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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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的西湖畔,已没有了绿杨满堤,红荷映日。她在侍女柳儿的搀扶下走在深秋的风里,昔日那个有说有笑、性格泼辣的青春女子,似乎变成了在西风里摇曳飘拂的杨柳枝。她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猛咳一阵,轻飘飘的身子,似一阵风来就要把她吹走的样子。
  那天,那辆华丽的油壁车依旧静静地停在她的红楼轩窗下。她却坚持要用自己的步子,将西湖芳堤踏遍。她顺着那道长长的堤,一直向前走。道边杨柳已泛黄,她踩着一地金黄的落叶越走越远,从深秋一直走回春天去……
  与鲍公子的相识,才是这个秋天的事。那天,也是在眼前这道堤上,她无意间抬头时被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击中。他回来了。他何时回来的?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上前,失望便在对方开口的那一瞬间一圈圈扩散。鲍公子不过有一张与他极为神似的脸,身世却与他有着天壤之别。他是侯门公子,鲍公子却是连进京赶考的盘缠也拿不出的落魄书生。她说不清自己为何在见到鲍公子的那一刻就在心里生出一种疼惜,她向他慷慨解囊,直把鲍公子感动得泪水盈睫:“等我,等我取得功名一定回来找你。”
  她等不了了,也不可能等。她的爱情,已经在那个春天盛开,交付。
  那是何等盛大的一个春天,整个西湖的花树在一夜间开放,姹紫嫣红,百花争艳,只为热热闹闹地装点他们的相遇与相识。那一天,她着华装,坐在插满鲜花的油壁车上,油壁车从西泠桥上款款驶过。她不似那些大家闺秀,将一张羞涩的脸躲在帘子的背后,却又忍不住悄悄掀帘望一眼外面的春天。她生性坦率,不怕路人的指指点点,也不怕路边男人们蜂蝶一样黏稠的目光。她大大方方地用右手挑起油壁车杏黄色的纱帘,在无边的春风里招摇着她白色的丝帕。
  春天那么好,为何要将自己青春的容颜深藏?她不惧别人知道自己娼妓的身份,更不怕别人知道她家住西泠桥畔。她永远记得同为娼妓的母亲说过的一句话:我的心是干干净净的。她也同母亲一样,愿做一个内心洁净的女子。
  那一匹青骢马,那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郎是从哪里走来,她已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当他骑马从自己的油壁车前缓缓而过时,她手里的丝帕正巧悠然飘落。而当她接过他递上来的丝帕时,她听到了一种陌生又令她期待了无数次的声音。“嗵——嗵嗵……”她心里的小鼓被擂响了。她的脸红了。18岁的生命旅途上,她第一次为一个陌生的男人献上腮边的红晕。那两朵红云,她是留给自己的爱情的。
  一个是当朝宰相的贵公子,前程正如花似锦;一个是烟花柳巷的卖艺女子,尽管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尽管她当时已是艳压群芳的江南名妓。但谁也不能否认,在世俗的眼里,那样的爱情根本就无法匹配。
  他对着西湖水跟她发誓:“若要分离,除非西湖水枯。”她嗔笑着去捂他的嘴巴:“傻瓜,西湖的水怎么会枯?”西湖的水,当然不会枯,他们的爱情却在那个春天匆匆结束。他被家人找了一个借口召唤回家。
  临别,依旧在他们相识的西泠桥上。他拉着她的手,清泪长流:“跟我一起走!”“怎么可能?即使你贵为相府公子,即使我命若草芥,我们的爱却允不得半点马虎。你回吧,回去三媒六聘来接我。”轻轻从他的手心里抽出那只冰凉的手,她的嘴角掠过的是倔强又苦涩的笑。
  那一转身,即是永别。他不知道,她知道。风月楼里阅人无数的她,又怎會不明白他们中间的那道鸿沟堪比天堑?他打马走了,一步三回头,最终消逝在那个春天漫天飞舞的落红里……
  一封被泪痕浸染的书信,不久之后就飘落在她的案头。那一句“从此忘了吧”似冷飕飕的一把匕首直从红笺上飞来。那样的结局,早已写在她的心里了。但她还是没想到会是那样疼。
  从此不问风与月,此情只寄山与水。她是在那个暮春长大的么?由一个爱笑爱疯的、爱弹爱唱的青春少女,一夜之间长成了一位忧郁而沉默的仙子。她的琴艺与棋艺越发好了,人却越发孤傲。为了那份孤傲,她曾付出过沉重的代价。面对那个卑鄙男子的淫威,她宁愿把牢狱坐穿……
  “咳咳咳……”以为淡了,想起那个名字,阮郁,又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她咳喘得弯下腰去。
  “小姐,我们回吧。”柳儿再一次催促道。她却似没有听见。站在深秋的西泠桥上,恍惚中对面又走来了那个骑着青骢马的少年郎……“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花开最盛的春天里,她曾写给他的一首小诗。是否,冥冥之中的一双大手,在那时就已经将所有的结局写好?那年冬天,江南名妓苏小小,将19岁的青春与爱情永远地埋葬于西泠桥畔的松柏之下,绿杨深处,她只留给后世人一段又一段迷迷蒙蒙的传说……
  编 辑 / 夕 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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