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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艳插花：雀安的文章总是有很多条线，纵横交织，丝丝缠绕。就像在看一场电影，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拼接在一起，旨在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
在我生命中那片广袤的疆域里，你是世界上唯一盛开的花，我过滤了世俗看清楚这个世界，你的韶华，我的青春，自由的飘在空气里，在泛着年轻的弹性。
就算飞沙走石就算万劫不复，我会同你一起，看遍地老天荒。
第一章绯色雪
记得那是小时候，吏雅文每次都会喊我，纪芊姐姐。声音透明，从枣树下的板凳上跳起来，踏着阳光一瘸一拐地向我跑来。
我给她面包吃，她眼睛很水灵。
吏雅文的父母外出打工，很难回家一次，只留了雅文和她的老祖母，守着几间平房和小院。
这个时候初音推开雅文家的铁门，板板整整背着书包，迈着小小的步子跑过来，仰起脸说快上学去吧。我从书包里拿出三块苏妈妈家的牛轧糖。
初音咽了口口水，把分给他的糖递给雅文：你吃吧，我牙痛。
我含着糖望向天空，阳光甜的有些发腻。
街头的苏妈妈的小店里，会有许多糖，水果，麦芽，牛轧，或是我不舍得吃的酒芯。
爸妈去了外地进货。我呆在苏妈妈的小店里给她绕线圈。她总是有缠不完的线圈，织不完的毛衣。
我背上浸了汗，我问：为什么你要在夏天织毛衣啊，很热啊。
她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苏大大在戍边，那儿很冷，我要多给他打几件毛衣才对。
苏大大二十八年前在边疆戍边时遭遇雪崩，家里人害怕了，百般劝说她改嫁，她只是平静地听着，最后说：你说他会喜欢什么颜色的毛衣呢？白色的吧，像雪一样。
那摇曳着的雪中冷冻着她等待的归人。美好到不食人间烟火的雪莲花绽开在他冷却的身体上，挚爱新鲜。
苏妈妈有些愣神，突然地，垂下一滴泪。
泪水滴在雅文的手上，小孩子奋力的举起手，拿着一支野葵花让苏妈妈闻闻香气。
苏妈妈说最美丽的花是没有香气的。
雅文不信，移到我身边，我看着她长短不一的腿说苏妈妈说的对。
她咧开嘴对我笑的热烈。她说纪芊姐姐我信你。
假若有一天我像一只鱼一样能够只有七秒的记忆，那么我会努力的，将记忆定格在你笑容的一瞬，明亮的霓色炫亮我单色的双眼。
第二章清空行
苏妈妈的小店门口开来了两辆挖土机，乌烟瘴气了一上午，停在路边的自行车上都盖了厚厚的一层土。糖果店也被迫挂上了“close”。
这个时候初音牵着雅文的手从墙角转出来。男生清秀的脸上有几处淤青。
我咬牙彻齿：乔安南又来欺负雅文了？
他不吱声，把头转向天空。
“而你又一次被他打败了？”
雅文摆着手，说没有的事，乔安南只是个调皮。
我皱着眉头：雅文你是喜欢乔安南啊，还是自虐啊。他要是再欺负你再说你小瘸子你就骂他小疯子。
雅文垂眼，脸变得通红。她说纪芊姐姐你不要那么说他。
我气急：吏雅文你有点自尊好不好，你就算喜欢乔安南也不能这个样子。
我又看了眼初音，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依旧拉着雅文的手不曾放开，风将少年清秀的嫩皮吹去，露出倔强的盔甲。
回家的时候压路机挖土机已经开走。但还是有零零散散的工人在端着水泥铺路。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乔安南。
我上前对他说小白脸我告诉你，我记准你了。
乔安南哼了一声，双手环在胸前，他说纪芊我知道自己很帅，但是你要矜持啊。
我磨了下牙。乔安南，你把我惹毛了。
我从地上捞了一块湿漉漉的水泥朝他扔去，我看着那条漂亮的抛物线的末端就是乔安南的脖子。当他闷头倒下的时候我欢呼雀跃。
我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从身后跑过来的初音和雅文拉着我飞跑起来。
耳边呼啸着风，把他们的样子吹散，变得很模糊。
天黑尽的时候我们停止了奔跑。
还是夏末却能在小路上踩到落叶，不时便有静脉崩断撕裂的声音。
雅文突然抬头说：如果大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砸的吧。我砸的，因为乔安南骂我是小瘸子。
她又说乔安南流血了，躺在地上不动了。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害怕得说不出一句话。
初音走到我们中间，挽住我和雅文的手嘟嚷了句你们傻啊。
我抬起头看到初音的样子，像一个大佬牵着两个小弟说我罩着你，又好像有君临天下的傲气。
第三章东风急
而那个像君临天下的男生当天晚上就被他妈打的呲牙裂嘴，抱头鼠窜。
初音回到家，很平静地告诉在厨房的妈妈说是他用水泥板砸了乔安南，初音的妈妈怒发冲冠，顺手将手中的汤勺盖在了他身上。之后又拿着水果和牛奶，带着一脸伤痕的初音向一脸茫然的乔安南道歉。
两位妈妈在客厅谈话。初音慢慢抬起头。
