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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郑重宣布:“可以把它们藏到洞穴和地窖里,但是不能离开英伦三岛,哪怕是一幅画都不行。”他决心保护国家美术馆的藏品免受纳粹的炮火攻击,但是这些镇馆瑰宝仍需保存在英国国内。
或者说也可以将这些稀世珍宝藏匿于国内的地面之下?当时的英国国家美术馆正是采取了这种做法,将展品藏在北威尔士马诺德的一处古老板岩矿内,从而保证了这些画作的安全。
将珍贵藏品保存在矿井里,这听起来并不是个好主意,但是这些画作在矿井里其实“很开心”。英国国家美术馆近来举办了一个题为“马诺德:国家宝藏之穴”的展览,介绍美术馆史上的那段特殊时期。这次小型展览展出内容包括画作迁移到斯诺登尼亚山靠近布莱奈费斯蒂尼奥格矿山时的影像资料以及矿山现在的照片。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很多艺术作品或毁于战火,或被掠夺后不知所终。尽管有很多无价之宝得益于不少个人和机构的义举而逃过一劫,但当我们听闻二战期间一些艺术品的悲惨遭遇时还是会蹙额。
埃尔金大理石雕当时藏在伦敦奥尔德维奇地铁站,但后来人们惊恐地发现,如果地铁站被炸弹直接命中,埃尔金大理石雕必遭破坏。1939年,巴黎卢浮宫被清空,3 600幅画作被全部打包寄放到安全屋内。现在人们普遍认为《蒙娜丽莎》很脆弱不适合搬动,但二战期间,为了不让它落入纳粹之手,这幅画从乡间古堡到修道院一共经历了五次迁移。
在那时的英国,国家美术馆并不是唯一一家需要重新安置到威尔士的艺术机构。大英博物馆把《大宪章》,米开朗琪罗、拉斐尔和达·芬奇的作品,莎士比亚和弥尔顿的珍本,运到了位于阿伯里斯特威斯的威尔士国家图书馆。即便如此,人们还是觉得这些文物不够安全。二战期间,工作人员挖了一个配备有特殊供暖系统的地下洞穴,用来存放这些文物。
轴心国的藏宝阁
但纳粹德国掠夺这些艺术珍宝以供战后之用的决心也非常大。希特勒的宏伟构想是将自己的童年故乡林茨建造成一个藏有所有举世无双的艺术珍品的超级博物馆。为了满足这种可怖的膨胀的野心,纳粹德国的偷盗变得颇具规模且系统化。但在战争期间他们也得把这些掠夺来的珍宝藏在安全的地方,其中一部分就藏在奥地利奥尔陶斯的盐井里。
超过6 500幅画作存放在那里,其中包括米开朗琪罗、鲁宾斯、维米尔、伦勃朗的作品以及传世经典《根特祭坛画》。当时文物看管者已经接到命令:一旦德军投降,就要炸毁全部文物。在这种情形下,它们竟然能逃过一劫,几乎是个奇迹。据说是当地的矿工和一名纳粹官员一起挫败了这个计划。他们把大炸弹换成了小炸弹。原来的大炸弹威力惊人,能够将所有藏品炸上天。后来的小炸弹引爆后只震下了一些碎石,堵住了盐井的入口。这些艺术品藏于地下,安全得到了保障。后来直到二战结束,致力于发现和拯救欧洲艺术的联合工作组“古迹卫士”才找到它们。
把大师的作品放在盐矿里,这听上去有些亵渎作品,可至少这里黑暗且凉爽,对这些画作而言算不上是最糟糕的环境。1 800幅画作得以顺利安置到威尔士,为英国国家美术馆的艺术保护开创了一个重要的新时代,也是马诺德历史中最引人入胜的部分之一。
他们用炸药来扩大板岩矿井的入口,这样最大的艺术作品才能通过,矿洞内的轨道系统也得以升级,用来搬运画作。六栋砖结构的仓库建在洞穴里,用来控制温度和湿度。
这个迷宫似的地下世界不仅聚集了大量艺术作品,而且充满了生活气息。很多当地人受雇于此,帮助看管这些画作。他们就睡在下面。这份工作他们干了四年,当时的盐矿里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彼时国家美术馆的研究员是马丁·戴维斯,他当时住进了板岩矿附近的一处小木屋。显然,他在这片遥远的土地上做出了一些成绩。美术馆颠沛流离的命运为他提供了和藏品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充分利用这一机会,完成了永久藏品的主要的新目录撰写。这些画作当时唾手可得,所以他做了不少研究。他是一个腼腆稳重的人,格外珍惜没有公众围绕左右的机会,在研究中自得其乐。
有形的美术馆
那段时期对于美术馆来说至关重要。在如何最好地保存画作方面,他们需要更新自身的观念,因为在20世纪40年代,国家美术馆实际上并没有配备任何空调系统。迁到马诺德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也意味着整个工作团队在如何更好地储存藏品上需要更多的思考和研究,团队也能在可控的条件下密切监控这些画作。
在采石场外围有一个小型工作室,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在那做了不少保护工作,这实际上是一个萌芽阶段。二战以后,受到炮弹摧毁的美术馆需要进行重大的修复,因此安装了空调系统,也建立了一个新的科学研究部门。
然而,起初的提议是将这批文物运送到加拿大,这样一来,历史上就不会出现马诺德迁移了。美术馆当时的负责人是肯尼斯·克拉克,他很担心德国潜水艇的袭击。他向丘吉尔表达了这一忧虑,于是搬到加拿大的想法被彻底否决。丘吉尔首相或许想到了英国艺术在战时所能发挥出的爱国主义潜力。
马诺德文物迁移一事显然处于保密状态。为了防止核战争发生,一直到1983年,这个盐矿都是用来作为秘密疏散点,这样的安排难免让人产生忧虑。但是,丘吉尔隐隐觉得将馆藏文物保存在英国国内很重要,这种预感后来证明相当正确。在二战的最后几年,国家美术馆开始在伦敦举行“月度之画”的展览,展品均选自马诺德的储藏品。
该展旨在振奋处于战争包围之中的英国人民的精神,当时颇为轰动。每个月有多达三万名参观者奔向展览,只为了一睹画作的风采,参展作品包括委拉斯凯兹的《镜前的维纳斯》和提香的《不要碰我》。肯尼斯·克拉克在挑选重回伦敦展出的画作时相当谨慎,他很清楚人们急需艺术的滋养,需要那些饱含情绪的作品。
尽管现在拍摄的马诺德的照片仅展现了和这座洞穴美术馆相关的部分记忆,比如怪异的空画框、一段铁轨,但战争期间发生的一切永久改变了国家美术馆。即便一个月只展出一幅画,这个全国性的艺术机构和公众之间的联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密。俗话说得好:不到失去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什么。同样,直到馆藏文物暂时存放在威尔士的一处板岩矿里,人们才意识到国家美术馆的珍贵。