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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陽市大东区东望街,华晨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下称华晨集团)的宝马、金杯和中华汽车工厂比邻而居。与宝马工厂的整洁干净相比,金杯工厂随处可见堆放的生锈工具。与一辆辆大卡车将宝马汽车运走的忙碌不同,华晨中华工厂显得非常安静。同在华晨名下,自主品牌和合资品牌分叉出两种命运。
已经持续了一个月的华晨违约风波,出现了新的拐点。11月20日下午,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决定受理债权人对华晨集团的破产重整申请,标志着这家车企正式进入破产重整程序。几个小时后,证监会宣布,对华晨集团采取出具警示函的行政监管措施,并决定对其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立案调查,对华晨集团有关债券涉及的中介机构进行同步核查,严肃查处有关违法违规行为。
“我们7月份去过华晨,那时已经有债券违约的传言。但是公司的人告诉我们,明年3月份之前的钱都准备好了。我们相信了这个解释,但回来之后才发现不太对劲。”华晨集团的债券持有人、一家私募基金的项目经理申蒙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华晨集团一直没有兑现承诺,这让很多投资人质疑“这是在朝逃废债的方向走,是不打算还钱了”。
“华晨集团的信用一直不好,有拖账的习惯。”与华晨集团打过十几年交道的汽车零部件公司负责人姜洋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并不奇怪华晨会违约,公司早已债务缠身,甚至经常用汽车抵债。
实际上,华晨集团不只是债务问题。2018年,辽宁省委巡视组巡视完华晨集团后指出,“企业内部经营管理机制改革不到位,集团子公司共200多个,相互之间股权结构错综复杂,投资关系多达9级,被称为‘华晨迷宫’,目前仍未破解。”
蹊跷的破产重整
华晨集团的破产重整申请被公开,是在11月20日下午。就在同一天上午,《新京报》曾就破产传闻采访华晨集团副总裁齐凯,他回复称:“没听说,一切正常。”法院公开的信息显示,齐凯是华晨集团的委托代理人。
华晨集团的破产重整申请人是其民企供应商——格致汽车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格致汽车)。格致汽车去年9月份起诉华晨集团,要求赔偿合同金额1016.72万元和利息等。诉讼缘起于2016年,双方签署模具开发合同,合同履行完毕后,华晨集团始终没有支付余款。期间,格致汽车多次通过打电话、发邮件的方式催款,华晨集团均不予办理。
去年庭审没有结果,今年10月,沈阳市大东区人民法院再次开庭,并作出判决。对于此次诉讼,华晨集团的应对还是以拖延为主,不想付款。华晨集团辩称,按照合同约定,尾款应当在综合验收合格后支付合同总金额的30%,质保金到期后支付合同总金额的10%。截至目前双方并没有进行最终的验收,因此不具备付款条件。法院没有认可华晨集团的解释,最终支持了格致汽车大部分诉求。
事情的变化出现在一审判决后。华晨集团先是向格致汽车发出《告知函》,称判决书所确认的债权债务关系准确无误,上述债务的履行期早已届满。华晨集团完全接受上述判决结果,并自愿放弃上诉权利。但公司目前债务负担沉重、经营持续亏损,目前已经资不抵债,无力偿还债务。
11月13日,格致汽车以华晨集团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具有重整价值为由,向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破产重整,并提交了相关证据。值得注意的是,格致汽车提交的资不抵债数据,是根据华晨集团这一层面的财务信息,而不是基于华晨集团旗下所有公司资产。华晨集团作为母公司,截至今年上半年的总资产是459.66亿元,总负债是523.77亿元。但是,从华晨集团合并报表来看,同一时期的总资产为1933.25亿元,总负债为1328.43亿元,账上有资金513.76亿元,远没有达到资不抵债的程度。