“不要把事实说出去。”
“因为是朋友么？”
“因为是朋友。”
乔安南从我身边走过，男生已经换下了纱布，走近我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白净的脖颈上烙有一道一寸长的的红色疤痕，曲曲折折地蜿蜒怒放。
上帝给了他一双漂亮的黑眸，现在他却用它对我翻白眼，暴殄天物，实在是作孽。
他指着我说纪芊你够狠。
稚气的脸上飘着一股倔强，引我发笑。
我环着手臂说乔安南你好像个弃妇。
他气急，涨红了脸说最毒妇人心！
我轻轻咧着嘴：那么，既然都是女人何必互相难为。
说罢我做了个很轻浮的动作，冲他摇了摇手：改天咱姊妹俩再拉家常。
我一溜烟跑回家，一是我怕他反攻我，他说我是男人婆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屈；二是我不能因为他而糟蹋了我吃饭的胃口，那样就太划不来了。
爸妈在餐桌上谈着生意上的事，我急着吃过晚饭到苏妈妈那儿去买糖果。离开餐桌的时候妈叫住我。
“小芊想不想到E市玩？”
我冷冷地扯了下嘴角说算了吧。
上次，雅文和我们一家一起到E市，中途去服务区的时候雅文和同行的一个小孩子谈笑，小孩子的妈妈看到了雅文一瘸一拐的脚以后，拉着她的小孩子走到了一边，眼神鄙夷，口中嘟囔着这种小孩子现在不应该是在残疾学校的么？
请问什么叫“这种小孩子”？
请问这种小孩子的残疾会传染吗？
我高傲地仰起了头质问她。
女人低头瞟了我一眼，嘬着牙花子。
女人尖叫着，因为雅文把她推倒在地，猩红的嘴巴因为吃惊而变了形，狼狈不堪。
她的小孩子冷不丁地跑过去，冲着雅文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串小小的整齐齿印。
面对我父母的低声下气，女人居高临下。
她说：低素质。
后来雅文对我说纪芊姐姐，是我们命贱还是他们犯贱。说话间我看到女生薄凉的眼睛中透漏绝望，我亲吻她的额头，我说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假如某一天我们可怜的可悲的像只浮游生物单纯的过活，即使精疲力尽，即使万劫不复，我还是希望你，过得自由。
苏妈妈还是日复一如的织打着毛衣，我们看见她老去的脸庞上仍然有年轻的笑容，她总是嗔怪苏大大穿的不够保暖。我和吏雅文离开糖果店的时候苏妈妈叫住我们，掖给我们一捧酒芯糖。
我吸着糖的夹心，说苏妈妈这样太可怜了。
雅文只是说我们不要惊醒她的梦。
我低头发现雅文的鞋子破了只洞，露出尴尬的脚趾。
妈妈在阳台上喊让我回家，我咬了咬嘴唇说雅文明天我给你去超市买双鞋。
我忙跑回家，转弯的时候看见雅文咧着嘴巴朝我挥手，昏暗的路灯勾勒出她美好的轮廓。
第四章乌鸟远
苏妈妈给我倒了一杯热茶，老猫绕着我的高靴来回踱步，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我的脚旁。
苏妈妈把我搂在怀里，我自言自语道：少年时候曾答应过雅文去超市给她买双鞋子，而至今都没有兑现。
“当年雅文和初音在路口的大树底下淋着雨等了你一下午。”苏妈妈说。
那个时候爸妈说要带我去超市，大巴车却一直向北，誓不回头。同行的还有乔安南一家人。
听爸爸说我们还要去E城开公司赚大钱。
听乔爸爸说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
手机上收到两条信息：①C市普降阵雨。②E城欢迎您。今日多云转晴。
窗外连打旋的秋叶也裹满了阳光，光线分割着空气，斑驳陆离，耀伤了我的眼睛。
父母筹集了资金，像他们早在一年前打算好的那样，在E城做起了大蒜生意。我们和乔家合租了一幢旧别墅，我和乔安南在一个班级，一切顺理成章。
乔安南将豆浆放在我的课桌上，我将脑袋埋在臂弯里。
他说晚上爸妈都不回家，我们自己吃。
我抬起头说我想雅文了。
他平静地听着。我说我想初音了，我想苏妈妈了，我想雅文家的小院了。
你说E城怎么那么冷呢？我想家了。
少年却面容澄澈眼底平静。
中午的时候我坐在教室啃豆沙包，乔安南递给我两张去C城的车票的时候我被食物噎住说不出话。
我说会被骂的。
少年笑了说你怕吗。
在去C市的大巴车上我兴奋得不知所措，蓦然回头看到乔安南半眯着的眼睛，他突然笑了，在一霎爆发，很绚烂。
阳光有些放肆。
是夜。怎么会忘了回家的路了呢？初音你们在哪里呀。吏雅文我好想念你。
坐车走错了站，在中途下车，凭着依稀的记忆朝着C城走去，却怎么也看不到路标。我停下来，坐在马路边上。疲惫不堪的乔安南跛着脚坐在我身边，伸出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躺在沥青路上，望着天空，幽深的夜空像是不可一世的王者，他在说你看，你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我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少年的时光像旧了的塑料纸灰飞烟灭。
我和乔安南在路上躺了两个时辰，才被偶尔路过的卡车司机认为是“弃尸”后载到了当地警察局。
