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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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下已有倦意,人还不能入眠。
  窗口摆着一盆米兰花,清淡优雅,已是盛花期。窗外肆无忌惮的传来一两声鸣笛。划破寂静的夜,夜也清凉。感到稍稍寒意,随手可拿到的大衣,我迟迟没有伸手。我在写作的时候很是喜欢一袭寒冷,好像可以灌到脑子里,清醒。这时候还需要一杯咖啡,只是写到这无心去喝。笔底已没有波澜。我揉揉困倦的眼睛,指针滴滴答答,思绪有点混沌起来。
  我特意挑在离火车道100来米的一间房,此前目测了一下。租金还是适宜的。房东是一对恩爱的中老年夫妻,从他们的描述中得知儿子不爱学习,初中没毕业就休学了,现在只身在深圳打拼。说到儿子在外怎样的不易,夫妻俩就掩面,没有老泪纵横,却是一种悲伤和怜惜的表情毫不吝啬的堆积在脸上。这时候我才仔细的观察到他们的长相。女的我叫她辰阿姨,大大咧咧的性格,两只眼已有深凹的痕迹,眉宇明显的生了皱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酒窝,才衬出她也是慈母的性格。男的不清楚其名,也没好直问,因为这里称号居多,乡里人家亲切的称呼。只听辰阿姨叫他孙武,大概就是他的名字了。
  米兰姿势优雅,显得很娇小可爱。听说米兰花喜温湿,不耐寒。温度越高开的花才越香。这个小东西原来如此难以调配。每开一次花我都得十分注意浇水施肥,生怕它有什么闪失。白天沐浴阳光,晚上就是我的陪伴者或是说某种可爱的寄托。因为他也爱花,只是我一味的不懂。
  大学时光总是轻易的溜走的。好像还是昨天的毕业典礼的迹象,几个好姐妹哭的稀里哗啦。而我和郭华的通话也属最漫长的一次。他轻言问我喜不喜欢兰花,我只淡淡答道:“嗯。”他说:“毕业后去哪里。”我敷衍的说:“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样尴尬的对话持续一个多小时,最后无果而终,只留下一句印象较深,他说:“我送你一盆花,你会喜欢的。”毕业后一个星期似乎每天都很短暂,而我也奔波在那股劫后余生的狂流中,工作待定。晚上8点多钟收到郭华的短信,说是明天来送花。心里还是不免颤巍了一些。戴上耳机,开始循环单曲,这时还是选择了很久没听的《遇见》。情绪反而有些莫名。第二天我们选在公园一角,是惯有的。因为呼吸畅快,风景秀美,人的心情或许放松。他递给我一盆米兰,然后自顾自的说了好多,跟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笑容还是那样明媚。以至于我有些恍惚,这个我曾经最喜欢的人,本来咫尺,后来怎么就望而却步。我抱着花离开了,就像在一个明亮的舞台怯怯退场。却又十分钟爱这些米兰,一直留在身边。
  藏在心里的还是莎士比亚的一句话:爱情不过是一种疯。
  我们高中各奔东西,然后我带着某种情愫踏上大学,不敢再提及。他一直是很优秀,家人理应是极具希冀。他不负众望走的是重点大学。然后我在这貌似边缘的小城里默默没有期许。我想我是没能忘记的,大学开始我们各自都较忙,只有短短的问候,包括互相的关心。开心的时候听着他笑得如孩子般的声音,有种小小的喜悦隐藏不住,心情也如此舒畅。有天他忽然对我说:“要不我们恋爱吧,我觉得我们挺适合的。”我那时怎么的心情,现在好像也无法讲清。我只是努力点头掩饰毫不费力的走到一起的激动。在我的生活里开始真正在乎另一个人的凡事,好像一切与他有关,甚至在我的未来里。不管高兴、难过都会告诉这么一个人,就像在跟另一个自己对话,把他放在了心里。我们约好大学期间要看多少书,甚至每天要几点起床,肥皂用什么牌子的点点滴滴。然后我轻而易举的接受了现实的洗礼,他告诉我的时候,也是很平淡的语气:“我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因为我们还太小,承担不了未来。”那句话外意大致是我或许有更好的选择,而你也是。本来我自认可以承受,眼泪还是不满的诉说失落。我曾经笃信的那个人,那份感觉,无限的愿望瞬间崩裂。这里只字不再提。
  分手的时候我满腹牢骚,甚至有点恨之入骨。而理智还是占据上风,我说我会等他一年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我是个执着的人,而他含含蓄蓄,犹豫不定。我说,那是我的事,你不必介意。最后的一个拥抱刻骨铭心,我还是忍住没有掉下眼泪。为自己那时的坚定偶尔沾沾自喜,至少我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以后若有遗憾,你独自享用吧。而后就是现在,我踏上这片北方的热土,心情慢慢恢复。我给自己时间等待一个人,时间让我看清一个人或是淡忘。我也不想贸然的去打扰他此刻的平静。好像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是安抚内心,告诉自己,渺茫的时候也许是转机。
