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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在新疆俄文法政专门学校第一期学生毕業典礼后的宴会上,新疆省主席杨增新被刺客枪杀于酒席之上
论及盛世才之前,不妨赘述一段民国以来新疆的政治风云。
新疆地处边陲,全境160万平方公里,几乎是16个浙江省的面积。古称“西域”,与苏联接壤。
新疆自古为是非之地。民国以来,军政形势更是险恶诡异、风雷震荡。
民国后,新疆第一任军政长官叫杨增新。此人能文能武,在宦海中游历多年,是个非常有权术、有手段的铁腕干吏,对内以雷霆之力扑灭无数革命起义,对外以霹雳手段将入疆骚乱的白俄军队驱逐出境。
然而在当时风波诡异的政坛,杨增新终不免死于凶险的政治搏杀。1928年7月7日,在新疆俄文法政专门学校第一期学生毕业典礼后的宴会上,杨增新被刺客枪杀于酒席之上。
借助宴会杀人,自古是有中国特色的政治谋杀方式。杨增新本人也曾不动声色的在欢宴之中当众用大刀处决了反叛他的部属,震慑当场,自己亦死于是,可谓历史的嘲弄。
杨增新死讯传出,早就窥伺新疆首领宝座的政务厅长金树仁得此良机,指责在政界威望颇高的迪化(今乌鲁木齐)尹、俄文法政专门学校学堂的开办人及监督、军务厅厅长樊耀南是刺杀杨增新的“主谋”,立即以叛乱罪斩杀了樊耀南等人,自封为新疆省主席。
二、历史由无数偶然构成。盛世才崛起新疆,其契机即缘于这场政变
历史由无数偶然构成。祖籍山东,因父辈逃荒而出生在沈阳荒郊的盛世才能够崛起新疆,其契机即缘于这场政变。
盛世才,出生于辽宁省开原市,曾在日本东京明治大学攻读政治经济学,后在奉系将领郭松龄的推荐下,到日本陆军大学深造。1927年,盛世才回国,1930年底来新疆,被任命为军官学校战术总教官。
盛世才祖上几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盛世才从小备尝生活艰辛,磨练出百折不挠的性格和不惜任何手段攀爬的心志。
他所处的是一个风雷动荡的年代,有野心又有本事的人总会脱颖而出。
盛世才从日本回国后,几经周折,在北京国民政府参谋本部当了个上校科长。
新疆自杨增新始,军事力量积弱。吃皇粮的大兵,既不出操,也不点到,平时任务也就是给长官干点杂务,农忙时居然普遍外出打工赚花销,战斗力可想而知。金树仁当了新疆省主席后,欲整顿前弊,可自己对军务一窍不通,就想寻找一个军事人才佐助,于是派秘书长鲁效祖前往北京搜罗军事人才。这时有人把盛世才介绍给鲁效祖,被鲁效祖举为难得的人物,力荐盛世才到新疆发展。
金树仁是个叶公好龙的家伙,盛世才来到新疆后,金树仁认为此人乃是日本军校的留学生,又来自北京政府参谋本部,恐怕本事过大、志向不小,非池中之物。为怕盛世才坐大,因此只给了盛世才一个闲职参谋。
要做个无所事事的参谋,盛世才在北京参谋本部便做的好好的,又何苦万里迢迢跑来新疆这个苦寒之地?但盛世才城府深沉,懊恼之余,既来之则安之,并不四处怨尤、自贾其祸,只是本分老实地做好本职工作,同时和金树人的亲信心腹曲意周迎,以庸人面目示之。时间长久,金树仁便对他不十分猜疑。
这时,新疆陆军初级军官学校开办,盛世才疏通关系,得到了战术总教官的委任状,回到家里,十分高兴。他的夫人本来一心企盼盛世才能够下派当个县长,见这次他只是得到了个芝麻绿豆的职务,很是嗤之以鼻。盛世才冷笑道:“你可知道蒋介石是如何起家的?这正是我在新疆成就大事的根基所在!”