我们在公安局的时候公安接到了来自我爸妈的报警，我们做了笔录后被警车送回了E城。看到E城华美的彩灯时我感到有些绝望，而又无力反驳。
第五章 风骨凉
某天放学后和乔安南一起回家，走到玄关的时候听到客厅有争吵声。
蒜价暴跌，血本无归。一夜暴富，一夜贫瘠。他们一直挂着兴奋的脸上现在却面如死灰。
“这算什么。”“让你卖的时候你不卖。”“怎么办？再等等？”“等什么，钱都没了还等个屁！”“你说话什么态度？”
我把饭盒扔在他们面前：吵啊，继续。
我推开乔安南的手跑出了家门。乔安南找到我的时候天下起了雨。
他扯出尴尬的笑容说：你不要这样。
我嘴角抽动了下，突然抬头对他说：爸妈赔了钱，我就能回到C市找雅文了，真好。
乔安南说纪芊你笑得真没心没肺。
回到C市后我和乔安南去学校报到。我们在新的校园里参观的时候听到一个女生几近无奈的声音：初音我告诉过你好多次了，我不喜欢你。我从小喜欢的是乔安南。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吏雅文。”
我看见初音惨白的脸色和吏雅文清秀的面容。我以为当我迎风流泪的时候，他们会在原地等我。
可是物是人非，南柯一梦，一枕黄粱。
也许是我太执着的目光，雅文缓缓抬起头。
瞳孔瞬间空白，空白包纳黑暗。
第六章夙夜歌
总有不知源头的风，把记忆裸露给我看。我只会一遍遍的，用今天怀念昨天，用明天怀念从前。
初音说：你这样，很自虐。
初音从前很喜欢跟我比身高。我抬头看到他高傲的下巴，棱角分明。还有他稍稍勾起的唇线，他说纪芊我比你高了，可你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
他低着头笑的很灿烂。我说：雅文变了好多。
“她挺好的。”初音垂下眼。
雅文的头发已经及腰长了，嘴唇红润。她叫我：纪芊。
我愣。
我转过头问雅文你真的喜欢乔安南？
她默默的踟蹰，眼睛明亮，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我同吏雅文在学校的食堂里吃饭，雅文转身的瞬间撞到了一个女生，那女生顺势把手中的汤泼到了吏雅文的身上，女生说小瘸子你不长眼的啊。她眉毛上调，说话时的声音让我恶心。
雅文低着头紧紧咬着唇，牢牢抓住我的手臂，阻止我上前争辩。
我终于看清了雅文的新面孔，涨红了脸，受了委屈依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让泪水流出来。
吏雅文对我说纪芊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她仰头，眼底像是蒙了一层纱。
我陪着雅文回家换衣服，走进门时看到两个陌生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不等我尴尬，吏雅文笑了说这是我爸妈，还有我弟弟。
我向他们问了声好就跑进了雅文的房间。她说她叫他们爸妈时，他们竟然看着亲生女儿发愣，满眼都是陌生的影子。
也许他们会在心里说“这是谁啊。”或者“哦，原来我还有个女儿。”
我看着她说雅文你变坚强了，她抬起头来说是被逼的。
我躺在被窝里望着天花板，失眠的时候接到乔安南的电话，电话里他声音渺茫，他说我不在你身边你会被坏小子拐走的。
我说嗯。
他说我喜欢你。我说喔。
他说我们交往吧。我说好。
我深呼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溢满肺。我稍稍抬头看到月光映得夜色很温暖。
我告诉乔安南说：不要告诉雅文。
第七章银火树
工人在新烟花厂的大门上挂了开门大吉，红色的鞭炮屑撒满了小街，弥漫着刺鼻气味。爸妈和乔爸妈满面红光，走投无路的他们在C城合办了一座烟火制造厂。
我把围巾绕在乔安南的脖子上，遮住了那块一寸长的伤疤，我问：你以前为什么老是欺负雅文。
乔安南说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他说当年你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我欺负了她就会让你注意到我。
我抬头看着他的眸子，透着微光，我说你晓不晓得她喜欢你？
乔安南说知道。
我绕着手指：如果雅文向我说她要和你恋爱，我会给她。
乔安南依过来：你明知道她不会的。
我猛然抬头，他目光如箭。
吏雅文哭花了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跳。那双眼睛里迸发着什么呢。惊恐。无助。和无边的悲伤。
雅文的父母带着儿子走了，雅文的祖母拉着儿媳的手说你们走了雅文要怎么办。儿媳甩开老人的手，冷冷地说了句：你养。
“我爸妈走了。”她哭的撕心裂肺，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桌子。她说纪芊，我爸妈不要我了。
我拉着她的手跑去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声鼎沸，人们戴着陌生的面具提着行囊，穿梭在陌生的世界，我看他们太寂寞，需要有阳光滋养生长。
