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容易的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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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提要] 梅德韦杰夫出任总统后,俄罗斯能否东山再起,发挥独特的国际影响力,倍受国际社会关注。俄罗斯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曾经一路领先的太空科技、雄心勃勃的军事变革等,无不显示了其东山再起的潜力和势头。但是俄罗斯丰富的自然资源缺乏足够的人力资源支撑,其军事、科技的发展也受诸多因素的掣肘,尤其是其政治经济制度创新不够,对俄罗斯来说则可能是转型过程中最为关键的一环。期待总是先行于现实,种种迹象表明,俄罗斯重新成为与美国抗衡的超级大国依旧力不从心。
  [关键词] 俄罗斯 国家战略能力 军事变革 制度创新
  中图分类号:D7512·0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7-1369(2008)2-0061-06
  
  2008年3月,梅德韦杰夫在俄罗斯总统大选中毫无悬念地获胜。国际社会普遍认为,梅德韦杰夫的胜利也是普京和统一俄罗斯党的胜利,反映了大多数俄选民认可普京的“强俄”路线。不少国际问题专家断言“俄罗斯正在崛起为世界强国”,也有一些持谨慎的乐观态度。普京及其继任者能否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重振俄罗斯昔日的辉煌,找回自己在国际舞台上应有的地位,取得自己对世界事务应有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成为国际社会倍加关注的焦点。
  
  强大的权势基值与资源不对称
  
  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是现代经济增长的基本要素。俄科学院社会政治研究所2004年出版的《俄罗斯:复兴之路》报告称,俄罗斯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自然资源几乎能够完全自给的国家。作为资源大国,俄罗斯已经探明的资源储量约占世界资源总量的21%,高居世界首位,这在世界舞台上无疑是一个重量级的身价。俄罗斯《共青团真理报》曾在一篇题为《俄罗斯值多少钱?》的文章中指出,俄罗斯所有自然资源的总价值约为300万亿美元,其中,已经探明的资源储量价值约为30万亿美元,居世界第一。从类别看,俄罗斯各种资源储量几乎都位于世界前列,特别是其他国家非常短缺的矿物、森林、土地、水等资源,俄罗斯的优势可谓得天独厚。
  普京执政期间,俄罗斯政府对自然资源,特别是利润巨大的能源资源加以牢牢的控制。借石油美元大大恢复元气的俄罗斯已经保持了近8年的稳定经济增长:自2000年以来,GDP年均增长率接近7%。2006年,俄国内生产总值(GDP)超过1万亿美元,人均GDP超过7000美元,跻身世界10大经济体和中高收入国家行列。俄罗斯2007年国内生产总值同比增长8.1%,为32.99万亿卢布(1美元约合24.4卢布),人均GDP接近9500美元。[1]另据俄罗斯中央银行发布的最新数据,截至2007年底,巨大的能源利益让俄罗斯黄金和外汇储备增至4763.91亿美元,是2000年年初124.56亿美元的38.24倍,已成为仅次于中国和日本的第三大外汇储备国。
  但是,俄罗斯丰富的自然资源缺乏足够的人力资源支撑。在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生产力日益发达、国际竞争日趋激烈、市场机制愈加成熟的今天,人力资源的成本、质量和丰裕程度构成了企业乃至国家核心竞争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足够的人力资源有效地激活和释放自然资源的潜力,经济就无法得到持续的发展。而俄罗斯这种资源的不对称性已经达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