在逆境中仍然深谋远虑、野心勃勃,显露出盛世才过人的才智和志向。后来,盛世才果然在这个位置上苦心经营,以此广得人脉,并培植出很多亲信,辅助他成功。
三、金树仁急令盛世才开炮相助,盛世才立刻遵命,毫不迟疑地把大炮倒转,冲金树仁狂轰
而盛世才真正取得兵权,却是他平生最大的夙敌,屡次觊觎侵占新疆的甘肃回族军阀“尕司令”马仲英“帮的忙”。
马仲英是个特别年轻而野心十足的军人,屡次侵犯新疆。他自封“甘宁青联军总司令”,可笑地带领着算上伙夫、妇孺在内的500多人的“联军”,拿着长矛、大片刀以及少量的步枪,要来夺取新疆全省160万平方公里的政权。偏偏金树仁的“省军”硬是打这支“联军”不过,一触即溃,丢城失地。金树仁气急败坏之下,甚至荒唐地给中央政府告急,要求出动4架战斗机增援。
在和马仲英的对抗中,盛世才逐渐显露出军事才干,成为穷于应付的金树仁的军事支柱。
从此,盛世才被任命为敌前总指挥,正式掌握了兵权,在军政两界有了自己的影响力。
金树仁是一流的阴谋家,却只是个三流的政治家。他把新疆治理的一团糟,除了狂吸大烟外,只知道闭关自守、滥发纸币。另外,为了巩固自己来之不正的政权,他极其嗜杀,国民党大佬陈立夫回忆说:“金树仁时代请客,吃完饭常常另有娱乐活动,不是欣赏新疆的民族歌舞,而是去看杀人。”因此毫无民心。在这种形式下,迪化县长陶明樾出于政治利益,与督办公署参谋处长陈中、航空学校校长李笑天、教育厅长刘文龙以及旅长郑润成结为同盟,密谋政变。
陶明樾,又是个阴险而工于心计的人物,历任省主席都认为他深沉机警、难以驾驭,是以混迹新疆官场20年,始终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僚。
政变发动后,陶明樾出其不意,占据了省府,把金树仁围困在北城楼上。双方陷入僵持。
此时此刻,执掌重兵、冷眼旁观的盛世才无疑成为至关重要的人物。
金树仁急令盛世才开炮相助,盛世才立刻遵命,毫不迟疑地把大炮倒转,冲金树仁狂轰。
金树仁气得乱翻白眼,题诗大骂盛世才“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后,窜到塔区行政长鲁效祖处骗取1270两黄金,一去不复返,竟然不知所终。
四、盛世才的狠毒心肠和霹雳手段使他成为新疆真正的铁腕掌权者
事成,大家欢欣鼓舞,瓜分蛋糕。
盛世才因反戈有功,其实主要是因手握兵权的缘故,出任临时督办。
主谋陶明樾因为自己毕竟资望不够,推举原教育厅长刘文龙出任临时省主席,自己暂时过渡为省政府秘书长,把持实际权力。 然后发文通知中央,等待例行公事的正式任命。
通常,贓物得手后,强盗会因分赃问题大打出手,政治抢劫当然也不例外。
投机成功的陈中任了军官学校校长,他才25岁,意气风发,曾经对人表示:“盛世才这个督办是我们推上去的,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代表人民替换掉他。”
李笑天任了航空处处长,居功自傲,经常拍着盛世才的肩膀说话,甚至想提拔某人,就自己签署任命状,硬从盛世才的口袋里掏出督办印盖上发表。
陶明樾心机更深,他并不飞扬跋扈,相反还鼓吹、拉拢盛世才,意图形成联盟,有朝一日能得到他军事力量的支持,替代刘文龙做省主席。
对于这一切,新上任的盛督办似乎浑浑噩噩,没啥反应。
突然一天,在开会的会场上,盛世才不容置辩,宣布此三人谋乱,迅速把三个做春梦者逮捕,根本不审讯,即刻枪杀于旁边的花园,尸体隔墙掷出,血迹淋漓,震骇当场。
这一手硬是突然,吓得省主席刘文龙次日胆战心惊去辞职,被盛世才强行留任。
盛世才杀陈中、李笑天尚可解释,但把巴结自己的陶明樾一起杀戮就委实狠毒。盖他察觉到陶明樾其人野心极盛而富于韬略,跟自己颇有相同之处,非久居人下者,一但羽翼丰满,远不如刘文龙老迈庸懦好控制,索性一起杀了,杜绝后患。
这场闹剧,简直有剽窃上次金树仁政变创意的嫌疑,正是“黄初欲学唐虞事,司马将来作样看”。
赤手空拳的省主席沦为荷枪实弹的督办附庸、装饰物和出气包。
盛世才的狠毒心肠和霹雳手段使他成为新疆真正的铁腕掌权者。
五、一个督办,做的如此忧心忡忡,度日如年,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吐肺腑的朋友,真是何苦来哉!