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和雅文走散。我惶恐地瞪着眼睛在形形色色的人海中寻找她的身影，当列车驶向远方，人群渐渐消散，裸露出空旷的轨道。在站台我看见雅文平静地站在那里。
眼神澄澈，神态安宁。
“找到他们了么？”我跑上前问。
“我看到了。”她说。“妈妈抱着弟弟，他们很温暖的样子。”
“就这样？”我扭曲着表情。
她说，就这样吧，我们回去好了。
第八章 少年怯
乔安南从背包里拿出一封情书。From雅文，To安南。
我一声不吭，合上情书，放到他的背包里。他看着我的眼睛问我：纪芊，你要怎样。
我抬头，看他抬起骄傲的上颚，我说：如果你是乔安南，如果你遇上吏雅文，拜托你要喜欢她。
男生眯起了眼睛，之后消失在风里。
我原以为不会有感情从我无色的眼睛中流出，却还是在骄阳的逼供下，落下眼泪。
我站在校门口的校耻榜面前发愣，上面贴着吏雅文和乔安南的一张照片，下方有通知：我校之耻，该学生违反校纪，恋爱，不务正业……
照片上的他们，美好如斯。
这时候初音从我身边走过，我叫住他，指了指通告。
他冰雪透明的眸子里闪过了异常的色彩，他转过头对我说：原来他们在一起了啊。
“挺好的。”他又说。眼睛定格在照片中雅文的脸上。
后来，当我想起雅文金色的轮廓，初音微凉的话语，还有乔安南肆意的笑颜时都会愣神。那些美好倒像蒙了水蒸气的年景，最终融入到空气中，什么都没留给我。
爸回家后把大衣上的碎雪抖掉，说乔爸乔妈在收拾着乔安南。
他说纪芊，你可不能像乔安南那小厮，不务正业。
我没有应话，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眼泪落进嘴里，尝到了咸味。
乔安南朝我走来，宽大的围巾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我扯开他的围巾，原来如碧玉光滑的脸上红肿了一片，还有些细小的划痕。
“挨打怎么不知道躲。”连自己都没有注意，语气中溺满了温柔。
后来他说他故意被学校的摄像头拍到。“这样你就能看到雅文的幸福，这样你就会满足。”
他又说：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么。
他稍稍勾起唇角，露出白亮的虎牙：我达到了你的要求。
我紧紧抿住嘴唇，竟因为他耀眼的笑容而感到天旋地转，我低头不敢正视他，我说：谢谢。
乔安南拉住我的手说：你，还是回到我身边吧。
“雅文希望的，我不会破坏。”
他带着无奈：多年之后你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天大的荒唐。
“无论怎样的荒唐，只要雅文快乐就好。”我提高了分贝。
接着，我听到玻璃摔碎的声音，吏雅文不知所措的像一只迷路的小兽站在不远处，手中的碘酒洒在干净的帆布鞋上，惊恐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是的，秘密。
嗓子竟嘶哑到发不出一丝声音，我呆愣在原地看她小小的背影一瘸一拐的逃走。
第九章 白蘋洲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初音找到我，目光凌厉眉峰似剑。
他抬起手，我没有躲，但他的巴掌始终没有落下来。
我睁大眼睛看他的眼睛中涌出泪水。
“别让我恨你。”他说。
雅文对我说：“纪芊我不要你的可怜。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不再叫我“纪芊姐姐”了，我把她弄丢了。
五岁那年我拉着初音和雅文在花园里嬉戏。我给雅文编了只花环，只想要她变得更漂亮，可以做漂亮男生初音的新娘。雅文却噘起了嘴指着路对面玩打仗游戏的乔安南，她说长大了要嫁给乔安南。五岁的初音伤心了，我不想看漂亮的男生难过，我追着雅文要把花环带着她头上，她跌倒在马路上，车灯一闪，我看到白亮的世界，世界的末端，是雅文在血泊里的小小身躯。
她的腿瘸了，而我只是想让她更漂亮。
有过这样的梦境，那里寂静沸腾，全世界炫目的白，干净的表层下埋藏着无数白雪皇后所爱的人。那些冰，让美貌永久，那些雪，让恋情永存。
我想起了苏妈妈，其实人活在幻想里也是幸福的。
我又想起雅文曾扬着纯净的脸对我说我们不要惊醒她的梦。
我惊醒了我们梦。
乔安南约了雅文和初音，把我从家里拽出来。
雅文和初音站在雪堆里，不说话，保持着一段尴尬的距离。
快到新年了，家家户户都扬跃着红火的色彩，乔安南说过年了，大家不要黑着张脸，我们去烟花厂那边看烟火好了。
吏雅文有意地避开乔安南，我握住雅文的手说：“都会过去的，一切事情，忧愁的，悲伤的，愤怒的，难以释怀的。”
乔安南走过来也握住雅文的手。她先是一愣，随后温柔地笑了。抬起头，我看到她眼中闪过柔情，流光溢彩。
我对初音说请你原谅我。
初音看我的眼神，让我似乎又看到那个阳光影子下的温良少年，“果然还是恨不起来呢。你个傻帽儿。”
远方的烟火绽放的时刻，万物俱静。眼前的景象，浮光掠影，飘飘洒洒，美好的烟火，在那么一瞬间爆发，映得我们，很美好。
雅文突然握紧我的手，对我说：纪芊姐姐。
第十章黄昏城