  资料显示,1991年苏联解体时,俄罗斯人口为1.48亿,2006年1月1日减少到了1.427亿,缩减了500多万人。[2]截至2008年1月1日,俄罗斯居民人口又迅速降为1.42亿。[3]俄罗斯不仅人口总量逐年递减、劳动力后备资源严重不足,而且男女性别比例失调,人口区域分布不均衡,老龄人口比重加大,人才外流严重。数量不足、质量下降的人力资源现状困扰着决策层和资源持有者。有俄罗斯学者称,俄经济的恢复性增长潜力已到强弩之末,由于智力损失巨大,以往在许多高科技领域的落后状况反而加剧了。俄罗斯著名历史学家波·米罗诺夫的研究数据表明,就最重要的经济和社会指标而言,俄罗斯已不再像20世纪80年代末那样落后于发达国家37年,而至少是50年。[4]《俄罗斯报》2008年1月29日报道称,俄罗斯良好的经济发展势头受人力资源市场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各个公司都确认说,无论是生产线上的熟练技工,还是内行的管理人员都存在着严重不足。实际上,早在2006年,俄罗斯总统普京就在当年国情咨文中提出人口和军队是国家的两大支柱,而“最尖锐的问题就是人口问题”。[5]
  据此,俄中央和地方政府为缓解人口危机做了大量工作。国家出台了《俄联邦2015年前人口政策构想》,其目标是逐步稳定人口数量,为人口增长创造条件。为扭转人口负增长局面,普京在2006年国情咨文中也开出了“三管齐下”药方:降低死亡率、实施有效移民政策、提高出生率。
  其中,移民政策一直是一个重要而敏感的问题。据报载,在俄罗斯,没有注册的非法移民在建筑行业和商业贸易(包括饮食业)中分别占48%和32%的比例。[5]2008年2月,俄罗斯调整了之前收紧的移民政策,正制定计划对百万非法移民进行大赦。但由于其移民政策并不健全,存在着“俄罗斯人的俄罗斯”的民族主义情结、文化认同以及“中国移民威胁”等论调,致使担心大量移民涌入将改变俄罗斯人口结构,国内反对接收外国移民的声浪日益高涨,并导致各地不断出现排外事件。相比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成功的技术移民、投资移民政策,俄罗斯的“移民大赦”的通行证却着眼于目前俄罗斯本地人不愿意问津的行业,比如建筑工人、农业工人等,这并不能满足全球化时代的国际化、专业化人才需求。
  俄罗斯经济要实现从资源出口型向知识经济的转型,要落实普京曾提出的到2010年实现GDP翻番的战略目标,要实现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都面临劳动力不足的瓶颈,解决人力资源问题无疑是俄罗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
  虽然美国人戏称“俄罗斯前兜装着大量石油,后兜装着核弹,可以很轻松地走进新世纪高级俱乐部,”[6]但目前这个“高级俱乐部”的通行证依靠国际市场能源大涨的支撑,并非长久之计,不科学的人力和物力资源配置,势必成为俄罗斯奔向世界强国的一大掣肘。
  
  重振太空梦想与俄罗斯的现实困境
  
  “谁控制了太空,谁就控制了地球”,这是上世纪60年代初美国总统肯尼迪的一句名言。冷战时期,大功率火箭、军事侦察卫星等屡屡从前苏联的版图上腾空而起。航天科技所取得的成就,在当时被看作是苏联社会制度优越性的象征以及威慑西方反苏势力的利器。正因为如此,苏联曾被认为是唯一可与美国抗衡的军事和卫星大国。然而随着冷战的终结,作为其主要继承者俄罗斯的这一优势却打了不小的折扣。
  俄罗斯副总理伊万诺夫在2007年的一次会议上曾痛心地表示:“建造于上个世纪80年代,也就是前苏联时期的科学技术储备已经耗尽。现存的空间站已经无法百分之百的保证整个俄罗斯在宇宙空间信息上的需要。”他同时指出,“本国工业实际上已经丧失了研制和生产大部分仪器和枢纽站的能力,在研制航天综合体的工作过程中已经被迫从国外购买必要的仪器”,“航天仪器、光电和雷达探测、大地测量和气象观测的保障还严重不足”。[6]俄罗斯媒体曾举过一个鲜明的例子,俄在不断被迫进行军事收缩的同时,面临着没有间谍卫星可用的尴尬境地——俄最后一颗军事间谍卫星于2006年11月18日爆炸,俄军现在只能利用“资源-DK”两用卫星提供的信息了。2008年1月,俄罗斯联邦空军总司令亚历山大·泽林曾说,俄罗斯空防状况已陷入“极限”,到2020年俄罗斯事实上无力招架来自国外空中的袭击。
