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池塘柳”寻根

来源 :台港文学选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awking415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在各式各样的对联中,一般人最感兴趣的大概就是所谓“绝对”了。绝对有两个特点:一、它是经过长时间在民间流传下来的,有的已经对得出,有的还未对得出,而“对得出”了也并不等于是“对得好”。二、它的难度很高,凡是可以称得为“绝对”的,总有一些特别的条件限制。
  举一个许多人知道的例,“烟锁池塘柳”就是属于有特别限制的上联。这五个字的偏旁,包括了金、木、水、火、土“五行”,下联也应该有“五行”才对得上。这个上联,长期在民间流传,不知有多少人动过脑筋来想下联,但对得好的绝少。
  有人对以“灰堆镇海楼”(镇海楼在广州),在形式(都有五行)方面是可以对仗,但却毫无意义。而且“烟锁池塘柳”是一句清丽的五言诗句,“灰堆镇海楼”只是“解得通”而已。两者之间的雅俗是不可以道里计的。
  后来有人把“灰”字改成“炮”字,变成了“炮堆镇海楼”。“炮堆”比“灰堆”好得多了,但仍然不够好。因为“堆”字的气势太弱,把許多炮“堆”在镇海楼中,作什么用?如说是用以轰击敌人,这个“堆”字是十分差劲的。
  又有人对以“炮架镇江城”,镇江与古瓜州隔江相对,形势险要,冠以“炮架”二字,颇有气势,但仍有瑕疵。因“锁”字和“架”字都是仄声,“塘”字和“江”字都是平声,在五个字中有两个字不合平仄,这也就不能算是合格的对句了。
  其实,“烟锁池塘柳”乃是前人诗句,见晚明陈子升的《中洲草堂遗集》。陈子升用以作“烟锁池塘柳”的对句的,且共有四个之多。
  陈子升(一六一四—一六九二,广东南海人)是明末著名忠臣陈子壮(其传记见《明史·卷二七八》)之弟,字乔生,在明代官礼科给事中,入清不仕。我最近在友人处得见此一诗集,始知这一所谓“绝对”,流传最少已达三百多年了。三百年来,不知曾有多少人为了想“对得通”它而苦思下联,却不知它的出处,亦奇事也。
  《中洲草堂遗集》卷十六有《柳波曲》并序云:“客有以烟锁池塘柳五字具五行以属余为对句,因成柳波曲二首,与好事者正之。”
  其一云:
  烟锁池塘柳,灯垂锦槛波。
  回波初试舞,折柳即闻歌。
  其二云:
  灯垂锦槛波,烟锁池塘柳。
  妾梦五湖湄,郎家大堤口。
  “灯垂锦槛波”句下附注云:“垂”一作“填”。想是作者因难以决定这两字孰优孰劣,故并列。
  陈子升以“灯垂锦槛波”对“烟锁池塘柳”,甚具诗意,“灯垂”是“写实”;若易为“灯填”则是“虚写”。“灯”指灯光,灯光铺盖波光,用“填”字益见其“重”,这是类似现代文学所谓的象征手法。不过,若依“正路”,则仍以“垂”字为佳。
  这一对句——灯垂锦槛波——虽然亦具“五行”,不过陈子升仍未满意,因为“灯”对“烟”,两个字都是从“火”,他觉得欠工。这是古人要求自己的严格处。于是又有《续作锁柳销鸿之曲》云:
  烟锁池塘柳,烽销极塞鸿。
  东枝罢春水,南翼怨秋风。
  用“烽销极塞鸿”来对“烟锁池塘柳”,意境甚高,不过因陈子升自我要求太严,“烽”“烟”也还都是“火”字旁,他不能满意,又作《烟锁沉灯引》云:
  烟锁池塘柳,钟沉臺榭灯。
  心心红缕密,柳眼绿波澄。
  “钟沉台榭灯”与“烟锁池塘柳”,两边的“五行”无一相重,可谓挖空心思。但论诗意则有点勉强,似不及“灯垂”“烽销”二联之自然。
  《清稗类钞》中也有一个前人对句,是在陈子升那四个对句(连“灯填”一句在内)之后的又一个对得较好的句子。对句是:
  灯深村寺钟
  “灯深”句意境甚佳,是“以虚带实”的写法。“深”(深远)既是形容村寺的所在处,也是对灯光的视觉感受。“钟”指钟声,“村寺钟”是听觉方面的描写。此句可解为“隐约可见灯光在深远的村寺钟声传来之处”,论意境似比陈子升的“灯垂锦槛波”更佳。但若依陈子升那样的严格要求,“灯”“烟”仍是重“火”字旁。不过我是觉得无须要求到字的“偏旁”也避免相重的。