后来我被C城接受了，我可以扬起脸和他们一同迎来阳光。后来我推开小院的铁门，看到有小小的影子在阳光下欢腾，我抬起头看到吏雅文笑颜美好，只觉曙光乍现。
真好，我们都没有走失。
真好，你还是那个美丽的女孩。
你向我欢呼雀跃而来，你喊我，纪芊姐姐。
我从空隙窥视这个世界，最终发现千丝，柔微的光。
[编辑：张春艳]
在我生命中那片广袤的疆域里，你是世界上唯一盛开的花，我过滤了世俗看清楚这个世界，你的韶华，我的青春，自由的飘在空气里，在泛着年轻的弹性。
就算飞沙走石就算万劫不复，我会同你一起，看遍地老天荒。
第一章绯色雪
记得那是小时候，吏雅文每次都会喊我，纪芊姐姐。声音透明，从枣树下的板凳上跳起来，踏着阳光一瘸一拐地向我跑来。
我给她面包吃，她眼睛很水灵。
吏雅文的父母外出打工，很难回家一次，只留了雅文和她的老祖母，守着几间平房和小院。
这个时候初音推开雅文家的铁门，板板整整背着书包，迈着小小的步子跑过来，仰起脸说快上学去吧。我从书包里拿出三块苏妈妈家的牛轧糖。
初音咽了口口水，把分给他的糖递给雅文：你吃吧，我牙痛。
我含着糖望向天空，阳光甜的有些发腻。
街头的苏妈妈的小店里，会有许多糖，水果，麦芽，牛轧，或是我不舍得吃的酒芯。
爸妈去了外地进货。我呆在苏妈妈的小店里给她绕线圈。她总是有缠不完的线圈，织不完的毛衣。
我背上浸了汗，我问：为什么你要在夏天织毛衣啊，很热啊。
她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苏大大在戍边，那儿很冷，我要多给他打几件毛衣才对。
苏大大二十八年前在边疆戍边时遭遇雪崩，家里人害怕了，百般劝说她改嫁，她只是平静地听着，最后说：你说他会喜欢什么颜色的毛衣呢？白色的吧，像雪一样。
那摇曳着的雪中冷冻着她等待的归人。美好到不食人间烟火的雪莲花绽开在他冷却的身体上，挚爱新鲜。
苏妈妈有些愣神，突然地，垂下一滴泪。
泪水滴在雅文的手上，小孩子奋力的举起手，拿着一支野葵花让苏妈妈闻闻香气。
苏妈妈说最美丽的花是没有香气的。
雅文不信，移到我身边，我看着她长短不一的腿说苏妈妈说的对。
她咧开嘴对我笑的热烈。她说纪芊姐姐我信你。
假若有一天我像一只鱼一样能够只有七秒的记忆，那么我会努力的，将记忆定格在你笑容的一瞬，明亮的霓色炫亮我单色的双眼。
第二章清空行
苏妈妈的小店门口开来了两辆挖土机，乌烟瘴气了一上午，停在路边的自行车上都盖了厚厚的一层土。糖果店也被迫挂上了“close”。
这个时候初音牵着雅文的手从墙角转出来。男生清秀的脸上有几处淤青。
我咬牙彻齿：乔安南又来欺负雅文了？
他不吱声，把头转向天空。
“而你又一次被他打败了？”
雅文摆着手，说没有的事，乔安南只是个调皮。
我皱着眉头：雅文你是喜欢乔安南啊，还是自虐啊。他要是再欺负你再说你小瘸子你就骂他小疯子。
雅文垂眼，脸变得通红。她说纪芊姐姐你不要那么说他。
我气急：吏雅文你有点自尊好不好，你就算喜欢乔安南也不能这个样子。
我又看了眼初音，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依旧拉着雅文的手不曾放开，风将少年清秀的嫩皮吹去，露出倔强的盔甲。
回家的时候压路机挖土机已经开走。但还是有零零散散的工人在端着水泥铺路。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乔安南。
我上前对他说小白脸我告诉你，我记准你了。
乔安南哼了一声，双手环在胸前，他说纪芊我知道自己很帅，但是你要矜持啊。
我磨了下牙。乔安南，你把我惹毛了。
我从地上捞了一块湿漉漉的水泥朝他扔去，我看着那条漂亮的抛物线的末端就是乔安南的脖子。当他闷头倒下的时候我欢呼雀跃。
我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从身后跑过来的初音和雅文拉着我飞跑起来。
耳边呼啸着风，把他们的样子吹散，变得很模糊。
天黑尽的时候我们停止了奔跑。
还是夏末却能在小路上踩到落叶，不时便有静脉崩断撕裂的声音。
雅文突然抬头说：如果大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砸的吧。我砸的，因为乔安南骂我是小瘸子。
她又说乔安南流血了，躺在地上不动了。
我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害怕得说不出一句话。
初音走到我们中间，挽住我和雅文的手嘟嚷了句你们傻啊。
我抬起头看到初音的样子，像一个大佬牵着两个小弟说我罩着你，又好像有君临天下的傲气。
第三章东风急
而那个像君临天下的男生当天晚上就被他妈打的呲牙裂嘴，抱头鼠窜。
初音回到家，很平静地告诉在厨房的妈妈说是他用水泥板砸了乔安南，初音的妈妈怒发冲冠，顺手将手中的汤勺盖在了他身上。之后又拿着水果和牛奶，带着一脸伤痕的初音向一脸茫然的乔安南道歉。
两位妈妈在客厅谈话。初音慢慢抬起头。
“不要把事实说出去。”
“因为是朋友么？”
“因为是朋友。”
乔安南从我身边走过，男生已经换下了纱布，走近我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白净的脖颈上烙有一道一寸长的的红色疤痕，曲曲折折地蜿蜒怒放。