  如果说与前苏联太空实力的比较令今日的俄罗斯感到失落,那么美国则是俄罗斯必须要在太空领域重振旗鼓的最具重量级的理由。美国试图成为太空“唯一主宰”的战略呈咄咄逼人之势,并将反导系统逼近了俄罗斯国门,即美国在捷克和波兰部署反导系统,想一举扼杀俄战略核力量。可以说,在美国的刺激下,新的一轮太空军备竞赛已经悄悄开始,太空已成为俄美较量的另一个空间。
  早在2001年,俄罗斯就重建了航天兵部队,展示了其重振军事航天大国的雄心。2003年起,俄卫星数量下降的趋势也开始减缓,这一年俄罗斯发射卫星的数量已达20多颗。2005年10月,俄罗斯政府正式通过俄联邦《2006—2015年太空发展计划》。根据这一计划,俄政府准备在十年内在航天领域投入创纪录的4868亿卢布。刚刚过去的2007年是俄罗斯航天活动频繁的一年:新一代飞船与火箭正在研制中;进行了多次卫星发射;GLONASS已有21颗在轨运行卫星,将在2009—2010年之前达到24颗;2007年9月,俄罗斯表示已制订出2040年前的航天发展计划,其中包括研制自己的空间站、载人登月和飞向火星。俄罗斯希望在2020年之前建成新的远东太空发射场。此外,在2007年俄罗斯还试射了多枚洲际导弹,并将导弹试射看成是展现国家军事实力的一种手段。[7]
  尽管俄政治精英和军事领导人们坚信,俄罗斯具有在航天领域与美国抗衡的能力,但俄目前仍然存在一些软肋和硬伤:现役光学侦察、卫星导航以及电子情报等天基军用系统相当一部分服役时间过长,大多数处于降效运行的状态,难以满足现代军事行动需要;脆弱的地面设施是其航天计划所面临的一个潜在的、但是更加严重的问题;巨额的资金消耗以及缺乏灵活高效的领导机构等。[8]由此看来,在美国退出反导条约后,俄罗斯虽然反应强硬,但选择“不对称的平衡战略”实属被动的无奈之举。
  杜黑在《制空权》里有一句名言:“在空中被击败,就是战败。”在太空亦是如此。普京后的俄罗斯,仍然不会太快改变在尖端太空科技领域跟在美国后面亦步亦趋的现状,但在如何应对美国“主宰太空”的图谋方面,除发挥非对称技术优势开展反遏制外,俄罗斯似乎还别无良策。
  
  俄罗斯特色的军事变革及其固有缺陷
  
  当今世界的军事领域,以理论创新为先导,积极推进军事变革,努力抢占军事竞争制高点已经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海湾战争后,美国率先推进新军事变革,其他各国纷纷跟进。近年来,俄罗斯被众多媒体勾画成一个正在全面复苏的军事巨人形象。作为曾与美国抗衡和最早提出“军事技术革命”的传统军事大国,俄罗斯的确发挥了自身优势,形成了有别于美国的战争理论和军事改革思想,走上了颇具个性的改革之路。
  普京在2006年的国情咨文中指出,拥有核武器以及强大军事政治影响的大国应该肩负起维护世界稳定、消除威胁的主要责任,因此,俄罗斯军队的现代化问题是当前俄罗斯最主要、最现实的问题。他提出,要在2008年之前完成俄军超过2/3人数的职业化进程,并认为,俄罗斯武装力量将来应该能够应对世界范围、地区范围以及局部范围内的冲突。同年,俄军开始以“武装力量现代化”为导向全面推进军事转型。其基本思路是:以基于核遏制的机动防御为战略指导,以国家发展战略的最低需求为目标,以适应国家经济承受能力和提高军队建设效益为原则,以重塑军队领导指挥体制和武装力量结构为重点,以信息攻防和空天防御为支撑,在保持可靠核威慑的同时,逐步实现武装力量的转型,使军队领导指挥体制、军兵种结构、武器装备、训练教育、人员补充以及战争动员体制都实现脱胎换骨的转变,最终建成能够对各种威胁做出有效反应的新型军事体制。[9]同时,俄罗斯军方开展了一系列“复活”行动,包括战略轰炸机恢复巡航、抢先在北极海底插上国旗、战略导弹部队值勤等。
  军事政策是否具有可操作性与连贯性,是决定俄罗斯军事变革推进效率的重要因素。实际上,俄军改革历经“格拉乔夫版本”、“罗季奥诺夫版本”、“谢尔盖耶夫版本”、“伊万诺夫版本”,顶层设计游移不定,改革方案人去政息,其中的艰难和曲折可想而知。目前,俄军改革方案虽然定型,并逐步走上了相对平稳的轨道,但在时间证明一切之前,一些俄罗斯人有理由存在类似这样的担忧:接替原国防部长伊万诺夫的没有军队背景的阿纳托利·谢尔久科夫,上任之后马上去军事学院闭门突击强化军事知识,不能不让人质疑其在掌控军队改革及贯彻政策方面的能力。同样,新一任总统梅德韦杰夫宣称将贯彻并延续普京的诸多既定方针,但是具体政策如何把握、如何将政策与手段结合,仍有待于实践检验。