  对“烟锁池塘柳”的下联,解放后有新的发展,其中且有以新事物入联的,亦值一述。六〇年代中,我在《羊城晚报》上见过的一个对句是:
  茶烹鑿壁泉
  此一下联据说是北大一位姓阎的教授拟的,惜谈此联的作者忘其名。上联“烟锁池塘柳”的“五行”全在左旁,“茶烹鑿壁泉”的“五行”则全在字脚(烹字下面那四点象征火焰熊熊之貌,故在字典中此字属“火”部)。对仗可称铢两悉称。据说“鑿壁泉”亦是实有其地,此一对句乃是用倒装句法,即以“鑿壁泉”之水烹茶也。但若严格要求合乎对联艺术的话,“鑿壁泉”是专有名词,用来对“池塘柳”(普通名词)还是有点勉强的。
  香港有一位骆广彬先生仿“陈子升体”,也用诗联的形式来对“烟锁池塘柳”,颇具港穗风光特色,对句亦全合“规格”。其一题为《旋厅赏酌》,诗云:
  烟锁池塘柳,港城铁板烧。
  旋厅添绿蚁,风物觅逍遥。
  “旋厅”为香港合和中心(楼高六十层的大厦)的旋转餐厅;“绿蚁”是酒面上的绿色泡沫,也作为酒的代称;“铁板烧”为日式食制的烧牛柳。“港城铁板烧”大有竹枝词味道,于“俚俗”中见妙趣。与“烟锁池塘柳”作对,亦是铢两悉称的(五行均在偏旁)。
  其二题为《白天鹅酒店夜宴》诗云:
  烟锁池塘柳,汀培锦柱灯。
  招邀珠海夜,觞角满高朋。
  白天鹅酒店在广州沙面,“汀”是水边平地,沙面原是沙洲,填土始成今之沙面。作者有注云:“白天鹅酒店对鹅潭之右侧,园圃有人工开辟之小假山、石池塘,植有柳树。‘锦柱灯’言灯柱装饰很美观,白天鹅酒店附近灯饰正是这样。”
  骆广彬另外还有个对句是“港铺灯塔标”,亦具新意。新意是有本地风光;盖香港海面船只如梭,而凡海港必设有灯塔标志,以防船只触礁也。   雁山红豆之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红豆相思,每到春来,我则不禁相思红豆了。
  南国的红豆,最出名的当是桂林雁山之麓、西林公园中那一株了。西林公园是一座真山真水的公园,山水都是原来所有,不像别的公园是以假山和人工湖来布置的。园中有一座相思山,山脚就是那株著名的相思树。高约三丈,大可合围,枝叶茂密,据说是每三年才开花结实一次。花如乳白,大似茉莉,远远望去,就如一树堆银。红豆树的花雅淡清幽,不带一丝俗气。但红豆子则恰恰和花的颜色相反,是赭红色光泽如宝玉的。花和实都是赏玩的佳品,在别种树上,恐怕是很少见的。
  西林公园,原名“雁山别墅”,第一位主人是清代曾做过贵州提督的唐子实。此人罢官之后,鱼肉乡里,但却附庸风雅,别墅中许多建筑的命名,是从《红楼梦》所写的大观园中照搬过来的,如稻香村、潇湘馆等等。及至清末,他的后人家道已经衰落,岑春煊正以护驾有功,大红大紫(八国联军之乱,西太后与光绪皇帝逃往西安,岑春煊率兵“勤王”,自此得西太后重用),回乡建筑别墅,强迫唐家后人卖了给他。岑春煊是西林县人,其后西林公园的名称就是这样来的。
  抗战时期,西林公园是广西大学校址。那时我在桂林读中学,但因为有好几位朋友在西大读书,所以我常常去玩。有一年暑假,我还曾在雁山租过一间房子,消磨了两个月的假期。山下是一片大草坪,战时那里开了几间茶馆,月明之夜,几位少年俦侣,就在草坪上品茗清谈,吃桂林特产的“无渣马蹄”(即荸荠),看草上流萤,天边明月,意气风发,议论纵横,少年情事,至今未能忘怀。
  西林公园除了红豆之外,桂花之多之美,也是值得赞赏的。每到秋天桂花盛开的时候,整座园林都似浸在桂花的芬馨之中,沁人肺腑。除了桂花之外,园中还有在梅花围拥中的“梅调亭”,和湖边遍栽桃李的“碧云湖”等等名胜名花。尤其是碧云湖,花时落英缤纷,一片片铺满湖边小径,湖中泛舟或湖滨散步,都是绝佳去处。
  雁山离桂林不过六十华里,许多游桂林的人都把它忽略了,这实在是可惜的事。但我前几年的桂林之行,却也因来去匆匆,没有到雁山再赏红豆,这则是更遗憾了。
  悉尼桂林山水观