在格致汽车提交重整申请2天后,华晨集团迅速作出反馈,向法院表示对重整申请无异议,双方的配合显得非常“默契”。“按照正常程序,如果华晨提出自己不够破产的条件,法院就会不予立案。”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光英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华晨集团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想把优良资产剔除出去,减少重组的代价。
从华晨集团此前公开披露的消息来看,并没有承认无钱还债,更不要说资不抵债。华晨集团之前的公告介绍,集团作为母公司,报表口径的净资产为负数的情况,不代表发行人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或者明显缺乏清偿能力。华晨集团副总裁齐凯今年9月在北京接受多家媒体采访时甚至明确表示,华晨集团的巨额负债是跟资产对等的,“总的来算,我们现在的资产负债率大概是70%,在行业里面是一个比较中等的资产负债率”。
据齐凯介绍,华晨集团层面仅有员工100人左右,剩余4.7万人分布在各个下属公司。而据新华社报道,华晨集团有关负责人表示,本次破产重整只涉及集团本部自主品牌板块,不涉及集团旗下上市公司以及与宝马、雷诺合资的公司。 华晨集团这种破产重整做法引发了债券持有人的质疑。“它有宝马这样的优良资产,才有这么高的授信。市场上大多数人购买它的债券,也是看中了这点,单是华晨中华和金杯的业务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高的评级。”私募基金项目经理申蒙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重整如果不涉及华晨宝马,怎么也说不过去。
此前,华晨集团企业信用评级和债券信用评级都为AAA,最重要的依据就是拥有优质资产华晨宝马。剔除华晨宝马,华晨集团已经连续3年亏损,公司财务报表上每年的净利润主要依靠宝马业务输血。
华晨集团债券持有人、一家上市证券公司部门负责人厉宁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如果华晨集团把宝马纳入破产重整范围,偿债率不会太低。不把宝马资产纳入,偿债率会非常低,肯定达不到百分之十。
违约前的股权腾挪
华晨集团之所以会进入破产重整程序,直接原因是一个月前发生的债券违约事件。
“华晨集团2017年发行了规模10亿元的债券(“17华汽05”债券),票面利率5.3%,今年10月23日到期,需要兑付的本息合计10.53亿元。华晨集团应该按照交易所的规则,提前把钱打到指定账户。但是发行人没有支付,债券持有人就没有收到本金和利息。”厉宁说,“最让我们不解的是,直到债券违约公告出来前,企业总是回复我们能兑付。”
近期违约债券
违约前一周,华晨集团曾于10月16日针对本期债券发布公告,称“将于10月23日开始支付最后一个年度利息和本期债券本金”。厉宁介绍,能否如期兑付债券,公司需要提前发布公告。公告的版本有兑付公告和兑付不确定性公告两种,“华晨发的是兑付公告,这是对公开市场的承诺,持有人看到这种公告就不会提前卖出,等待兑付。华晨集团没有履行承诺,这是失信。”
违约前,华晨集团先后将持有的6亿股华晨中国股权转让给辽宁另一家国企,获得了近四十亿元资金。华晨集团拥有的宝马业务公司,2022年将出售25%的股权给德国宝马,德方获得控股权,华晨集团还能获得近三百亿元的资金。申蒙介绍,按照这些预期,他们仍然坚定持有华晨的债券。
这是一个如今让很多债券持有人后悔的决定。去年因为担心华晨集团业务差,申蒙去企业调研,华晨集团财务部的工作人员宽慰他,“公司业绩没问题。”今年,他再次去沈阳确认情况,“担心它把资产给转移走了,企业回复肯定不会这么做。”债券违约后,他每天给华晨集团打十几次电话,与他对接的华晨工作员工不再回复。
华晨集团的股权腾挪,成为了债券持有人和华晨集团的矛盾爆发点。就在债券兑付日到期前一个月,9月22日,华晨集团设立了新的全资子公司辽宁鑫瑞,将其持有的上市公司华晨中国的全部股权转让给辽宁鑫瑞。华晨中国原本拥有华晨最赚钱的宝马业务,变更之后意味着,华晨宝马业务板块从华晨集团的子公司变成“孙公司”。
“根据公司法的规定,司法冻结只能到一级子公司层面。股权没变更前,还可以申请冻结华晨集团持有的华晨中国股权,上市公司股权容易变现。股权转让后无法直接冻结。”厉宁说,华晨集团这一步步的做法显然是有计划的。此外,华晨集团旗下的上市公司金杯股份和申华控股也采用了类似做法。
