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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不能肯定传世文献能完全真实地反映战国及秦汉时期的语法状况,所以对同时期的出土文献进行语法研究很有必要。而郭店楚简反映了战国中早期汉语书面语的基本轮廓,对于语法研究至为可贵,但是至今没有学者对郭店简作系统的语法归纳。
本文有选择性地吸收了国内外语法研究的理论和方法,如以陈望道、吕叔湘、高名凯、陆宗达、黎锦熙等为代表的国内各种汉语语法系统和观点,以及以索绪尔、布龙菲尔德、乔姆斯基等为代表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语法思想和研究方法,并将其运用到郭店楚简的语法研究中。所以,我们把郭店楚简的所有语句切分到语素,再根据结构大小、能否独立运用、能否表达完整意思等,将语法单位分为语素、词、词组、句子四级,分别归入词法、句法两个部分。词是本文语法系统的枢纽:首先观察词的内部构成及结构关系,形成“构词”部分;逐一找出每个词的所有用例,分析词充当句法成分的能力,观察这个词能与前后的那些词语相组合,组合成怎样的结构、其结构关系如何,以此为主要标准对词进行分类,形成“词类”部分,重点阐述述其语法功能;根据词与词的关系对词组结构进行分类,再根据此结构在句子中的作用判断其功能,形成“词组”部分;根据词、词组的关系判断句子的结构,形成“句子”的主体结构。在归纳语法规则时本文也关注词汇意义、语法意义之与语法结构的关系;尽量不以前后时代的语法现象影响对郭店简语法的共时描写,但还是把整理好的郭店楚简语法与甲骨文、西周金文和现代汉语作比较,以确定其中的语法现象在语法发展中所处的阶段;另外,在对郭店简作语法研究时也运用了传统的训诂方法。
郭店楚简的语素绝大部分是词根。词根既可以单独成词,也可以和其他语素构成合成词;词缀只有“乎、然、如、者、又、倍”等六个。合成词由复合、附加、重叠三种方法构成具有并列、偏正、补充、动宾、主谓关系的复合词,以及叠音词和派生词。“宾+动”、“中+定”形式的词基本上都是古语词,春秋以后几乎没有再用这两种方法造出新词,因此不具能产性。
以语法功能为主要标准,根据传统先将所有词划为实词和虚词。凡能单独充当句法成分的是实词;不能充当据法成分的是虚词。实词有名词、动词、形容词、数词、副词和代词;虚词有介词、连词、助词、语气词和叹词。郭店楚简中没有区别词和量词,也没有出现拟声词。名词可以分为普通名词、时间名词和方位名词,普通名词中比较抽象的词发展为其他词类或活用的可能性更大。名词的主要作用是作主语、宾语和定语。名词,特别是时间、方位名词,也可以作其他成分,但此时名词在结构中的关系乃至概念意义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动词分为动作、心理、存现等类别。关系、能愿动词处于定形期,没有趋向动词;关系、能愿动词有较大的发展。动词主要作谓语,少数可以作状语、定语、补语,作主语、宾语时主要以动作行为的概念出现。郭店简的形容词较甲骨文、西周金文为多,可分为性质、状态两类,尚未出现不定量形容词。形容词经常作谓语、定语、状语,也可以作主语、宾语,偶尔作补语;由于功能的扩展,其表现力也大有增强。数词可分为基数、序数,分数、倍数和概述等类;主要作谓语、定语,偶尔作状语、主语、宾语和补语。有的数词开始出现语法标志。副词可以表示时间、肯否定、语气、程度、范围、情状方式等语法意义。副词主要作状语,偶尔作补语,作其他成分可视为例外或省略。副词出现在名词之前是在名词已用为谓词的情况下,副词修饰名词的说法不确切。有的副词兼具关联作用,并形成一些固定的搭配。代词可分为人称代词、指示代词和疑问代词。