  对周边以及世界安全形势作出准确判断并据此制定的国家大战略,决定着军事变革的方向。俄罗斯认为,当前最严重、最直接的外部威胁是以美国为首的北约试图进一步挤压俄战略空间,阻挠俄成为多极世界中一个有影响力的中心。同时,民族分裂势力、宗教极端势力及其所进行的恐怖活动,特别是近年来车臣非法武装的分裂活动,更是从内部直接威胁着俄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再加上周边国家接连发生的“颜色革命”和美国对伊朗的强硬态度,俄罗斯的周边安全形势日益紧张。在这样的背景下,俄罗斯国内,尤其是军界希望修订国家军事战略的呼声也日益高涨。2007年,俄罗斯宣布恢复冷战时期的远程战略轰炸机的长途巡逻飞行,便是针对上述外部威胁的一个调整策略和应对措施。2008年2月17日,科索沃脱离俄罗斯在“巴尔干最后的一个兄弟”,单方面宣布独立,而美国等西方大国随即宣布予以承认。面对美国的得意洋洋,俄罗斯虽然反应非常激烈,但囿于自身力量,也奈何不得。
  俄罗斯军事变革由于历时长、耗资多,军内外反对的呼声也很高,改革进程中存在很多变数。俄《独立军事评论》认为,此次改革计划步伐迈得太快,有些冒险,大部分军事基础设施将遭到破坏。打破原有的结构,建立新型机构,要消耗大量的财力、物力。据此专家预测,这次改革约需资金4万~5万亿卢布,而俄军2006年的军费预算才2370亿卢布,即使全用于改革事务,缺口也很大。[10]虽然俄罗斯的军费预算近年来逐渐增长,但是在这样的基础之上,恐怕也是杯水车薪。从目前看,俄罗斯军事思想正在经历重要的转型,但是受制于经济与相应的财政状况,其军事装备的发展仍然要远远滞后于这种思想的发展。无论从投资、武器装备养护、新装备研发投产还是常规兵员保持上,都可以看出军队、军备、指挥、理论体系之间的不协调状况。[11]
  军事变革是一个世界性问题,众多国家都在积极探索并付诸行动,包括美国这样的超级大国,也在对待诸如伊拉克战争、恐怖主义袭击等问题上痛下血本。俄罗斯军事力量“根基”牢固,技术储备比较扎实,国家和军队领导人重振军威的决心和力度很大,经济持续快速增长等,都为实施新军事变革计划提供了可能。但军事实力、战略能力与综合国力的差距都将不同程度地对军队改革产生影响,俄罗斯的军队转型仍将存在多方面的压力和制约,军事变革目标要想完全实现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俄军仍将有一段漫长的道路要走。
  
  摸索中的制度创新
  
  在人类历史上,无论是政治、军事的强权,还是经济上的领跑者,无不是以制度的创新,激发创造的热情,推广创造的成果,保证创造的持久。因此,制度创新成为衡量一个国家能否占得发展先机、保持领先优势的最重要指标。俄罗斯在上个世纪90年代移植西方政治经济制度的过程中遭遇了制度失灵的空前危机,这一教训使得俄罗斯进入新世纪以后重新审视了自身的制度环境并寻找对策。有学者认为,目前俄罗斯基本完成了大规模的制度变迁,正在努力构建一种与俄罗斯本土价值观念相适应的“可控式”制度安排。[12]
  显而易见,俄罗斯的情况开始好转:车臣战争取得胜利;国内的爱国主义和团结情绪高涨;经济形势越来越好,特别是石油涨价给俄罗斯带来可观收入;各方对俄罗斯改革的评价也越来越趋于正面和赞扬。普京“强调国家的作用、加强国家的实力”的口号与政策无疑被大多数俄罗斯人所认同。就连戈尔巴乔夫也坚决支持普京,认为他是以“一种使大多数俄罗斯人受益并确保国家稳定的方式改变着俄罗斯政治”。不可否认,普京政府实行的一系列政治经济举措,既是维护俄国家政治、经济、军事权益的现实需要,也是俄罗斯本土价值观的一种体现;既体现了普京“强政府的经济治理+俄罗斯的民族特性”的治国理念,也为后普京时代俄国家政治体制得以继承与发展提供了保证。政治精英们期望“俄罗斯将拥有对世界政治施加影响的杠杆,它作为自由国家,将与其他自由国家一起建立公正的世界秩序”[13],成为“西方世界的自由主义政治模式这一世界上唯一的政治制度范本”[14]强有力的挑战者。