在股权变更不久后,11月6日,华晨中国发布公告,辽宁鑫瑞与一名独立第三方贷款人签订协议,将辽宁鑫瑞持有的全部华晨中国股权,质押给贷款人。随后,独立第三方贷款人身份被揭开,为吉林信托。吉林信托作为优先债权人会享有优先债权,在破产重整时有优先权。
一系列动作,让债权持有人感觉“受骗了”。厉宁说,华晨集团违约前,每次都对他们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甚至还说明年3月份的钱都准备好了。但显然,“这些人对我们说谎了,一系列措施让我们觉得是在逃废债”。
“逃废债是极其恶劣的行为,既不道德又违法,对市场的破坏力巨大。”中国人民大学原副校长、中国资本市场研究院院长吴晓求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2020年信用债违约行业分布
华晨集团偿债能力出现大问题,与银行抽贷密切相关。据媒体报道,今年8月初,在辽宁省银行业协会组织下,华晨集团及其关联公司债权人委员会成立。正是这段时间,厉宁等债券持有人还在华晨集团做调研,但公司始终没有透露债委会存在的事。
“一家国有银行更换负责人后,把原有的贷款收了回来,其中就有华晨集团。关键是,其他银行会效仿抽贷。”厉宁说,地方政府曾出面协调,但最终没有达成不抽贷、不断贷的方案。
“公司一旦出现债务违约后,就不可能再获得新增的贷款,账面上即便有授信余额,也无法使用。”厉宁说,违约事件中,一般是银行逃离后,债券持有者才后知后觉,这是因为债券持有人获得的信息,主要来自企业披露的公告和评级机构发布的评级报告。企业如果不披露,他们很难搞清楚出了什么事。
没有资金兑付债券、银行已经成立了债委会,华晨集团迟迟没有披露这些关键信息,导致投资者做出了误判。
对于华晨集团的做法,监管部门相继出手,上海证券交易所11月2日出具警示监管函,指出其没有履行信息披露义务。证监会于11月20日决定对其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进行立案调查。21日,国务院副总理刘鹤主持召开金融委第四十三次会议,特别提出要以“零容忍”的态度,维护市场公平和秩序。要依法严肃查处欺诈发行、虚假信息披露、恶意转移资产、挪用发行资金等各类违法违规行为,严厉处罚各种“逃废债”行为,保护投资人合法权益。
“吸血”僵尸企业众多
华晨集团的债券投资者不止一次表达了疑问,华晨集团这些年通过银行和债券市场募集的巨额资金流向了哪里?为什么债务窟窿越来越大?
华晨集团母公司层面,2016年到2019年6月,净亏损分别为11.4亿元、9.8亿元、3.5亿元和13.3亿元。业内人士认为,亏损的最直接原因是华晨自主品牌产销量断崖式下跌,公司造血能力萎缩,难以偿还借贷的资金。根据沈阳市大东区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华晨雷诺和中华轿车业务今年前9个月生产量只有2.6万辆,产能利用率不到一成。而相比之下,宝马业务产量只有略微下降。
2018年推出的中华V7是华晨自主品牌的扛鼎之作,时任华晨集团董事长祁玉民高调喊出了“中国的宝马来了”的口号,并且声称“打造最好的自主品牌汽车”。华晨集团副总裁邢如飞则称,这个平台将支撑华晨未来10年自主品牌乘用车的开发。但是,中华V7自上市后就表现低迷。来自乘联会的销量数据显示,2018年一整年的销量只有12670台。而到了2019年,销量腰斩,只卖出5655台。今年,中华V7业绩更是雪上加霜。产量少,又卖不出去,有多位华晨集团的员工向《中国新闻周刊》证实,中华汽车工厂的很多员工已经放假休息。
中华V7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平台,预计投资约30亿元,其中10亿元来自债券。项目建设并不顺利,2015年开工,原计划2017年建成投产,实际拖到2019年底才建成。
汽车零部件公司负责人姜洋参与了上述项目。“合作多年来,这家公司总是赖账、不守信用,圈子内很多不愁业务的公司不愿意接它的项目。”姜洋坦言,华晨集团几番邀请,他才勉为其难参与,“做了之后,果不其然就陷在里面了”。