代词大致具有它所指代的词类的功能,部分代词兼具关联、结构、语气、否定等作用;这些作用与其所处的位置决定了部分代词具有向连词、助词甚至判断动词转化的可能性,而此时正是许多代词分化为连词、助词的重要时期。根据调查,“所、者”尚未成为助词,“而”依然残留着代词的用法。郭店简大量的虚义的“之”的用法证明了结构助词“之”是由代词发展而来的。作为结构助词,“之”可以表示修饰、限制关系,也可以放在主谓词组之间,表示这个词组是句子成分,或是复句的分句。介词可以与其他词语共同表示原因、目的,工具、方式,处所、方向,时间,比较,被动等语法意义。介词结构在句法结构中作状语、补语,作定语时一般要有标志“之”。介词多数是由动词演化而来,介词“以”之所以成为连词,可能与其前置宾语的脱落有关。连词表示结构间的因果、各种条件、转折、并列、目的、修饰、递进、顺承、补充、选择等关系。它可以连接词、词组、分句、句子,既可以放在后一个结构之前,也可以在前一个结构之前,还可以在其中一个结构的主谓之间。“是以、是故、此以、而况、然后”等是双音连词而非词组。语气词可以表示陈述、疑问、感叹、强调、舒缓、论述等语气,没有专门的祈使语气词,表示祈使时,要么不用语气词,要么在句末加“也”。语气词的位置主要在句末或句中停顿处,有时也用于主谓之间或表示列举的并列结构各项之间。语气词也有标明结构的作用,不过这种作用是附带的。叹词只有“噫、唯、诺”三个,“噫”表示感叹,作句子的独立语;“唯、诺”活用为谓语。
词组的结构有基本式,包括并列、偏正、述宾、补充、主谓五种;变式,包括连谓、兼语、同位、介词、代词词组五种。“人之悦然可与和安者”属于名词性补充词组。数量、量词词组仍未脱离名词性偏正词组的范围。这些词组的功能分别相当于名词、动词、形容词和其他词类。复杂的词组由简单词组层层套嵌而成,其内部结构关系没有超越各种简单词组的关系范围。
句子的主语、宾语主要由名词性词语充任,也可以由谓词性词语充当,偶尔由紧缩结构担任,复句形式也可以作主语;谓语主要由谓词性词语充当,名词性词语也可作谓语,紧缩结构有时也作谓语;个别的动词、形容词、名词、副词可以作补语,有些简单的偏正词组和介词词组也能作补语;定语由形容词、名词、代词、数词、动词、副词以及并列、偏正、述宾、述补以及“者”字词组构成;所有词类都可以作状语,副词、形容词比较常见,并列、偏正、述宾词组可以作状语,介词词组经常作状语;独立语由叹词、介词词组、动宾词组充当;同位语一般由名词性词语充当,动词性词语偶尔也可作同位语。主谓关系可分三类:主语是谓语动作行为的发出者;主语是谓语动作行为的承受体;主语既非施事又非受事。述宾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宾语可以表示谓语的对象、谓语的主体,以及与谓语有关的处所、目的、类别、存在等。补语可以补充说明与谓语动作或性状相关的时间、处所、结果、趋向、状况、工具、方式、频率等。定语对中心语起描写、限制等作用。状语可以限制中心语的时间、处所、程度、肯定、否定、方式、工具、目的、范围、对象、数量、语气等,也可以修饰谓语。独立语可以表示感叹、对语意的附加说明或使句意严密。同位语具有对句子的解释强调或作用。
句子可分为单句、紧缩句、复句。单句又有主谓句,包括动词谓语句、形容词谓语句、名词谓语句和主谓谓语句;非主谓句只有动词性的。紧缩句从功能来看,一般是动词性或形容词性的,可以作句子的主、谓、宾语,作复句的分句,或单独成句;从结构关系来看,分为假设、并列、转折、因果、顺承等。复句由主谓结构、非主谓结构的单句形式和紧缩结构充当。复句的分句之间有联合、顺承、解说、递进,以及转折、条件、假设、因果、目的等关系。与紧缩句一样,复句由于其关联词语很少,要判断其关系必须依赖上下文。多重复句在郭店简中也比较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