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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研究背景 关于科学,自库恩导引的科学哲学的历史学转向之后,20世纪70年代以“强纲领”为核心的科学的社会建构理论引发了科学哲学的历史学转向之后的社会学转向、并持续近30年占据元科学问题研究的主战场,在新近10年左右的时间,对科学的跨学科的、多元的、强调真实过程的、操作性的综合研究,则把STS(Science and Technology Studies)推向研究的前台。 哈金在审视科学的社会建构理论对科学的批判中,总结了传统的科学哲学,认为在库恩以及费耶阿本德那里突显出来的科学知识产生和转换中存在的不可通约性宣告了作为表征性语言科学所描述的传统科学哲学所维护的“科学理性的危机”。作为实践的科学的倡导者则认为,传统科学哲学中围绕“实在论和反实在论”问题的未决争论产生的所有混乱以及由“不可通约性”引发的对科学理性的挑战,都是对科学的表征性语言描述所内在蕴含的矛盾的必然显示,而所有这些问题都可以在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中得到转换和解决。 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的基本点是:科学是人类以关注自然为中心的、一种人类和自身生存世界之间的彼此塑造和建造过程,异质性要素在真实的时间中以突现耦合的方式参与这种人与世界之间彼此的塑造和建造,真理性知识仅仅是作为异质性要素之一的科学表征链上的一个环节,科学理性、认识论和方法论原则仅仅作为异质性要素之一的人类动机性行为的能力体现,参与过程性的科学实践,科学的目标渗入并体现在情境性的具体科学活动中,对世界的认识本身就是对世界的塑造,人类在塑造世界中认识世界,世界以建造世界的方式建造。约束这种建造过程的是一种历史生成的、并且持续参与继续的历史生成的过程客观性,时间的不可逆性以及不可逆的时间中发生并历史性沉淀下来的一切,决定了过程客观性的特质。与对科学的表征性语言描述所强调的对“永恒秩序”和“普遍本质”的追求和把握不同,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对“现时秩序”中科学活动中的“情境特质”(haecceity)高度敏感。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突显的是作为实践和文化的科学,时间、瞬时突现、后人类主义的去中心化的异质性耦合,是组织和刻画作为实践的科学的核心要素。 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所刻画的作为实践和文化的科学涵盖了作为知识和表征的科学的表述内容,并且有效地克服了作为知识和表征的科学所面临的基本的“表征难题”。作为实践的科学反对实体实在论,承认一种伴随实践活动变动着的过程实在。知识生产和转换中的不可通约性问题在作为实践的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中被转换为“生活在不同世界”的问题。一方面,每种“生活世界”由于内部时间的不可逆性决定的客观性的特质,决定了不同的“生活世界”的不可通约。另一方面,每一“生活世界”都有多种的维向,一种维向上的“断裂”恰恰是另一维向上的“连续”,一种维向上的“不可通约”恰恰是另一维向上的“一致性契合”。作为实践的科学认为:科学文化的确与认识论问题相关,是人类关注自然问题的一种“认识论解决”和“社会成就”,关注自然的这种活动特质的历史性积累,不可逆地决定了科学的固有特性。 在这个意义上科学文化的发展遵循的是类似与生物进化和宇宙演化的“强势积累”机制,科学因循其固有的历史轨迹和现时情境,突现耦合式发展。 作为实践的科学在总体上由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和过程客观性所刻画。 作为实践的科学所内在蕴含的过程客观性具有主体间性、情境性、异质性要素的内部时间限定特性以及基于选择演化的生成特性。作为实践的科学寻求的是在历史中周而复始地生成和突现出来的情境中的现时秩序。这种现时秩序中,科学实践活动要素的相对性、客观性与历史性的凝结,在“后人类主义的去中心化过程中瞬时突现出来”。这种客观性是基于历史性的客观性,是在不断发生着的稳定性摧毁和稳定性重建中存在的客观性,是先于任何方法论原则分析的客观性。 由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和过程客观性所刻画的作为实践的科学,1,把意义问题推至前台。把意义问题推至前台突显的是作为实践的科学对行进中的过程的关注,让科学回归人类生活。