坐上宝座后,盛世才如同一个突发横财的穷光蛋,觉得所有人都在对他眼红,每天处心积虑,就是盘算如何保持自己的资产。
两位前任的遭遇历历在目,促使他大开杀戮。其狠毒多疑,胜过了同时期任何一个坐地称王的割据军阀。
他以当战术总教官时的学生为核心,组成特务体系,几乎对所有的官员都进行监视窥探,弄的人人自危。官员们无须有啥实质性的举动,仅仅言行不谨慎露出怨望,马上逮捕。而有些官员实在没啥把柄可抓,就派遣密探到其家中套话,诱导说出谋杀盛督办的计划,说出点啥来固然难免一死,“坚不吐实”、啥都不说亦被视为态度不老实,照样下大狱。大小官僚们最怕听到的话是:“督办找你谈话。”但凡有话要谈,必定有殃要遭。曾有一次性抓捕260个军政官员蹲大牢的“创举”。
盛世才没有任何真正信赖的部属,对任何人都是阶段性的利用。军法处长冯梁是其鹰犬爪牙,害人无数,结果这个人形工具最后还是被盛世才处死。
蒋有芬、孙庆麟是盛世才一手提拔的帮手,分别做到中将和二级中将,私下和盛世才兄弟相称。后来,一个“兄弟”被逮捕勒死,另一个“兄弟”幸运些,进了监狱不久盛世才就垮台,方死里逃生。
所以当时有个说法:“当官当到厅长,当兵当到团长,就要大祸临头了。”
而他的多疑更是到了神经质的程度,喝矿泉水,居然围着泉眼建造起一座屋子,晚上还得用铁索锁起防人投毒。给他剃头多年的专用理发师,因为提议换把理发的椅子,被他怀疑是否要换个便于“用剃头刀抹他脖子”的椅子,马上送进监狱。
有一次到新疆学院视察,莫名其妙地抓了100多个十四五岁的初中生,荒诞地认定他们准备阴谋暴动,谋害自己这个督办。
最滑稽的是,盛世才召见任何部属谈话,都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瞪大眼睛,手里握个驳壳枪对准人家,直到确信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用意时才把枪放下。有时睡到半夜要换房间,有时半夜换了房间还不算数,连床的位置也要调换。
盛世才也会请客和部属联络感情,可是赴盛督办的宴席无异活受罪,席上盛督办自己阴沉个脸,也不说话,送菜的服务员个个围裙下别着手枪,谁要在吃饭的时候手离开筷子,就被服务员紧张地用枪对准,好不尴尬。
一个督办,做得如此忧心忡忡,度日如年,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吐肺腑的朋友,真是何苦来哉!
六、盛世才为人之狠毒无情,真是令人生畏
他对新疆的旧官员不放心,对于故交旧雨以及对他有过帮助的人,狠毒的盛世才也毫不念旧,同样大开杀戮之门。
政变参与者郑润成,搞掉金树仁后,是盛世才有威胁的对手,因为他也是个拥有实力的旅长。但这个郑旅长似乎没啥野心,不但不搞小动作,还极力推举盛世才为督办。即便如此,盛督办屁股坐稳后,对他也不放心,随意找个茬说他不服号令,严刑毒打,关押在特别监狱里,酷冬时节还要“加料照顾”,在室内洒水结成厚冰“款待”。后来见他还不知趣地顽强存活着,派人勒死,尸首轧成了几段,用麻袋包着扔在厕所旁。
举荐盛世才来疆的鲁效祖,当初为了把他安置到新疆,还曾和省主席金树仁争吵过,可以说是难得的热肠人。又曾当过他上司,提拔过他。对此,盛世才还算“知恩图报”,尽管无缘无故把他逮捕,但仅仅“宽宏大量”地关了他8年,期间换过7个监狱。
总算留下性命一条。
难友半是羡慕半是嘲笑地对鲁效祖说:“到底你是督办的恩人,待遇就是不一样,牢房不上锁,吃的是小伙(小灶)。”
鲁效祖哭笑不得,长叹一声,哑口无言。