  尽管如此,人们仍有理由相信,俄罗斯可以成为西方眼里的挑战者,却难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抗衡者。这是因为其实行的一系列政治、经济制度或许暂时适应了现阶段恢复性发展的需要,但却并不是超越现有制度模式的创新,因而难以取得持久的领先优势。
  俄罗斯在加强国家威权主义的同时,致力于民主政治建设,谋求发展符合本国国情的民主政治,提出并推行“主权民主”,即根据本国的历史、地缘政治、国情和法律,由本国自主确定的民主模式。[15]与主权民主联系在一起的政治操作为:加强垂直政权体系,强化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度;改革政党体制,逐步把政党活动纳入法制轨道;改组政府和总统办公厅机构,并着手进行行政体制改革等。
  其实,垂直领导不是新发明。这种政治安排追求总统与议会、政府及党团组织与政府的一致性,谋求垂直权力体系的形成和巩固,形成单一的政治与行政权力体系,实质上强化了始于叶利钦时期的精英威权主义政治建设,有一定的风险。这种政治模式虽然有助于以政治上的权力集中推动政府意志的实现和转型秩序的形成与经济增长,但容易导致政治对经济的过分干预,削弱政府的行政能力,压抑经济民主管理机制的运行。所以,近年来,俄罗斯转型动力的倚靠对象从转型初期试图依赖市场力量转到主要依赖精英阶层(权力机构与大型国有企业),即通过其高度集权和资源集中来推动转型和增长。俄罗斯政府和重要企业官员构成的“克格勃帮”化或“圣彼得堡帮”化可以说是威权政治与精英经济的联姻。[16]由于权力过于集中,导致官僚机构效率低下,腐败现象得不到有效遏制,反而容易造成经济民主管理机制的萎缩与精英威权的勃兴。可以说,作为一个人治色彩浓厚的民主国家,俄将来的政治转型方向仍有不甚明确之处。
  在经济上,俄罗斯逐步探索新的经济发展战略,从主张采取政府“可控制的市场经济”,逐步转变为主张“有秩序的市场经济”。也就是说,在经济发展战略推行过程中,强调以俄国历史传统和民族文化为核心,以其历史惯性和民族价值观为基本理念,同时又汲取市场经济一般制度原则,从加强国家对经济的干预和调控,到强调国家如何确保市场秩序,为市场经济的有效运转创造条件。例如,通过加强国家对能源、原料、航空、交通等部门的参与,通过购买、合作等各种手段,打击寡头企业,进而由国有企业参与重组;通过修正法律,限制外资进入资源行业,促使外国公司放弃或减少参股权等。
  正如普京指出的,“俄罗斯需要有一种有竞争力的、有效益的、社会公正的、能够保证政治稳定发展的经济体制。”[18]
  而现实是,俄罗斯宏观经济层面的确发生了显著变化,但是在GDP增长的背景下,俄罗斯经济的微观结构层面却存在着令人担忧的隐患。由于产业结构中占主导地位的是燃料、原材料的开采及其原始加工,俄罗斯还没有进入21世纪的经济时代,即知识经济时代。而此时,很多国家已渐渐转入基于广泛应用微电子、纳米技术、生物工程、非传统能源和信息技术的第六代技术方式。[17]俄罗斯部分承认全球化,但在生产资料和产品自由流动的全球化格局中,存在着严重的行政干预市场等问题,俄罗斯经济的快速发展并未消除社会经济体制运行质量低、问题突出的情况。俄罗斯经济能否转化为成功的市场经济,有学者感到担忧:“资本主义的一切弊病它都有,现代发达资本主义行之有效的宏观调控机制却没生成;资本主义的市场竞争体制、价值规律已经发挥作用,但限制这种作用的盲目性、破坏性弊病的手段却不存在。”[20]俄罗斯科学院经济所研究员马丽娜·杰里亚宾娜认为,在肯定政府加强经济干预来纠正改革转型头十年的政策所带来的消极后果、恢复俄罗斯在一些领域失去的优势的同时,也担心“代价相当大”:垄断行业正如失控的野马,冲击着正在构建和发育中的竞争性市场。俄罗斯经济依然面临多重桎梏,没有经济运行模式、管理机制和法规建设的进一步转变,仅靠取决于国际行情的石油涨价无法实现经济的持续增长和改革的推进。转过来,国家干预市场的风险一旦超出掌控,则会导致政治权力进一步集中,往复循环。
