
  我尽量不刻薄,同时
  远离那样的人。
  伟大的人留下名字,
  别人刻在石头上,
  一只野兔在草丛中可以看见。
  我必须努力活着,
  带着独自前往麦城的勇气
  待来人如兄弟,待草木如长者。
  镇上来了一位歌手
  他在饭桌上说话,
  在座的人看他一眼就岔开了话题,
  他接着说了几句,他们低头望着碗里,
  火锅升起白汽。住嘴。他选择放弃。
  即使什么都没说,他心里的声音
  透过胸腔在房里激荡,
  没有任何响应,也没有回声
  仿佛阴兵占领了他的小镇。
  偶尔,他会产生怀疑
  自己像个偏执的孩子叫嚷着
  一定要拥有先前看中的玩具,
  没人理会,哪怕他们也有同样的念头。
  迷雾盘踞着街道,他唱起了歌,
  商铺装作没有听见,鸟儿死于天网,
  人们不说话,也不走近对方,
  那些怪兽躲在附近,伺机摄取魂魄。
  评:
  《K城火车站》以零度的冷静描述,追溯了一起至今令人心悸的恐怖事件。为日复一日照常升起的太阳发明的新的隐喻(“对大地施行针灸”),将太阳的属性之一——时间刻度,与照射之物(人的脑袋可能携带的病患)联系起来,诗人纯熟的语言技艺可见一斑。这组诗歌也显露出诗人朝新的写作方式/方向所做的努力,通过构造颇有象征性和寓言性的情境,诗人实现着对深层现实及其病症的探究和讽刺。(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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