2,把科学视为一种“认识论的联合”。“认识论的联合”否定了存在明晰的认识论要素以及把这些要素联合在一起的统一的认识论法则,同时强调了科学的实践所具有的区别于其他文化实践的固有的认识论特征。3,是对科学特质的一种历史性的捍卫。这种历史性捍卫突显的是科学的不可逆的生成与累积性特性。强势积累造就了作为实践的科学丰富性和方向性的统一:科学吸纳着整个世界的丰富性,却沿着其自身的轨迹演化。4,是一个开放式终结的“筑模”过程。这意味着现存的文化预先制约着人类动机力量本身并使其具有在时间和空间上延伸和扩展物质力量的特质。在实践的科学中不存在物质力量与人类力量的本质上的分离和超越,存在的是人类力量与物质力量开放式的并行和交织。5,以“适应与阻抗”的辩证的操作性运作方式存在。这种操作性的运作凝结着处在操作中的物质力量的轮廓、操作中的仪器和设备以及与这种操作相伴随的规律化的人类行为。在这种凝结中,一方面捕获、构建物质力量,另一方面通过系统化、常规化和标准化过程规训人类实践。科学正是在物质力量与人类的实践的辩证的相互作用中生存与发展。 可以认为,作为实践的科学的上述蕴含中体现着科学实践的确定性和不确定性之间存在的一种张力。科学家在当下的可理解的情境性活动中持续地以行为建造某种叙事。他们的叙事性理解必须被持续性地重建以适应外在的来自其他人和物的抗拒、并且随时准备吸纳能够变成现实的新的可能性。 作为实践的科学是从启蒙运动时期就有萌芽、直至以“强纲领”为核心的科学社会建构理论乃至与之具有理论相关的后现代反科学思潮对科学进行批判、反思,乃至在其极端形态瓦解科学、瓦解理性与客观性中,以不同于以往的方式拯救科学、拯救理性、拯救客观性的一种积极的且富有建设性的尝试。这种尝试基于对科学的描述语言的转换而实现,是通过过程客观性对实体客观性的取代而实现。 论文的主旨是通过对影响深远的科学的社会建构学术潮流发展演变的梳理和批判,尝试对实践的科学观的理论基础、面貌和意义进行说明和刻画。第一章,基于展示“标准科学观中的科学”与“现实的科学”疏离,说明当代科学面临着“表述危机”,引发“是”与“应该”的科学的思考。第二章,梳理历史上对科学所展开的社会批判理论的、哲学的和社会学的反思批判,试图从否定意义上说明科学的社会建构理论以直接针对科学的知识的内容的方式,在汇聚了既往所有的反思批判的核心思想的同时,由于其经验性的特征和直接性的锋芒,把对科学的批判反思推至极致,引发了对科学文化的真正的、直逼科学活动的现实过程的思考。第三章,正面说明科学的社会建构理论的后继发展,直接或者间接地导引出用作为实践的科学取代作为知识的科学的探讨。作为实践的科学刻画的是行进中的科学,而传统科学观展示的作为知识的科学是一种回溯式的科学,行进中的科学是一种真实的科学、历史性的科学,而回溯式的科学是对科学的社会性构造、非历史性或者反历史性的科学。第四章,正面讨论作为实践的科学的思想演化以及实践的科学与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的内在蕴含,尝试说明只有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能够刻画作为实践的科学的特征并解决作为知识的科学中长期存在的“表征难题”。第五章,探讨作为实践的科学的视野中科学的世界与生存的世界彼此之间的互锁的相互建造方式和关系,通过作为实践的科学消解“实在论与反实在论”的长期对立,导引出过程客观性取代实体客观性的理论和现实基础。第六章,对作为实践的科学的核心思想进行总结,通过对过程客观性的说明以及用过程客观性取代实体客观性,提出作为实践的科学呼唤一种客观性的回归。 三、论文的创新之点 论文的落脚点是一种对科学观的探讨。论文的创新之点有四: 第一,论文从理论演化的历史的角度对相关的发展进行了梳理,重点则在于指明了这样一种新的发展可能性,即:认为“实践的科学观”同时实现了对于传统的科学哲学(科学观)与科学的社会建构理论的超越。 第二,论文以“是”与“应该”为导线,对围绕“真实的科学”与“应该的科学”展开的理论批判进行了梳理,尝试凸显出丽种不同的审视科学的视角导引的科学观的差异,强调作为实践的科学主张对科学进行“进行中的参与性视角”的描述,反对传统科学哲学和科学社会学所对应的作为知识的科学所体现出的“同溯式的旁观者视角”的描述。 第三,论文尝试比较明晰地说明实践的科学观批判和超越既往的科学观的理论路径,尝试从科学实践的理论分析本身提升一种“实践的科学观”,并对其内容进行界定。 第四,论文立足于作为实践的科学的立场,在对科学的操作性语言描述理解的意义上,基于对科学实践进行内在的理论分析,对“客观性”、“不可通约性”、“科学理性”等传统科学哲学的核心概念进行了尝试性的集中解读。并明确提出用“过程客观性”代替“实体客观性”是作为实践的科学对科学的社会建构理论的批判和超越所实现的“客观性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