上帝给了他一双漂亮的黑眸，现在他却用它对我翻白眼，暴殄天物，实在是作孽。
他指着我说纪芊你够狠。
稚气的脸上飘着一股倔强，引我发笑。
我环着手臂说乔安南你好像个弃妇。
他气急，涨红了脸说最毒妇人心！
我轻轻咧着嘴：那么，既然都是女人何必互相难为。
说罢我做了个很轻浮的动作，冲他摇了摇手：改天咱姊妹俩再拉家常。
我一溜烟跑回家，一是我怕他反攻我，他说我是男人婆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屈；二是我不能因为他而糟蹋了我吃饭的胃口，那样就太划不来了。
爸妈在餐桌上谈着生意上的事，我急着吃过晚饭到苏妈妈那儿去买糖果。离开餐桌的时候妈叫住我。
“小芊想不想到E市玩？”
我冷冷地扯了下嘴角说算了吧。
上次，雅文和我们一家一起到E市，中途去服务区的时候雅文和同行的一个小孩子谈笑，小孩子的妈妈看到了雅文一瘸一拐的脚以后，拉着她的小孩子走到了一边，眼神鄙夷，口中嘟囔着这种小孩子现在不应该是在残疾学校的么？
请问什么叫“这种小孩子”？
请问这种小孩子的残疾会传染吗？
我高傲地仰起了头质问她。
女人低头瞟了我一眼，嘬着牙花子。
女人尖叫着，因为雅文把她推倒在地，猩红的嘴巴因为吃惊而变了形，狼狈不堪。
她的小孩子冷不丁地跑过去，冲着雅文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串小小的整齐齿印。
面对我父母的低声下气，女人居高临下。
她说：低素质。
后来雅文对我说纪芊姐姐，是我们命贱还是他们犯贱。说话间我看到女生薄凉的眼睛中透漏绝望，我亲吻她的额头，我说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假如某一天我们可怜的可悲的像只浮游生物单纯的过活，即使精疲力尽，即使万劫不复，我还是希望你，过得自由。
苏妈妈还是日复一如的织打着毛衣，我们看见她老去的脸庞上仍然有年轻的笑容，她总是嗔怪苏大大穿的不够保暖。我和吏雅文离开糖果店的时候苏妈妈叫住我们，掖给我们一捧酒芯糖。
我吸着糖的夹心，说苏妈妈这样太可怜了。
雅文只是说我们不要惊醒她的梦。
我低头发现雅文的鞋子破了只洞，露出尴尬的脚趾。
妈妈在阳台上喊让我回家，我咬了咬嘴唇说雅文明天我给你去超市买双鞋。
我忙跑回家，转弯的时候看见雅文咧着嘴巴朝我挥手，昏暗的路灯勾勒出她美好的轮廓。
第四章乌鸟远
苏妈妈给我倒了一杯热茶，老猫绕着我的高靴来回踱步，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我的脚旁。
苏妈妈把我搂在怀里，我自言自语道：少年时候曾答应过雅文去超市给她买双鞋子，而至今都没有兑现。
“当年雅文和初音在路口的大树底下淋着雨等了你一下午。”苏妈妈说。
那个时候爸妈说要带我去超市，大巴车却一直向北，誓不回头。同行的还有乔安南一家人。
听爸爸说我们还要去E城开公司赚大钱。
听乔爸爸说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
手机上收到两条信息：①C市普降阵雨。②E城欢迎您。今日多云转晴。
窗外连打旋的秋叶也裹满了阳光，光线分割着空气，斑驳陆离，耀伤了我的眼睛。
父母筹集了资金，像他们早在一年前打算好的那样，在E城做起了大蒜生意。我们和乔家合租了一幢旧别墅，我和乔安南在一个班级，一切顺理成章。
乔安南将豆浆放在我的课桌上，我将脑袋埋在臂弯里。
他说晚上爸妈都不回家，我们自己吃。
我抬起头说我想雅文了。
他平静地听着。我说我想初音了，我想苏妈妈了，我想雅文家的小院了。
你说E城怎么那么冷呢？我想家了。
少年却面容澄澈眼底平静。
中午的时候我坐在教室啃豆沙包，乔安南递给我两张去C城的车票的时候我被食物噎住说不出话。
我说会被骂的。
少年笑了说你怕吗。
在去C市的大巴车上我兴奋得不知所措，蓦然回头看到乔安南半眯着的眼睛，他突然笑了，在一霎爆发，很绚烂。
阳光有些放肆。
是夜。怎么会忘了回家的路了呢？初音你们在哪里呀。吏雅文我好想念你。
坐车走错了站，在中途下车，凭着依稀的记忆朝着C城走去，却怎么也看不到路标。我停下来，坐在马路边上。疲惫不堪的乔安南跛着脚坐在我身边，伸出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躺在沥青路上，望着天空，幽深的夜空像是不可一世的王者，他在说你看，你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我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少年的时光像旧了的塑料纸灰飞烟灭。
我和乔安南在路上躺了两个时辰，才被偶尔路过的卡车司机认为是“弃尸”后载到了当地警察局。
我们在公安局的时候公安接到了来自我爸妈的报警，我们做了笔录后被警车送回了E城。看到E城华美的彩灯时我感到有些绝望，而又无力反驳。
第五章 风骨凉
某天放学后和乔安南一起回家，走到玄关的时候听到客厅有争吵声。
