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叶圣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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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从电话里传来《中学语文》编辑部的信息,说他们准备组织一次“双庆”活动:一庆创刊50周年,二庆叶老1978年为《中学语文》复刊题词30周年。这一构想相当不错,有气魄,也有战略眼光;特别是后一“庆”,非有点胆识不可。
  要知道,近10年来,叶圣陶、吕叔湘和张志公,人们向来敬重的“三老”竟忽然处于被“封杀”的地位。这不是耸人听闻,是实情如此。自从上个世纪1997年下半年那场关于中国语文教育的“讨伐”行动掀翻了“工具论”之后,凡是赞成工具论的都属于逆潮而动的“守旧派”,而“三老”就是一贯强调“语文是工具”的,所以都在讨伐之列。再者,后来的事实又证明,那场“讨伐”原是为了扫清思想障碍,以便推行“新课程”改革的,所以,赞同“工具论”就是赞同“三老”的主张,必然是“新课程”改革的绊脚石。“三老”之被“封杀”,不但是客观的事实,而且是“势”所必然。
  现在《中学语文》居然敢于把叶老30年前为她的复刊所作的重要题词拿出来“纪念”,来庆贺,岂不是有点“要走回头路”之嫌?
  大概是在今年的9月份吧,听一位同行知己告诉我,说今年春天,全国中语会在哈尔滨组织了一场“高峰论坛”。在这个论坛上,有人竟斗胆发出了这样的呼吁:语文教育必须再来一次“拨乱反正”,来一次“正本清源”。口气不小,却道出了疗救的良策。《中学语文》编辑部一贯坚持的是“守正创新”的办刊方针,此番策划的纪念活动难道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走出的一步棋!
  改革开放后的上个世纪70年代末,真可以说是万物复苏,万象更新,“十年浩劫”之后一切都似乎有了勃勃生机。那些劫后余生的老一辈语言学家和语文教育家都精神振奋起来,或在座谈会上发言,或接受邀请作专题报告,或在一些语文报刊上题辞、发文,纷纷坦露心扉,各抒己见。总之是看到“文革”期间语文教育这个“重灾区”存在的思想混乱、效率下降的严重问题,个个心急如焚。吕叔湘1978年3月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题为《当前语文教学中两个迫切问题》,提出了“应该研究研究如何提高语文教学的效率,用较少的时间取得较好的成绩”的问题。差不多在同时,叶圣陶老人在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召开的北京地区语言科学规划座谈会上发表了题为《大力研究语文教学,尽快改进语文教学》的长篇发言。圣陶老人用语一向严谨,非常讲究语言的分寸感,这里只是一个标题,“研究”前加个“大力”,强调在“研究”上必须加大力度;“改进”前加个“尽快”,反映这件事万万拖延不得。两位老人,吕老年逾七旬,叶老更是年逾八旬,心情的急切可想而知。
  在这个阶段,叶老所关心的大致有三件事:一是语文教学与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关系,与提高全民族素质的关系;二是提高语文教学效率的一个重要前提——语文教材必须改革;三是提高语文教学效率的又一个前提——正确掌握符合规律的教学方法。
  就在发表那篇重要发言的前一年,即1977年,83岁高龄的叶老应《人民教育》的“征稿”,用工整、隽秀的楷书写了“导儿学步”的五言长诗,即著名的“二十二韵”。其中“逐渐去扶翼,终酬放手愿”一句,道出了“导儿学步”的真谛。这首诗,可以看作是他老人家长期以来形成的观点和信念的诗化体现。1977年月,叶老又为《中学语文》的复刊题了词,这是诗化了的“二十二韵”再次用明白如话的“圣陶体”作了表述。前后的一诗一文,把圣陶老人对广大语文老师的殷殷嘱咐和期待充分地表露了出来。
  重读叶老的著作可以发现,早在上个世纪60年代,他就已经发表过类似这样的观点:“在课堂里教语文,最终目的在达到‘不需要教’,使学生养成这样一种能力,不待老师教,自己能阅读。学生将来经常要阅读,老师能经常跟在他们背后吗?因此,一边教,一边要逐渐为‘不需要教’打基础。”这是1962年4月发表在上海《文汇报》上那篇《阅读是写作的基础》中说的话,重点在“教语文”方面。同年7月23日在给江苏省一位教师写回信时又说:“我近来常以一语语人,凡为教,目的在达到不需要教。以其欲达到不需要教,故随时宜注意减轻学生之依赖性,而多讲则与此相违也。”指的是“凡为教”并非单指“教语文”。同年11月7日在给友人的回信中又说:“尝谓教师教各种学科,其最终目的在达到不复需教,而学生能自为研索,自求解决。故教师之为教,不在全盘授予,而在相机诱导。必令学生运其才智,勤其练习,领悟之源广开,纯熟之功弥深,乃为善教者也。”这是对“善教者”提出的高要求。由此可见,在1962年,这一种信念似乎就一直萦绕在叶老的心头。到“文革”结束,国家迎来了全面复苏的春天,他老人家就把这一番孕育已久的心里话再次诉诸教育界,言辞之恳切,不能不令人感动。
  但细读30年前叶老为《中学语文》复刊题的词,似与1962年发表的那些言论又有一些不同的地方值得我们关注:一是“境界”说,二是“过程”说,三是“功夫”说。
  “境界”,是理想的目标,是体现在三个“自己”和一个“获得”因而“不需要教”的最终结果上。这一结果,竟可以提升到“境界”的高度,是以说明叶老对此的高度重视。
  “过程”,是由“教”逐渐通向“不需要教”的具体步骤。在叶圣老看来,“结果”固然重要,“过程”可能更重要。所谓“随时准备少指点,少讲述,最终做到不指点,不讲述”,也就是“随时准备放手”。可见,在圣陶老人看来,“过程”是动态的,随时可以调控;不同的教学对象,达到理想目标的过程未必相同,善教者在这些不同的过程中会显示出自己因材施教的高度艺术技巧。
  “功夫”,则是对教师成功掌握这种教学艺术的期待。不要误认为懂得这番话的意思,并能照着去做就行。要知道,凡事“知”是一回事,“行”又是一回事。叶老叮嘱广大教师,要真正做到这一点还得“下好多功夫”才是。
  凡是研究过语文教学法的人,都知道语文教学法归根结底说的无非是语文教师如何做到“善教”、“善导”的种种原理原则和方法。叶老的题词正深刻揭示了语文教学法的精髓。扩大而言之,它所阐明的是教与学的辩证关系,因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全部教学论的哲学基础。
  我想,我们要想找到解决现实中那些困惑的正确道路,恐怕还得“重读叶圣陶”。
  [作者通联:江苏扬州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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