  “俄罗斯要走一条特殊道路”,这是普京时期强国富民政策下俄罗斯人的一种信仰,是俄罗斯建立民主政体和现代市场经济过程中宏伟而又坎坷的尝试。如今俄罗斯被世界关注的这种景象与苏联刚刚解体时俄罗斯经济衰败、为争取西方贷款不得不仰人鼻息的景象有着天壤之别,它已经从全盘西化带来的制度灾难中走了出来,踏上了一条独立的政治发展道路。在目前看来,主权民主及相应经济政策作为反击西方的分化与控制的策略是成功的,但是作为一种民主制度的创新,是远远不够的。俄罗斯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主任贡特马赫尔指出:“国家不能系统地实施成功的改革,这是(俄罗斯)未来几年的主要危险和主要挑战。”[18]一个国家要实现科学技术的腾飞、经济的快速增长和军事实力的大大加强,不仅仅靠雄厚的资源,还必须要有一个富于创新、能自我完善的先进政治经济体制作保障。而这恰恰是对普京的继任者梅德韦杰夫、同时也是对普京本人的严峻挑战。
  
  注释:
  [1]据俄罗斯中央银行公布的数字.http://www.cbr.ru/statistics/credit-/statistics/print.asp?file=debt
  [2]摘自人口世界网站.http://www.PRB.ORG
  [3]俄罗斯国家统计局于2008年2月21日公布的数字.俄罗斯新闻网http://rian.ru/
  [4]Три периода постсоветской экономики России:разрушение,восстановление,созиданние,Мировая экономика и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е отношения,2007(10):84
  [5]В послании Федеральному Собранию Путин назвал столпы Отечества:семья и армия.http://www.newsru.com/russia/10may2006/putin10.html
  [6]伊万诺夫于2007年11月21日在俄罗斯建造新型航空航天综合体问题委员会巡回会议上的讲话.俄罗斯新闻网http://rian.ru/
  [7]中国航天工程咨询中心.2007年世界航天发展回顾,2007
  [8]帕维尔·珀德维格.俄罗斯最新太空军事实力深度解析.彭涛、王昭薇译.国际展望,2007(6)
  [9]陈建民.俄罗斯军事转型研究.外国军事学术,2007(2)
  [10]金德才.剖析俄罗斯新一轮军事改革计划.外国军事学术,2006(7)
  [11]范建中.俄罗斯“政权党”能否成为执政党——基于制度环境和政情发展的分析.江苏行政学院学报,2007(1):78
  [12]田春生.简析俄罗斯制度安排和演进趋向.经济研究参考,2007(7)
  [13]弗拉基米尔·苏尔科夫2006年2月7 日在“统一俄罗斯”党干部培训中心的报告.http://www.edinros.ru/22.02.2006
  [14]弗兰西斯·福山把东欧剧变、苏联解体等进程看作是“全球范围的自由主义革命”,他认为这种革命代表着通向未来的长远历史趋势的最新阶段:自由民主的进步,及与之相伴的经济自由主义,是过去400 年中最值得关注的宏观政治现象。目前的自由主义革命更进一步证明,存在着某种基本的力量,使所有社会都遵循共同的进化模式。简而言之,人类的普遍的历史都是通向自由民主。这一发展过程中,当然有高峰,也有低谷,但是,这种周期和中断,并不能影响其方向和普遍适用性。
  [15]А.Рябов.Самобытность.вместо модернизации.М.,2005:25
  [16]林跃勤.俄罗斯:经济向前,转型向后?.经济学家茶座,2007(2)
  [17]Ю.Шишков.Россия на развилке 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их дорог,Мировая экономика и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е отношения,2007(12):25
  [18]Т.Максимова.Путин поставил перед собой неразрешимую задачу.Утро,3 марта,2007
  (责任编辑:张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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