华晨集团支付10%的预付款后,余款就再也没有音信。姜洋介绍,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讨债,华晨集团去年支付了几百万元的商业承兑汇票。但是,华晨集团却一直不兑付,最后由政府领导出面才解决。即使如此,华晨集团仍有近百万元欠款没有偿还。
姜洋对于华晨的感情比较特殊,他的第一辆车是2003年买的中华轿车。2002年4月,辽宁省政府成立接收华晨集团国有资产工作小组,于当年9月正式注册成立华晨集团。打造了畅销全国的金杯和中华的华晨集团负责人仰融,出走美国,华晨的仰融时代结束。“改朝换代后的华晨,经常会拿车辆去抵欠款。”姜洋说,他在2010年也收到了几十辆抵债的中华车,最后以六折的价格出售,“这会把它原有的市场价格体系打乱,导致经销商卖不动车,回款减少,这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华晨集团轿车的产能利用率印证了姜洋的说法。根据华晨集团披露的公告,2007年,中华轿车产能是16万辆,实际产量是12.76万辆,产能利用率近八成。去年,中华轿车的产能已经提升到40万辆左右,但利用率仅四成。今年,中华轿车产量更是一落千丈,前三季度产量不到一万辆。
而相比之下,合资品牌华晨宝马业务一路上扬。2007年,宝马品牌的销量只有3.21万辆。但2010年之后,宝马的销量迅速增长,逐渐超越华晨自主品牌。到2019年,宝马销量占华晨集团轿车总销量的75%。十几年的时间,两者的角色互换。
“他们只是有一个合资股东的关系,华晨宝马业绩好,其实跟华晨集团关系不大。”姜洋认为。
“华晨当时有一个非常难得的正向开发团队,仰融走后,这些团队的骨干纷纷离开。”姜洋介绍,最为典型的一个人物是赵福全。赵福全曾担任戴姆勒—克莱斯勒公司技术中心研究总监,2004年进入华晨,全面负责公司技术开发工作。华晨的经典车型尊驰、骏捷即出自他手。赵福全两年后离开华晨,加盟吉利,一手打造了吉利的研发体系。
近些年,华晨集团仍然没有改变研发人才外流的局面。《中国新闻周刊》获得的资料显示,仅2018年上半年,华晨汽车研究院、中华事业部工程师外部离职人数分别为127人、99人,占所在单位人员之比为13%、15%。
令人意外的是,华晨集团这几年研发投入并不少。2017年至2019年,华晨集团研发费用合计56.92亿元,对比同一时期吉利汽车的65.22亿元,华晨并不差多少。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秘书长崔东树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华晨的案例对国内各个汽车集团来说具有警示意義,“要么不做自主品牌,要做就要做好。如果既不努力又想自主化,烧钱的过程会导致公司生存极其艰难。”
不止如此,华晨集团还背负着层层枷锁,严重拖累了发展。《中国新闻周刊》获得的资料显示,辽宁省委第四巡视组2018年中下旬对华晨集团进行了巡视,指出了华晨集团存在的60项问题。“企业内部经营管理机制改革不到位,集团子公司共200多个,相互之间股权结构错综复杂,投资关系多达9级,被称为‘华晨迷宫’,目前仍未破解。‘体制优、机制活、管理强’的现代企业制度尚未建立。”巡视组一针见血地指出。
华晨集团层级多,僵尸企业也多。根据巡视材料,仅华晨集团金杯公司旗下的僵尸企业就有24户,均处于10年以上停产状态,涉及人员10365人,需要筹措近8亿元职工安置费用。此外,这些离退休职工向社会移交缺少政策支持,清理工作的完成尚需时日。针对上述问题,华晨集团提出整改方案,计划三年内完成全部僵尸企业处置。首批安置人员资金1033万元已筹集到位,并启动相关安置工作。 不仅如此,华晨集团还存在“近亲聚集”现象。巡视组指出,集团总共55名中层正职及以上领导,其中就有20名配偶或子女在集团及其下属公司工作,占比36%。这种管理格局之下,华晨集团一言堂倾向明显。巡视组发现,以2018年19次常委会为例,有讨论环节记录的9次,其中3次记录只有党委书记一人发言,4次除书记外只有1名其他常委发言。
“集团要创造价值,不能变成机关管理型的机构,这就牵扯到国有企业的定位。过去形势好的时候,企业矛盾还不突出,但在这样一个非常不确定性的时期,企业内部的矛盾会被放大。”国企改革专家祝波善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集团公司要创造价值,要给子公司赋能,“这些作用都没有发挥出来”。
政府救助意愿低
对于债券持有人来说,目前最在意的是,华晨集团会采取什么方式偿还债务?偿还多少?