盛世才的同乡、童年玩伴、小学同学、中学同学、日本留学时期同学杜重远,投奔新疆。“亲不亲,故乡人”,盛世才见了亲切万分,眼泪滂沱,给了个新疆学院院长做。转手就派密探刺探这个同学来新疆,是否是前来刺杀他,夺他的政权。后来果然把一介柔弱书生杜重远关进了大牢,严刑拷打,最终将他注射毒死。杜重远死的时候,肚皮鼓胀,还被残忍的拿刀划开,肚肠流了一地。
他把过去的同学、好友10个人求到新疆辅佐,号称十大博士,可是他说翻脸就翻脸,两度把这10人集体入狱拷问。直到最后下台,这10个人还在监牢里倍受折磨。
再回头看看省主席刘文龙。这个忍气吞声的傀儡,真还不如在金树仁时期当教育厅长有尊严。即便如此,盛世才的疑心病仍然犯到了他身上,找了个机会,宣布刘主席“谋逆”,派卫队把他全家关在公馆,抄家5次。后来监狱业务太好,犯人爆满,就把刘公馆开辟为第二监狱,驱赶进来100多个“犯人”和刘家满门欢聚一堂。这个可怜的省主席连同全家被关押了12年之久。直到盛世才垮台,他才敢给国民政府委派的新任省主席吴忠信写信,信中说:“余受盛大英雄栽培,十数年静养,已成习惯……”语气不可谓不凄惨,吴忠信这才知道根由,下令释放。斯时他已79岁,成了一个神情恍惚、老态龙钟的白头翁。 收拾了刘文龙,盛世才指定朱瑞樨当主席。当然这还是个牵线木偶。朱瑞樨每天捧着大印跑来跑去,实则此印是个木头疙瘩,真正的省主席印信就直接放在督办府“暂管”。
这个姓朱的真是好运气,不劳督办费心,干了3个月,竟然自行病死,侥幸没有入进大牢“体验生活”。
盛世才又选李溶接替省主席。李溶更是窝囊,只敢在盛世才送来的文件空白处签字,从来不敢废话多说,还常常在对外演说时奴才相十足地宣布:“我这个主席是督办给的,我就得忠心为督办做事。”而回家却眼泪呜咽地对家人告白:“我如何不知道怎么做官?但為了保全这把老骨头,也不得不如此。”
他运气总算也不坏,菩萨保佑他安稳地病死家中。
自此,盛世才嫌傀儡麻烦,亲自兼起了省主席。
盛世才在政治上同样只讲利益,没有感情和是非。开始,他倾向共产主义,和斯大林打得火热,曾荒诞的建议把新疆从中国分裂出来加入苏维埃联盟。期间著名中共党员俞秀松在新疆工作,和盛世才的妹妹盛世同情投意合,结为连理。结婚时盛世才还送了个箱子,很是文艺腔地题字:“燃烧心灵的火把,夺取知识的宝库。”后来苏共和中共起摩擦,诬说俞秀松是托派分子,盛世才为了得到苏联的支持,毫不手软地把妹夫抓走,送到莫斯科处决。妹妹盛世同伤心欲绝,随母姓改名安志洁,表示决裂。支援边疆的3个著名共产党人陈潭秋、林基路和毛泽东的弟弟毛泽民,最初应邀在新疆主持财政等工作,为社会稳定做出了很大的成绩,盛世才感激不尽。一但决定投靠国民党中央,盛世才立刻翻脸,把3人逮捕入狱,酷刑拷打,最后残忍地绞死。用过去朋友的头颅作为向蒋介石晋身之礼,盛世才为人之狠毒无情,真是令人生畏。
七、尽管盛世才如此低调,仍被在新疆被迫害者的家属无休止地控诉
客观地看,盛世才治理新疆十多年,新疆的建设有一定的起色。同时他严刑峻法整顿贪污,在这一点上,也得到了百姓拥护。抗战时期,尽管战火未曾蔓延到边陲,但他仍努力出钱出力支援战场,运输了大量的苏联援华物资到前线,包括在火线战斗的八路军,他也都违抗蒋介石的命令,给予大批物资援助。对御侮战争的积极作用是值得肯定的。
后来,他放弃了夹缝在国共之间当第三势力的想法,政治上投靠国民党中央政府。开始还跟中央算计,耍心眼斗法,无奈蒋介石乃当世第一手段阴鹫之大枭雄,盛世才只能算小枭雄而已,终于在雷霆重压下被迫辞职,离开盘踞多年的发迹地。
蒋介石以其上过农林中专学校为由,戏谑地给了他个没啥搞头的农林部部长,10个月就被罢免,先后做了些顾问、参议等闲差。
盛世才颇为失意,回顾往日威风,恍然一梦。
1949年,盛世才随着国民党政权在大陆的整体溃败去了台湾,赋闲在家。当势时搜罗的财物,大部分都在运输时被溃兵洗劫。落魄中,盛世才甚至种植香菇、养鱼、开面包店维持生计。