  澳洲的香港移民甚多,但香港人对它的“了解”程度甚浅。我是因为“老来从子”,在一九八七年的秋季移民澳洲的。记得当时曾在报上看到某教授写的一首《咏移民潮》的诗,涉及澳洲的一句是:“袋鼠荒原亦可亲”。似乎移民澳洲的人都是饥不择食,无可奈何,才自我充军到蛮荒之地去的。我虽然不是“自我充军”,但总之是要到“蛮荒之地”去了,因此也就不免有点心惊。来了澳洲七年,发现澳洲不但是个吸收移民的国家,也是一个吸引游客的国家(从移民局每年发表的统计数字可知)。澳洲的确是地广人稀,在七百四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一千六百万人口,但却绝非穷山恶水。
  一篇文章要“细说澳洲”是不可能的,就只谈我的居留地悉尼(Sydney),只谈悉尼的山水吧。悉尼市新华埠有副碑坊联:“四海皆兄弟焉,何须论异族同族;五洲一乾坤耳,底事分他乡故乡。”这是“宏观”立论。若论“个人观感”,我也是“常把他乡作故乡”的,因为它们都有山水之美。我出生的地方(蒙山)距离有“山水甲天下”之称的桂林,大约是两个小时车程,我的少年时期是在桂林度过的,桂林可说是我的广义上的家乡,那我也不妨就把这两个地方的山水作一比较吧。当然山水之美是很难定出标准的,“骏马西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各有各的美感,根本无须强分甲乙。我的“比较”只能说是我个人观感。
  桂林的地理特点是“喀斯特”地形,中国地质学定名为“岩溶”。桂林风景,最著名的也就是它的奇岩怪洞。悉尼也有岩洞,虽因地形有别,不似桂林的星罗棋布,但若论到像七星岩、芦笛岩那样“超一流”的大岩洞,桂林也只是这两个而已,悉尼的数量可就多得多了,不是一两个,而是共有九个之多,全部集中在悉尼市西面的蓝山(Blue Mountain)。从市区往蓝山,行车约半个小时,登山前要跨过一条纳班河(Nepean River)。纳班河流经山谷,清澈见底,好似桂林的灵剑江。最大的一个岩洞叫珍娜莲岩(Jenolan Caves),用“复数”的Caves,是因为其洞中有洞之故,走马看花也要一个半小时。我没有具体的资料在手头,只凭感觉而言,恐怕也小不了多少。
  悉尼的超一流岩洞,不只是以“大”以“多”取胜,并且是各有特点的。珍娜莲的洞中之洞,形如圆屋顶的宫殿,人称为Temple of Beal(巴荷神殿),殿中景观全以神话的物事命名。第三景“天使的翅膀”横空耸峙,色泽有如多彩璀璨的玉雕,给人的印象尤其深刻。丝带洞(Ribbon Cave)中的钟乳石,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桂林山水,以山为主,著名的独秀峰就在它的市中心、旧日的“王城”内。悉尼的市区却是没有山的。
  多年前一位闻我有“封刀”之意的朋友,曾集龔(定庵)诗两句送我:“且莫空山听雨去,江湖侠骨恐无多。”定居悉尼后,我告诉他:“悉尼雨量很少,附近也没有空山,只能海上看云。看云的情调也不输于听雨,人到晚年,例应退休,想天上白云也不会笑我如此懒了。”当时我还未游过蓝山,但即使把蓝山也包括在“大悉尼”的范围之内,悉尼的风景也还是水色更胜山光。
  悉尼大桥附近这段海面是最佳的看云去处,这一段海面水流稳定,波平如镜。沿岸景物,有著名的悉尼歌剧院和植物园。悉尼歌剧院像一幅抽象派的画,从远处的水面看过去,像是浮在海中的帆船(也有人说像贝壳)。沿岸一带是悉尼的高级住宅区,有许多颇具特色的建筑。
  诗人徐志摩有一个特别的审美观:“数大便是美。”在他所举的例子中,其中两个是:“泰山顶上的云海,巨万的云峰在晨光里静定看,是美;大海万顷的波浪,戴着各式的白帽,在日光里动荡,是美。”(见《志摩日记》)我不尽同意他的见解,但在悉尼的海上看云,却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从桂林到阳朔这段江面人称“六十里画廊”,可观的景色似乎更多;但在悉尼海上看云,你才真正可以领略到“水色天光,一碧万顷”的美妙。   其实水色山光都是大自然的艺术,只须悠然心会,大可以不必有酒,不必有诗,甚至也不一定要在乎山水之间。
  谈天气 怀大理
  朋友看了我几篇谈旅游的文字,和我天南地北地谈起各地气候,问我最喜欢哪个地方。