厉宁介绍,华晨集团债券违约后,一般有法庭内和法庭外两种方向,“庭内指的是和解、重整和清算三种方式。庭外可以效仿海航集团那样去谈债务展期——每期债券到期之前,召开持有人会议,展期方案获得全部持有人同意就能展期,也不算违约。”
“在当前宏观经济环境下,有些违约不可避免,我们愿意跟企业一起共渡难关。”申蒙所在的机构愿意采用展期的方式,但华晨集团没有和债券持有人协商出结果就走上了破产重整之路,“国企一般会采取破产和解或破产重整的方式,不会破产清算。破产重整管理人会公布破产清算的清偿率,相比展期,这种清偿率会比较低。”
王光英介绍,如何破产也有不同的路径,“一种是整体打包的破产,把企业所有的资产都拿到一起,不管是什么公司、利润有多好,都要进行破产,然后打包重整后卖给别人,这是政府主导的模式。第二种则是只针对一个或两个公司,其他公司的生产经营不受影响。像华晨集团作为母公司——所有子公司都在旗下,破产重组不涉及其他公司不现实。集团所持有的股权可以变卖,用来还债。”
华晨集团作为辽宁第二大国企,债券持有人更为关注的是地方政府的态度,但从华晨集团违约至今,地方政府并没有公开表态。对于华晨、永煤等企业接连出现的违约现象,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特聘研究员蔡浩撰文称,“从本次国企违约,地方政府迟迟没有表态和拿出具体的解决方案来看,至少表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在疫情影响下,地方政府一方面收入锐减,一方面又要举债保民生保就业,收支不平衡可能已经到了比较严峻的地步,因而对支持地方国企渡过难关的意愿和能力有所减弱。”
标普信评去年曾经对包括华晨集团在内的企业做过分析,分析师王雷在前不久发布的报告认为,“由于企业的债务规模较大,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政府对其救助的难度,甚至可能会降低政府对其救助的意愿。政府可能选择让企业重组,或者允许其破产,债权人可能因此蒙受损失。”
华晨集团当前采取的种种自救措施,被债券持有人普遍质疑其逃废债,不仅华晨集团将面临信用危机,甚至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区域内的其他企业。
“信用评级最高级的债券尚且如此,其他低等级的债券根本就不要谈了。同时,它也会对地方政府的融资平台,地方控股的国有企业的信用,带来全面的损害。”吴晓求认为。
“从2016年东特钢违约开始,辽宁融资就明显收缩。”国盛证券固收组分析师杨业伟发文介绍:首先表现为社融的大规模下降,社融规模從2015年的6194亿元下降至去年的2942亿元,减少一半以上。由于违约之后融资规模锐减,融资成本上升,而融资与投资高度相关,这意味着相应地区投资增速面临较大的下行压力。
“从辽宁省的层面来说,怎么既能把债务解决,还能让自己的信誉不受那么多损失,需要平衡。”祝波善认为,如果解决不好,甚至出现了逃废债的情况,将对区域的信誉带来很大伤害。
(应受访者要求,姜洋、申蒙、厉宁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