上世纪60年代,台北南京东路上,时常会有一白须白发的布袍老人穿着木板拖鞋,去小商店低头采买菜蔬馒头,即盛世才。
尽管盛世才如此低调,仍被在新疆被迫害者的家属无休止地控诉。加之他的为人,连个可以开心聊天的人都没有。
1970年,郁闷惶恐中的盛世才突发脑溢血去世。
办丧事开吊时,人影寥落,车马冷清。这个猜忌狠毒的人威风了半辈子,却不曾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就这样冷落无声的悄然而去。
论及盛世才之前,不妨赘述一段民国以来新疆的政治风云。
新疆地处边陲,全境160万平方公里,几乎是16个浙江省的面积。古称“西域”,与苏联接壤。
新疆自古为是非之地。民国以来,军政形势更是险恶诡异、风雷震荡。
民国后,新疆第一任军政长官叫杨增新。此人能文能武,在宦海中游历多年,是个非常有权术、有手段的铁腕干吏,对内以雷霆之力扑灭无数革命起义,对外以霹雳手段将入疆骚乱的白俄军队驱逐出境。
然而在当时风波诡异的政坛,杨增新终不免死于凶险的政治搏杀。1928年7月7日,在新疆俄文法政专门学校第一期学生毕业典礼后的宴会上,杨增新被刺客枪杀于酒席之上。
借助宴会杀人,自古是有中国特色的政治谋杀方式。杨增新本人也曾不动声色的在欢宴之中当众用大刀处决了反叛他的部属,震慑当场,自己亦死于是,可谓历史的嘲弄。
杨增新死讯传出,早就窥伺新疆首领宝座的政务厅长金树仁得此良机,指责在政界威望颇高的迪化(今乌鲁木齐)尹、俄文法政专门学校学堂的开办人及监督、军务厅厅长樊耀南是刺杀杨增新的“主谋”,立即以叛乱罪斩杀了樊耀南等人,自封为新疆省主席。
二、历史由无数偶然构成。盛世才崛起新疆,其契机即缘于这场政变
历史由无数偶然构成。祖籍山东,因父辈逃荒而出生在沈阳荒郊的盛世才能够崛起新疆,其契机即缘于这场政变。
盛世才,出生于辽宁省开原市,曾在日本东京明治大学攻读政治经济学,后在奉系将领郭松龄的推荐下,到日本陆军大学深造。1927年,盛世才回国,1930年底来新疆,被任命为军官学校战术总教官。
盛世才祖上几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盛世才从小备尝生活艰辛,磨练出百折不挠的性格和不惜任何手段攀爬的心志。
他所处的是一个风雷动荡的年代,有野心又有本事的人总会脱颖而出。
盛世才从日本回国后,几经周折,在北京国民政府参谋本部当了个上校科长。
新疆自杨增新始,军事力量积弱。吃皇粮的大兵,既不出操,也不点到,平时任务也就是给长官干点杂务,农忙时居然普遍外出打工赚花销,战斗力可想而知。金树仁当了新疆省主席后,欲整顿前弊,可自己对军务一窍不通,就想寻找一个军事人才佐助,于是派秘书长鲁效祖前往北京搜罗军事人才。这时有人把盛世才介绍给鲁效祖,被鲁效祖举为难得的人物,力荐盛世才到新疆发展。
金树仁是个叶公好龙的家伙,盛世才来到新疆后,金树仁认为此人乃是日本军校的留学生,又来自北京政府参谋本部,恐怕本事过大、志向不小,非池中之物。为怕盛世才坐大,因此只给了盛世才一个闲职参谋。
要做个无所事事的参谋,盛世才在北京参谋本部便做的好好的,又何苦万里迢迢跑来新疆这个苦寒之地?但盛世才城府深沉,懊恼之余,既来之则安之,并不四处怨尤、自贾其祸,只是本分老实地做好本职工作,同时和金树人的亲信心腹曲意周迎,以庸人面目示之。时间长久,金树仁便对他不十分猜疑。
这时,新疆陆军初级军官学校开办,盛世才疏通关系,得到了战术总教官的委任状,回到家里,十分高兴。他的夫人本来一心企盼盛世才能够下派当个县长,见这次他只是得到了个芝麻绿豆的职务,很是嗤之以鼻。盛世才冷笑道:“你可知道蒋介石是如何起家的?这正是我在新疆成就大事的根基所在!”