  香港天气不能算坏,但距离理想还远。最理想的是冬暖夏凉,不太寒,不太热,但又有四季之分,而这个地方又是山明水秀的风景绝佳之地。
  那么“杏花春雨江南”的西湖所在地杭州如何?“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西湖的风景世界驰名,那是没得说的了。江南的春天,不知多少诗人曾加以吟咏,“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我曾在不同的季节三到杭州,杭州的春天也的确是醉人如酒的春天。但我却嫌杭州的夏天,西湖在阳光之下蒸发,“暑气”未免浓了一些。
  “桂林山水甲天下”,尽管杜甫曾有“五岭皆炎热,宜人独桂林”的诗句,以我曾在桂林住过三年的经验,我还是并不喜欢桂林的天气。山都是石山,奇丽是奇丽了,但夏天晚上,散发的热气可是相当令人难受,冬天也冷了一些。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它怎么冷也总是地属南方,冷不到哪儿去的。我这是与其他气候理想的地方比较而言的。
  昆明四季如春,气候之好,天下知名。在昆明你真可以领略到“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妙处。我们那年在昆明游玩,从没用过雨伞,顶多披上雨褛,有时碰上毛毛雨,转眼就过,“欲湿”的衣裳,转眼也就干了。
  但昆明的天气虽好,我却还是更喜欢大理。
  大理的气候,平均来说,要比昆明稍微冷一点,我们那年是春游大理,清晨午夜感到少许“春寒料峭”的滋味。但正由于它较昆明稍冷,人也似乎觉得更清爽,不必走到郊外,你都可以在空气中嗅到泥土的气息,甚至花草的芳香。
  夏天我虽然没在大理住过,但我曾读过描写大理气候的竹枝词,夏天那一首是这样写的:
  五月滇南烟景别,清凉国里无烦热。双鹤桥边人卖雪,冰碗啜,调梅点蜜和琼屑。
  气候之好,可想而知。大理有“苍山雪”,我相信这竹枝词所写的。我问过在大理住过多年的人,他们也证实这是真的。大理是亚热带上的高原,气候与昆明同一类型,冬天不会太冷,那是无须亲身体验的了。
  大理的春天,那才真叫美呢!不要说人,连蝴蝶也特别喜欢大理。大理有个蝴蝶泉,岸边有棵树,似榆树而非榆树。我问当地人,他们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樹。每年阴历四月初开花,花状如蝶,花开之后,就有许多蝴蝶飞来了,尤其在四月十六那天,千千万万蝴蝶齐集,在树上结成一串一串,下垂直到水面。这是大理一个奇景。可惜我们那年来早了一个多月,蝴蝶是看见的,却没碰上这样结串下垂的奇景。
  大理的“风花雪月”知者谈者均多,不必我来说了。我只想说说我对我国三个著名风景区的观感,西湖似“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华贵少妇,昆明似“荆钗裙布惹人怜”的蓬门碧玉,而大理则是“粗头乱服亦倾城”的天真未凿的山野姑娘。她的美纯出自然,没半点儿造作。
其他文献
密封的冬夜  分不清靠近是雪 是鹽  你提一盏灯来  轮流了我  在和平的阴暗中冒险  烟火大路  按摩,烫口的面,小肉串  市招拆散想象  不愿煨暖的手  抚摸地球,白猫,折脚的马  惦念自己本是为融化而停留  期待爱的东西都结了冰  刀刃,鱼鲜,复印的情书  不理会你说的那些讲究积累  与破坏的事物  静要静得畅快  汗与血一样透明  那时我戒不了烟  像城里大多数人一样  时而运动,时而堵塞
珍妮姐姐有张完美的瓜子脸,气质出众,是那种走在街上很容易招致“回头率”的女人。她要我们称呼她“姐姐”,但我总觉得她比较像我妈,因为我妈十八岁就生下我,也没大我多少岁数。  会认识珍妮姐姐,是连串青春期黑白照片组合无止尽的漫画停格,浑沌少女心与这世界的连结从来不是平行线,比较像是靠不住的磁铁负负极。我所理解的社会现实总要亲身经历之后,才敢找出自己选择的价值。  7O年代的初中生,女生规定剪西瓜头,不