  时间就好像在笔端溜走,而我也只畏惧的心存幻想。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此前想了许久我应该用什么内容什么口吻甚至什么语调和他讲述。这次他果然换做了旁听者,而我一味的说着,依旧的关心不变,变的只是称呼,却分外陌生了。他说:“我怕我会后悔失去你,因为真的放不下你。”而我一贯的倔强掩饰不了苦涩,眼泪滑落下来。我说:“不怪你,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然后就在等待时间,怕错过某些机缘。八月雨下的稠了,这里的人们便都呆在家,零零稀稀的雨伞大致是外出赶集的身影。辰阿姨拉住我,要求我陪着出去买杂货。我没好拒绝,便奔进雨里。本来以为这雨水是不会大的,回来的时候还是湿了身。第一个喷嚏就提示我似乎感冒的迹象,晚上发了烧,辰阿姨明显的愧意,对我很是呵护,然后闻到了浓浓的中草药,听说对感冒极为有效。人越是情绪低落越是表现在举手投足间,这时候怎么能瞒得过酷似亲人的眼睛。在这里住的久了,就开始有种依赖亦如对家的钟爱。而辰阿姨和孙叔叔也许是没有子女的陪伴,对我也格外关照。辰阿姨端来一碗药,轻轻吹凉。药香满溢,与米兰花的清香一同弥漫。然后我闭上双眼,许久没有这么安静的享受,我乘着微凉的浓浓的药,大口大口的下咽。辰阿姨一边笑眯眯的说:“不错,这药味很苦。生活里可能也会有难过伤心啊,慢慢来,总会过去的嘛。”我惊了一下,鼻子一酸。那晚我讲了我和郭华的一些事,就因为有了一个绝好的倾听者。而事后阿姨也笑着说:“这个丫头,我早就看出是为情所困咯。”
  过去没几天,阿姨家里来了客人,听说从事教育工作的亲戚,喜欢文字,与我的爱好相投,我倒是很乐意见。让我吃惊的是我见到的竟是一个秀气的男孩,穿着很休闲,举手投足透露出文艺青年的范儿。辰阿姨掩饰不住欣喜,沏上满满的茶,我们也只是浅浅的交流几句。事后辰阿姨半开玩笑的问我印象如何,我才明白这大概是“策划”的。我很配合的回答:“老师在我心里地位挺高的。”我们相视而笑。后来,与老师见面的机会就多了。熟络之后,也就直接称他的小名土豆。他说这是他的艺名,普通且容易记住,平凡却不平庸。在我心里原是矜持的文艺青年,其实人如其名,平凡如同我,却有时自命不凡。土豆是这个县城里的高中老师,属于子承父业,我想多半也是父亲的关系进了那所学校。每谈到他的课堂,便故作一副自满的表情:“他们都叫我哥,看到这些孩子们就想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不服老都不行啊。”我说:“就你这样,不会误导孩子们吧。”   土豆不服气的时候就搓手,像个小孩子一样据理力争:“我小说、散文、诗歌都精通,教语文不成问题,你……”我特意拉长了音“就别操心了。”
  确实,土豆的才华是显而易见的,发表的文章不少,听说正在创办一份有地方特色的小报,我也就知趣的给他机会吹牛了。
  我们交流的范围很广,唯独没有关乎爱情。潜意识里是好朋友,且相互贬低倒是很常见,只是自得其乐,填满了那时有些空虚的日子。 我有时候感悟某段缘分真的只独属于某人。对此我还是恋恋不忘,只惴惴不安的是我等的人或许已经不再留恋这份感情。时间越久,就越有这种强烈、可怕的思绪。土豆倒不在乎我有时的闷闷不乐,丢了一堆书让我看,而且都挑自己喜爱的,迫不及待的显示自己的文学品味。特别是每期月刊出版,都一本正经告诉我以后要推广到大半个中国。工作之余我们也一起去散步,吃饭。辰阿姨乐呵呵的,每次回来都拉着我问个不停……
  夏天的季节在这里没有那么凸显,因为风很微凉。微风拂面,心情也格外清凉。我穿上新买的碎花连衣裙,有种返璞归真的欣喜。印象里冬天太过于漫长,寒冷的连呼吸都无法畅通。土豆冷不丁的表扬道:“女孩子还是穿裙子好看。”我说:“这是你说的最中听的一句话。”然后看见他一脸的无辜,扑哧就笑了。
  闲暇时多半是在房间里踱步,近来阳光非常好,上午能撒到窗口一大片,这里温度适宜,室内还是温凉的,米兰花便沐浴着阳光,香气四溢。土豆好像对这盆米兰产生了很大的兴致,后来施肥都由他主动完成。其实我是真的有些担心,他照料不佳花会枯萎,结果却令人满意。才知道他是懂花期的,我还是一窍不通。偶尔谈及,他毫不避讳地说起他已经知道这盆花的故事。我也只怔怔,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直到现在,我还这样想起,这盆米兰花是我和郭华最大的联系,是那份感情后续的温存。我一直把它放在窗口最明媚的位置,让它在第一刻见到阳光。因为见它盛开,我的心也明亮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猝不及防。我想爱情是等不来的……
  昨天,土豆给我写了一封信,秀气的几行,放在桌子最显眼的位置:女孩,时间是一张单程票,爱情不过一场旅途,并不是所有穿着水晶鞋的公主都会与王子终成眷属。开心、难过是生活的赐予;过往的可以怀恋,未来才要争取。缘分会让你在下一站有最美的相遇。生活本来平淡,与你相知,我亦觉得有种美丽的友谊存在。你若愿意,我们是永久的知己。
  落笔处:若有缘,我们相遇,再续:土豆。
  晚上土豆发来短信:你知道米兰花的花语吗?
  我说不知道。
  他说:有爱,生命就会开花。
  那一刻,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也许当我接受这一盆花起,也是意味着被宠爱至今。在我等待的同时,郭华的爱没有落下。我们终究是敌不过现实而已。
  我回了土豆的短信:我明白了,感谢你这个好知己。我也决定把这盆可爱的花朵送给可爱的人,你一定要收下喔!
  收拾好了行李,其实就是一个行李箱而已。看看表,凌晨五点了。
  准备今天离开这里,回到家乡。思绪断断续续还是勾勒出了这篇文章的雏形。
  我想,如同花朵飘落,我飘零的只是过往的爱情。我会满怀期望等待下一个盛花期的际遇,因为我相信:有爱,生命就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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