在逆境中仍然深谋远虑、野心勃勃,显露出盛世才过人的才智和志向。后来,盛世才果然在这个位置上苦心经营,以此广得人脉,并培植出很多亲信,辅助他成功。
三、金树仁急令盛世才开炮相助,盛世才立刻遵命,毫不迟疑地把大炮倒转,冲金树仁狂轰
而盛世才真正取得兵权,却是他平生最大的夙敌,屡次觊觎侵占新疆的甘肃回族军阀“尕司令”马仲英“帮的忙”。
马仲英是个特别年轻而野心十足的军人,屡次侵犯新疆。他自封“甘宁青联军总司令”,可笑地带领着算上伙夫、妇孺在内的500多人的“联军”,拿着长矛、大片刀以及少量的步枪,要来夺取新疆全省160万平方公里的政权。偏偏金树仁的“省军”硬是打这支“联军”不过,一触即溃,丢城失地。金树仁气急败坏之下,甚至荒唐地给中央政府告急,要求出动4架战斗机增援。
在和马仲英的对抗中,盛世才逐渐显露出军事才干,成为穷于应付的金树仁的军事支柱。
从此,盛世才被任命为敌前总指挥,正式掌握了兵权,在军政两界有了自己的影响力。
金树仁是一流的阴谋家,却只是个三流的政治家。他把新疆治理的一团糟,除了狂吸大烟外,只知道闭关自守、滥发纸币。另外,为了巩固自己来之不正的政权,他极其嗜杀,国民党大佬陈立夫回忆说:“金树仁时代请客,吃完饭常常另有娱乐活动,不是欣赏新疆的民族歌舞,而是去看杀人。”因此毫无民心。在这种形式下,迪化县长陶明樾出于政治利益,与督办公署参谋处长陈中、航空学校校长李笑天、教育厅长刘文龙以及旅长郑润成结为同盟,密谋政变。
陶明樾,又是个阴险而工于心计的人物,历任省主席都认为他深沉机警、难以驾驭,是以混迹新疆官场20年,始终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僚。
政变发动后,陶明樾出其不意,占据了省府,把金树仁围困在北城楼上。双方陷入僵持。
此时此刻,执掌重兵、冷眼旁观的盛世才无疑成为至关重要的人物。
金树仁急令盛世才开炮相助,盛世才立刻遵命,毫不迟疑地把大炮倒转,冲金树仁狂轰。
金树仁气得乱翻白眼,题诗大骂盛世才“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后,窜到塔区行政长鲁效祖处骗取1270两黄金,一去不复返,竟然不知所终。
四、盛世才的狠毒心肠和霹雳手段使他成为新疆真正的铁腕掌权者
事成,大家欢欣鼓舞,瓜分蛋糕。
盛世才因反戈有功,其实主要是因手握兵权的缘故,出任临时督办。
主谋陶明樾因为自己毕竟资望不够,推举原教育厅长刘文龙出任临时省主席,自己暂时过渡为省政府秘书长,把持实际权力。 然后发文通知中央,等待例行公事的正式任命。
通常,贓物得手后,强盗会因分赃问题大打出手,政治抢劫当然也不例外。
投机成功的陈中任了军官学校校长,他才25岁,意气风发,曾经对人表示:“盛世才这个督办是我们推上去的,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代表人民替换掉他。”
李笑天任了航空处处长,居功自傲,经常拍着盛世才的肩膀说话,甚至想提拔某人,就自己签署任命状,硬从盛世才的口袋里掏出督办印盖上发表。
陶明樾心机更深,他并不飞扬跋扈,相反还鼓吹、拉拢盛世才,意图形成联盟,有朝一日能得到他军事力量的支持,替代刘文龙做省主席。
对于这一切,新上任的盛督办似乎浑浑噩噩,没啥反应。
突然一天,在开会的会场上,盛世才不容置辩,宣布此三人谋乱,迅速把三个做春梦者逮捕,根本不审讯,即刻枪杀于旁边的花园,尸体隔墙掷出,血迹淋漓,震骇当场。
这一手硬是突然,吓得省主席刘文龙次日胆战心惊去辞职,被盛世才强行留任。
盛世才杀陈中、李笑天尚可解释,但把巴结自己的陶明樾一起杀戮就委实狠毒。盖他察觉到陶明樾其人野心极盛而富于韬略,跟自己颇有相同之处,非久居人下者,一但羽翼丰满,远不如刘文龙老迈庸懦好控制,索性一起杀了,杜绝后患。
这场闹剧,简直有剽窃上次金树仁政变创意的嫌疑,正是“黄初欲学唐虞事,司马将来作样看”。
赤手空拳的省主席沦为荷枪实弹的督办附庸、装饰物和出气包。
盛世才的狠毒心肠和霹雳手段使他成为新疆真正的铁腕掌权者。
五、一个督办,做的如此忧心忡忡,度日如年,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吐肺腑的朋友,真是何苦来哉!
