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包括到现在为止,谈到启蒙,我们想到的更多是法国的启蒙运动、“五四”以及“民主、科学”这些被认为是代表了启蒙核心理念的词汇。其实,这样的理解是褊狭的。在启蒙最初产生的西方世界,其内涵从来没有被一种单一的规定性所限定,当然也更不是被理解为一种运动。因为运动意味着最终会结束或完成,而启蒙却是一个漫长甚至永恒的过程。就像康德所说的“启蒙就是人类走出由自我招致的不成熟状态……但这一走出过程是艰难而漫长的”。①后来的福柯干脆否认人类能从这一过程中走出来,他将侧重点放在启蒙所具有的批判精神上,从而将启蒙概括为一种延绵不绝的批判精神。如果将作家作品的研究建立在这样一种启蒙观之上,我们就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就以莫言的创作为例,依照康德的观点,莫言丢掉精英姿态将自身归入到普通老百姓的行列,并从批判自我开始的做法恰好契合了启蒙精神。这就与之前许多研究者将莫言定义为“反启蒙”作家的观点是截然不同的。然而,以此为据,又说莫言是启蒙作家,那也是不准确的。因为莫言的“回归民间”,对民间诸多伦理价值观的无限认同显然与启蒙精神并不相符。因此,抛开对启蒙的单一化、固定化理解,追寻西方从近代以来对真正的启蒙精神不懈探索的踪迹,在吸收其探索成果的基础上给予启蒙以新的定义,无疑会拓宽研究中国当代文学的视野,尤其会对作家作品的研究带来新的启示。本文通过对中西方启蒙史的简单梳理,意在说明康德和福柯启蒙观的重要意义,并在此基础上,重新探讨莫言小说与启蒙之间的联系,以期对后现代语境下启蒙话语的言说方式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