蒜价暴跌，血本无归。一夜暴富，一夜贫瘠。他们一直挂着兴奋的脸上现在却面如死灰。
“这算什么。”“让你卖的时候你不卖。”“怎么办？再等等？”“等什么，钱都没了还等个屁！”“你说话什么态度？”
我把饭盒扔在他们面前：吵啊，继续。
我推开乔安南的手跑出了家门。乔安南找到我的时候天下起了雨。
他扯出尴尬的笑容说：你不要这样。
我嘴角抽动了下，突然抬头对他说：爸妈赔了钱，我就能回到C市找雅文了，真好。
乔安南说纪芊你笑得真没心没肺。
回到C市后我和乔安南去学校报到。我们在新的校园里参观的时候听到一个女生几近无奈的声音：初音我告诉过你好多次了，我不喜欢你。我从小喜欢的是乔安南。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吏雅文。”
我看见初音惨白的脸色和吏雅文清秀的面容。我以为当我迎风流泪的时候，他们会在原地等我。
可是物是人非，南柯一梦，一枕黄粱。
也许是我太执着的目光，雅文缓缓抬起头。
瞳孔瞬间空白，空白包纳黑暗。
第六章夙夜歌
总有不知源头的风，把记忆裸露给我看。我只会一遍遍的，用今天怀念昨天，用明天怀念从前。
初音说：你这样，很自虐。
初音从前很喜欢跟我比身高。我抬头看到他高傲的下巴，棱角分明。还有他稍稍勾起的唇线，他说纪芊我比你高了，可你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
他低着头笑的很灿烂。我说：雅文变了好多。
“她挺好的。”初音垂下眼。
雅文的头发已经及腰长了，嘴唇红润。她叫我：纪芊。
我愣。
我转过头问雅文你真的喜欢乔安南？
她默默的踟蹰，眼睛明亮，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我同吏雅文在学校的食堂里吃饭，雅文转身的瞬间撞到了一个女生，那女生顺势把手中的汤泼到了吏雅文的身上，女生说小瘸子你不长眼的啊。她眉毛上调，说话时的声音让我恶心。
雅文低着头紧紧咬着唇，牢牢抓住我的手臂，阻止我上前争辩。
我终于看清了雅文的新面孔，涨红了脸，受了委屈依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让泪水流出来。
吏雅文对我说纪芊我们都要保护好自己。她仰头，眼底像是蒙了一层纱。
我陪着雅文回家换衣服，走进门时看到两个陌生人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不等我尴尬，吏雅文笑了说这是我爸妈，还有我弟弟。
我向他们问了声好就跑进了雅文的房间。她说她叫他们爸妈时，他们竟然看着亲生女儿发愣，满眼都是陌生的影子。
也许他们会在心里说“这是谁啊。”或者“哦，原来我还有个女儿。”
我看着她说雅文你变坚强了，她抬起头来说是被逼的。
我躺在被窝里望着天花板，失眠的时候接到乔安南的电话，电话里他声音渺茫，他说我不在你身边你会被坏小子拐走的。
我说嗯。
他说我喜欢你。我说喔。
他说我们交往吧。我说好。
我深呼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溢满肺。我稍稍抬头看到月光映得夜色很温暖。
我告诉乔安南说：不要告诉雅文。
第七章银火树
工人在新烟花厂的大门上挂了开门大吉，红色的鞭炮屑撒满了小街，弥漫着刺鼻气味。爸妈和乔爸妈满面红光，走投无路的他们在C城合办了一座烟火制造厂。
我把围巾绕在乔安南的脖子上，遮住了那块一寸长的伤疤，我问：你以前为什么老是欺负雅文。
乔安南说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他说当年你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我欺负了她就会让你注意到我。
我抬头看着他的眸子，透着微光，我说你晓不晓得她喜欢你？
乔安南说知道。
我绕着手指：如果雅文向我说她要和你恋爱，我会给她。
乔安南依过来：你明知道她不会的。
我猛然抬头，他目光如箭。
吏雅文哭花了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跳。那双眼睛里迸发着什么呢。惊恐。无助。和无边的悲伤。
雅文的父母带着儿子走了，雅文的祖母拉着儿媳的手说你们走了雅文要怎么办。儿媳甩开老人的手，冷冷地说了句：你养。
“我爸妈走了。”她哭的撕心裂肺，纤长的手指紧紧抓住桌子。她说纪芊，我爸妈不要我了。
我拉着她的手跑去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声鼎沸，人们戴着陌生的面具提着行囊，穿梭在陌生的世界，我看他们太寂寞，需要有阳光滋养生长。
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和雅文走散。我惶恐地瞪着眼睛在形形色色的人海中寻找她的身影，当列车驶向远方，人群渐渐消散，裸露出空旷的轨道。在站台我看见雅文平静地站在那里。
眼神澄澈，神态安宁。
“找到他们了么？”我跑上前问。
“我看到了。”她说。“妈妈抱着弟弟，他们很温暖的样子。”
“就这样？”我扭曲着表情。