坐上宝座后,盛世才如同一个突发横财的穷光蛋,觉得所有人都在对他眼红,每天处心积虑,就是盘算如何保持自己的资产。
两位前任的遭遇历历在目,促使他大开杀戮。其狠毒多疑,胜过了同时期任何一个坐地称王的割据军阀。
他以当战术总教官时的学生为核心,组成特务体系,几乎对所有的官员都进行监视窥探,弄的人人自危。官员们无须有啥实质性的举动,仅仅言行不谨慎露出怨望,马上逮捕。而有些官员实在没啥把柄可抓,就派遣密探到其家中套话,诱导说出谋杀盛督办的计划,说出点啥来固然难免一死,“坚不吐实”、啥都不说亦被视为态度不老实,照样下大狱。大小官僚们最怕听到的话是:“督办找你谈话。”但凡有话要谈,必定有殃要遭。曾有一次性抓捕260个军政官员蹲大牢的“创举”。
盛世才没有任何真正信赖的部属,对任何人都是阶段性的利用。军法处长冯梁是其鹰犬爪牙,害人无数,结果这个人形工具最后还是被盛世才处死。
蒋有芬、孙庆麟是盛世才一手提拔的帮手,分别做到中将和二级中将,私下和盛世才兄弟相称。后来,一个“兄弟”被逮捕勒死,另一个“兄弟”幸运些,进了监狱不久盛世才就垮台,方死里逃生。
所以当时有个说法:“当官当到厅长,当兵当到团长,就要大祸临头了。”
而他的多疑更是到了神经质的程度,喝矿泉水,居然围着泉眼建造起一座屋子,晚上还得用铁索锁起防人投毒。给他剃头多年的专用理发师,因为提议换把理发的椅子,被他怀疑是否要换个便于“用剃头刀抹他脖子”的椅子,马上送进监狱。
有一次到新疆学院视察,莫名其妙地抓了100多个十四五岁的初中生,荒诞地认定他们准备阴谋暴动,谋害自己这个督办。
最滑稽的是,盛世才召见任何部属谈话,都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瞪大眼睛,手里握个驳壳枪对准人家,直到确信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用意时才把枪放下。有时睡到半夜要换房间,有时半夜换了房间还不算数,连床的位置也要调换。
盛世才也会请客和部属联络感情,可是赴盛督办的宴席无异活受罪,席上盛督办自己阴沉个脸,也不说话,送菜的服务员个个围裙下别着手枪,谁要在吃饭的时候手离开筷子,就被服务员紧张地用枪对准,好不尴尬。
一个督办,做得如此忧心忡忡,度日如年,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吐肺腑的朋友,真是何苦来哉!
六、盛世才为人之狠毒无情,真是令人生畏
他对新疆的旧官员不放心,对于故交旧雨以及对他有过帮助的人,狠毒的盛世才也毫不念旧,同样大开杀戮之门。
政变参与者郑润成,搞掉金树仁后,是盛世才有威胁的对手,因为他也是个拥有实力的旅长。但这个郑旅长似乎没啥野心,不但不搞小动作,还极力推举盛世才为督办。即便如此,盛督办屁股坐稳后,对他也不放心,随意找个茬说他不服号令,严刑毒打,关押在特别监狱里,酷冬时节还要“加料照顾”,在室内洒水结成厚冰“款待”。后来见他还不知趣地顽强存活着,派人勒死,尸首轧成了几段,用麻袋包着扔在厕所旁。
举荐盛世才来疆的鲁效祖,当初为了把他安置到新疆,还曾和省主席金树仁争吵过,可以说是难得的热肠人。又曾当过他上司,提拔过他。对此,盛世才还算“知恩图报”,尽管无缘无故把他逮捕,但仅仅“宽宏大量”地关了他8年,期间换过7个监狱。
总算留下性命一条。
难友半是羡慕半是嘲笑地对鲁效祖说:“到底你是督办的恩人,待遇就是不一样,牢房不上锁,吃的是小伙(小灶)。”
鲁效祖哭笑不得,长叹一声,哑口无言。
盛世才的同乡、童年玩伴、小学同学、中学同学、日本留学时期同学杜重远,投奔新疆。“亲不亲,故乡人”,盛世才见了亲切万分,眼泪滂沱,给了个新疆学院院长做。转手就派密探刺探这个同学来新疆,是否是前来刺杀他,夺他的政权。后来果然把一介柔弱书生杜重远关进了大牢,严刑拷打,最终将他注射毒死。杜重远死的时候,肚皮鼓胀,还被残忍的拿刀划开,肚肠流了一地。
他把过去的同学、好友10个人求到新疆辅佐,号称十大博士,可是他说翻脸就翻脸,两度把这10人集体入狱拷问。直到最后下台,这10个人还在监牢里倍受折磨。