带什么走在路上  父亲走了  一个图像  一个音频  一股老男人的味道  从我的眼睛、鼻子、耳朵里一一消失  他的故事被遗忘  好的坏的,一笔勾销  我的五官从此缺少些什么  蛋糕像少了一块,这时父亲是奶油味的;  那只鸟今天没有飞来,他便是那只鸟的形状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  他总是那些事物缺少了的事物  递归到这个午后  一杯倒掉的牛奶  弄得到处都是  你将一部分喝进肚子  一部分清理干净  
父親与草  我父亲说草是除不完的  他在地里锄了一辈子草  他死后,草又在他坟头长了出来岁末,读闲书,闲录一段某典狱官训示  别想越狱,用完这座牢房  我就放人。  别想还有大餐,比如,风花和雪月。你的大餐就是这  大墙内的时间。夜壶装尿  装天下之尿,进进出出。看见天上飞鸟  也别想谁有翅膀,谁飞出了自己的身体?  别问今天是哪一天  石缝里走的都是虫豸,春风里走着短命的花枝。并且  层出不穷钉
岩 石  每日都如此——  眼睛耳朵  在长长地散步  一条街道  牵着黄昏和雾  前往海滨  啊这些年少的——  岩石终于  定居下来  我,从另一面  靠近,携带一个永远的旧包袱  (——海水每天拍打它  永不平静的内在)  他说他们会雕刻  十字形的  沙漏  以致岩石  把功课藏在更里面  要住久一点  才会发现  他总是这么说  帆  所有被弃的河流,从时间中逆行  都汇集在这里  所有
先生长辞,举世滔滔,论者多称先生为大侠,吾则以为应尊称先生儒者。  弱冠离乡,江湖上行走,才气纵横,名震天下,却总是一派春风,宽容厚道,无论高官富贾或者长龙般求签售读者,始终微笑以对。有京城写手贬先生为庸俗,先生日“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一笑置之;有教授名流颂先生为大师,先生说,“无论如何不敢当”。笔名缀一庸字,凡庸亦中庸也,从心所欲不逾矩之谓也。笔下人物多憨态可掬,大巧若拙,皆源于心灵深处对华
最近天冷,树叶枯黄,金黄的纸张在圆形开口的炉子里烧得火红。  老烟守在炉子边,食指中指夹着一根烟,前端挂着一大段烟灰,无有其他着力点就这么直挺挺挂在上头。  老烟哈出一团白气,像天冷时常可见的街上孩童哈着气玩一样。从他嘴里出来的,却已非那些个孩童哈出的那样纯粹——水和二氧化碳。根据那些支持政府把禁烟区越设越大的公益团体的资料,老烟嘴里的那口气至少有七千种化学物质。  老烟眼前,约莫十步距离外,炉子
那些古老而有趣的店铺,充满传奇的色彩,我们决定去看看它们。我们步过那些宽阔的玻璃窗橱,里面有光线柔协的照明,以及季节使它们不断变更的陈设。然后,我们转入曲折的小巷,在陌生但感觉亲切的楼房底下到处找寻。  偏僻的小街上,电车的铃声远了。我们听见壳拓壳拓的木头车摇过。街道的角落,随意堆放着层叠的空箩和废弃的纸盒,墙边靠着担挑和绳,偶然有一辆人力车泊在人行道上打盹。在这些街道上,肩上搭着布条的苦力蹲着进
夜 晚  夜晚摊开了自己的地图  我们去告别  星光、街道、你  道路各有不同  我们拿出手电筒  沿着树枝弯曲的路径  泥土潮湿芳香  被旷野拖入怀抱  只有黑夜依然闭合双眼  我们仅有彼此的温度  喜悦还未成形  我们已各自踏入空虚  河水在耳边蜷曲着消逝着  不会等我们同行  短 暂  在海边  我们曾短暂相聚  时间如静物  一个茧  我把脚伸出去  只踩到礁石残余的清凉  这过程像燃烧走
他先是手扶栏杆  眨巴眨巴眼睛  站久了,双腿欲向酸痛屈服  意志便退后几步  择一球形石墩  坐下來  开始仍然是眨巴眨巴  后来不动了,隐现的光亮  眯成记忆的样子  直到把江面看得和昨天  一样宽,把航道重新看直  他才起身,拍拍屁股  江边,他站过的地方  鸟儿翻晒着虫子的干尸  那一粒球形石墩  已加入未来对地铁口的设防  挤上公交车——他回城里  我成为新来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