她说，就这样吧，我们回去好了。
第八章 少年怯
乔安南从背包里拿出一封情书。From雅文，To安南。
我一声不吭，合上情书，放到他的背包里。他看着我的眼睛问我：纪芊，你要怎样。
我抬头，看他抬起骄傲的上颚，我说：如果你是乔安南，如果你遇上吏雅文，拜托你要喜欢她。
男生眯起了眼睛，之后消失在风里。
我原以为不会有感情从我无色的眼睛中流出，却还是在骄阳的逼供下，落下眼泪。
我站在校门口的校耻榜面前发愣，上面贴着吏雅文和乔安南的一张照片，下方有通知：我校之耻，该学生违反校纪，恋爱，不务正业……
照片上的他们，美好如斯。
这时候初音从我身边走过，我叫住他，指了指通告。
他冰雪透明的眸子里闪过了异常的色彩，他转过头对我说：原来他们在一起了啊。
“挺好的。”他又说。眼睛定格在照片中雅文的脸上。
后来，当我想起雅文金色的轮廓，初音微凉的话语，还有乔安南肆意的笑颜时都会愣神。那些美好倒像蒙了水蒸气的年景，最终融入到空气中，什么都没留给我。
爸回家后把大衣上的碎雪抖掉，说乔爸乔妈在收拾着乔安南。
他说纪芊，你可不能像乔安南那小厮，不务正业。
我没有应话，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眼泪落进嘴里，尝到了咸味。
乔安南朝我走来，宽大的围巾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我扯开他的围巾，原来如碧玉光滑的脸上红肿了一片，还有些细小的划痕。
“挨打怎么不知道躲。”连自己都没有注意，语气中溺满了温柔。
后来他说他故意被学校的摄像头拍到。“这样你就能看到雅文的幸福，这样你就会满足。”
他又说：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么。
他稍稍勾起唇角，露出白亮的虎牙：我达到了你的要求。
我紧紧抿住嘴唇，竟因为他耀眼的笑容而感到天旋地转，我低头不敢正视他，我说：谢谢。
乔安南拉住我的手说：你，还是回到我身边吧。
“雅文希望的，我不会破坏。”
他带着无奈：多年之后你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天大的荒唐。
“无论怎样的荒唐，只要雅文快乐就好。”我提高了分贝。
接着，我听到玻璃摔碎的声音，吏雅文不知所措的像一只迷路的小兽站在不远处，手中的碘酒洒在干净的帆布鞋上，惊恐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是的，秘密。
嗓子竟嘶哑到发不出一丝声音，我呆愣在原地看她小小的背影一瘸一拐的逃走。
第九章 白蘋洲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初音找到我，目光凌厉眉峰似剑。
他抬起手，我没有躲，但他的巴掌始终没有落下来。
我睁大眼睛看他的眼睛中涌出泪水。
“别让我恨你。”他说。
雅文对我说：“纪芊我不要你的可怜。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不再叫我“纪芊姐姐”了，我把她弄丢了。
五岁那年我拉着初音和雅文在花园里嬉戏。我给雅文编了只花环，只想要她变得更漂亮，可以做漂亮男生初音的新娘。雅文却噘起了嘴指着路对面玩打仗游戏的乔安南，她说长大了要嫁给乔安南。五岁的初音伤心了，我不想看漂亮的男生难过，我追着雅文要把花环带着她头上，她跌倒在马路上，车灯一闪，我看到白亮的世界，世界的末端，是雅文在血泊里的小小身躯。
她的腿瘸了，而我只是想让她更漂亮。
有过这样的梦境，那里寂静沸腾，全世界炫目的白，干净的表层下埋藏着无数白雪皇后所爱的人。那些冰，让美貌永久，那些雪，让恋情永存。
我想起了苏妈妈，其实人活在幻想里也是幸福的。
我又想起雅文曾扬着纯净的脸对我说我们不要惊醒她的梦。
我惊醒了我们梦。
乔安南约了雅文和初音，把我从家里拽出来。
雅文和初音站在雪堆里，不说话，保持着一段尴尬的距离。
快到新年了，家家户户都扬跃着红火的色彩，乔安南说过年了，大家不要黑着张脸，我们去烟花厂那边看烟火好了。
吏雅文有意地避开乔安南，我握住雅文的手说：“都会过去的，一切事情，忧愁的，悲伤的，愤怒的，难以释怀的。”
乔安南走过来也握住雅文的手。她先是一愣，随后温柔地笑了。抬起头，我看到她眼中闪过柔情，流光溢彩。
我对初音说请你原谅我。
初音看我的眼神，让我似乎又看到那个阳光影子下的温良少年，“果然还是恨不起来呢。你个傻帽儿。”
远方的烟火绽放的时刻，万物俱静。眼前的景象，浮光掠影，飘飘洒洒，美好的烟火，在那么一瞬间爆发，映得我们，很美好。
雅文突然握紧我的手，对我说：纪芊姐姐。
第十章黄昏城
后来我被C城接受了，我可以扬起脸和他们一同迎来阳光。后来我推开小院的铁门，看到有小小的影子在阳光下欢腾，我抬起头看到吏雅文笑颜美好，只觉曙光乍现。
真好，我们都没有走失。
真好，你还是那个美丽的女孩。
你向我欢呼雀跃而来，你喊我，纪芊姐姐。
我从空隙窥视这个世界，最终发现千丝，柔微的光。
[编辑：张春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