再回头看看省主席刘文龙。这个忍气吞声的傀儡,真还不如在金树仁时期当教育厅长有尊严。即便如此,盛世才的疑心病仍然犯到了他身上,找了个机会,宣布刘主席“谋逆”,派卫队把他全家关在公馆,抄家5次。后来监狱业务太好,犯人爆满,就把刘公馆开辟为第二监狱,驱赶进来100多个“犯人”和刘家满门欢聚一堂。这个可怜的省主席连同全家被关押了12年之久。直到盛世才垮台,他才敢给国民政府委派的新任省主席吴忠信写信,信中说:“余受盛大英雄栽培,十数年静养,已成习惯……”语气不可谓不凄惨,吴忠信这才知道根由,下令释放。斯时他已79岁,成了一个神情恍惚、老态龙钟的白头翁。 收拾了刘文龙,盛世才指定朱瑞樨当主席。当然这还是个牵线木偶。朱瑞樨每天捧着大印跑来跑去,实则此印是个木头疙瘩,真正的省主席印信就直接放在督办府“暂管”。
这个姓朱的真是好运气,不劳督办费心,干了3个月,竟然自行病死,侥幸没有入进大牢“体验生活”。
盛世才又选李溶接替省主席。李溶更是窝囊,只敢在盛世才送来的文件空白处签字,从来不敢废话多说,还常常在对外演说时奴才相十足地宣布:“我这个主席是督办给的,我就得忠心为督办做事。”而回家却眼泪呜咽地对家人告白:“我如何不知道怎么做官?但為了保全这把老骨头,也不得不如此。”
他运气总算也不坏,菩萨保佑他安稳地病死家中。
自此,盛世才嫌傀儡麻烦,亲自兼起了省主席。
盛世才在政治上同样只讲利益,没有感情和是非。开始,他倾向共产主义,和斯大林打得火热,曾荒诞的建议把新疆从中国分裂出来加入苏维埃联盟。期间著名中共党员俞秀松在新疆工作,和盛世才的妹妹盛世同情投意合,结为连理。结婚时盛世才还送了个箱子,很是文艺腔地题字:“燃烧心灵的火把,夺取知识的宝库。”后来苏共和中共起摩擦,诬说俞秀松是托派分子,盛世才为了得到苏联的支持,毫不手软地把妹夫抓走,送到莫斯科处决。妹妹盛世同伤心欲绝,随母姓改名安志洁,表示决裂。支援边疆的3个著名共产党人陈潭秋、林基路和毛泽东的弟弟毛泽民,最初应邀在新疆主持财政等工作,为社会稳定做出了很大的成绩,盛世才感激不尽。一但决定投靠国民党中央,盛世才立刻翻脸,把3人逮捕入狱,酷刑拷打,最后残忍地绞死。用过去朋友的头颅作为向蒋介石晋身之礼,盛世才为人之狠毒无情,真是令人生畏。
七、尽管盛世才如此低调,仍被在新疆被迫害者的家属无休止地控诉
客观地看,盛世才治理新疆十多年,新疆的建设有一定的起色。同时他严刑峻法整顿贪污,在这一点上,也得到了百姓拥护。抗战时期,尽管战火未曾蔓延到边陲,但他仍努力出钱出力支援战场,运输了大量的苏联援华物资到前线,包括在火线战斗的八路军,他也都违抗蒋介石的命令,给予大批物资援助。对御侮战争的积极作用是值得肯定的。
后来,他放弃了夹缝在国共之间当第三势力的想法,政治上投靠国民党中央政府。开始还跟中央算计,耍心眼斗法,无奈蒋介石乃当世第一手段阴鹫之大枭雄,盛世才只能算小枭雄而已,终于在雷霆重压下被迫辞职,离开盘踞多年的发迹地。
蒋介石以其上过农林中专学校为由,戏谑地给了他个没啥搞头的农林部部长,10个月就被罢免,先后做了些顾问、参议等闲差。
盛世才颇为失意,回顾往日威风,恍然一梦。
1949年,盛世才随着国民党政权在大陆的整体溃败去了台湾,赋闲在家。当势时搜罗的财物,大部分都在运输时被溃兵洗劫。落魄中,盛世才甚至种植香菇、养鱼、开面包店维持生计。
上世纪60年代,台北南京东路上,时常会有一白须白发的布袍老人穿着木板拖鞋,去小商店低头采买菜蔬馒头,即盛世才。
尽管盛世才如此低调,仍被在新疆被迫害者的家属无休止地控诉。加之他的为人,连个可以开心聊天的人都没有。
1970年,郁闷惶恐中的盛世才突发脑溢血去世。
办丧事开吊时,人影寥落,车马冷清。这个猜忌狠毒的人威风了半辈子,却不曾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就这样冷落无声的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